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陸文以前也經常跟弟兄們出來唱歌。李老大霸着麥不松手,一口自個現編的粵語,深情款款地唱着鐵血丹心。

弟兄們開玩笑給她灌酒:“來來來,文文,再喝一杯,給我們個下手機會。”

雖然開玩笑是這樣說,他們個頂個的厚道。誰也沒真不尊重過陸文,用他們的話講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陸文是他們裏面的一點紅,是公有資産。

其實這是把話說好聽了,別人不知道陸文還不知道嗎?他們找的女朋友個個都比她漂亮,敢情全是一群外貌協會。

陸文給灌蒙圈了,躺沙發裏了,不知道誰的羽絨服還帶着汗臭味呢,嚴嚴實實地蓋到她身上。

這時候陸文才剛跟陳岚處上,陳岚來歌廳接她。

陸文沒想到陳岚看着瘦,那雙胳膊那麽有力,直接就能把她橫抱起來。她躺在陳岚懷裏:“阿岚……”

“……”陳岚很難得的沒有講話。

陸文把臉頰貼在他胸口,手牢牢地抱着他:“別動阿岚,讓我感受……感受一下。我好愛你,我一定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

歌廳主要還是休息日客流量大,平常陸文都挺清閑,她要麽在那聽包廂裏大學生們唱流行歌,要麽玩電腦裏的紙牌游戲。

工作愈發的順手了,跟陸文熟識的客人也變多了。有兩個高中生每天下午都來,用美團價開個最便宜的不限時,陸文一問海直才知道,十四中要開校內的歌唱比賽了,他倆是來練習的。

“他們下午沒課嗎?”

“翹課的,十四中管得松。都是些混日子的學生……”海直探身過來,用碳素筆在賬本上寫下可樂一聽,然後從兜裏掏出三塊錢丢進錢盒,轉身去冰箱裏取可樂。

“哦。”

随後停頓了好半天,陸文又聽海直聲音有些低微地說道:“其實我也能讀十四中的,我當時還考上公費了……我就是覺得,學習沒啥意思。”

海直的口吻好像有些嫉妒他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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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文看到他就想起從前的自己了,于是說:“其實你去讀個職高也不錯吧,你歲數還小,別等到将來後悔。”

“那陸姐,你後悔嗎?”海直也知道陸文是初中辍學的。

“我……”陸文這邊擇蔬菜,聞言沉下眼:“什麽我都不後悔。不過要是當初做得再好點,或許很多事就不會發生了。”

海直不知道她是在指什麽,只以為她在說讀書的問題。

随後兩人又天南地北地扯了幾句,有人過來退房,陸文找錢,海直去收拾包廂了。

陸文無法輕易忘記對陳岚的感情。

如果是像顧昭這樣只是睡過,不談別的,她難受歸難受,逐漸也就接受了。顧昭于她而言只是個債主,而且還是假債主。

但陳岚就不一樣了,她連每晚的夢裏都是陳岚。她總是試圖告訴自己:“他有他的苦衷,誰跟誰的感情沒有點波折,他不是有意要這樣對我,胳膊擰不過大腿。”

然後那個理智的她再扇自己一巴掌:“別做春秋大夢了。始終都是你在這自作多情呢,他喜不喜歡你自己沒數嗎?”

随後她再自我安慰:“他那麽完美,想要女人還不多的是,會唯獨騙我,也能證明我是不同的吧。”

最後再罵自己:“不同之處就是你傻逼呗,人拿你當條狗呢,被賣了還在這替人數錢。”

最後她躺在枕頭上,睡前昏昏沉沉地想,她在這兒自個演啥呢,人陳岚根本就連騙她的意思都沒有,是她非得跟人家處對象,跟牛皮糖似的黏人身上就不走,陳岚就是有點耐心估計也磨幹淨了,這時候有人要用錢換她,擱誰誰不同意這筆買賣。

陸文睡前最後一點意識飄蕩着,她想顧昭這是有錢燒的,還是有什麽其他的謀劃,怎麽能幹出來用那麽多東西換她的事兒。

陸文想到顧昭,覺得有些怕,逃避似的鑽進睡眠模式了。

在這的第十二日,清早歌廳打烊後,陸文拿塑料袋裝着洗漱用品,去附近的浴池洗澡,順帶買了條新睡裙。

洗完澡就直接睡下,直到距離營業還有一小時,陸文醒過來,去一樓重新洗臉刷牙。

海直睡眼惺忪地下樓時,就看到陸文站在歌廳大堂的厚窗簾前。她就好像雜志裏的女模特似的,不,與那種疏離感不同,她只有性感溫柔。

她正攬着自己的腰,眼望街道,綠絲絨的窗簾裏,淡金的光落到她短發上,陸文被晃得眯起眼。

陸文是何等的尤物,平常不好好打理自己才難見真章。顧昭這種閱人無數的都被她攻陷,海直血氣方剛一小青年哪頂得住,當時就立正了。

她是沒太在意,海直小她五歲呢,再說這種睡裙跟個普通的夏季衣服也沒兩樣,陸文壓根沒把他紅通通的臉當回事:“你醒了?去洗臉吧,洗完吃飯。”

