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距離那天已經過去一星期了，竹馬再也沒來找過我。
我感到一種輕松的難過。
像是閉眼漂浮在水上，我不在乎地下有什麽，也不在乎眼前有什麽。我靜靜地漂着，又遲鈍又敏感。
好像還是昨天，他的表情動作還如此清晰。
竹馬露出了一個困惑的表情，好像很不可思議，“喜歡？你在說什麽？”
我淡淡道：“你一副管女朋友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喜歡上我了呢。”
他牽牽嘴角，“怎麽會呢？我只是……我們……”
我打斷了他的話，“那就別管那麽多。”
“那我，那我……”
“不早了，再見。”
然後他走了。
之後的一星期我一直待在家裏，再也沒見過竹馬，我也沒找過他。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意識到其實我喜歡的是他，也不知道他會怎麽想我，怎麽想我們這段關系。
也許他已經意識到了，也許這一星期的沉默就是他的答案。
我收拾了一下，背上書包出門去圖書館，和室友A一起學習。
男人有什麽意思，還是讀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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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A真是個好人，願意帶着我學習。
我又一次感嘆道。
到了圖書館，我和室友A打了個招呼，把手機靜音，開始學習。
快樂的時光總是那麽短暫，一下午就這麽過去了，走的時候我還順便問了幾道題。
走到門口，我驚訝地發現下雨了。
我：“你帶傘了嗎？”
室友A：“帶了。”
室友A：“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我：“沒事，不用，我打個車就行。”
我掏出手機打算打車，看到好幾條微信消息和電話。
是竹馬問我去哪了，然後又問我有沒有帶傘。
我回道：圖書館，馬上就回來了。
竹馬：帶傘了嗎？
我：沒有，我打車回來。
竹馬：好。
室友A體貼地等我上了車再走，還幫我遮了會兒雨。
雨有點大，下車時還是被淋了點雨。
我跑進樓道，才發現竹馬站在一樓等我。
“你怎麽在這？”
“等你。”
等電梯的時候我順便回了室友A的消息，告訴他我已經到家了。
回到家我卸下書包，給手機充上電。
竹馬端了一杯水過來。
“謝謝。”我喝了一口，“熱的？”
“嗯。你剛淋了雨，小心着涼。”
“就這麽一點而已。”話這麽說着，我還是一口一口喝着。
“你今天……和誰一起去的圖書館？”
“室友A啊。”
竹馬沉默。
手機響了，室友A說他明天有事情，就不去圖書館了。我回複說好。
“你明天……還要去嗎？”
“去吧。”一個人也要堅強學習呢。
“我……”竹馬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麽？”
“你……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歡我？”
終于問出來了。
我感到一陣輕松。我看竹馬的眼睛，他低着頭不看我，過了一會兒又悄悄擡眼看我，被我抓個正着。
“是啊。我喜歡你。”
我緊緊盯着竹馬，看他什麽反應。
竹馬抿抿嘴，突然有些大聲地道：“我覺得我也喜歡你！”
這是我沒想到的。
“真的！”竹馬睜着大眼睛，“我們談戀愛吧！”
我：“你沒事吧？”
“啊？我沒事啊！”
“你不是直男嗎？”不可否認我心裏确實在放煙花，但是我覺得他可能被我之前的話誤導了。
“我現在不是啦！”
“你冷靜點。你是不是太沖動了？”
“我超冷靜噠！”
我覺得他更不冷靜了。
