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日歷
自打請安時,武氏叫宋嘉書迎頭發作一回,接下來的日子都十分安靜。
每日請安的時候都是閉口不言,唯有一雙細長的眼睛,時常委委屈屈的看着宋嘉書。但只要宋嘉書的目光略微落在她附近,武氏都立刻像一只受驚的白兔一樣,低下頭吃茶。
這給耿氏氣的,轉頭就念叨:“瞧她,故意做出怕的了不得的模樣,跟咱們欺負了她似的!”
除了日常請安做委屈臉,武氏私下裏也往東大院去求見了幾回,送了些布頭去,說是年側福晉出身好,哪裏認得許多貧苦人,倒是她家世低微,母家左鄰右舍有些貧寒之人。
年氏起初不怎麽理會武氏,連着她送去的布,也不肯給兒子用。
年氏只信自己人,于是讓壽嬷嬷親自去下頭莊子上收布頭,只要那種貧苦但多子之家健壯的男孩穿過的衣裳。等收全,整理幹淨布料,做好了百衲衣、百衲被,已經是一個月過去了。
不知是不是民間傳說管用,自打六阿哥穿上了百衲衣,還真是睡的安穩了許多,也不動辄啼哭了。
年氏為了兒子,對武氏态度就好了許多,武氏來求見三回,她還是能見一回的。
不過武氏想讓年氏把四爺分給她,那是純做夢。
——
而宋嘉書忙的,另有其事。
過了二月二龍擡頭後,四爺就把弘歷弘晝的哈哈珠子召進了府裏。
他也吸取了當年給弘時選伴讀的經驗教訓:當時四爺一片慈父情懷,想着弘時跟弟弟們年歲差的大,只怕寂寞,就弄了兩個出身頗高的孩子來給弘時做伴讀,想着他也有個伴兒。
誰料到二世祖們會了面,居然學的都眼高于頂起來。在弘時伴讀們的眼裏,除了三阿哥,格格所出的年幼的四阿哥五阿哥都不必太在意。
弘時讓他們打弟弟的太監,他們就敢動手。
于是四爺這回弄進來的,不是筆帖式的兒子,就是骁騎校的兒子,阿瑪的官職不過六七品,孩子入了王府自然有些懼怕,就會老實些。
弘歷的兩個伴讀,一個洪鄂氏,一個索爾濟氏,雖家裏沒有出息的子弟,但也都是鑲白旗下的滿洲老姓。
能被雍親王府選中,做阿哥伴讀,對他們兩家來說也是意外之喜。
因兩個人也都是十歲左右的男孩了,除了初入府邸時來給宋嘉書見了一回禮,別的時候就再也沒來過後院。
宋嘉書也只是在往前院送點心、炭火等日用之物時,都不忘多送兩份。
“到底還是有了伴讀好。”耿氏都在凝心院都放了個自己的針線笸籮,此時邊做荷包邊對宋嘉書道:“眼見得弘歷弘晝就長大了,少了許多孩子氣。”
宋嘉書點頭:身邊有了自己的伴讀,自己的人,心态就跟原來截然不同了。
耿氏笑容跟心情一樣燦爛:“昨兒弘歷回來說沒說?爺準備以後出門帶上他們兩個了——可見長大的好處,從前爺只肯帶着弘時的。”
四爺日後出門,走親訪友肯帶着弘歷弘晝,就是給了讓弘歷弘晝出現在宗親勳貴眼前的機會。
況且由四爺親自帶着,也讓人知道,這雍親王府,除了準備娶親的三阿哥弘時,還有兩個得雍親王看重的小阿哥。
耿氏自然心花怒放。
一時手裏的針線都放下了,開始暢想美好未來:“這會子帶他們出去見客,等再過一兩年,他們就可以獨自出門替爺辦事了。再早早定一門親事,哎呀,你我就可以做婆婆享福啦。”
宋嘉書:……孩子們才八歲好不好。
耿氏很是美了一會兒,然後才想起八卦來:“瞧我這腦子,居然忘了正事。三阿哥要成婚了。”
宋嘉書疑惑:“不是欽天監算了日子,過了今年中秋才大婚嗎?”
