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顧哥,沒有發現。”

錢生将這一消息帶給車裏的顧昭時,後者已經瞧不出情緒,他正閉目将頭倚在後座上。錢生心說顧哥是不是趁我們找人自己偷偷睡覺……然後就見他提起了眼眸。

顧昭下了車,黑發還是整整齊齊的,呢子大衣穿在身上,既不抽煙也不喝酒,有點官家氣質。

他走出巷口幾步,擡起眼望着那一棟棟的建築,最終視線落在了那座不算很氣派的歌廳上。

顧昭徑直朝那邊走去。

顧昭記得在倒車鏡裏瞧見她時,陸文手裏是有一大袋東西的,雖然沒看清是什麽,但聽聞這條街上沒有向外租的居民樓或旅館,她多半是工作在這兒。會半夜出來采購一大堆東西的工作,最有可能就是在歌廳或酒吧了。

顧昭走進歌廳大堂,海直正在那擺弄手機呢,就見個西裝革履,瞧模樣就特尊貴的男人走進來,他怔愣了下随後開口:“您好,歡迎光臨。”

顧昭沒有搭理他,眼帶過身後的錢生:“每個房間都查過了?”

“嗯,顧哥。沒有看到陸小姐。”錢生也不是傻子,他覺得陸文有可能落腳的地方,都是親自去搜的。他是挨個房間都找過了,陸文再能耐還能躲到地底下去?

顧昭沉默着走到收銀臺,擡颌望着海直:“你是自己值班?”

海直警惕地看着他:“您是……”

地頭蛇馮哥上前:“顧少問你話,你直接回答就是了。我記得你們老板娘之前在招收銀員吧,還沒找到嗎?”

馮哥管着挺大一區呢,能記住老板娘吳麗麗就不錯了,再細節的他哪裏知道。

海直點點頭:“這月初就找到收銀員了。”

顧昭心窩發緊:“她什麽人?”

“你說趙大哥啊,三十多歲,本地人。”海直不假思索地道:“他現在應該是在樓上包廂呢,用幫您叫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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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昭臉重新冷下去:“不用。”

他最後望了眼店內,轉身就離開。

其實說來可惜,顧昭對陸文的了解僅限于某方面,知曉她的嬌态和喘息。他與陸文短暫的相處,基本都是在床上。顧昭不怎麽了解她的生活喜好和家庭背景。

假如換了陳岚來,會是另一番景象。陸文雖然謹慎地沒在能夠被搜查到的地方留下自己的姓名和照片,但陳岚多了解她啊,只憑她拖鞋和睡衣的顏色,收銀臺上物品的擺放方式,都能輕易判斷出來。

陸文的隐藏并不高明,破綻很多,她只是仗着顧昭和她到底還是陌生些。

漫長的一夜過去,陸文推開井蓋時,就瞧到破曉時依稀的晨光間,有個身影站在她前面。

陸文心撲通一下,結果卻看到那人分明是海直,他朝陸文伸出手:“陸姐……”

陸文被他拉起來,她身上單薄的衣服被下水道裏的髒水浸透,臉頰上也有泥,模樣真是狼狽不堪。海直把自己的外套遞給她。

“你都知道了?”陸文估摸着顧昭應該是離開很久了。

“嗯,我聽到有人提了句陸小姐,我猜他們找的可能是你。”兩人一前一後回到收銀臺,歌廳雖還沒到打烊時間,但被這一晚的搜查影響,店裏少數的顧客也已經離開,只有海直和陸文在。

大堂難得靜得連掉根針都能聽到,窗間清冷的光透進來,陸文還是有些後怕,站在窗簾的陰影裏,因為寒冷而抱着肩膀:“是你幫我瞞過去的嗎?”

“嗯……”

“謝謝你,海直。”

“陸姐,你跟他們……有什麽關系。”海直看到馮哥對那些人卑躬屈膝的模樣,就知道那是自己很難想象的大人物。

“我欠了他高利貸。”

“不可能。”海直垂着頭,盯着腳上那雙刷的刷得特幹淨的運動鞋:“我覺得那個人,他好像喜歡你。”

顧昭沒有表現出這種情緒,但或許是因為海直也有些喜歡陸文,他才能感受到某種特殊的細微的地方。

“你也想太多了,我是真的欠了他高利貸。”

“是嗎。”陸文說的太自然了,海直原本也不是很自信于自己的推測,被她這樣一反駁,又下意識去接受她的說法。

“嗯,總之這次真的多虧你幫我。”

