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然而翌日就得知顧昭不是随口一說。

他開車載陸文回奧斯維辛的路上,重新提及此話題:“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考慮什麽?”

“考慮我和你的關系……我說了我喜歡你。”顧昭目視前方,手握着方向盤:“你想和我談戀愛嗎?還是想我娶你?還是說,你想當我的情婦。”

“……”陸文陷入了沉默,她感覺哪個她都不配,她壓根就沒那命。

而顧昭昨晚也反省過,他應該對她好一點,其實陸文挺好哄的,這個顧昭很清楚,沒看前天一條項鏈就給她喂得飽飽的,陸文連洗澡都得摘下來,放到紙巾裏包好,睡覺還怕壓壞不敢戴。

顧昭想到這,覺得這窮酸的模樣也委實可愛。他又瞧一眼陸文:“沒想好的話,可以給你時間繼續考慮。”

“嗯……”陸文這還傻愣愣的呢,從打顧昭跟她表白起,她就進入到了行為上只會嗯啊哦的境界。

車很快停到了奧斯維辛的洋房前,陸文就遠遠望到有個颀長的身影立在那,氣質好得跟個正派人物似的。

她原是要跟在顧昭屁股後面走,結果顧昭也不知用抽哪門子風,驀地一摟她肩膀,給她半擁半掐的按懷裏了。

陸文讓他像個小狗崽似的拎着,兩人路過紀恒身旁,紀恒瞧不出任何情緒:“顧哥。”

顧昭用力地攬着她肩膀,很是傲慢地哼了聲。

“……”陸文反應了會,這才想到,難道說顧昭懷疑紀恒喜歡她,他在跟紀恒示威?

怎麽可能,當這是惡俗言情小說呢。陸文很快打消了這種念頭。

陸文試圖接受了顧昭喜歡她這件事,不過兩人關系仍然是名不正言不順。

顧昭倒是有所改變,這天他把陸文之前用的手機還給了她,也準許她離開房間四處逛逛。不再那麽限制她的自由。這令陸文很驚喜,然後她打開通訊錄和好友列表,發現像什麽陳岚啊紀恒啊,還有些李哥王哥之類的男性,都被顧昭給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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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文樂了,顧昭這人還挺有意思的。

周末來得很快,依照和陳岚的約定,一早錢生剛好要出門辦事,順路把陸文送到他家附近。

陳岚即使只是站在自家門前等候,也捂得嚴嚴實實,厚毛線圍巾把那張沉魚落雁的臉給遮了半張去,唯獨留下雙漂亮的眼,更顯得清純。

他眼睫上落着雪,指尖凍得微微泛紅,他把兩手交握在一起朝裏呵氣,見到陸文走來立即笑道:“小文,你真的來了。”

陸文脊梁骨頓時又一冷,她現在對陳岚有些偏見。他笑得越良善,陸文就越覺得他要作妖了。

然而陳岚沒有,他牽過陸文手,把她帶進屋去。

陸文站在玄關脫鞋,結果她鞋帶還打了個死結,陸文尴尬地準備蹲下去處理,卻是陳岚先她一步蹲到地上,很自然地替她解着鞋帶:“你對自己的事情總是馬馬虎虎的。”

“那個……咱倆談談照片的事情吧。”陸文覺得這氛圍不太妙,果斷切入正題。

這時候她也跟陳岚到了客廳裏,看得出陳岚是獨居在此的。空蕩蕩的房間裏一茶桌,一沙發,連臺電視都沒放,唯二稱得上是擺件的是桌上喝水的陶瓷杯,和玻璃花瓶裏她請錢生送的向日葵。

但陳岚住的可是棟三百平的別墅,加上陸文看顧昭那種連走廊都得挂油畫擺玫瑰的窮奢極欲資本家看慣了,再瞧到陳岚這種明顯病态的極簡,只覺得心中沒由來的空曠。

這情緒很快就被陳岚打斷了,他問陸文:“哦?你說。”

“我出錢買吧。我在你那應該有幾萬塊錢,我不要了,都給你。”

陸文雖然賺的少,但她開銷也是特少,屬于過年都不怎麽買新衣服的。她從和陳岚交往之前就攢錢,雖然和陳岚在一起後,陳岚讀大學時兩人吃飯租房的開銷基本是陸文承擔,但到底這麽些年下來,她還是存下了幾萬塊。之前陳岚說的他要買婚房那四十萬裏,就有陸文的一部分。

