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世子
從圓明園回來,四爺似乎心情很好,給兒子們都放了下午的假讓他們各自回額娘處,自己自然往東大院去了。
凝心院中。
宋嘉書輕輕推着弘歷仍舊稚嫩卻挺得筆直的脊背往裏走:“快去吧,額娘給你準備了水,先洗一洗換個衣裳。”看他這樣一直繃着,宋嘉書都替他累得慌。
弘歷點點頭,看起來有很多話想要跟額娘說,但還是先忍住了,跟着嬷嬷去裏面洗澡換衣服。
雖是春末,天熱起來了,宋嘉書還是叫人先燒了炭盆,把屋子烘的熱熱的。
弘歷出來的時候,像個剛出爐的小肉包一樣,被蒸的白嫩嫩的可愛。宋嘉書沒忍住,伸手捏了捏他年糕一樣的腮。
母子倆對着笑起來。
弘歷那種從外頭回來,一直緊繃着的樣子就散了開去,他難得有點任性似的:“額娘,我現在想吃花生牛乳糖。”
雍親王府的花生牛乳糖,很像宋嘉書後世吃到的牛軋糖,裏面包着各色果仁,奶味十足又有點韌性。
雍親王府伺候阿哥們的嬷嬷來自于宮裏,大多遵循清宮裏喂孩子的規矩:能餓着絕不撐着,能吃的清淡絕不吃的油膩。
這種糖吃多了阿哥們會壞牙齒,一旦阿哥們哭鬧着牙疼,倒黴的就是乳母和伺候的嬷嬷,所以這些人有志一同的都不肯多給零嘴吃。
宋嘉書摸摸他的腦門:到底還是個孩子,累了想吃零食。
她索性牽着弘歷的手到小庫房裏去:“想吃什麽都成,要是想吃新鮮的額娘就去大膳房給你要。”
這大考過後的孩子,想吃個炸雞漢堡的垃圾食品多正常啊。
很該放松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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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的生活條件,哪怕是王府裏,饴糖雖多,但白砂糖跟上好的蜂蜜也還都是稀罕的東西,需要批條子才能拿,做成的糖自然也就珍貴。
宋嘉書這裏有的幾種糖就都用巴掌大的半透明琉璃盒子裝着,在燈光下晶瑩剔透的。
宋嘉書索性給了弘歷一個盤,讓他當自助餐吃:“多了額娘也不許你吃,就這個盤的量,你自己挑吧。”
弘歷自己捧着小盤子,白寧拎着一盞拳頭大小的繡球燈跟在後面,阿哥看哪兒她就照哪裏。
最後弘歷拿了兩塊龍須糖,一塊椰蓉餡兒一塊芝麻餡兒,又拿了兩片雲片糕,兩塊冬瓜糖。剩下的半碟子都是牛軋糖,這才心滿意足的退出來。
白寧在後面跟着,有些擔憂的小聲道:“阿哥能吃這麽些糖嗎?”
就見自家格格抿住唇:“随他去吧,弘歷是懂事的孩子。”
正因為懂事,難得的任性才要縱容他,不能總讓他刻刻板板,什麽都做到最好。
“到時候囑咐嬷嬷,晚上盯着他多漱口,多用兩遍牙粉就罷了。”
白寧點頭,也把人都帶走了,将東側間留給母子倆。她親自去大膳房給師傅們交代菜單。
從昨兒知道四阿哥今日回府,格格就花了好久拟今日的菜單。
一會兒想着小阿哥在圍場上只怕吃多了肉,要多弄點蔬果,一會兒又念着在圓明園只怕別人照顧不到他的口味,又要四阿哥愛吃的燒鴨子和糖醋魚來吃,一會兒又覺着阿哥這些日子累了,讓加一道養心藥膳粥來,還特意囑咐少放點黨參,怕小孩子用了上火。
真是無處不想到。
