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錯誤
張佳氏暫且不提,只說五月底,諸事暫休之際,四爺許府裏的側福晉、格格們見一見家人。
這兩年來,一次為了皇上聖躬不安,一次為了皇太後薨逝,年節下諸人都未曾走親訪友。
福晉便在晨起請安的時候說了此事:“叫你們院裏的小太監,來領對牌出府去告知你們家人準備着入府吧,規矩仍是從前的規矩。”福晉端着茶盞:“倒也不必急,趕在六月前見了便是。”
衆人都高高興興準備回去給家人傳話了,尤其是格格們,不比側福晉,家人雖不能常入府探望,但遣人來門下送些東西,還是可以的。格格們就只能三節兩壽的,才往家裏送點東西,知道點家裏的近況罷了。
耿氏是個急脾氣,眼巴巴等着兩位側福晉見完,迫不及待的來尋宋嘉書,把各自的太監打發出去跟家裏交代去了。
等小太監回來,兩人再回禀了福晉具體的日子。
宋嘉書回到凝心院的時候,白南迎上來幫她換衣裳,口中邊道:“格格,聽說耿格格的阿瑪新升了內管領,以後宮裏宮殿有重修好了需要裝裱的都歸耿大人管呢。這會子家人又能進王府探候,真是雙喜臨門。”
宋嘉書也笑了:“是啊,內管領可是個肥差,是件喜事。”
內管領共十二個,隸屬內務府處,幾乎林林總總管着宮裏各項事務,宮裏太監都往外報賬。從貢奉內廷祭祀食物到房屋修繕到管理車馬,幾乎能想到的宮廷內的雜事,都要經過一回內管領的手。
內管領本就是好差,其中這主管修繕裝裱就更是好好差——無論什麽年代,裝修都是油水豐厚,何況是給皇帝家裝修。
白南笑嘻嘻道:“旁人的好事不如自家的好事。”說完還屈膝道:“奴婢給格格道喜,賀喜老爺升了員外郎。”
白南口中的老爺,是鈕祜祿氏的阿瑪,兩個月前剛升了禮部從五品的員外郎,主管祭祀物品之事。
白南這一賀喜,宋嘉書倒是有些警惕起來:如今外頭朝政複雜,這升官別是什麽陷阱才好。
于是在鈕祜祿氏生母彭氏入宮時,就旁敲側擊問了一下,然後才搞明白。
原來這升官,不是說她阿瑪多有本事,而是時人做官,都偏向滿人。譬如禮部這從五品的員外郎編制內官員,滿人可以占八個,漢人卻只有兩個位置。
旗人本就比漢人少許多,做起官來可謂是分子又大,分母又小。鈕祜祿氏的阿瑪又是個正經的滿軍旗人,哪怕本事不顯,只要老老實實做官,熬資歷也能混個出身。何況他還有個皇孫外孫,雍親王又是出了名的冷着臉不好惹,誰又會去得罪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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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氏看着女兒就笑眯眯的:“家裏都好。你阿瑪成日念叨着既上承天恩,就不能辜負了去,每日當值用心的很,休沐都常跑了去值房,只說要報主子爺和王爺的恩典。你的弟弟們也都關在家裏讀書呢,雖不成器,倒也老實。”
到底女兒已經入王府十多年,彭氏對着她,親近雖有,但總是客氣小心多些,反複跟她保證:“外頭都好,格格切不能為了家人攪擾了王爺,只要你跟小阿哥好,我們就求神拜佛了。”
宋嘉書所有的囑咐都不必說:她原就是想讓家裏安靜,別鬧事好好過日子,見了才發現這鈕祜祿氏一家子都是老實頭,姻親也簡單的很,想鬧事也鬧不起來。
