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海直那有啥電話呀,屏幕裏還是他打游戲的界面呢。陸文知道是自己半天沒回去,他就調監控看了眼,這才來解圍。
兩人走在走廊裏,陸文跟他道謝:“謝謝你了,海直。”
海直不多講話,瞧模樣是有些不高興,回到收銀臺半天才跟陸文說:“為什麽要陪他們啊,直接拒絕不就行了。”
“喝兩杯也沒啥,他們也沒做過分的事。”連屁股都沒摸,陸文很知足。
“你真的不在意嗎?”海直皺着眉:“有心氣兒的女生都不能接受吧。你和她們不同吧?”
海直是典型的對某女性抱有好感後,就将她想象得無比純潔神聖,容不得玷污的。絕大多數男人在某個年齡段總愛做不切實際的夢。
而絕大多數女人一生都愛做夢,陸文的美夢卻已經自雲端墜落。她知道海直所輕視的她們,指的是吳麗麗給她的那張名單。
“其實吧,活在這世上,總有人要按着你讓你低頭。那就低呗,自己心裏知道自己是個人就行了。”
陸文靠近收銀臺裏,聽隔壁包廂唱喜劇之王,閉着眼道。
快到月底的時候,某天陸文拖地,瞧到海直穿的那雙耐克鞋實在是髒的不像樣,他平常都是用抹布擦擦邊緣,也不知道刷個鞋,就知道天天洗頭。
陸文把拖鞋丢給他:“腳上那雙鞋脫下來吧,我幫你刷刷。”
海直臉不由得又紅了,随後低聲嗯了下,磨磨蹭蹭地把鞋子給她。給之前還怪害羞的:“要不還是別了……”
“客氣啥呀,順手的事。”
距離營業還有一小時,陸文拎着鞋到了水盆前,拿着把軟毛刷沾了肥皂,貓腰就蹲那刷。
海直望着她柔軟的短發,有些心猿意馬:“陸姐,你有男朋友嗎?”
“以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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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直想說他肯定特別幸福,但這樣直白的話他還挺難說出口的。最後話一轉:“我以後也能有一個……你這樣的女友嗎?”
“你沒談過戀愛?”陸文覺得不太可能。
“談過……”海直撓撓臉頰:“但她們都和你不一樣,不會幫我刷鞋,也不會給我煮我想吃的東西。”
“幫你刷鞋洗衣服,給你煮飯,不一定就代表愛你。不做這些也不一定是不愛你。”陸文笑着把沾滿肥皂沫的運動鞋放進水裏沖淨,然後端着臉盆重新打水。
“哦……”海直其實只是想暗示她,是不是可以同他交往。
海直對陸文的感覺,是五成的欲望,三成的依戀,以及兩成對年長女性的仰慕。
陸文就這樣忙忙碌碌到月底,終于在天氣徹底變冷前,得到了自己第一個月的工資。
老板娘發給了她三千塊錢,還送了她和海直一人一盒中秋月餅。陸文手裏總算是有了些錢,感覺生活也逐漸順起來了。
那之後沈朋也沒來找陸文,不知道到底是酒後随口一說,還是壓根自己都沒撈着機會去湊錢爺的局。
這一晚歌廳人很少,絕大多數都去維多利亞朝聖了。
海直接到一個包廂的點單時發現,店裏的冰紅茶沒有了,這是一晚就能賣很多的飲料,陸文琢磨反正今晚沒什麽人,就讓海直看着收銀臺,她去外面買。
此刻距離十一點只差三分鐘,夜很深,陸文去了稍遠另一條街的批發超市買飲料。
這裏會便宜挺多,這也是老板娘喜歡她的原因,即使不是她要考慮的,她也替老板娘省錢。
她付完款,提着塑料袋走出來,這一帶人煙不算多,寂靜得很。
陸文走到街口時,就感覺鞋帶開了,她彎下腰去整理,結果擡起眼時,就看到前方那棟富麗堂皇的飯店門口,一夥西裝革履,瞧着就不一般的青年站在那。
陸文沒當回事,正要繼續經過,結果就看到那玻璃門打開,裏面走出一年輕男人。
陸文看到那張臉,當時腿肚子就軟了。
顧昭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西裝筆挺,正和身旁一中年男性握手。
她藏在樓後面,也聽不清談話內容,就覺得顧昭情緒說不上明朗,但也挺客氣。一雙灰藍色的眼如寂靜的冰川般。
陸文腦袋都不敢再往外探,她準備原路退回,繞道離開,但這一帶實在是太靜了,尤其是當顧昭和他身旁那人站一起,其餘人皆不做聲,感覺風吹草動都會被察覺。
