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子沉默了一會,久到族長開始不耐煩的時候,他開口了。

“族長大人,一開始的時候,你們白/精靈憑什麽認為暗夜精靈天生就是反叛者呢。”

族長深吸一口氣:“我們精靈族的事,不需要人類插嘴。”

皇子笑了笑:“你現在應該已經意識到問題變大了——因為你們白/精靈傲慢的偏見,已經有暗夜精靈恨上了精靈族,在破壞生命樹了。而且,被破壞了的不只是我們帶回來的這個。”

族長皺眉看着他,不說話了。

皇子往前走了幾步,眼神慢慢變得冷厲:“你後悔嗎?下令對暗夜精靈實施無差別攻擊的時候,你想到過會有今天嗎?事态發展到現在這樣,你早就控制不住了吧。”

族長額頭上爆出青筋,他狠狠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閉嘴!”

藤蔓有些無措地看着他們,默默退到一旁。

皇子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繼續說道:“因為覺醒儀式的限制,你們不能離開生命樹太遠,所以你根本無法離開此地去尋回那些被破壞的生命樹。現在你在盡力掩飾自己的慌亂,因為自己錯誤的決策,你只能眼睜睜看着精靈族在你手中滅亡了呢。”

族長用力握住扶手,低低地喘氣。他仰頭看向比他大太多的人類,終于全然放松一般靠在了椅背上。

他說:“好。我承認,是我錯了。我想的是,我身為一族之長,不能放任任何威脅存在。但暗夜精靈确實沒有錯,他們是無辜的。事情發展到今天這樣,完全是我考慮不周。我……我對死亡的暗夜精靈感到抱歉。”

皇子冷冷地道:“抱歉有什麽用。好好解決問題才是你應該做的事,我會幫你。”

族長審視了他一陣,問道:“人類,你是為了你懷裏的精靈嗎?”

皇子輕輕眯起眼,眼底帶着威脅:“或許吧。”

族長疲憊地嘆了口氣:“好。好……我發誓,以後精靈族不會再歧視任何暗夜精靈。等生命樹這件事解決後……不,我馬上就開始着手處理暗夜精靈被白/精靈攻擊的問題。那生命樹的回收工作,就拜托你和這位精靈了。”

皇子溫和地笑了:“那是當然。多謝族長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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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被他笑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做這些的目的是,皇子想幫精靈消除來自精靈族的偏見。

精靈是有些自卑的。他不敢去接近他人,只對皇子一人展露笑顏。皇子其實很喜歡這樣,這能給他安全感。

但是他知道這樣對精靈不好,精靈是渴望和更多人接觸的。

他從出生起便知道自己命裏是被排斥,被放逐的。

但被來自白/精靈的陰影困在卧室裏的那十八年,卻沒有讓他變得偏激陰暗想要報複,而是讓他學會了更為寬容地對待世界。

這麽好的小精靈,憑什麽要活在白/精靈的鄙夷中。

晚上了,皇子枕在菲爾德山的草地上,精靈窩在他頭發裏。

皇子看着布滿星星的夜空,把一個星座指給精靈看:“兜上的氣孔就是按照那個星座戳的。”

精靈爬到他身上看了看兜,又看了看星座:“真的诶。”

夜風寒涼,皇子下意識攏住胸口上的精靈,不讓寒風吹到他。精靈手臂搭在他虎口上,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疏江。你一直很了解我的事,我的心思,我的喜好。但關于你自己的事,你卻一直藏着,不讓我知道。我不喜歡這樣。我也想更了解你一些。”精靈斟酌着開口道,他想說這些話很久了。

皇子愣了一下,然後沉默。

片刻後,他輕輕吸了一口氣,像是在給自己鼓起一點勇氣:“那如果真實的,全部的我,你沒辦法接受怎麽辦?”