阿瑪做的這一點官,基本也就是個芝麻,還是八個芝麻裏的一個。
九龍奪嫡到了這個階段,是個人都得拉上戰場來頂着,鈕祜祿家也完全靠不上來,連炮灰都不算。屬于那種八爺九爺想找雍親王府親眷麻煩,都懶得找他們的那種透明人。
宋嘉書放心了,只閑适的過日子,等着去圓明園那一日。
——
圓明園此時還未經雍正帝、乾隆帝兩代擴修,景致雖別致秀麗,卻宛如一個豆蔻年華的美人兒,尚且沒長開,還未到美貌鼎盛之時。
畢竟康熙爺的暢春園,才是當今皇帝的別苑,圓明園且蓋不過它的風頭去。
然而宋嘉書和耿氏還是逛的津津有味,這圓明園起碼比雍親王府有意思多了。
雍親王府是府裏有花園,而在圓明園,卻是園子裏頭有許多精致房舍。
且說她們到圓明園時,已然是分明夏日,湖上也遍布了荷花蓮蓬,水裏面還有許多羽毛鮮亮的水禽優哉游哉。
等太陽落山了,點上驅蚊蟲的香藥,然後在水邊一坐,當真是清風徐來,花香沁人。
夏日的晚風本是一片溫熱,偏又夾雜上水汽的涼,吹得人愉快的發酥,宋嘉書覺得自己就像一塊快樂的小餅幹。
晚上出門逛逛頗為清爽怡人,白日太陽大不出門的時候,也頗有樂趣。
她常看到圓明園內散養的仙鶴、孔雀等很不怕人的随意溜達進她的小院,就躲在樹蔭下乘涼。甚至時不時還有小鹿跑進來,睜着大大的濕漉漉的眼睛,試探着走來走去。起初有人靠近,小鹿還要跳起來跑走,被喂了兩回嘗到了甜頭後,這些貪吃的小鹿幹脆就直接進來頂窗戶,要是門沒關,它自己就從珠簾外拱進來了。
宋嘉書喜歡小動物的心得了極大的滿足。
耿氏卻與她恰恰相反,宋嘉書喜歡動物不喜歡花,而耿氏的樂趣在于流連于圓明園各種花木上,見了動物就怪厭煩的,尤其是各種鳥獸。
用現代的話來說,她頗有點尖嘴綜合征,見了尖尖嘴就起雞皮疙瘩。連帶着鹿啊松鼠啊都不喜歡。有次弘晝弄回只小羊羔來,耿氏就道:“放到你鈕祜祿額娘那去吧,她喜歡着這些東西。”
弘晝就抱了一只小羊羔子過來:“鈕祜祿額娘,你看我給你抱回來的小羊。”羊羔不知失了母親,還咩咩的挺高興。弘晝也蹲下摸他的頭,然後仰着臉道:“鈕祜祿額娘,這小羊肉包子真高興啊。”
宋嘉書:……
弘晝把他的‘羊肉包子’放下,然後就跑進去找弘歷:“四哥,你別看書啦,咱們去找三哥玩吧。”他嘿嘿笑着:“聽說他今早又被阿瑪罵了。”
宋嘉書在旁看着就想笑,據她素日看過來,弘晝的聰明裏帶着一種邪氣,不是能謀定後動的脾氣。誰要是讓他沒臉,他當場也得把別人的臉撕下來,講究個有仇當場報,跟個小爆竹似的。
弘歷的臉從窗子後露出來:“快進來寫字,不然明兒被阿瑪罵的就是你了。”
弘晝只得蔫頭耷腦的進門練字去了,還不忘回頭:“鈕祜祿額娘,我的羊肉包,咱們晚上吃羊肉包吧。”
——
孩子們的事兒暫且不提,只說新入府的張佳氏,也被四爺帶來了圓明園。
這次跟着四爺來的,除了極為得寵的年側福晉,就是兩個阿哥的生母,臨了忽然添了才入府的張佳氏,實在是突兀。為此,府裏從福晉到格格們,都對張佳氏‘另眼相看’,很是提高了些警惕。
其實四爺帶着她的緣故很簡單。
張佳氏入府,是皇上特意指給雍親王府的,剛剛在皇上那裏挂了一個‘了無生趣,頹喪過度’惡名的四爺,覺得必須表露一下他對人間的流連,所以立刻帶上了新鮮出爐的侍妾一起到了圓明園,也好向親爹表達一下他積極樂觀的生活态度。