“你是不是把朋友間的感情當做喜歡了？你不是一直以來都是直男嗎？不要說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了，就算你拒絕我我們也還是朋友，沒必要這樣。”
“沒有！我真的是真心的！”竹馬急了，“我會證明自己的！”
然後竹馬摔門而出。
我坐在床上，想要不明天不去圖書館了，肯定滿腦子都是這個傻子了。
第二天竹馬早早就來敲我家的門。我打着哈欠開門，把人放進來就想去睡個回籠覺。
昨天一直在想竹馬到底會幹什麽，想得我都失眠了。
竹馬精神奕奕地抓住我的手，“我們一起去圖書館學習吧！”
我閉着眼睛甩開他的手，我實在是太困了，“學個屁，不去！”
然後我就睡覺了。一覺起來竹馬正坐在桌前寫東西，我悄悄湊過去看，“自證計劃？”
竹馬一把捂住塞進包裏，“你醒了？我們等下去吃日料吧？”
我看了看時間，十點了，于是點點頭就去洗漱了。
吃完飯竹馬拉着我去抓娃娃。
然後我就看着他抓了十五分鐘一只都沒抓起來。
他抓娃娃從小就菜，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今天突然就要來抓娃娃。
“算了吧。”我說。
“不行！”竹馬很倔強。
又十分鐘過去了，我抓到三只，塞進竹馬懷裏。
竹馬拿着娃娃，有點沮喪。
“怎麽了？不夠嗎？”
竹馬搖搖頭，“我本來想抓給你的。”
“幹嘛抓給我？”
“計劃……呃沒什麽。”
“噢。”我忍住笑，問道：“接下來要幹嘛？”
“去看電影！我已經買好票了！”
不出所料，是一部小清新愛情片。
正看着，肩上突然一沉，竹馬靠着我的肩睡着了。
我笑起來，夏天本來就容易犯困，他又一大早起了床，困也是正常的。
我歪過頭看竹馬，黑暗中看不太清他的臉，只聽得到他淺淺的呼吸聲。
他說的會是真的嗎？他真的喜歡我嗎？他真的明白自己的感覺嗎？
我胡亂想着。
人們突然爆發出一陣笑，竹馬被吵醒了，對上了我的眼睛。
他看起來有點茫然，眨了眨眼睛，往我肩上蹭了蹭，我下意識屏住呼吸。
竹馬輕聲道：“你怎麽不看啊？”
我……
“我現在就看。”
肩上重量消失了，我用餘光悄悄看他，發現他正專心看着屏幕。
睡了這麽久，看得懂嗎？
我在心裏暗暗想道。
看完電影出來，又到飯點了，這次竹馬選的是一家杭幫菜餐廳。
他們家的魚很好吃，蛋黃雞翅也不錯。
竹馬：“等我學會了就給你做。”
我笑：“真的嗎？”
竹馬：“真的！我回去就看菜譜！”
晚上我們去看了一場livehouse，我和竹馬聽過他的歌。現場氣氛很熱烈，我不由自主地被感染，跟着一起搖擺。
結束之後順便就一起吃了宵夜。
邊回家邊吃章魚小丸子，竹馬問我：“今天開心嗎？”
“開心啊。”
“跟我談戀愛每天都會這麽開心的。”
我逗他道：“不談我也開心。”
竹馬嘤嘤嘤：“那我不開心。”
“你現在不開心嗎？你以前和我一起不開心嗎？”
竹馬：“開心！都開心！談戀愛會更開心！”
我看着他認真地道：“我不确定你是否是真的喜歡我，可以再給我一點時間嗎？”
竹馬點頭。
後面的一個星期，他每天不重樣地帶我出去玩，有一天我們甚至去了法院旁聽庭審。
在一個平凡的午後，我終于确定他是真的喜歡我。
那是一個下雨的午後，他說要一起在雨中漫步，然後風太大把傘給吹翻了，我們濕漉漉地回了家。在卧室我剛脫下淋濕的T恤，他端着一杯熱水不敲門就進來了。然後我就發現他石更了。
OK，fine。
後來快樂的日子就開始了。
談戀愛之後竹馬變得很黏人，雖然他以前也黏人，但是以前的黏人是跟屁蟲，現在就是甜甜的大年糕。
又肉麻又粘人。
早上要早安吻，中午要午安吻，晚上要晚安吻，游戲贏了要獎勵吻，游戲輸了要鼓勵吻。
我覺得我就像一個無情的蓋章機器。
“你怎麽能這麽說呢？”竹馬委委屈屈，“難道你不喜歡親親嗎？”
“嗯嗯喜歡喜歡。”
“你敷衍我？”
“沒有沒有。”
“那你親親我。”
“……”
竹馬開始熱衷起了拍照。他斥巨資買了一臺相機。但是不得不說他拍得真醜，好在他雖然技術很菜，審美還在線，苦苦研讀了一陣子之後頗有進步。