“我會努力試着接受的。”精靈思考着,“我不敢太保證。但是疏江無論怎樣,我都會喜歡。”

皇子臉上微微泛紅:“那……我慢慢跟你說。”

他糾結着坦白道:“我……我的母親是東方人。她是戰争時的俘虜。國王對她只是一時新鮮,很快便冷落了她。疏江這個名字,是母親為我取的。她不喜歡這裏。我小時候經常看見她沉默地坐在窗前,寫我看不懂的文字,她有空也會教我這些。”

“後來她走了,我就經常拿着她的本子發呆。”

精靈想起他剛到皇子身邊時,王宮裏的人都對他視而不見,皇子們嘲笑他是雜種,經常向他扔石塊,國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精靈抱住皇子的拇指,不知道該說什麽。

皇子眉眼間的隐約恍惚散去,淡笑着摸了摸精靈的頭發:“沒事,都過去了。有空我們再一起去東方看看。我還有一些是瞞着你的,但是我暫時不想告訴你。能給我點時間嗎?”

精靈用力點頭。他打開那本生命樹給的書,默念後,幻化成了人類的大小。

皇子感覺懷中一暖,精靈的手也輕輕搭上了他後背。

精靈認真地道:“難過的時候,給你一個擁抱,你會好些嗎?”

皇子看着精靈的眼眸,沉默半晌,沒有反駁他說自己難過的事,道:“會。謝謝你。”

溫特瀑布是希瑞亞大陸上最著名的瀑布。

精靈站在皇子肩上,遠遠地看着。水流在落差處直直地下墜,大股地拍擊在地面上,珍珠一樣滾動着,飛濺成一團團白色的霧氣,炸開隆隆的響聲。

精靈感慨道:“好壯觀。”

溫特瀑布周圍還有許多小的瀑布,瀑布漫流在低窪處,形成了很多水潭。有的游人坐在石頭邊,試探着把腳伸入水中,感受潭水的清涼。

皇子去買冰淇淋了,精靈盯着瀑布看了一會,有點欠地往小瀑布那裏飛了飛,看看周圍沒有人注意這裏,便試探地鑽進了瀑布裏。

——然後被拍在了地上。

精靈太輕了,水的落差産生的力量讓他幾乎站不起身來,翅膀被水流打得生疼,他在地上勉強動了動,連施法收回翅膀的口訣都忘了。

此時就是後悔,後悔自己為啥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皇子在遠處望了望,有點懵逼。怎麽他一轉身的功夫,精靈就沒有了?

我那麽小的一個精靈呢?

皇子用契約定位定位到了精靈的位置。眯着眼看着瀑布,皇子再度懵逼:這玩意隔着保護欄,進去了會被景區罰款吧……

皇子無奈地給自己施了個隐身咒,把惹禍的小精靈裹在懷裏,出來了。

精靈埋在皇子衣服裏,丢臉得不敢露頭。

皇子戳清靈露在外面的小屁股:“曬曬太陽,把自己翅膀曬幹了,別直接收回去。”

精靈哼哼唧唧地被放在岩石上,任由太陽的溫度把身上的衣服烤幹,腳垂到潭水裏,引來小魚好奇的輕啄。

皇子看着精靈,自己坐在一旁,把兩個冰淇淋都吃掉了。精靈眼饞地看着他,連縮腳都忘記了。

于是好奇這是什麽東西的小魚越來越多,精靈無意間一低頭,吓得一哆嗦,然後無語地道:“我這是被當作魚餌了嗎……”

曬幹之後,皇子剛好把最後一口冰淇淋送入口中。

精靈撲騰着翅膀飛過來,剛想質問,見他嘴角留着一塊冰淇淋,便湊上去吃了。

吃完,精靈仿佛什麽也沒發生一樣,理直氣壯地問:“你為什麽搶我的冰淇淋?”