“我們一共就有過兩回……就算你拍了一百張,算下來好幾百塊一張你也劃算。”陸文沒啥底氣地說着。

“不劃算呀。小文沒看過新聞嗎,不雅照片進行敲詐,都是幾千塊一張的。”

“我只有那些,你不想要的話,就什麽都沒有。”陸文也光棍了。

“你可以用身體來買呀。”陳岚就像在說件很正常的事情一樣:“聽說是紀恒把小文帶回來的,你跟他不可能什麽都沒做過吧。現在被顧昭非法拘禁,你們相處還那麽融洽……那時為了偷走文件就可以和我上床,現在是為了删除照片,也沒有區別。小文該不會還要告訴我,你還很純情吧。”

陳岚這話說得陸文連反駁都反駁不了,他這殺人誅心的勁确實很要命。她只好如實說:“不行。顧昭說他喜歡我,他之前怪怪的樣子原來是在吃醋,你要是輕舉妄動害他不高興了,吃苦的還是我。”

“你看,你都說了吃苦的是你,跟我有什麽關系。”陳岚笑呵呵的。

陸文頓時汗顏。

結果就在這時,陳岚口袋裏的電話響起,他接起電話:“爸。”

“嗯,我知道了。”

十幾秒通話結束,電話挂斷,陳岚把手機揣回去的同時,習慣性地向陸文闡述通話內容:“我哥哥今天末七。”

“啊……”陸文和他在一起這麽久,連他父親是誰都不了解,又哪裏知道他還有個哥哥:“節哀順變。”

家人離世的莫大悲痛她也經歷過。

窄土道,舊路燈,繞來繞去的飛蛾。

媽媽牽着年幼的她對她說:“小文,媽媽和爸爸要出趟門,你要好好待在家裏。”

次日一早他們離開家,就再沒能回來過。

那時候她九歲,已經是對死亡有着清晰概念的年齡。小姨幫她家處理喪事,陸文只是一直不停地在哭,哭着睡過去,再哭着醒來,很多記憶都是片段的。

陸文最清晰的記憶就是出殡那天。

當時有個男人捧花過來,小姨失控地哭喊:“撞死兩個人啊!留下這麽小的孩子,那小崽子還是人嗎!他自己怎麽不出來……”

男人只是沉默片刻,平靜地把花放到地上:“我替我兒子向你們道歉。”

然後他把一張支票拿出來,遞給陸文小姨,陸文就記得她小姨當時眼睛都直了,握着支票的手顫抖着,雖然還想怪罪對方,卻怎麽都說不出話。

這是她對那件事僅剩的記憶,她連那男人姓名都不知道,就只是因為當時心裏清楚那是肇事者的父親,所以懷着種複雜的情緒記住了他的長相。

再就是有一段時間,陸文有輕微的應激反應,過馬路時總是一瞬間想到爸爸媽媽被車撞得鮮血淋漓的場景,雖然她壓根沒見過。

後來小姨說她這是吓到了,還請人來作法,那半仙抽着旱煙,徐徐把煙霧吐在她臉上。

“走吧,你們都走吧。知道你們走得冤……快走吧,別再拖累孩子了……”

說回顧昭這邊,他正手握方向盤,煩躁地開着車。一想到陸文此刻正在陳岚家裏,顧昭就感到窒息不已。

他懊惱自己當時怎麽就能同意她去。而且為了不失顏面,沒有跟着她一起。

要是陳岚再做些什麽……

顧昭已經不能再想下去了。他上次暗算陳岚,被他成功擺脫,陳岚也不是省油的燈,顧昭短期內很難再下手。

他想到這,還是沒忍住,拿起電話準備撥給陸文。

結果就在他煩悶地按下通話鍵,聽筒裏傳來滴聲的時候,道路的那頭,一輛貨車迎面開來,顧昭注意到時已經近在咫尺。

他猛地踩剎車,而對方也是千鈞一發之際調整方向盤,跟着就聽到劇烈的一響,顧昭車的後視鏡已經撞飛出去,車身也被刮出一條深邃的裂痕。

兩輛車都停下,顧昭逃過一劫。他額頭上已經布滿細密的汗,車的警報器瘋狂地響着。

顧昭的記憶一瞬間回到了從前那次,同樣也是一輛小貨車,沖擊力下兩輛車的前擋風玻璃變得粉碎,顧昭被彈出的安全氣囊護住,意外的沒出大事。但他擡起眼,就看到血水一滴滴的、從對面貨車車門裏慢慢滲出來。

顧昭深呼吸将這莫名出現的畫面驅散,他殺死過的人那麽多,為何今天就偏偏想起這件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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