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聖躬
宮裏的雲波詭谲,宋嘉書并不清楚。
九龍奪嫡的過程別說她,史書紛纭都未見清晰。但按着結局,她如今是在鬥戰勝龍的府上,正在等着過年。
華燈初上的時分,府裏的大花廳上就擺了宴。
年側福晉有孕自然是不來的,但也給她設了虛席。
宋嘉書如常跟耿氏坐在一處,其餘三個格格各自沉默的坐着。尤其是武格格,沒了李側福晉在,有點怕她們倆似的坐的最遠,低着頭夾菜。
福晉的恩典,不但給她們安排了酒席,還命王府養着的女先兒和一班小戲子進來給席上增色。
過年的戲文來來回回就那麽些吉利的,其實衆人也不愛待在一起,只是福晉的恩典不能辜負,就得看兩折。
耿氏看着宋格格那副過年還是心如死灰,恨不得立刻把自己埋起來的樣子;再看看郭格格被她一看就如同驚弓之鳥縮着腦袋的表情;再瞧武氏那種離她們遠遠的,生怕她跟鈕祜祿氏跳起來咬她的姿态,就覺得膩歪壞了。
反正爺跟福晉也不在家,這破戲也都是常看的,還不如早點退席。
她轉頭想叫宋嘉書一起走。
然而這一轉頭,卻發現宋嘉書雙目望着臺上,頗為有興致的看着戲。耿氏就不好意思叫她走了。
得了,在這兒繼續坐着吧。
然後耿氏也奇怪的看着臺上:每年過年都是這幾出戲,沒什麽好看的呀,鈕祜祿姐姐怎麽還興致勃勃。
宋嘉書沒有興致勃勃。
哪怕這戲文對她來說是第一次看,但她完全聽不懂唱腔好壞,所以其實也是無聊。
不過她會這樣安穩坐着,然後表現得興致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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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每年過年,她都跟着叔嬸和表妹一起看春晚。
覺得無聊的時候,表妹會甩手去屋裏玩手機或者跟同學煲電話粥,尤其是青春期的孩子,覺得陪家長看春晚是件特無聊也特不酷的事情。嬸子過去拎她出來,表妹就翻臉就拌嘴。
宋嘉書也有很多時候覺得無聊。
但她從小就知道該做什麽的時候要做什麽,該看春晚,她就能做出一臉興致盎然的專注神情,其實走神想自己的事情。
直到每年春晚播完,新的一年到了,她就起身給叔叔嬸子再拜年,磕頭,領紅包睡覺。
古代跟現代對她沒什麽不同。
都是要按着規矩坐在這裏。這是她的長項。
直到兩折戲唱完,福晉留下的嬷嬷跟往年一樣來請格格們再點戲文,衆人才表示謝福晉恩典,今日已然飽了耳福,來日再跟着福晉聽戲。
嬷嬷就按着例賞了戲班子。
耿格格早枯坐夠了,站起來笑道:“這個時辰兩個孩子不知道睡沒睡,你也上我那守歲去吧。”
等明一早,兩個孩子也得早早被折騰起來打扮了,跟着阿瑪進宮,與朝臣們一起跪着給皇上磕新年的第一個頭。
雖則皇上都看不清這百多個孫子的臉,但宮裏內務府是要點名給排隊的,少了誰得告假。每年都是一場苦差事,于是大年三十晚上,府裏都是打發小阿哥們早早睡了,別守歲了,免得明兒進宮沒精神。
宋嘉書往淬心院走了一趟,見兄弟倆已經滾在一起睡着了。守夜的嬷嬷也都在外面精心候着,就囑咐了兩句看着阿哥們晚上不能蹬被子,明兒早早叫起的話。然後辭過了耿氏的挽留,回到了凝心院。
路上白寧便輕聲道:“格格累了吧。”
宋嘉書笑了笑,倒不是累,她只是想自己呆着。