皇子摸摸嘴角,愣了:“我……我錯了。”

精靈滿意地道:“那你再去買一份。”

皇子便恍惚地去了。

皇子捧着冰淇淋,精靈抱在冰淇淋筒上啃。

太陽升得高了,冰淇淋化得很快。精靈苦惱地看着往下淌的冰淇淋,忽然想起生命樹給的術法來。

不過變換身形以後,胃容量是怎麽改變的呢。他如果變大吃過冰淇淋以後再變小,胃不會被撐爆炸吧……

精靈糾結地問皇子。皇子還有點魂不守舍,聽了他的話思考了一會,低頭把冰淇淋頂端的部分咬了下去。

精靈:“诶你??!”

皇子:“這樣就不用煩惱了。”

精靈:“……”

精靈氣得瞪他。

皇子淡定地改口道:“反正你最後吃不了,也是給我吃。現在冰淇淋在筒裏了,方便你吃,不會化得到處都是。”

精靈被說服,便繼續吃冰淇淋了。

逛完了瀑布,皇子看着遠處躲躲閃閃的藤蔓,把精靈裝進兜裏,說:“要坐車了,你睡一會。”

精靈乖巧地:“哦。”

皇子示意藤蔓從自己身後過來,那樣透過氣孔看不到。把藤蔓裝進小匣子之後,皇子低頭看了看兜,卻見精靈露出小腦袋,正靜靜地看他。

皇子吓得一哆嗦。他第一次這麽失态。

精靈有些迷惑地問:“你背着我幹什麽呢?你們是不是達成了什麽秘密的交易……?”

皇子沉默了一會,無奈地苦笑:“我一會到了車上告訴你。”

精靈有點懷疑地看了小匣子一眼,縮回到了兜裏。

聽過原委之後,精靈道:“所以你是因為怕我不開心才瞞着我的呀。謝謝你,疏江。但是我也沒那麽玻璃心啦。族長這麽做确實有他的原因,我不恨他。疏江,那個被我們帶回去的藤蔓,其實是族長的愛人。”

皇子驚了。

精靈繼續說道:“族長和沐安九十九世都是愛人,即使失去上一世的記憶,他們還是會相遇相戀。沐安轉世九十九次後成了格林草原的生命樹。族長九十九次轉世都是族長,但他沒有轉化成生命樹,而是又開啓了一次九十九次轉世。”

“這個書中沒有記載過,之前從沒有過這樣的情況,族長是真的很優秀。手下們相信他的優秀,所以相信他的每一個決策都是正确的,從不反駁。族長有時壓力太大,便向沐安傳音,沐安每次都會安慰他。”

“族長有時會說,沐安就是他的月亮。”

“這些都是沐安跟我說的。他是生命樹。我原先就是格林草原的一只精靈。只有暗夜精靈有與生命樹溝通的能力。生命樹不能與白/精靈對話,所以他當白/精靈殺我的時候,他阻止不了他們。”

“沐安之前說過,族長是在第五十二次轉世時,開始下令無差別攻擊暗夜精靈。那是因為那一次轉世時,有暗夜精靈破壞了沐安轉世的陣法,他差點直接魂飛魄散。”

“此前族長一直提倡和教導白/精靈,不要帶着偏見去看暗夜精靈,可發色還是讓他們飽受欺淩,恨意深重。發生這件事以後,族長每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他手臂上全是自己為了保持清醒劃出的血道。最後他說……”

“既然暗夜精靈活在世上這麽難過,那就殺掉他們,讓他們盡快轉世,也算是一種解脫了。”

精靈說完這些便不再開口,只是靜靜坐在桌子上。

皇子不知道如何出口去安慰了。

族長和暗夜精靈,好像每個精靈都有自己的道理。誰也說不清到底誰是對的,白/精靈和暗夜精靈好像注定是背立的,無法共存在一個平面裏。

仔細說起來,到底誰又真的有錯呢?