然後開始拍我，有時候拍合照。
“我要做一本相冊！”他說。
不過看了相機中的我，我才發現原來我有點大小眼！
我很震驚。
竹馬倒是無所謂：“你怎麽樣都好看呀，大小眼也很可愛呢！而且每個人其實五官都不對稱的，你看我其實還有點高低眉呢。”
我釋然，看着看着也覺得有點可愛起來。
可惡，被帶的也有些自戀起來了。
竹馬是真的很自戀。他每天要照起碼十次鏡子吧。
上廁所前要照，上完廁所也要照。
他以前從不在意發型的，現在起床起來頭發翹了都要弄很久。
搞得他媽媽有點擔心，悄悄問我竹馬是不是在學校有喜歡的女生了。
我說沒有，他一直在好好學習。
确實，喜歡的女生沒有，喜歡的男生倒是有一個。
我妹發來消息說她失戀了。
我大吃一驚，難道這麽快就戀上了？
她說是她的暗戀要結束了，人家有女朋友，果然是個成熟禦姐。
我不知道說啥，只能說以後會有更好的。
她又問我我和我喜歡的人咋樣了。
我看了看圍着哈喽凱蒂圍裙在廚房給我做蛋黃雞翅的竹馬，笑了笑，回她：好得要死。
☆、竹馬視角
第一次見到團團的時候我還只有七歲，剛讀小學一年級。
是的，團團是他的小名，可惜他三年級以後就不讓我這麽叫他了。
團團一家都是溫文爾雅的代名詞。他們敲開我家房門來打招呼的時候，我整個人都被震懾了。
他爸爸穿着西裝，媽媽穿着碎花長裙。他也穿着一件小西裝，領口打着一個小領結，唇紅齒白。
與之相對的是剛在樓下玩完泥巴髒兮兮的我。
我一直覺得那時候他媽媽就有點不喜歡我，後來還一直不讓團團和我們一起玩。
他媽媽輕聲細語地說他們是剛搬來的，在家裏做了些小甜餅給鄰居們嘗嘗。
小甜餅很好吃。
團團還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巧克力給我，沖我笑了笑，說：“給你吃！”
我接過去，有些不好意思。他好白啊，剛剛伸手的時候和我對比太鮮明了。
“謝謝。”我小聲說道。
後來我就一直想找他玩，可惜他媽媽那時候經常說：“不好意思啊，團團在練鋼琴，下次再一起玩好不好？”
小時候我哪知道玩泥巴髒啊，而且男孩子嘛，多的是在泥裏打滾的。
後來團團他妹來找他玩。
第一眼看到他妹我就有些不開心。他和他妹很像，不是長相什麽的，就是那種精致的樣兒，那種一看就是幹幹淨淨漂漂亮亮團團他媽喜歡的樣兒。
也是，漂亮小孩誰不喜歡啊。
那時候我隐隐約約意識到我和團團有種奇怪的壁壘，在此後的十年裏，壁壘在漸漸消除，但我從未覺得它消失過。
後來我和團團的關系好起來，我覺得一部分原因是我不玩泥巴了。
不光是團團媽媽不喜歡，團團自己其實也不太喜歡，他其實有些地方有些潔癖。這麽說來他當時第一次見我就送我巧克力也是很神奇。
後來問起時，團團：“噢，是嗎，我不太記得了，不過我根本不喜歡吃巧克力啊。”
我：……
噢，懂了，原來把我當垃圾桶了，sad。
我和團團小學和高中都是同一個班的，初中沒分到一起，但還是一直一起玩。
說起來還有點不好意思，高中時談的那個女朋友，我第一眼覺得她很順眼，但是又不知道哪裏順眼，後來才發現她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了一個酒窩，跟團團的很像。
這件事我一直沒跟他說，怕被他罵，我也覺得我幹得傻逼。但那個時候我只知道，嗨呀，她笑起來有點好看。錯誤就這麽發生了。如果能回到過去我一定狂扇自己兩巴掌，幹的什麽事啊，那個時候團團得多難過啊。
意識到喜歡他其實花了很久。他一直在我身邊，從來沒有對別人特別過，于是意識到他可能會離開我我就非常難受。
和他表白前的一個星期，我看了三本關于戀愛的心理學的書，看了三本耽美小說，還看了幾部片片。
我還找出了小時候寫的日記，裏面五篇有三篇都在寫今天和團團幹了些什麽。
在日記本裏我找到了以前和他拍的大頭貼！嘿嘿，小時候的團團真可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