張佳氏也是個有心眼的姑娘,進門先把所有的同僚看了個遍。
甚至還特意列了一張表,從上到下把府裏的人梳理了一遍。
福晉作為正妻,自然是正上方的頂頭上司——滿人在嫡庶上講究是不如漢人多,從前在關外也搞過幾大福晉并立的事情,但如今入關良久,也走上了被漢人禮教同化的路線,滿京城有寵妾的不少,但除了隆科多,還真沒幾個滅妻的。
張佳氏自知四爺不是隆科多,自己也不是李四兒,所以聽福晉的話這是鐵律。
再往下,年側福晉。張佳氏很慶幸這位甚是得寵的側福晉如今懷着孕,這才是自己命好呢,距離年側福晉生産坐月子,這中間半年多,足夠她得到四爺歡心站穩腳跟了。
再往下,張佳氏筆停了停,到底還是把鈕祜祿氏和耿氏的排名分了個上下寫上:論資歷輪兒子,和她打聽到四爺如今的看重程度,都是鈕祜祿氏高一點。
對張佳氏來說,這兩位就是自己短期的目标了:在四爺心裏留下印象,然後盡快有個兒子。
接下來宋格格、武格格和郭格格被她寫在一行,這屬于陳谷子爛芝麻的反面教材,自己要吸取經驗教訓。
至于李氏——她就在門口磕了個頭還沒見過呢,決定啥時候這位被放出來,再把她加進去。
且說張佳氏把所有同僚都排查了一遍,發現了一個漏洞:這府裏的女人都好生老實巴交哦!年側福晉聽說是十足的得寵,但也只是關門養胎足不出戶,剩下的格格裏頭,耿格格倒是言語爽脆些,可也不得寵,鈕祜祿氏就更是溫和靜默的性情。
尤其是張佳氏眼裏的三位反面教材宋氏、武氏、郭氏,看上去總是木木的,人不問不張嘴。
為着她進府,福晉是開了一桌宴的,算是讓彼此都認識認識。
席上那三位如同并列的陰影一樣,給張佳氏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怪不得你們不得寵呢!
張佳氏自覺掌握了‘物以稀為貴’的財富密碼,撸撸袖子就準備上了。
張佳氏生的嬌俏可人,在家裏也是掌上明珠。
因在旗人家對未出嫁的姑奶奶都十分看重,且張佳氏生的好,家裏也就都肯嬌慣她,凡物她撒個嬌,旁人就都讓給她,有事她嗔一聲,兄弟們就都先給她賠不是。
如今出了閣,入了王府,她的想法也沒變。反正她年齡小長得美,略微嬌氣些,四爺容讓她,多麽标準的寵愛開端。
這府裏就缺個自己這樣敢跟四爺正常說話的女人啊!
于是在四爺再次到她屋裏之後,她就實施起來,拎着帕子嬌嗔道:“爺都好幾天不見人影了。今兒說是要來,卻還是這早晚才來,可見是心裏沒我呢。”,順便還附贈四爺一個可愛的“哼!”,便把頭扭了過去不理會四爺了。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對四爺來說,世人見他皆是跪着捧着笑臉。忽然有一個站起來跟他甩臉子的,他不會覺得驚喜,只會覺得:需要收拾。
他不是那種破壞規矩,虐戀情深到沒有腦子的。一般自己喜歡波折的,是因為社會沒有虐待他。
正如被慣壞了的孩子,家長替他避免了別的痛苦,他就會自找苦吃,并且以為自己吃盡了苦正在被全世界陷害,跟全世界作戰(比如弘時)。但像四爺這種從小吃過了苦頭,媽都換了兩手,生在奪嫡亂世被親爹搞得要修仙的皇子,讓他為愛癡狂自找苦吃,那是不可能的。
年氏得了他的心,除了自身條件過硬,還得是全心全意愛他,提供了豐富的情緒價值呢。
讓他去哄別的女人,那是做夢,哄別的女人幹嘛?