暗夜精靈本是無辜的,但他們從出生便被排擠,受到異樣的眼神。在這樣的心理壓力中,他們心中滋生的對精靈族的惡意總有一天會到達頂峰,促使他們展開對精靈族的報複。

或許可以教導白/精靈停止對暗夜精靈的偏見,但就像族長之前做的那樣,幾乎沒有效果。

就算迫于族長的壓迫,他們不會發生暴力行為,但難道還不會冷暴力嗎。在言語的冷刀子下,又有誰能真的毫不在意。

無論是誰都會或多或少産生優越感,産生對他人的鄙夷,甚至在他沒有了解對方的情況下。

或許是因為發色,膚色,容貌等各種各樣的原因,偏見自然而然地産生了。

而要消除這種偏見,卻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

看着魔法車到達的目的地,精靈有些疑惑地問:“不去菲爾德山嗎?”

皇子回答道:“回收後一起帶回去。這個過程中他們也可以在匣子裏吸收晶石,慢慢恢複。”

沃恩密林是一片陰森可怖的枯樹林,枝幹扭曲地指向天空,遮天蔽日。精靈站在皇子肩上,在樹林前等了一會,沒見到藤蔓出來,便只好進去看看。

走了一段路後,精靈覺出些不對勁來。他警惕地觀察着旁邊枯樹的枝幹。枝幹上有詭異的紋路與浮凸,時不時随着風輕顫,顯得異常滲人。

不對——不是風。這密林完全沒有一絲風的流動,空氣幾乎是凝固的。那……

随着一聲輕嘶聲,紋路輕輕扭動,一顆蛇的腦袋從枝幹後緩緩探出,張大了滿是唾液的嘴。

精靈吓得屏住呼吸,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他僵硬地掃過四周的樹幹:全是密密麻麻地盤繞在樹幹上的蛇。

“疏……疏江。我……”

皇子輕噓了一聲,把精靈放進自己的胸兜裏。胸兜裏窒悶,皇子一般不把他放進這裏,但今天不安全。

在安靜得可怕的樹林裏又走了一陣,皇子看見了被逼到枝幹頂端的寶藍色藤蔓。看到他的一瞬間,藤蔓化成種子,落在皇子手中。與此同時,林中的蛇一齊發出可怖的嘶嘶聲。

皇子迅速捏碎之前放在林外的傳送符,四周一下子亮了起來。

精靈從他胸兜裏鑽出,喘息道:“怎麽回事,怎麽這麽多蛇……”

所有的動物裏,精靈最怕的就是蛇。蛇的嘴能張那麽大,一口就能把他吞下去了。

皇子安撫地以目光輕吻他。

奈特河河水清澈透明,到了晚上卻會散發出淡淡熒光。這裏的景色很有名,皇子和精靈晚上路過,便去租了條船,在河面上輕輕劃着。無數像他們這樣的小船飄在水裏,就像徜徉在星河中一樣。

施了變形咒的精靈看着坐在對面的皇子,心中又開始無端悸動。他被這個問題困擾多日,忍不住想問一問皇子。

“疏江,我最近心髒好像不太舒服。”

皇子皺眉:“靈魂體不會患上一般的疾病,你把症狀描述給我聽聽。或許是什麽詛咒,一會去城市裏找醫生看看……”

精靈組織語言:“我偶爾看到疏江時,心跳會加快。”

皇子嗆咳起來。

精靈繼續道:“我有時會想抱一抱疏江。比如在菲爾德山的草地上。”

皇子壓抑着呼吸,微微低着頭,眼眸隐藏在陰影裏。

精靈擔心地道:“是很嚴重的詛咒嗎?會對你有影響嗎?你……”

皇子伸手,輕輕勾住了精靈的小指。他擡起頭看精靈,眼睛裏帶着努力壓抑的情緒。

他忽然開口道:“我占有欲很強,有時會不想讓你和任何人說話。”

精靈有些怔愣地問:“……這是你說瞞着我的事嗎。我覺得沒關系啊,我不會和其他人類說話的,我只喜歡疏江。”