陸文跟他說完了話,便回到房間裏收拾洗漱用品,準備去沖個澡。随後看到自己的房間明顯也進去過日本鬼子,床底櫃子能藏人的地方都被翻找過。還好她将某些東西藏得很隐秘。

海直望着她的背影,沒有再說什麽。

同日中午,吳麗麗就來歌廳了,顯然是聽人提及這場鬧劇,就連忙過來瞧一眼。

陸文在心底組織過語言,把她拉到一旁,簡單地對她坦白,并且為自己惹來的麻煩向她說對不起:“老板娘,我不能在這待了,他們說不定還會找過來。我想辭職。”

“你說你欠他們高利貸?小陸,我可不是第一天在這街上待,欠高利貸的我見得多。錢爺是什麽人,能讓他們親自來找……”

“就是欠錢,老板娘,您知道是這樣就行了。”陸文總不能讓人知道她還保留着顧昭的秘密文件,那是真把掉腦袋的事兒往別人身上推。

“嗯……”其實吳麗麗是真的挺喜歡陸文的,她見不能再留陸文,也覺得惋惜。于是臨了對她說:“要不這樣吧,小陸,我給你介紹份別的工作。”

最終吳麗麗是把她介紹去了自己朋友開的飯館,是這座城市無數小飯館中很不起眼的一個,他們正在招洗碗工。吳麗麗說在後廚洗碗,總不會那麽容易遇到那些社會青年。

陸文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又得到了工作,心下也是無比感激老板娘,想着将來金錢方面寬裕了,要常帶些禮物去看她,

這一個月添置的各種生活用品,她正好整理出一背包。陸文拎着包離開時,海直從歌廳裏氣喘籲籲地出來。

他跑過去用力地抱了一下陸文。

陸文跟他擺擺手,轉身踏上了自己的道路。

陸文當洗碗工的飯館不提供食宿,她從老板娘那得知這件事,不過剛好現在手頭有一個月的薪水,她開始在開工前找能租的房子。

現在租房信息大都是網上登記,城市要淨化,取締了很多牛皮癬小廣告。

陸文找了家網吧,用提供的假身份信息上網,花了一天時間,終于是找到了幾間不錯的房子。

她打電話跟房東預約好時間,在網吧裏睡了一夜,次日一早去看。

翌日一早,陸文和其中最便宜的一間房的房東見面,跟她一同看房。

房東約摸五十歲,模樣有些富态,擦着偏白的粉底液,懷裏抱着滿百日的外孫,領陸文在屋裏走:“牆面是剛刷的,用的都是環保漆……你拎包進來就能住,多好啊。”

出租屋四十多平,一室一廳,廚房和浴室都很規整,沒有那種小戶型的擁擠感。陸文真挺喜歡這兒,而且租金也不高。

“這價格就是最低了,可不能再給你讓了。”房東瞧見她欲言又止的,疑心她是要砍價,連忙先提醒她一聲。

這邊雖然比不得之前那座城市,但繁榮的經濟到底在那擺着,租房價格不會便宜到哪去。這出租屋地處偏遠的老城區,交通不便,又是沒電梯的舊樓,七層的高度都得靠人腿走。所以才特別優惠,每年租金只要一萬塊。

陸文其實已經覺得是撿到了,但她還是跟房東打起商量:“姐,我是剛來這,兜裏真沒啥錢。您看能不能讓我按月付?這樣,我每個月付您九百。”

房東倒是不少見這種窮姑娘,畢竟稍微富裕點的誰來這地段租房。她很習慣地道:“你要是論月付房租,咱就得按每月一千付。你也知道,現在不愁租。”

“是是是。”陸文掏兜,吳麗麗給她的工資還裝在信封裏。

“再交一千押金。”

陸文把兩千塊數給她。房東也熟練,把着娃數錢,不用唾沫就能一張張撚開:“水電費另算,你加一下我微信吧,到時候有事兒微信找我。”

“我……我沒有手機。”

陸文說完,房東瞧怪物似的地瞧她一眼,半天說:“那我把我電話號寫給你,你有事再想法聯系我吧……你昨兒是借的電話?”

“嗯嗯。”陸文是跟網吧老板借的公用電話。

“帶沒帶紙?”

“帶了。”

兩人随後也把租房合同簽了,陸文看到她名字舒展在白紙的一角,忽然間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剛出來闖蕩時。她終于有了在偌大城市安身立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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