跟着白寧的小丫鬟白露就感嘆:“格格待四阿哥的心真是細致。”見周圍無人又活潑潑笑道:“所以咱們四阿哥也争氣啊,如今這府裏的人待咱們凝心院是越來越客氣了,大差不差的方便都肯給。聽小白菜說,他去前院的時候,那些原本伺候爺的,眼睛只往上看的大太監們,如今都肯給他個笑臉了。”
白寧也覺得心裏舒坦,帶笑道:“這話咱們自己關門說說罷了,可別讓人聽見,給格格招禍呢。”
白露脆生生應了。
她們雖然是奴才,但也是人,能活得好誰都不愛作踐自己。如今見自己伺候的主子有一份體面,自然更有心氣兒好好伺候。
四阿哥有前程,格格就有後福,她們這些下人才能過好。
——
弘歷的小辮是洗澡後擦幹了重新編起來的,黑光油亮的一條,他人小小一個,頭發倒是很好,長度可以掖在他的小腰帶裏。
此時他就認認真真捧着碟子吃糖,宋嘉書越看越覺得可愛。
見他吃了一塊,就遞過去一杯淡紅茶。
弘歷就擡頭笑:“多謝額娘。”喝了兩口才道:“額娘這裏茶味淡,跟着阿瑪喝的茶濃。”
說起了跟着阿瑪,弘歷的話漸漸就多了。況且圓明園他是第一回 去,自然是新鮮,興奮地說了許多風景後忽然頓住,然後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看着宋嘉書:“額娘,等以後兒子求阿瑪,讓額娘也去圓明園。”
宋嘉書失笑,她說這孩子怎麽說到一半頓住了呢。
原來是覺得自家親娘都沒去過這地方,自己在滔滔不絕有點不好意思。
她攬過兒子的小肩膀:“弘歷去了額娘就高興。”再扯扯他的小辮兒:“而且以後日子長着呢,倒別為了這個去求你阿瑪,他心上事兒多。”
再多了也不能說了,宋嘉書只好說到這一步。
弘歷低頭想了想,忽然靠近她小聲說:“額娘,我覺得阿瑪對我們不一樣了。前日騎射的時候,阿瑪對着三哥和我與弘晝,第一回 說:你們都是我的兒子,在我心裏都是一樣的。”
宋嘉書心神一震。
她輕輕問:“你阿瑪這樣說,三阿哥是不是不高興了?”
弘歷點頭:“三哥當着阿瑪沒敢說什麽。但我們回院子的時候,三哥故意跟身邊的太監大聲道:怎麽是一樣的,長幼尊卑差的遠呢。肯定是說給我與弘晝聽得。”
宋嘉書細細看弘歷的神情:小孩子原是最單純受不了激的,可弘歷臉上倒沒有什麽羞憤的樣子,只是小小的臉兒皺成個包子,在困惑阿瑪為什麽忽然這樣說話。
“三阿哥的話……弘歷你聽了就過去吧,可別難過。”
弘歷搖搖頭:“額娘,三哥慣說這樣的話,我與弘晝都習慣了。”
有點什麽東西,當着阿瑪的面三哥每每孔融讓梨,說弟弟們年紀小先挑,背後面對他們卻總是高人一等,有時候眼角都不施舍給他們一個。
他對着宋嘉書笑:“三哥刺兒我們兩句才是正常,要是哪天對我們笑,我跟弘晝才害怕呢。”說着還拍了拍額娘摟着他的手,讓她放心。
宋嘉書緊了緊胳膊,心髒跟被人狠狠彈了一指甲似的:這麽小的孩子,要在現世被同學天天羞辱言語霸淩,肯定會哭的。估計家長早就沖到學校裏去找老師找霸淩的同學家長了。
可現在自己什麽也不能做。
在這種階級與主仆分明的社會,越是高階層,尊卑劃分的越明顯,就像皇上跟皇太子,就像皇太子跟皇子,一字之差天差地別。這些人天生是主子,卻又天生是更尊貴人的奴才。怪不得人人都要争,須得一路殺到最後一步,才能不當奴才。
弘歷沒察覺額娘為他傷心,他只是在想,阿瑪為什麽忽然這樣做,又這樣說呢?
