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山鹿

陸一帆拿着早上剛洗幹淨的胡蘿蔔一步一步地嘗試着走進這兩只鹿。

“嗷——”母鹿突然沖着他兇惡地嚎叫了一聲,響鼻打得一帆立刻一個趔趄,伸出去的手也往回縮了縮。

“別怕!”熊羽在後面鼓勵他:“它就是試一下你,沒惡意的。”

陸一帆:“……”

這一臉虎視眈眈地盯着它,還不停地把小鹿往身後藏的舉動,能是沒惡意嗎?一帆猶豫再三,還是壯起膽子,再一次鼓起了勇氣嘗試了往前走了兩步。

大鹿的反應立刻更加激烈了,它甚至連嗷了兩聲,兩只前腿也伸得筆直,對着擺出了一個攻擊的姿勢。

“它……”陸一帆剛要出聲,一只手突然止住了他的退縮。

熊羽的左手緊緊拉着一帆的手腕,右手則嘗試着去摸大鹿的頭,一邊順口解釋道:“別怕,它應該是見了生人了不習慣。”

他話音剛落,貪吃的小鹿突然一個探頭,順嘴就叼走了陸一帆手上的胡蘿蔔。

陸一帆:“……”

熊羽:“……”

“得,”熊羽噗嗤一聲笑出來,做嫌棄狀,“跟你媽一個德性,看見吃的就不要命了。”

小鹿仿佛聽懂了熊羽的話,在原地歡脫地跳了跳,蹭了蹭它母親的臉,然後又對着陸一帆叫:“吶?”

這次該是示好了。

陸一帆松了口氣伸出手去,小鹿立刻依戀地在他手裏蹭來蹭去,甚至聞了聞一帆的手,像是在試探這是不是也是可以吃的東西。

一帆連忙收手,對着大鹿問熊羽:“大的也這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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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熊羽摸着大鹿耳旁的白色毛發:“當時我手上拿着我哥摘給我的野蘋果,它就過來搶,連我手上還拿着棍子都不在意,眼睛滴溜溜地轉,就盯着野蘋果。”

“然後呢?”

熊羽:“然後我就咬了一點皮喂給它了。當時我也知道能不能回去,身上就這麽一個能吃的。它呢?就跟我軟磨硬泡得一點一點蹭吃的,順便陪了我一晚上。”

陸一帆笑了:“直到他們找到你。”

熊羽點點頭:“我哥身上帶的餅幹什麽的當時就都給它了。我們這兒有個迷信,說前川村的鄉親都是鹿的後代。這只鹿就是祖宗派來保護我的,要不是它庇佑着,我肯定被野狗叼去了。”

“它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陸一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難怪它對我這麽大防備,因為我不是這裏的人,不是鹿的子民。”

熊羽哈哈一笑:“你還真信啊!我媽這種沒讀過書的人深信不移就算了,你這種學霸也信。生物課本說得明明白白,人都是從猿人進化來的。”

陸一帆看着他的眼睛,真誠地說:“現在我信了。”

他的表情不似作僞,熊羽一愣,随即又半開玩笑似的說:“那陸一帆,我再告訴你一個傳言你信不信?我們這兒凡是被鹿認可的小孩兒,以後都是有大出息的,你以後的前途一定光明坦蕩。”

“不是我。”陸一帆糾正道:“是我們倆。你不也是麽?”

熊羽看向他,發現此刻一帆那灼灼的眼神竟然看得自己心口有些發燙,燙得自己的心都開始狂跳起來。

“對!是我們倆!”

我們都會前途無量。

将所有東西喂完,兩只鹿便十分識趣地往森林深處走去。小鹿走之前還特意回頭看了陸一帆一眼,嬌羞地又“吶”了一聲,鑽進了灌木叢中。

上山的時候天還沒亮,下山的時候天光已然大盛。

前川村前幾天才下了雨,這兩天正是大放晴時。下山一路風風火火地跑下來,反倒還比上山爬山時出的汗更多了些。

兩人走到了熟悉的瀑布前,跟那晚從豆芽兒家回來時一樣,三步并作兩步地坐在了小石潭旁。

陸一帆蹲在潭邊洗臉,熊羽就叼了個狗尾巴草,一邊嚼着玩兒一邊看他。

經過大山靈氣滋潤過的泉水清冽而微甜,一帆洗完看着水面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倒影,然後不由自主地伸手攪碎了一潭波光,捧了一捧水在嘴邊,一口喝了下去。

他被水冰的打了一個激靈,整個後背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讓熊羽不知怎麽覺得,這人此刻就像一只正在小心翼翼試水的家貓。

摸了水以後,立刻聳起了脊背,炸了毛。

熊羽突然起了壞心,他不動神色地站到了陸一帆的身後,在他整個意識還在冰涼的餘韻中的時候——

“哇——”一聲大叫。

“啊——”

“诶!!哎呀呀!”

“噗通!”