後來,她工作了,自己換了個城市租房子住,終于不再像一只皮球一樣在各親戚家滾來滾去的時候,才覺出來些過年過節的興味。
過年的時候,她一點也不覺得孤單,只覺得自在。拿着年終獎出門吃頓大餐,再買上啤酒和炸雞,選幾部喜歡的電影,徹夜看通宵。窗外總有人偷偷放煙火,然後警笛聲嗚嗚開過來。
今晚,她也想自己呆着。
宋嘉書:可能上天訓練了我三十年,就是為了我更适合做孤身一人的太後吧。
倒是白寧,見格格神色有種懷念之意,不知她是在懷念獨自一人的自由快樂,還以為格格是思念家人了呢。
于是勸道:“格格,初二四爺陪着福晉回娘家,等破了五,格格的家裏人也能來府裏給格格和四阿哥請安說話一日呢。”
——
然而康熙五十六年,仿佛是不适宜走親訪友的一年。
大年初一清晨。
頂着淩冽的寒風,各公侯伯爵文武大臣們都守在太和殿廣場門口排隊。等着給皇帝磕完新年第一個頭,再去走親訪友。等來等去時辰都過了,皇帝沒等來,倒等來一個晴天霹靂:皇上病倒了,今晨沒起來床。
宮裏宮外都是一片震蕩。
以康熙爺現在的年齡來看,病到起不來床可不是一件小事。
好在皇上神志應未失,還傳旨出來,将往年磕頭後分發的如意、荷包仍舊叫人按着舊例賞了,又命諸位皇子去乾清宮門口磕頭。
聽說還點了幾個妃嫔侍疾,太後她老人家也去看過皇上了。
于是宮裏的衆人在亂過那一霎之後,不管心裏沸騰成什麽樣,面上還都掌得住,各自按照太監的導引和規矩退出宮門。
然後這個年的味道就變了。
唱戲擺酒?皇上都病了,你家裏熱鬧的翻了天一樣像話嗎?
起碼各位阿哥府上的戲酒都免了。
會親訪友?你這是看皇上病重,要搞大串聯拉小山頭啊。
估計等皇上病愈,那些到處跑的人,肯定會被人背後告小狀,所以自然也免了。
各王府都像是一籠籠的鹌鹑,關好了籠子,各自縮着脖子蹲着。
誰都不想被病中的皇帝,記一筆心思不正。
于是雍親王府內,各位格格的親眷自然也都暫免了過了初五走動的例,暫到什麽時候,沒譜。
四爺和福晉如今是沒有心情管這些小事的。
府裏的格格們也坐卧不寧。
若是天子一病去了,這天可就要變了。她們這些皇子的妾室,命運也面臨着一步登天還是天塌地陷。
氛圍緊張壓抑的,連宋嘉書這個提前被歷史劇透的明明白白的人,都有點透不過氣。
原本定了弘歷弘晝過完年就要去前院正式讀書的,四爺也認真的在年前給兩個小兒子找好了師傅——之前的滿文漢文和騎射師傅,都跟慣了弘時,四爺沒有讓他們繼續調回來教兩個小兒子。
新師傅們年前就到了府裏,想着過完初五就拜師開課的,為着皇上一病,這些事也扔下了。
誰家也不敢打牆動土的幹什麽大事兒。
除了提前發了帖子定好的婚嫁不敢取消(畢竟國喪才取消婚喪嫁娶,這會子要是取消像是咒天子駕崩),其餘勳貴朝臣之家都是能不動就不動。
也是為着此事,宋嘉書多了很多跟弘歷待在一起的時間。這樣的時刻,就有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
弘歷常從自己的小書房跑到東側間來,說練字溫書累了,想跟額娘一起喝茶吃點心。
有時候索性帶着書就過來,讓宋嘉書拿着看他背。
從弘歷出生,也就是康熙五十年起至今,朝上沒什麽特別大的事兒,能讓整個雍親王府這樣風聲鶴唳。所以這回對弘歷來說,皇瑪法病重,整個府裏陰雲蓋頂的經歷,是又新的可怕的事情。
每回給阿瑪和嫡額娘請安的時候,都能感受到前院書房和正院那種無聲的壓抑。
孩子對氣氛的感知是最敏銳的,弘歷只覺得透不過氣來,連弘晝也變得蔫蔫的。