總覺得阿瑪跟之前不一樣。
小孩子的直覺是很準的。
此時四爺正在東大院,對着年氏嘆息:“只盼弘時能腦子清楚些。”
年氏細聲細語道:“四爺的一片慈父情懷,拳拳用心,三阿哥必能體會的。”她說完就見四爺掀了掀嘴角,似笑非笑似的扔下一句:“他最好是體會。”
——
時間回到八天前,四爺帶三個兒子去圓明園之前的日子。
那時候四爺正在府裏對着一盆新的山石盆景觀賞呢,外頭張有德來報:恒親王親來拜訪了。
這是位稀客,四爺命請。
他的這些兄弟們,雖有一個十三是他想起來就心裏暖和的,但更多兄弟是他想起來就要咬住後槽牙的。
剩下的除了那些還在宮裏的比他兒子還小的小豆子弟弟們,也就是老五恒親王,屬于四爺比較能接受的兄弟。
恒親王雖是宜妃所出,但跟老九那個跟着老八上蹿下跳折騰的不同,這位像個佛爺。
大概是從小被先太後娘娘養大的緣故,老五那時候都九歲了,還跟着蒙古出身的太後娘娘說蒙語,後來上書房學問也就很馬虎,在前後左右出類拔萃的弟弟裏,他跟跛腳的老七一樣,都平庸的很像一塊陰影。
老七是腿不好,老五是嘴不好。
但這樣一個人,卻是難得寬厚和平的人。而且他跟自己親弟弟走的不是很近,沒有被親弟弟拉去給老八搖旗,四爺就有種隐秘的同病相憐:自己跟親弟弟老十四也達不成共識啊!
恒親王瘦了很多。
他實打實是太後娘娘養育了好幾年的孩子,感情深厚。太後娘娘一走,他心裏着實悲痛,而且也有種自己又少了個護持人的惶恐。
這半年來瘦的頗為厲害。
四爺見他這樣,對他的語氣就更和緩了,等着聽他的來意。
恒親王先說起今年的大選,然後繞到弘時的年紀肯定會給指婚:“便是一時挑不到合宜的孫媳婦,妾室也總要指一個的。”恒親王吭哧吭哧表達:“這也就算大人了。”
四爺已經猜到了他的來意,那張臉就冷了下來。
恒親王開始冒汗。
他從小就有些怕這個四哥,哪怕現在自己都當了好幾個娃兒的阿瑪,也沒有改變。
但來都來了,只能硬着頭皮繼續道:“四,四哥,三哥昨兒來我府裏說起請立世子的事兒——他府裏有嫡長子沒的說,我家長子雖是側福晉所出,但也有了孫子,我心裏也早就定了世子,只等這哥哥們的示下。”
恒親王是凡事不冒頭的人,如今兄弟裏就三個親王,他是年紀最小的那個親王,立世子之事一直在等上面的先出頭呢。
如今上頭三哥誠親王就帶着好消息來了,恒親王也是精神一震。
也是,今年是個好時候,皇阿瑪對他這個太後撫養的人很是關照,應當不會駁回。
五爺還在那裏美呢,三爺就給了他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去通知老四的事兒,哥哥交給你了。然後三爺就走了。
五爺只能哆哆嗦嗦來了。
四爺聽五爺磕磕絆絆終于說完了,也明白了這意思:誠親王府、恒親王府是想夾着自己這個雍親王府一起上書,人多力量大嘛,被皇上批準的可能性就更大。況且皇上事多,孤零零一府的折子遞上去,萬一皇上忘了豈不吊在那裏,三府連着上書比較壯觀,皇上也會更當回事。
四爺想明白了,但他不想幹。
這會子上書請立世子,必然是弘時。可弘時……四爺想想他近來的所作所為眉頭就能夾死蒼蠅。
但四爺在開口回絕之前,到底心軟了,沒有直接拒絕五爺,只說讓自己想想,到時候回信給他。
弘時,到底是他看重過的兒子。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陸續的死兒子,從嫡長子到之後李氏的兩個兒子,都紛紛挂掉。弘歷弘晝出生前,四爺眼前只有弘時一根獨苗,這份感情原是那兩個小兒子比不了的。
他準備再給弘時一次機會,看看他近來有沒有幡然醒悟。
于是他帶着三個兒子去了圓明園,細細觀察了幾日,然後也給弘時打了預防針:他看三個兒子都是一樣的。言外之意,我這回不請立你為世子,是你還不夠好,你得再接再厲對得起阿瑪對你的良苦用心。
然而弘時轉回去就諷刺兩個弟弟,搞得四爺愈加失望,那點子心軟都沒了。
剛回來就非常正式的派人去拒絕了五爺的聯名上書之事,表示雍親王府暫時不立世子。
四爺這個人,愛恨都激烈,而且他給人機會,是最看不得別人辜負他的心意的,這會子被弘時搞得煩的要命。
然後來跟年氏抱怨:虧得他還不忍心,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弘時機會,結果他表現一瀉千裏的爛了更爛。
年氏這才在旁安慰了幾句。
四爺說完外頭的事兒,繼續關懷年氏:“聽說你叫了大夫,又換了新藥方,怎麽?身子不舒坦?”