“噗通——”

兩只落湯雞站在齊腰深的水潭中央,互相仇視且無奈地看着對方!

陸一帆狠狠地撸了一把臉上的水,對熊羽吼:“你又犯病了吧你?”

熊羽一臉快哭了的表情:“大哥,正常人遇見這種情況第一反應不是過肩摔吧!”

一帆在聽到熊羽那一聲在他耳邊的大叫後,身體反應率先快過了腦子,一邊條件反射地彈起身,另一邊雙手已經反手抓住了熊羽的衣襟,想也沒想,就把他扔進了水裏。

他是真吓着了,自然也沒考慮到,過肩摔的慣性也會扯着他入水。

“诶你反應也太大了吧!”熊羽氣憤地一拍水,對着陸一帆叫起來:“正常人哪個像你一樣,動不動就過肩摔啊!”

“正常人也沒有誰像你這麽幼稚!”

“有!怎麽沒有!”熊羽據理力争:“那村南頭出去打工的狗子哥都24了,回來還經常這麽吓人玩。”

陸一帆怒斥:“幼不幼稚!”

“你自己膽子小還怪別人?”

一帆漲紅了臉,好半天擠出來:“想打一架是不是?”

“……”

從小廁所混戰那以後,熊羽就知道自己單挑絕對打不過他,再說也确實是自己嘴賤手賤先撩人家的,他也只能悻悻地閉了嘴,示意自己錯了。

“現在怎麽弄!”一帆抱怨道:“怎麽回去啊。”

熊羽嘆了口氣,劃拉兩下水:“就當洗澡了吧。這兒也沒人,衣服脫了去岸上把水擰幹,将就着穿回去,反正離家也不遠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了。一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半游泳半走路的爬上岸去。

棉襯衫沾了水以後,扣子黏得死緊,根本解不下來。一帆掙紮了好久才解開第二顆,他終于放棄跟它死磕,甩甩頭上的水,幹脆反手拿了左右側的衣角,從下到上一掀,将自己的上身解脫了出來,“嘩啦嘩啦”幾下,就擰幹水,把它攤在大石頭上先曬着。

愁人的是褲子,黑色牛仔褲即便是寬松款,沾了水再想把它脫下來,難度也不異于撕下自己腿上的皮。

一帆認命地脫了鞋襪,剛要扯開褲子紐扣才察覺出了什麽不對勁。他轉過身去,正看見熊羽愣愣地對着他發呆。

視線,現在也許是正對着他赤|裸的胸膛的。

于是,陸一帆的臉也華麗麗地燒起來了。

他幾乎是下意識慌裏慌張地轉過身去,口不擇言地說道:“你泡澡泡上瘾了麽?”

熊羽如夢方醒,立刻也欲蓋彌彰地轉過身去,帶起了一片水花:“沒……沒!”

他反應不似平常,陸一帆以為是自己那一背摔驚到他了,于是對着他濕漉漉的後背帶着試探性地問道:“沒事吧?”

這次熊羽卻不答了,面紅耳赤地站在潭水中央,低着頭看着水面,不知道在幹些什麽,吱唔了半天愣是擠不出一個字。若是陸一帆此刻能看見他的表情,大概就能知道趙川鎮一霸——令人聞風喪膽的小羽哥羞惱起來到底是什麽樣子。

一帆等了半天,最終等來了熊羽的一聲幾不可聞的聲音:“你……過來。”

“嗯?”一帆沒聽清。

熊羽深吸了一口氣,将自己的嗓音開到“免提”:“你先到公路上去等我,我馬上過來。”

可自己的衣服還曬在石頭上沒幹,雖說這方圓幾裏不一定能看見人,難道自己裸着去大馬路上晃悠麽?

“衣服沒幹呢!你怎麽了?崴腳了?”一帆狐疑道:“我下來拉你?”

誰知熊羽一聽到這話,就像是見到了什麽炸l藥包,慌忙朝着遠離陸一帆的地方走了兩步:“沒有,沒事!”

他的反應實在是太反常了,一帆當機立斷,一邊準備下水一邊着急地問道:“到底怎麽……”

“別過來!”熊羽像是被開水燙到了一半叫起來:“我馬上就好。”

“怎麽了到底!”

“有點興奮……”

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一帆還是一頭霧水,雲裏霧裏地問道:“……什麽有點興奮?”

“小……小帳篷立起來了。”

“……”一帆噎住了,他萬萬沒想到這種情況。雖說男生有些時候就是會莫名其妙地起反應,可是這個時間這個環境……

他幾乎是逃也似的兩步跑上岸,背對着潭中心的熊羽結巴了半天才說道:“我……我不看你,你弄吧。”

說完,又往回找補似的補了兩句:“沒……沒關系,都是男的,正……正常,能理……理解。”

他這欲蓋彌彰的解釋還不如不解釋,熊羽只希望他們不要繼續這個話題了。

“我……我不出聲。”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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