他有這功夫為啥不哄他親爹呢?那還能做個皇上。
次日,四爺就揮揮衣袖帶上家眷兒子們回京,然後把張佳氏留在了圓明園。
耿氏跟宋嘉書一輛車,在車上笑得打跌。
“姐姐,你說這是哪裏跑出來的神仙哦。”枉費了她之前好一陣緊張的如臨大敵。
宋嘉書在腹內分析了一下張佳氏折戟沉沙的緣故,主要歸在了性格決定命運上。只因宋嘉書到底被關在雍親王府後宅,不知道張佳氏也實在是命數不好,跟四爺鬧別扭的時間選的太遭。
不然這嬌嗔也不至于換來這般嚴酷的下場。
四爺正心煩:前朝出事了。
李光地死了。
他是康熙爺的重臣,從平三藩的時候就一封書信投誠了過來,雖然這一封書信把好友陳夢雷坑成了逆賊坐牢去了,自己平步青雲,可見這人品很值得商榷,但李光地做官的本事卻是杠杠的。
康熙爺甚至聖谕明發,贊道:李光地謹慎清勤,朕知之最真,知朕亦無過光地者。①
這樣的考評在康熙爺這裏是極少的。
這位老先生一死,康熙爺難過的一日吃不下飯去。
他也老了,這些老臣去一個,就是在他心上挖個坑,像是冥冥中有人推着他也走向至深至暗的死亡一樣。
皇上傷痛,滿朝就得跟着傷痛。
四爺也覺得痛苦。
他倒不是為了李光地痛苦,而是為了另一樁事。
李光地死前似有所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曾給皇上進言:八阿哥乃諸位阿哥裏最賢者,可立為儲君。
皇上自然是不高興的,不過想想李光地的年紀也七十七了,行将就木身子一直不好——別人舉薦皇子是為了從龍之功,可李光地明顯比自己身子差,估計等不到下任皇上登基,所以康熙爺也就把這位老臣當成是為國本憂心的純臣,沒有削他。
當時四爺得了信就不是很痛快,如今李光地幹脆利落的死了,四爺就更難受了:人之将死振聾發聩之言,皇上怎麽會不往心裏去呢。
四爺就不明白,老八怎麽就有那麽好的人緣,這麽多人死活要捧他。就連斃鷹事件後,他幾乎已經注定翻不了身,還有人再不斷的給他搭梯子艱難的圍繞着他。
還有他那位已經在做大将軍王的十四弟,去了西北也沒少跟老八再有聯絡。
四爺心情是真心不好:剛被宿敵給坑了一把,轉眼發現大家都更喜歡宿敵,真是令人郁悶的想把李光地從棺材裏拉出來,叫他不要誇完老八就死。
更叫四爺燒心的還在後頭。
李光地的話雖不是站在朝堂中心呼喊的,但也不是上的密折,四爺能知道,朝臣們也都能知道。
他的死宛如一個開端,衆人見皇上也沒罰活着的李光地,也沒刻薄死了的李光地,照樣給了哀榮,于是就又摩拳擦掌的上了。
一時朝上就儲君之事,又此起彼伏。
有跟着舉薦八爺的,有主張複立太子的,還有推崇如今在西北報效祖國的十四爺的,熱鬧的很。
四爺這邊婉拒了隆科多和年羹堯紛紛暗中表示要舉薦他。
一來是覺得此時并未到一擊而中的關鍵時刻,二來……這兩個人他也并不是很放心。
滿人少,滿人親貴更少。
彼此間總是有親。
隆科多的親爹佟國維老人家,康熙爺的舅舅,那是很喜歡八爺的。而年羹堯的原配夫人,是納蘭容若的女兒,納蘭容若還有個親弟弟揆敘,真是标準的八爺黨。
四爺煩他煩的要死,還好揆敘去年死了。
朝上一片亂拳,皇上不置可否,照樣起駕去蒙古了,只帶了幾個小兒子。
衆人被抛在京裏,正主不在,只得暫且閉嘴,進入了一片詭異的和平。
——
朝上的事兒,宋嘉書不知道,弘歷也不夠年齡知道。
他最近只覺得弘時不對。
回來跟宋嘉書道:“額娘,我看三哥是真的病了。”
在圓明園的十來天裏,三阿哥就弱柳扶風一般,上不了馬拉不了弓,人着實也瘦了一大圈。
弘晝看的很開心,拉弓拉的更響了。弘歷要想的就多些:三哥這是不是搞什麽哀兵政策,在這兒博同情。
直到回來又觀察了兩天,發現不對勁:外頭別的王府送進來帖子請他,阿瑪都準了,三哥自己居然推了身子不好不去了!