只有跟額娘呆在一處,弘歷才覺得安心。
——
這一壓抑便是一整個月。
終于出了正月,可能受二月二龍擡頭的好日子所感,康熙爺這條真龍就又把尊貴的龍頭擡了起來。
京城上方籠罩了一個月的陰雲終于一掃而空。
四爺這才讓兩個兒子正式見師傅。
愛新覺羅家的師傅不好當,比如當年太子爺還在的時候,他坐着,師傅跪着,他犯錯,師傅挨打。
可謂是苦不堪言。
雍親王府雖然不至于這麽變态,四爺也教導兒子是尊師重教,但到底是教育皇孫,不能打不能罵,不能教多了僭越,不能教少了無能。
于是師傅們的教授方式自然有些刻板枯燥,力求無錯。動不動就是:來,把這段背上一百二十遍,再寫上一百二十遍。
所以才一天,就搞得弘歷回來抱怨:“這一天比一輩子還長。”
宋嘉書摸摸他的大腦門,心道,你一輩子是八十九歲呢,那才叫長。
弘歷都如此,弘晝更受不了,回去又開始扯着嬷嬷們的褲腿打滾了,表示讓他去上學不如讓他去死。
耿氏氣的沒有辦法,又恐人多口雜傳出去讓四爺覺得這個兒子不中用,只得來找宋嘉書,想讓弘歷這個做哥哥幫忙說說弘晝。
誰知兩個人剛坐在一起,正院就來人了,請兩位格格過去侍疾,福晉病了。
宋嘉書頗為意外。
福晉不是個愛折騰妾室彰顯身份的人(李氏非常榮幸的除外)。往日福晉不舒服,都會傳話不讓她們過去,免了請安。
況且說白了,她們這些格格原本也是別人家的小姐,根本不會伺候人,真給福晉喂藥沒準還嗆着福晉,還不如躲遠點別讓福晉心煩就行。
耿氏也不解,但福晉有召,自然要去。也只得跟着宋嘉書起身往內間去抿抿頭發,整理下儀容,準備往正院去侍疾。
一進內間她就忍不住道:“福晉不會是看李側福晉倒臺,只有咱們兩個有兒子,兒子又立住了正式讀書了,所以要拿捏我們吧。”
宋嘉書搖頭:“福晉犯不着。”
——
福晉是真病了,還是活脫脫累病的。
從過了中秋福晉就忙着準備圓明園接駕,接着又是頒金節、冬至、過年輪番忙碌,大年初一皇上這一倒更是一個雷扔在頭上。心理緊繃的時候還罷了,反而壓力一卸下來,福晉就病倒了。
宋嘉書看着福晉躺在床上,神态雖然憔悴,但雙目卻有種病态的明亮。
可見身子雖然倒下,但一刻心思也不肯放松。
福晉看着垂手立在跟前的兩個格格。這兩個都有兒子,但也還算安分。
她抿唇一笑:不安分又能怎麽樣,得先掙上個側福晉去再說吧。
“坐吧。”
宋嘉書和耿氏在福晉榻前的兩個繡墩上坐了。
福晉捂着嘴輕輕咳了一聲才道:“如今天佑聖躬再得安康,各家正月裏未走動的親故自然要再走動起來。偏生我病了,年側福晉也有了八個月的身孕不能勞動。”
“倒是你們兩個,弘歷弘晝兩個孩子去前頭讀書了,你們得空閑下來,心又細致。既如此,這幾日就在我這裏幫襯着料理些府裏的事務,我好騰出手去忙外頭的事兒。”府內的事兒交給二人,錯一星半點都是小的,但給府外走禮是不能錯的,否則丢雍親王府的臉面。
宋嘉書和耿氏在福晉跟前不能對視,但心裏想法很一致:好嘛,福晉這是直接把李側福晉給一筆勾銷了啊。
簡直是談笑間,李氏灰飛煙滅,提都不提她。
不過這樣的話當然不能拿去問福晉。
她們只能也當做世上從沒有李側福晉這個人,起身福身說了兩句:妾愚笨,妾惶恐,妾遵從福晉教導之類的場面話。
然後由着赤瓶與赤雀引到外間小茶廳裏坐了,很快面前便摞起厚厚的本子。
擺在兩人眼前的,還有雍親王府內院的對牌。
宋嘉書原本看《紅樓夢》的時候,看到人人都靠這個對牌支領東西,就發出了跟寶玉一樣的疑惑:這看起來就挺好僞造,弄一對兒假的豈不誰都能支取?