耿氏搖頭:“不是迎娶正妻董鄂氏,是先納妾。”
大清在皇子婚俗上實在奇葩,也被很多漢人不齒——正妻沒進門前,經常先弄兩個侍妾服侍,更甚至于讓側福晉這種有品級的先進門。導致正福晉進門的時候,爺們可能心上有人不說,最慘的是膝下還已經有兒有女。可謂是一進門就是開啓困難模式,這新娘就真是新娘了——進門直接給庶子當娘。
這在漢人看來,完全是亂了嫡庶尊卑。
可康熙爺的兒子們,個頂個都是這麽過來的。福晉進門前,李氏和宋氏就都在了。
只是這個例子在皇孫身上少見些——康熙爺孫子太多,按照物以稀為貴的原理反推,孫子們就不如何金貴了。宗室滾雪球一樣壯大起來,都嗷嗷待哺等着康熙爺發媳婦,所以在孫子輩上,康熙爺往往只指一個正福晉,很看得上眼的孫子,才會給他再從秀女裏劃拉個側室。
于是宋嘉書奇道:“宮裏沒給指妾室吧。”康熙爺對弘時不是另眼相看,而是根本還沒怎麽用眼看過。
“不是宮裏指的,是李側福晉的親眷。李側福晉的阿瑪的親妹妹嫁了鑲藍旗鐘家,這回三阿哥要娶的側室就是李側福晉姑媽的兒子鐘達的次女。”
宋嘉書在腦子裏很繞了一回這個親戚關系:“姑表親?爺答應了?”
耿氏聳聳鼻子:“三阿哥自己就是沒品級的,這妾室自然也是如此,有什麽可不答應的?”她還交代了下自己的消息來源:“這是上午福晉讓我去審清明的祭品單子時我聽到的,李側福晉已經求了爺,福晉也不愛管,說是到時候在前後院各擺幾桌酒就是了。”
宋嘉書繼續分揀茶葉:“也是,咱們頂多出一份見面禮,別的也不礙着。”
她邊聽耿氏說話,邊分茶。
她的小庫房裏如今有許多茶葉,除了份例裏的,福晉和四爺處也常給新茶好茶。一年到頭喝不完,越攢越多。
普洱紅茶之類的倒是不怕放,可惜綠茶花茶,又沒有個冰箱冰庫的存着,翻過一年,味道就大不如前了。
宋嘉書準備挑出一部分來做枕頭芯子,許多幹透了的碎葉就收在透氣的棉布包裏,正好可以除潮。
耿氏說完弘時納妾之事,宋嘉書除了讓白寧提前準備一對喜鵲登梅的金簪,別的也沒往心裏去。
倒是弘歷回來還特意說起了這件事。
——
男孩子發育一向較女孩子晚些,如今弘歷還是張有點圓的包子臉,赭紅色的常服映的臉上也紅撲撲的。
他用這張包子臉嘆氣:“額娘,三哥很不喜歡要進門的妾室。”
彼時府裏倒是傳開了過了四月初九三阿哥的側室就要進門的消息,但弘歷居然連弘時不喜歡這個側室都知道。
宋嘉書對兒子道:“弘歷啊,雖說如今你有了自己的伴讀,又添了兩個年長些的太監,多了屬于自己的心腹人可支使。但你在前院住着,不要讓他們總出去打聽消息,你阿瑪忌諱着呢。”
弘歷搖頭:“額娘放心,不是我打聽的,是三哥捉住我強逼我聽的。”弘歷臉上還多了些被脅迫的悲壯。
宋嘉書:……
聽弘歷細說,原來弘時為人真有些天真之處。
起初宮裏将董鄂氏指婚給他的時候,弘時一聽說自家岳父累任尚書,還是滿洲八大姓的出身,弘時就覺得面上十分有光,興高采烈。見了兩個弟弟雖不說挺腰腆肚,但下巴也比平日擡高了十度不止。
不但炫耀自己的岳家,還拍着弘歷弘晝的肩膀安慰道:“我是長子,皇瑪法才有此隆恩,你們雖不如我,但到時候好生表現,估計就能有一門說的過去的妻室了。”
弘歷素來是‘你說話,我聽着,你不做好哥哥襯托的我更是個好弟弟’這般作風。
可弘晝不行,他是忍不得一點氣的,一聽弘時這樣看不起人,就哼哼唧唧,眼睛翻到天上去了。
弘時就覺得,哎呀這個五弟,好心當成驢肝肺哩,我跟你們傳授經驗是看得上你好不好!
于是弘時也不理弘晝了,專門捉住弘歷來炫耀。
弘歷灌滿了兩耳朵炫耀後,李氏向四爺求了新一樁婚事的消息就傳了出來。于是弘歷在遇到弘時的時候,客客氣氣表示:“恭賀三哥要先迎娶小嫂了。”
然後就被弘時一把抓住,開始訴苦:“四弟你還小,只以為多娶一個女人就是多一分便宜。”(弘歷:我并沒有這樣想。)
弘時愁眉苦臉:“你哪裏知道我的為難。額娘也不肯跟我商議,就去跟阿瑪求了此事——表姨家的鐘氏表妹我從未見過,據說才德也不出衆,如何能嫁入王府做我的妾室呢?”