要是原本的話,能跟這些堂兄弟接觸,三阿哥每回都是像個孔雀是個開着屏就去了。
所以弘歷覺得,三哥真的病了。
其實弘時只是覺得自己沒臉見人,上回兄弟們見面都覺得他跟另兩位一樣都是準世子,結果誠親王府和恒親王府的都轉正了,只有他自己沒結局,弘時很不好意思出門。
見到兄弟們的帖子都恨不得把自己挖個坑埋了,哪裏肯去應酬。
他這一不肯交際,四爺倒是對他燃起了一點希望的小火苗:莫不是浪子回頭,知道外頭的人不安好心對你是捧殺,所以如今痛定思痛呢?
若真能回轉,也不算辜負他的磨砺。
但四爺已經被弘時蠢過好幾回,輕易不肯再信,只把他調整到以觀後效這個模式來,然後騰出手去忙外頭的事兒了。
康熙五十七年的下半年,就在這樣詭異的平靜中緩緩劃過。
——
宋嘉書站在門口,接了一片雪花在手裏。
雍親王府的日子,竟然給她一種‘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的感覺。這樣快又從夏到冬了。
一進臘月就是年,福晉把府裏的臘八粥等事務放給了兩人,她專心忙着過年的走禮,尤其是德妃那一份。
中秋和頒金節入宮,德妃都把她叫到跟前來認真問道:自己賞的兩個宮女杳無音信不說,皇上賞的張佳氏怎麽也搞到圓明園去了?
無論福晉在府裏是什麽令行禁止的主子樣,在德妃跟前也只得風行草偃的低頭。
福晉這些日子就且顧不上府裏,跟四爺一樣,眼睛都放在外頭。
白寧在後面幫她抱着手爐:“格格看看雪就進屋吧,年節下不好請大夫的,可別凍着。”
宋嘉書退回屋裏:“今冬雪多,弘歷和弘晝回來又好堆雪人了。”
如今院子籬笆旁還堆着一個有點歪的雪人,它頭上像模像樣的帶着鬥笠,眼睛上塞了兩塊炭,一個胡蘿蔔插着當鼻子。
白寧抿嘴笑:“咱們四阿哥長大了,要不是五阿哥纏着要玩,只怕阿哥不肯堆。”
宋嘉書點頭:在皇家也孩子不了幾年了。
如今弘歷的功課倒有許多是史書和律法條例,四爺在培養孩子上,也是強迫症的很,一日日上了發條的鐘一樣,頗為緊張。
但宋嘉書明顯覺得,弘歷很享受這種緊張。
三歲看老。
歷史上長壽的,坐皇位坐的久的皇帝也不少,人老了難免有些放松惰性,乾隆的政過且不提,但有一點是很少有皇帝做的到:一直到死的那天,他都牢牢抓住了至高無上的權利,從來沒被人奪走威脅過。
齊桓公晚年凄涼死于暗室,玄宗被國亂逼的吊死貴妃退位上皇,可乾隆帝,可是勤奮的抓着權利直到最後一秒。
這樣的人,從幼年起就不會是個懶惰扛不住壓力的人。
宋嘉書想,要是自己穿成李氏,有弘時這樣的兒子,她就不叫他争了,老實聽話快活做人,反正不是那塊料子,求個一輩子平安就行了。
可弘歷,他是躍躍欲試的,對權利的向往是骨子裏種下的。
果然是康熙的孫子,雍正的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
①:康熙爺對李光地的考評見于清史稿。
說起揆敘,其實還有件有意思的事情。他康熙五十六年去世,谥號文端。雍正二年,追論揆敘及阿靈阿罪狀,削官去谥,改镌“不忠不孝陰險柔佞揆敘之墓”。四爺在記仇和刁鑽上是很有造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