皇子感覺呼吸有些窒悶,他用另一只手松了松領口。

“我……我時不時就會想把你鎖在身邊,只陪着我一個人。”

“我不用鎖,本來就會一直陪着疏江的。”精靈安撫地回握住皇子的手,摸到了他掌心的細汗。

皇子直直地看着精靈:“我可能也被下咒了。”

他與精靈握着的手手指收緊,慢慢十指相扣。

精靈遲鈍了幾秒,才感受到唇上柔軟溫熱的觸感。

皇子親了他。

一觸即分。

精靈摸了摸自己的唇。

他沉默着不說話,耳尖卻漸漸染上了紅色。

小船在河上随波逐流着。

天邊炸響了盛大絢爛的煙火,點亮了漆黑的夜空。

在震耳的聲響中,精靈一字字地讀着皇子開合的唇。

煙火聲湮滅了。

精靈道:“我也是。”

☆、終章

“人怎麽這麽多?”站在車站上,擁擠的人群把湖面都遮住了大半。皇子把手搭在眉骨上,皺眉疑惑道。

旁邊一個拿着法杖的大哥随口答道:“剛來的?這兩天萊克湖水底一直有什麽東西好像閃着藍光,我們想過來瞧瞧是不是什麽寶物。大家現在都在觀望,誰也不想當出頭鳥不是。”

于是精靈又鑽進了皇子兜裏,只露出了一個腦袋。他們站在湖邊,順便賞一賞萊克湖的景色。

湖水如鏡,平滑地延展開來。偶爾有水鳥飛過,在水面上劃出大片的圓弧,湖底隐隐流動着寶藍色的光芒。

人類那邊似乎在争吵什麽,皇子和精靈不想理會,給自己施了隐身咒,趁着沒人注意這邊,悄悄鑽入水中。

水清涼地裹着衣服,精靈從兜裏飄出來,勉強揪出兜蓋才沒有被沖走。

皇子把他輕握在手裏,精靈從指縫間探出頭。

腳很快踩到水底,松軟的沙子下陷。

湖水上傳來幾聲悶響,人類也進來了。

湖中漸漸變得一片渾濁,精靈努力睜開眼看了看,發現那道藍光消失了,應該是生命樹不想讓人類找到自己,所以化成了種子。

精靈感應着生命樹的氣息,給皇子指路。皇子慢慢向前游着,漸漸游到一個白色的貝殼前。

到了貝殼面前,貝殼便自動彈開,種子化成藤蔓,鑽進匣子中。

趁着人類還沒發現,他們迅速溜了。

城市的晚上仍然燈火通明。超市裏,皇子推着手推車,精靈坐在扶手上,搖搖晃晃地保持平衡。

“買點什麽?”皇子低頭問。

精靈跳上貨架,指自己看上的東西,他在貨品中鑽來鑽去,蹭了一身灰。

皇子淡定地把他指的東西放進手推車,看他鑽出來,嘆了口氣:“回去又要洗衣服了。乖,別買了,你吃得完嗎。”

精靈理虧地道:“我也不知道這裏面積灰啊。我回去自己洗。”

皇子無奈道:“你每次都這麽說。”

皇子餘光掃到一盒和這裏不太搭調的東西,不動聲色地放進了手推車。

精靈挑完了,坐在手推車的商品堆裏滑滑梯。偶爾滑進空隙裏,被皇子提着腰拎出來。

皇子又拿了些速食,挑他滑不到的地方放進手推車。

等他們進到賓館裏時,夜色已深。

精靈變成人類大小去自己洗澡了。

皇子拿出在超市買的小盒,撕開塑料包裝,放在床頭櫃裏準備好,看了浴室一眼。

第二天一早,精靈起床的時候臉上仍然泛着紅。皇子把他揣進兜裏,順便往裏放了一個水果給精靈做零食。

菲爾德山仍然是綠茵茵的樣子,族長在書房裏忙碌,沐安化成人形,替族長招待他們。他是一個很俊逸的青年,臉上的表情很随意,好像沒有什麽能束縛住他一樣。

“你們打算怎麽處理暗夜精靈的問題?”精靈有些好奇地問。

皇子把匣子打開,藤蔓自覺地爬出,附在沐安手上。

沐安挑挑眉:“你猜。”

精靈學着他挑挑眉:“你想讓族長知道你在格林草原的事嗎?”