“哦……”

之後這一天海直都有點不好意思看陸文。

但也對她産生了些特別的情緒。

這歲數的小男孩,有了不好的心思,距離犯錯誤也還遠。海直能做出的,也就是在和陸文靠得比較近的時候,偷偷心跳兩下。

又是過去幾日,這天恰逢周六。

從傍晚起,人就逐漸地多起來,陸文在那按計算器算賬,就聽包廂這邊在唱一眼萬年,那邊在唱分手快樂,你方唱罷我登場,交相輝映好不熱鬧。

海直那腿就沒歇着過,一趟趟地往各包廂送東西,或者調麥檢查故障什麽的。

陸文瞧着有點不落忍,但又不能把收銀臺丢在這幫他一塊送。于是待到這一趟海直回來了,陸文把收銀臺椅子給他:“我去替你送吧。”

海直這段時間瞧到她,就有點說不利索話。

陸文說要替他,他就支吾兩句,最後也只是低聲道了句謝謝陸姐。

陸文心裏想這孩子這些天怎麽了,卻也沒顧上細琢磨,拿着冰鎮的啤酒就進了包廂。

包廂裏是一群混混,陸文進去時候,撲面的就是陣特嗆的煙味兒,滿屋都給熏得灰白。

她把鐵盤放到茶幾上:“您幾位的百威,一共是四瓶,請問要起幾瓶?”

混子們麽,年齡也大陸文些,喜歡講點葷段子。有個留衛生胡的就順手挑了陸文下巴:“那得看你用什麽起了,起得多,我們喝的就多。”

陸文那是自打十四五歲,就在這環境裏長大的,雖然很難接受別人摸她屁股,但畢竟連顧昭那種色/情狂都應付過來了,此刻被調戲一下還是挺淡定的:“用瓶起子起,先生。”

陸文這回答讓調戲她的讨了個沒趣,但房間裏還有別的人呢,為首的中年男人,小老大模樣,打量了陸文兩遍,拍拍自己身旁位置道:“過來陪哥喝兩杯吧。”

一般這種口吻的人,其實就不太好拒絕了。陸文不知道他啥來路,但想來也不是她一服務員得罪得起的,于是很客氣:“哥,我今天有點不方便,還得守前臺。下次您再來,我一定陪您喝個盡興。”

“怎麽,這點面子都不給我?”

“沒有沒有……要是我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您見諒。”陸文坐到那位老大身旁去了。

那人紋花臂的手搭到她身上,撫摸着她滑膩的肩膀:“你多大了?”

“我二十二。”陸文瞧着他倒滿了一杯啤酒,摟着她遞到她唇邊,這擡愛下陸文少喝都不行:“怎麽稱呼您?”

“你就叫我沈哥吧。”

“妹子你是新來的吧,就你們這歌廳,這一帶都是沈朋哥罩着的。你伺候好了他,将來沒人敢欺負你。”旁邊的人也跟她說兩句。

陸文心裏想本來也沒人欺負我啊。但還是陪着笑臉:“那沈哥,這杯我敬您。”

完了仰起脖子把啤酒一飲而盡。沈朋這才高興:“行,小姑娘有眼力見兒,有前途。”

“就她胸前那倆白面饅頭也帶個有前途的樣兒啊。”

“加大號的白面饅頭。”

“去去去,還耍上流氓了。”沈朋裝出個斯文人的模樣,教訓兩個口沒遮攔的。

陸文心說你們不就是流氓?你不也在耍流氓麽。随後就見沈朋又給她倒滿一杯,陸文笑得有點勉強,好在煙霧缭繞的也看不清,她抿着酒聽他們聊天。

“過幾天錢爺來這。”沈朋食指拇指掐着煙,猛抽了口:“維多利亞已經清場了,這幾天都不營業,就等到時候接待貴客了。”

“錢爺來這幹啥?”

“聽說是找人,具體就不知道了。”沈朋說罷,摸起陸文的臉蛋:“小姑娘,想不想哥帶你去見見世面?”

“沈哥,我啥也不懂。”

“一看你就是剛出來,連錢爺都不知道?”

“我知道沈哥您就行了。”陸文講話好聽,沈朋很受用,而且她還把啤酒喝淨了。她這模樣還真沒啥可挑剔的。

“你是不是得謝謝哥啊?到時候你要是能被錢爺哪個手下相中,就真飛黃騰達了。”沈朋也是在這連哄帶騙的,錢生手下是怎樣的人物?相中她那不就跟将軍相中村婦一樣可笑。

“謝謝沈哥。”

“陸姐,老板娘電話裏找你。”

結果正這時候,海直忽而敲門進來,手裏握着自己手機,跟屋裏逐個打過招呼,随後示意陸文來接電話。

“那沈哥你們喝好,要加什麽再跟我們說。”陸文站起身來,低眉順眼地笑着,沈朋揮揮手說去吧去吧大忙人,她便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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