弘歷心道:原來三哥覺得自己這樣奇貨可居。
但還是眨着大眼睛問道:“既然是三哥外祖家的親眷,必是好的。”
弘時痛苦道:“唉,你不知道,鐘達原也是個工部的六品官兒,可去歲剛被人參了官職沒了,現在是個白身啦!”一想到自己要娶一個色不驚人貌不出衆,親爹還是白板的姑娘,弘時就覺得很痛苦。
于是也不用弘歷格外想探知這位三哥的信兒,這位自己就全禿嚕出來了。
弘歷抱着額娘新給做的茶葉枕頭芯兒,邊嗅邊說:“三哥說自己去李側福晉處拒絕來着,可他一說不,李側福晉就犯了頭疼要暈過去,三哥也無法了。”
這番話說的宋嘉書也無語起來。
一時,福晉處的赤雀送了新的賬目來。
她福身給鈕祜祿格格和弘歷阿哥都請了安,這才堆笑道:“福晉晨起與格格說起的賬目就是這本了。”
待赤雀離去後,弘歷也不說話了,只安靜的看着額娘算賬。看了一會兒就也跟着在旁邊練習算數,算了一會兒就驚訝道:“額娘算數真的很快。不如下回我将師傅出的數算題拿回來給額娘看?”還現場寫了個梅花易數的題。
宋嘉書看着,就跟雞兔同籠差不多,基本就是小學生奧賽水平。
> 而且是她讀書那個年代的奧賽水平。畢竟在她穿過來前夕,小學的教育難度突飛猛進,她都已經教不了親戚家孩子小學生的附加題了。
不過在古代她的數學知識還是夠用的,她的手在桌上劃拉了幾下,心裏默算,也就算出來了。
弘歷仰着臉捧場:“額娘真是聰明。”
宋嘉書笑眯眯。
弘歷看着算術題,忽然道:“額娘,有時候我覺得,三哥尚且不如弘晝聰明。弘晝看似莽撞愛淘氣,可嘴上是很嚴的,知道在阿瑪跟前什麽不該說。可三哥……阿瑪對他頗為失望。”
宋嘉書一個恍神,忽然就想起那夜四爺醉到斷片的時候。
他曾喃喃數遍:“弘時怎麽這般不争氣,竟然不識人心好歹,被外人哄得來坑自己的阿瑪。”翻來覆去說了幾遍弘時的不好,那給宋嘉書吓得,遞完酒杯遞豬蹄,最後還給四爺盛了一碗酸筍魚丸湯,想用丸子堵住四爺的嘴。
也是那時候,她才看清了四爺對這個兒子的真切失望。
可是在宋嘉書看來,弘時是個最像現代孩子的少年郎:他以為學習好就夠了,覺得父母都愛他,會縱容保護他。所以他像個孩子一樣護食,不喜歡會跟自己争寵的弟弟,甚至會欺負人,打人。同時他喜歡捧着他的堂兄弟,臉皮薄自尊心強,有時候又愛鑽個小牛角尖。
他就是個普通的孩子。
只是在皇室,不能保護自己的普通,不能被上位者喜歡的單純,本就是愚蠢,就是所有不幸的開端。
那從小抛卻了任性與小情緒的孩子,又是個怎麽樣的孩子?
她不由看着眼前的弘歷,雖然是團團的包子臉,但他想事情時候的眼睛,分明是雙會思量,大人一般的眼睛。
——
三月初三上巳節,也稱女兒節。
四爺難免想起曾經的掌上明珠懷恪郡主,所以打發弘時去給李氏請安安慰,只留下弘歷弘晝繼續考功課。
弘歷就見三哥蔫不唧地告退。
用弘晝的話說:三哥在阿瑪跟前怎麽就蔫吧的跟要死過去似的。
這話雖然難聽,但一點兒不誇張。弘時在四爺跟前如同一只避貓鼠,一見就生理性面色慘白,心跳加速,恨不得快點跑掉。
這是四爺上回真的發狠踹了弘時後,弘時的後遺症。
四爺看弘時這樣畏懼,雖是有些心疼但更多是無以複加的失望。
當年他們兄弟幾個,皇阿瑪對誰沒有打過罵過?皇瑪法罵自己狠,罵老八更是罵的狠絕,急了眼要操刀砍死十四的時候都有。也沒見誰一蹶不振,就此見了皇阿瑪跟見了鬼似的,大家仍舊重頭再來繼續經營。
四爺想,要是自己的兄弟們跟弘時似的多好啊!比如老八,被皇阿瑪一罵,要是直接郁悶而死,豈不是很幹淨利落?