書裏的鳳姐兒也沒正式回答,只笑道:那就沒了王法了。
直到後來她在這王府裏生活了一陣子,才明白過來。
這府裏人人都是賣身契捏在府裏的。僞造對牌領銀子,除非瘋了,一般沒人幹這事兒。幹了這事兒也跑不了,作為奴才,沒有戶籍、路引,也出不了京城門,也沒法買地置田,偷了大筆的銀子也白搭。
府裏的管事媳婦來回話的時候,看到兩位格格坐在這裏,明顯都是略有些詫異的。
然後很快蹲身請安老老實實回話。
宋嘉書進一步了解了福晉對這個府邸的掌控能力。
或許耿氏想的也沒錯。
在李氏倒臺後,福晉也會想震懾一下這兩位有兒子的格格,起碼不能出第二個仗着兒子丢人丢到宮裏去的李氏。
只是福晉選擇的方式,是給她們協理府裏事務的機會,從福晉所掌握的權力中,窺見自己的弱小。
福晉讓她們做的事情也并不難。
就像是宋嘉書原來被老師叫去代替批試卷,标準答案就在那裏,需要的只是體力和仔細。
進了二月,各院都要做春日的衣裳,也要領各院的份例,各處還要支領銀子,弄新鮮的草木。她們只需要對賬無錯發牌子就行。
——
李側福晉發現,別人都是人走茶水涼,她這是人還沒走,茶壺卻都被人端走,桌子都撤了。
只是如今四爺絕步不肯進西大院,她無處訴苦。
福晉分給西大院的東西又仔細,也讓她沒有機會鬧。她原也能忍,可這會子聽說,福晉居然用兩個格格管家,也不肯用她!李側福晉這口氣憋着,真是沒事兒也要鬧點事兒出來!
宋嘉書跟耿氏剛幫着算賬第三天,李側福晉就派人來了,說是剛送去的一批布料少了一匹清江細棉。
福晉冷笑一聲,當即病中坐起,親自料理此事。
她命人把經手過這匹布料的人,從庫房到針線房的人都關到柴房去,但為表公平,關完這些人,李側福晉的人也得關起來。還傳話給李氏:要真是兩位格格故意算錯,自然要壓着她們去給你賠罪,只是這事必得有個水落石出才好訓誡衆人。立時提走了西大院的人。
李側福晉從前都是見福晉在小事上退讓,免得生事,第一次見福晉明火執仗的跟她硬剛,剛了半天沒人用也就服軟了,推出個自己屋裏的小丫鬟頂罪這事兒就算完了。
宋嘉書和耿氏圍觀了全程。
宋嘉書表示:李側福晉這真是千裏送人頭,禮輕情意重。
福晉正等着她蹦出來呢。
李氏不明白,從前她故意給福晉找點事,福晉寧願自己吃虧都要息事寧人,這回怎麽這麽辣手不怕鬧起來。
宋嘉書很明白:四爺這個人,看起來最是嚴格公正,可其實是個情緒化重感情的人。
尤其是後宅的事情,本就沒什麽非黑即白。
從前李氏得寵,福晉要是拿着李側福晉院中小事做筏子,四爺只會覺得福晉這個正妻沒有容人的雅量,一點事就鬧起來也讓府裏丢臉,令他煩心。
福晉不能為了李氏的小打小鬧,就失了四爺心裏标準福晉的考評。
可如今,風水輪流轉了。
四爺看李氏,那是怎麽看怎麽心懷叵測,好幾個月不肯見一面。這會子李氏若是安分守己蹲着,福晉還真不好下手,免得別人說她落井下石磋磨李氏。
可李氏自己蹦出來,主動來磕福晉,那可讓福晉高興壞了:等的就是你!
宋嘉書覺得,李氏鬧事然後被拍回去那兩日,福晉喝藥都喝得津津有味。
——
且說耿氏,因這些日子在福晉跟前算賬,輕易不好聊天,可給她憋壞了。
所以每日黃昏後從福晉這裏離開,她都要去凝心院再坐上一個時辰,把今日在處置府裏內務時候想說的話,全都一股腦說出來。
宋嘉書都驚嘆:她居然真的一件都不忘!