沐安一秒乖巧地:“我告訴你就是了。我尋思着,暗夜精靈和□□靈的矛盾,不就是因為頭發嗎。所以我就給族長出了兩個主意:第一個,把精靈們的頭發都剃光,這樣大家就都一樣了。”

精靈抽了抽嘴角。

“第二個,我在格林草原接觸過人類,他們有一種叫染發劑的東西。我們去整點回來,然後讓大家自由染色,誰喜歡哪個發色就自己染嘛。這樣發色的差距就不是問題啦,你們人類社會難道會看不起頭發顏色不一樣的人嗎?”

皇子輕笑:“倒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沐安一臉驕傲地:“那當然啦。”

他又轉頭問精靈:“你要不要染頭發啊?銀色頭發很帥的。”

精靈冷漠臉:“別想騙我給你弄染發劑。”

沐安有點委屈地:“你最好了,最好了,幫幫我呗。不然我就只能用第一個計劃了,你想想,精靈族全是光頭,得多醜啊。”

最後還是幫了。

精靈坐在魔法車上,氣呼呼地想着:自從和精靈族扯上關系以後,他們天天都在坐魔法車。

但嘴角卻情不自禁地微微勾了起來。

這樣,其實也挺有趣的嘛。

關鍵是,精靈終于有了一種歸屬感。

就好像是天大地大,終于有一個地方能稱為家了。

幾個月以後,精靈坐在皇子肩頭,他們在水鄉古韻的街頭走着。

雕梁畫棟,碧水清波,是一種能舒展開心靈的美。

精靈感慨道:“沒想到你的母親以前就生活在這樣的地方。”

皇子笑:“也是你的母親。”

精靈紅了耳尖。

緋紅的尖耳朵一抖一抖,皇子挑眉盯着,有趣地笑出聲。

精靈惱羞成怒地鑽進了兜裏,意外撞到一顆淡淡清香的桃子,心裏一暖,只好不與皇子計較了。

皇子看着精靈鑽出來,含着笑,早有準備地攤開手心——

那也是他們最開始相遇的地方。

精靈坐在他手心裏,看着他,別扭地道:“給我洗幹淨。”

皇子歪頭,故意曲解道:“把你洗幹淨?”

精靈氣呼呼:“是把桃子洗幹淨。”

皇子含笑看着他:“是。那別生氣了。”

精靈悄悄別開眼:“其實,我也沒有生氣。你……你說的話,我也是承認的……”

皇子親親他的頭:“好。”

精靈多少有點習慣地跳上他肩頭,問:“接下來去哪呢?”

皇子側頭看他:“去哪都好,有你就好。”

精靈紅臉:“別,別貧。好好研究一下。你看這個海灘好像不錯。嗯……要準備防曬霜、游泳圈、護目鏡……”

聲音慢慢變小,他們輕聲交談着走遠了。

附帶一點吐槽:

在菲爾德山,精靈和皇子坐在草地上的時候。

(以原章節為準。)

精靈問:“我施展法術變大的時候,衣服會變大嗎?”

皇子:“……我沒問。要不你試試?”

精靈:“那如果衣服質量太好了,我會不會被勒死或者直接無法變大?”

皇子抽了抽嘴角:“不可能的,衣服質量沒好到這個地步。”

精靈擔憂地:“那我如果把衣服撐壞的話,不就沒衣服穿了?”

皇子嘆氣:“你到時候可以躲到我兜裏。”

精靈又問道:“那……”

皇子捏眉心:“……要不你別抱我了,我現在一點也不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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