年氏微笑,手握住四爺的手:“這回有孕跟上回不同呢,只覺得脾氣不好胸口也悶,所以才叫了大夫,沒什麽大礙。”
四爺眼睛一亮:跟上回不同……若是個兒子就好了。
年氏見他神色就知道四爺所想,也就只是甜甜一笑:“爺放心,我會好生保重的。”
四爺點點頭:“聽說你叫了鈕祜祿氏和耿氏來過一回?說說笑笑可有解了煩悶?她們兩個心地規矩都不壞,耿氏脾氣急些,鈕祜祿氏更仔細穩重些,都可陪着你作伴。”
年氏垂首,看着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四爺再看事清明,到底是個男人,他能看得出這王府裏的女人心正不正,有沒有手腕詭計,可到底也看不清,也不屑看女人之間細膩的情緒。
鈕祜祿氏再是個好人,年氏也覺得,自己的存在是絕了她側福晉之路的障礙。自己若再有個兒子,就會壓着鈕祜祿氏的兒子。
所以鈕祜祿氏再是個好的,年氏也不打算跟她多來往。
但這話她不會跟四爺說,她只是如常帶笑:“是,兩個格格一沉靜一爽快,我們說了好一會子話,給爺和阿哥們送了圓明園去的酸梅湯,我也分給了她們。”年氏溫柔地望進四爺的眼睛:“只是我說話多了就胸悶,坐久了也腰酸,等再過些日子再尋兩位格格說話吧。”
四爺原就是為了讓年氏痛快的,聽她這麽說就随意點頭:“你忖度着自個兒身子來就是。”
——
弘歷對阿瑪的不解,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因有着三年一回的大選,皇上今歲的四五月份就沒安排別的大事,也不準備三山五園的出京去逛,所以頗為有空。
誠親王府和恒親王府請立世子的折子上了沒兩日,皇上就批準了。
消息迅速在京裏傳開:兩個親王府多了兩個世子是一個新聞;還有一個親王府明明有個十四歲以上,符合申請年齡的兒子卻不請立世子的又是一個八卦。
八卦這件事,往往都是傳的人開心,主角痛苦。
如今弘時就非常痛苦。
這件事已經在府裏傳開了,雖然沒有人敢當着他的面說這件事,但他自己心裏有這件事,看別人的眼神,就都覺得藏着譏笑和看熱鬧。于是所有人對他的所有舉動,統統被他理解成為嘲諷的大耳刮子,一個接一個糊在臉上。
消息一來,他就把自己關在屋裏不出門。
最西面的小院,弘歷按住樂得要翻跟頭的弘晝:“不許露出高興來知道不知道?”
弘晝捂着自己的嘴,眼珠轉來轉去,像一只高興的猴子。
弘歷按了一半,自己也笑了。
真是痛快,原來阿瑪的話應在這裏!
弘晝把手拿下來:“四哥你也笑了!”
弘歷索性跟他一起躲到被子裏,兩個孩子趴在被子裏悄悄笑了半天。弘晝本來就胖乎乎體溫高,一高興更熱的像個火爐。他也是被四爺修理過的人,不敢幸災樂禍在地上打滾,只敢趴在弘歷耳朵邊上:“四哥,我真高興!”
弘歷嗯了一聲:“只能在這裏高興”。
弘晝繼續問道:“四哥,不是世子就跟咱們一樣,他以後別想再老欺負咱們是不是?”