就這陣仗,她要是落荒而逃被人發現,不得一槍崩過來啊。
陸文越想越多了,顧昭顯然已經變成了災難片裏的哥斯拉什麽的,其實人家也是正經的生意人不是?陸文乖一點,顧昭是不會開槍崩她的。
她屏息凝神,無比忐忑地等候了很久,好在距離相對較遠,還能給她一點緩沖。
直到顧昭進了車,陸文才勉強放松些,車子很快發動,平穩地行駛起來,離開了視野範圍。
陸文就覺得腳底是虛浮的,她整個後背都被汗給浸透了,用力地深呼吸,血液才開始回流。
她不敢再耽誤時間,加快腳步準備回到歌廳。
顧昭坐在車後座裏。
他沒有動用更多的勢力,也沒有調查道路監控。各方面皆虎視眈眈,如若令誰察覺到他對陸文有特殊感情,那跟用槍頂着他腦袋也沒兩樣了。
就包括此時,顧昭并非是來找她,他只是來談生意。但卻也始終留意着街道。
結果就是這樣一瞬間,她的身影極短暫地在後視鏡裏出現,跟着就消失不見。
“調頭,原路折回去。”顧昭呼吸都有些緊。
司機不敢怠慢,也顧不得交通規範了,直接原地轉頭。車很快開到這條街的街口,顧昭看到一晃而過的難看短發。
“就這條巷子,開進去。”
司機欲言又止,把車直接駛入窄巷。車輪碾過垃圾堆放處,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響。跟着廉價的發廊、按摩店,豔俗的霓虹燈出現在巷子那端。
“顧哥,這裏是……”
顧昭閉上眼,終于是重新坐穩。
他聲音冷得徹骨:“給錢生打電話,讓他帶人把這守住,挨家查人,一個都不準落。”
錢生接到電話時,也是無比震驚。
他這邊通知了人替他找陸文,雖然數量不算多,但也有段時間了。他還感慨陸文藏得真是好,準備再加派些人手,結果居然讓顧哥碰上了,要麽說人家冥冥之中就是有緣呢。
再說回這錢生。原來錢生高調來此地,是為了引開警察注意力,好讓顧昭跟某大人物談一筆生意。
可不就是引開注意力了嗎?警察接到線人消息,全都上維多利亞附近盯梢來了,顧昭談生意那頓飯真是吃得特別清淨。
錢生也不敢耽擱,眼神示意身邊小弟,小弟接到暗示,立刻從兜裏掏出盒藥丢到桌上,然後抄起啤酒瓶砸向旁人腦殼。
尋釁滋事以及攜帶違禁藥物的兩個小流氓很快被警察帶走了,附近警力撤了一大半。錢生立即趁隙帶人離開了維多利亞。
錢生也不怪自己沒找到陸文了,他哪能想到陸文來到這種紅燈區,還是最下九流的。
常人也很難想象吧。她逃跑是為了不再和顧昭維持那種不正當關系,逃出來的結果卻要靠出賣身體生活?壓根也說不通。
錢生試着勸解顧昭:“顧哥,陸小姐不是那種人。她應該就是做個洗頭小妹或者收銀吧……”
顧昭坐在車後座,并不言語。
這一區的地頭蛇正好也陪錢生喝酒呢,剛剛錢生聽到地名時,就把他帶來了。于是此刻打聲招呼,遂命人封鎖了這兩條街。
然後開始搜附近房屋,挨家挨戶地搜。
海直聽到外面喧鬧聲,探頭看了眼,結果就瞧到隔壁按摩店的老板娘穿個吊帶,披着毛毯站在歌廳門口,她身旁客人正提着褲子呢。
海直起先還當是掃黃,順口詢問了下,再度回來時已經帶了消息給陸文。
“好像有人在盤查這一帶,是馮哥的人……”這馮哥是沈朋的上司,之前那回包廂陪酒後,陸文有聽海直說過。
陸文哦了聲,低頭繼續算賬,然後忽然間有什麽在她腦袋裏閃過,陸文心涼了半截,站起身跟海直說:“我去上廁所。”
陸文沒有去廁所,她一路走到了歌廳後門,直接推門出去。
這是個相對空曠的地帶,平常堆些雜物,廢紙殼箱子什麽的,此刻也說不上靜谧,隔着一座樓便能聽到那邊街道喧鬧的聲音。
離她較近的隔壁樓,一層那扇燈光昏暗的窗戶裏,陸文看到咬着煙的青年正不耐煩地翻着床下,就跟日本鬼子搜人似的。
屋裏有光,瞧不到漆黑室外的她,但她也已經聽到逐漸接近的腳步聲,有兩人把歌廳的後巷也給包圍起來了。
陸文用力地把她腳下的井蓋挪開,随後動作還算熟練地蹲身縮進去,跟着艱難地舉起手把井蓋移回來。
白天還沒營業的時候,陸文經常會在窗前觀察這一帶街道,琢磨地形,就是為了某天顧昭帶人搜她,她能最快地甩開追蹤。
而平常她也嘗試過如何進這個井,為的是在周圍被封鎖,找不到出路時,能躲開搜索。
陸文心想還好顧昭不可能帶警犬,否則她就怎麽也躲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