因而弘歷雖然去了前院上學,宋嘉書也沒覺得一點點寂寞。
耿氏一個人頂八個人。
這日耿氏照常跟她一起回了凝心院,進門就換了家常的繡花鞋——沒錯,耿氏已經連睡鞋都在凝心院備了一份。
白寧端上茶,耿氏喝了一口就道:“奇怪。今日發新春的茶,之前李側福晉每年都要超出份例的,今年福晉可是可着份例給她的,一根都沒多,怎麽西大院安安靜靜的呢?”
不争不搶,完全不是李側福晉的風格啊。
她的風格,是致力于把府裏所有的好事掐個尖兒,挑最好的那份。
宋嘉書也端着茶杯,她晚上還是習慣喝紅茶。
“不是不想,是不敢鬧了。”
耿氏眼睛圓睜:“李側福晉怕什麽,福晉本來就煩她,鬧不鬧都是那樣。”
宋嘉書舉一舉茶杯:“知道你愛喝甜的,你的茶裏就兌了野蜂蜜。這些原不在份例裏的東西,是大膳房送來的。”
李側福晉那一鬧,當時府裏庫房和針線房的人,都喜提柴房一日游。
生生餓了渴了一日,瑟瑟發抖生怕被府裏發賣或者打死。怎麽會不恨?西大院的差事從此後他們是能對付就對付,別說額外照顧了,背地裏只怕能偷工減料使絆子都不會手軟。
都是下人,庫房這一出,大膳房也唇亡齒寒的害怕,其餘的人也怕李側福晉借機生事,搞得自己倒黴。
“孤家寡人啊。”
李側福晉不怕福晉,可她到底生活在府裏,她反而要怕下人,得罪了一批人後竟再不敢得罪下一批。
耿氏也是生了阿哥,做主子做習慣的人,一時想不到,但一會兒也就明白過來,嗤笑一聲道:“是啊,總要拿奴才當人使。你拿奴才當小貓小狗随便就推去死,就別嫌小狗轉過頭來反咬你一口。”
宋嘉書心道:鈕祜祿氏跟耿氏的和睦,或許有很多利益相牽,抱團扶持的感覺。
可對她本人來說,她最喜歡耿氏的,就是耿氏肯拿人當人。
這點福晉、李氏、年氏都沒有。
或許她們站的太高了,下人像是一茬茬的韭菜,只要她們還站在高處,就總有人前赴後繼的願意為她們賣命,她們只需要等着這些人跪下匍匐着爬到跟前,再選聰明的用。
——
過了二月初十,福晉的身子也好起來,然而她還是沒放宋嘉書和耿氏走。
耿氏私下裏撇嘴;“年側福晉快要生了,如今府裏的事務多半是圍着她轉的,福晉這是怕有什麽事不肯自己背着,橫豎咱們兩個全程都看着,也算是個見證。”但若是年氏有個萬一,以四爺的性格,估計大家都要捆成一堆,一塊倒一次黴了。
宋嘉書已經通過這小半個月的看賬,逐漸習慣了繁體字的閱讀和書寫,晚上甚至還會提筆練字。
從前她也想練毛筆字,只是懶得鋪紙倒墨,寫幾個字還要收起來,如今一切都有人代辦,她就負責站過去寫,還是很愉快的。
此時她站在案前照着字帖練字,聽耿氏抱怨。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福晉讓二人幫着管家以來,府裏各處對凝心院和淬心院的态度,比以往好了不知多少倍。
若說從前她們是一板一眼按照府裏的規矩活,像是在操作一臺機器,那麽現在,這機器裏就是灌滿了油,看似還是那機器,但無形中絲滑了起來,她們院裏想幹點什麽效率都高的吓人。
比如從前要桌子掉漆需換一張,需要報備走流程一串子事兒。可現在,庫房的人早早就擡過來,所有的單子都填好了,笑眯眯的道‘請白寧姑娘按個手印’即可。
真是省了不知多少心。
比如此時正托着腮的耿氏,最近被膳房奉承的,更是面如中秋之月,飽滿晶瑩,滋潤的油光水滑的。
耿氏想想近來快樂的小日子,也就點點頭:為了美好生活,跟福晉一起分擔點風險和責任也是應該的嘛。
“反正也不忙,每天就是去坐着對對賬。”
大概耿氏有烏鴉嘴的潛質,她剛說完不忙,府裏就迎來了一件足以讓人忙的焦頭爛額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