弘歷點點頭。
他們也越來越大了,也可以去前院念書,跟在阿瑪身邊了。
弘晝笑得直打滾。
他雖然混世魔王似的,但心裏什麽都明白。他知道他跟三哥的不同,從出身從年紀,甚至更小的時候他就明白什麽是得寵和不得寵。李側福晉比自己額娘得寵,三哥比自己得阿瑪的重視。
弘晝心裏是很清楚的。所以他最渾最大膽的事情,也只是在四爺這個親爹跟前打滾告狀,在福晉跟前,在弘時跟前,他從沒敢鬧着打滾,哪怕院裏的小太監當着他的面被抽的渾身是血,他也只能捂着眼。
他知道,這些人不會縱容他。
孩子心裏其實什麽都明白。
三哥做不成世子,就不比他們高一截,大家都是一樣的。
弘晝想想就笑得打滾,他知道身邊的四哥也一定是很高興的,從懂事開始,他們看見三哥那張人前人後對他們不一樣的臉就讨厭。
他忽然覺得旁邊的四哥不笑了,就從黑乎乎的被子裏伸手推他:“四哥,四哥,你怎麽忽然不高興了?”
弘歷的聲音從被子裏悶悶的傳來:“你說李側福晉會不會為這件事為難咱們額娘?”
弘晝的笑聲也止住了。
兩個孩子的手在黑暗裏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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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心院。
宋嘉書迎來了喜氣盈門紅光滿面的耿氏,驟然一見,簡直像個紅太陽從門口移動進來似的。
耿氏氣色之好,興致之高,遠勝于過年。
宋嘉書一見她就笑了:“你這樣叫李側福晉看着,她能氣的上來咬你。”
耿氏此時是一說話就要笑出聲來:“嘻嘻,讓她咬我啊,反正她咬我,兒子也不是世子!”
宋嘉書轉頭跟白寧說:“換甘草涼茶來吧。”耿氏現在的狀态可不适合喝熱茶。
白寧也帶着笑下去換。
耿氏現在高興的食不知味,根本不在乎喝了什麽茶:“她也有今日!”一句話道盡了這些年的隐忍憋屈。
李側福晉為人要強拔尖,跟福晉還要反□□,何況是對下面這些格格們。
入府的前十來年,李氏又實在得寵:在這個時代,男人寵女人,無非是給位份讓她尊榮,給恩寵讓她多生孩子。李氏的側福晉是四爺親自上書請的,在孩子上,李氏也是連生一女三兒,幾乎包圓了四爺從二十歲到三十歲的全部子嗣,也就這些年,才有弘歷弘晝這兩個見縫插針出現的孩子。
耿氏捧着涼茶冷笑:“人家得寵是人家的本事,她若像年側福晉一般,今日我也就不笑這一場。”
兩位都是專房之寵,但年氏不欺負人。
宋嘉書表示理解:如果說雍親王府是一個公司,之前李氏就是一個人憑借讨好大老板分走了絕大多數獎金。這也沒辦法,誰讓人家業績(孩子)多,只能羨慕。但她不但分走了大家的錢,還轉過頭來仗着比大家高半階不停的踩着別人的頭,這就太讨厭了。
誰不是活生生的人?就算硬件不如人,業績不如人但也有尊嚴啊!誰喜歡別人天天冷嘲熱諷,被人踩着當梯子玩?
若有長長久久踩着別人的本事也就罷了,但這種人一旦摔倒,想湊過去采兩腳的人不要太多。
耿氏喝盡了一杯茶,臉上露出了深刻的遺憾:“哎呀,明日怎麽偏免了請安呢,我都等不及給側福晉請安了。”
宋嘉書提醒她:“後日你可別鬧事。明日免了請安,是福晉是要去拜壽,回來心情肯定不會好的。”
耿氏一愣:拜壽有什麽心情不好的。
宋嘉書見她真的歡喜瘋了,只能提醒道:“佟家。”
耿氏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明兒是佟家的老太太過壽。這位老太太也算四爺半個外祖母,福晉肯定得親自去。要是別人家福晉趕着擺宴前到就是了,但佟家算是四爺外家,福晉也得去執子侄禮,作為親戚早早去拜壽。
那少不得要與佟家的兒媳婦們會面。
佟國維生了六個兒子,其中就有寵妾滅妻讓四福晉一提起來就煩躁的隆科多同學。
宮裏他都能讓李四兒出面,明日家中擺宴,李四兒肯定會冒出來的。
福晉估計還要跟她打交道,心情能好就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