第2章
陸桑北第一次有那種感覺,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但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他心裏總帶着點淺淺淡淡的愉悅,閑暇時分,竟提筆畫起了工筆玫瑰,線描勾勒、淡彩敷色,畫得極富詩意。可他左看右看又不太滿意,再重鋪宣紙,多加了一樣豔蛇的意象,整幅畫變得妖冶又詭谲。
他把畫裝裱挂了起來,每天走進走出都駐足欣賞數次,也不知透過它能看到些什麽。
男人正在書房看書,外頭傳來了一點動靜,妻子小心翼翼地敲敲門,走進來叫他:“桑北,雯雯帶男朋友回家了,你不出來看看?”
客廳裏,少年少女并排坐着,看上去很登對,男孩子禮貌又疏離地叫他叔叔,似乎全然忘記了他的蛇咬人的事。
男人還是維持着平日裏嚴肅淡漠的樣子,只不過嘴唇抿得很緊,幾乎呈一條線,眼中的情緒斂得極深,沒人能看出來他在想什麽。
程敏思熱情地招待,還叫保姆去準備中飯,拉着林增月話家常:“小林,你和雯雯是同校的呀?”
林增月點點頭:“對,我是學新聞的。”
“哦新聞…不錯…那你的父母是做什麽的呀?”
陸雯推了推她媽,像是提醒她別問這茬,但林增月的神色完全不見異樣,他幽幽地說:“我在孤兒院長大,沒有父母。”
“哦……這樣,不好意思啊小林。”她抱歉地笑笑,卻悄悄瞪了陸雯一眼,像是不太滿意林增月的家境,再和他說話的語氣都多了幾分随意和敷衍。
陸桑北掀起眼皮睨了眼妻子,“去切點水果,榨個果汁過來。”
程敏思馬上讪讪地點頭,這個家裏她從來都不敢忤逆男人的意思,她們一家子還依附着他的權勢,她弟弟還要仰仗他的提攜,女人賠了個笑,拉着女兒去廚房準備。
客廳裏只剩下兩個男人,陸桑北擡起茶盞啜了一口,明明是頂級的大紅袍,他卻喝出一股清水泡浮萍的澀味兒。
“你和雯雯在一起多久了?”他問。
林增月想了一會:“有三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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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養蛇認識的?”
“差不多吧,我在養蛇廠兼職做學徒,雯雯從我這買飼料。”
男人的視線突然很犀利:“她是我唯一的女兒。”
林增月似乎被他話裏的維護震了一下,怔怔的,随後有些自嘲地輕笑:“是啊先生,那又怎麽樣呢。”
他又不叫叔叔了,稱呼變回了先生,但後者卻微妙地貼合了陸桑北的心意,他放下茶盞,表情松弛了一些:“所以我不希望她受到傷害。林同學,你不是她第一個交往的對象,卻是第一個被帶回家的人。”
這番話生動诠釋了一個老父親嫁女兒的心态,林增月卻不接招,反而玩味地勾唇:“不對呀陸先生,傷不傷害她的決定權……不是掌握在您手裏嗎?”
他的眼睛細長,帶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直勾勾盯着你,沒有一絲一毫膽怯,還十分張揚不羁地做了個口型——“悶、騷。”
他渾身一激靈,順着林增月的視線望向他的書房,那裏沒關門,正好露出牆壁上的一幅挂畫,一如少年肋下的文身。
隐藏的小秘密被發現了,甚至被不留餘地地揭穿,他卻不知道為什麽有些興奮,從後頸一直到尾椎骨仿佛過了陣電流,連呼吸都粗重起來,少年的話像是一根尖銳的針,直直刺穿他的血肉,他渾身都麻酥酥的,皮膚甚至泛起細微的痛意。
林增月貼在他耳邊悄悄說:“您看我的眼神太明顯了,讓我有點害怕,好像球蟒在捕食小鳥,一不小心,就要被吃掉了。”
他們離得太近,陸桑北看着他漂亮舒展的眉眼,仿佛含着一汪月光,他像是被點了穴似的,連眼球轉一下都做不到,一股奇異的清香萦繞着他全身,男人居然在幾秒鐘之內起了生理反應,下身頂起了高高的帳篷,既誇張又滑稽。
正巧陸雯端着水果出來了,她笑眯眯地問:“爸?月月?你們聊什麽哪?”
他的兩條長腿交疊了一下,欲蓋彌彰弓着腰,姿勢頗不自然,心跳砰砰加速,從頭頂到腳底都燥得厲害。
林增月灑脫地笑笑:“上次小坨不是不小心把叔叔咬了嘛?我正給叔叔道歉呢,陸叔叔,您別介意,這樣,你伸手,我送您一樣禮物。”他調皮地眨眨眼。
陸桑北明明可以不參與這種幼稚的游戲,可他卻鬼使神差地攤開手,下意識地期待着,他能給自己一個什麽樣的好玩意。
忽然,一個滑膩膩的手掌落進男人寬厚的掌心,他條件反射地去包裹,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嗖”地從少年袖子裏鑽出來,纏在了男人的手指上,他被吓了一跳,臉色有些難看,垂眸凝視,原來是一條小蛇。
林增月惡作劇得逞,捂着嘴咯咯偷笑,十分沒誠意地和他道歉:“對不起啦叔叔,開個小玩笑,玉米蛇不咬人的,您可以放心。”
說完,他又怕男人不信似地,補充一句:“這次是真的不會咬你!”
陸桑北淡淡呼了口氣,又看看手上扭動撒嬌的小蛇,面上竟然浮現一絲笑意,他是真的被他氣到沒脾氣,這個狡黠的、敏銳的、壞心眼的小家夥,明明也只是第二次見面,怎麽就那麽合他的眼、稱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