偏生這性子攤在自己長子頭上,四爺每回見了,小心髒也跟着難受一回。
——
四爺難受,弘時也不好受。
西大院內,他正在聽額娘的勸說:“皇上給你指婚的媳婦兒出身是夠高了,只是滿洲姑奶奶的性子都不軟和。你這表妹才最是溫厚可人的性子。”
李氏見弘時一臉不願意,她心裏也苦呀:親姑姑求到她這裏來,言辭懇切只求妾室之位。還用了一點小小的激将法,侄女到底是做側福晉的人,難道自家兒子的妾室也不能拿主意?
越是失寵的人,越要面子,李氏就應下了。
何況她又不是一味幫着娘家。別說是她姑媽,就算是她親媽發了昏,想把這樣的女兒許給弘時當正妻,她肯定也不同意的。可這不就是個側室嗎!
李氏看着弘時百般不情願的樣子,又哭了:“我養了四個孩子,如今只有你一個留下來,難道我不盼你好嗎?我的身子也三病兩痛的,說不定哪日就去了。如今只讓你娶個伺候你的妾室,幫扶一把外祖家你都不情願,來日額娘只怕也指望不上你了。”
甚至哭起弘時是沒有良心,見她失寵了,也不把親額娘放在眼裏。
總之,李側福晉因着這兩年的際遇和年紀,很有種更年期不講道理的樣子。
弘時一個頭兩個大。
母親的教導責罵不會讓一個孩子痛苦,但母親不講道理傷害自己貶低自己,才會讓孩子痛苦絕望:親娘為了他傷害自己,他這個孩子還有什麽用。
弘時煩躁的不得了,準備再跟四弟去吐槽一下。
從前他看不起兩個弟弟:一來年歲差的大,二來額娘身份也不同,所以他對兩人就是無視,心情不好的時候還要罵兩句出出氣。
直到最近八叔家裏的弘旺笑着勸他:“如今弘時堂兄的弟弟們漸漸長大,都是一個府的親兄弟,多說說話,四叔看着也喜歡。”,弘時才準備跟兩個弟弟走近點。
既然弘晝很不乖巧,弘時就常來找弘歷說話了。
當然弘時并沒有覺得自己什麽都說,反而覺得自己頗有分寸——起碼他交好旁的王府的堂兄弟這件事,他就絕不會告訴弘歷。
弘歷在他眼裏也就是一個比較乖巧的小弟,适合當一下他的情緒垃圾桶和捧場群衆,同時也是個向阿瑪展示自己愛護弟弟的工具人。
——
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煩惱,也是各人的命數。
宋嘉書只覺得日子一天天越過越快,提醒她的就是每日夜裏要撕掉這一日的日歷。
展眼這也是她的第三本日歷了。
她仍舊是晚上用筆記錄下這一日的事情,整理自己的思路,然後就撕下來燒掉。
白寧和白南都只是些微識得幾個字,看她寫簡體字也不以為異,只以為是自己不認識的字。
白南還私下跟白寧感慨過:“咱們格格不單人好,還特別能幹。從前福晉不用,如今卻是離不開咱們格格幫着對賬。而且你瞧格格每晚都要寫那麽些字,可見是腹內很有筆墨的。”
白寧點頭:“是呢,聽說滿軍旗的女兒,還有些當年在關外的作風,很會管家理事,都是從小得學着認字算賬的,并不止是會針黹女紅。而且滿洲女兒從小在家裏做姑奶奶的時候,地位可比家裏的媳婦兒高得多。”
宋嘉書的日歷就這樣在白寧白南的崇拜目光裏,一天天撕下去。
京城的春天,也頗有些孩子臉的作風,說變就變。
明明前兩天暖和的海棠都開了,一陣風來了,可能又寒的需要籠湯婆子。白南白寧就是出來灌湯婆子,順便在感慨。
等她們回去的時候,宋嘉書已經撕掉了今日日歷,放在香爐裏,見它燒成了灰。
又是一天過完了。
宋嘉書見她們回來的很快,不免奇怪。
白寧白南就笑:“咱們爐子火小,我們就去大膳房要的熱水,守竈的師傅說一會兒讓小太監提過來。”
自打四阿哥開始跟着爺出門見客,府裏人對待凝心院的态度又是一變。
那種客氣裏帶了幾分鄭重,不說多麽讨好,起碼是人人都不願意再得罪凝心院。她們到處跟人打交道,感觸頗深,這就是格格有兒子的好處。
倒是格格,一如既往的喜歡安安靜靜呆在院子裏,除了擺弄東西就是收拾屋子,極少與人擺架子。
唯一就是跟大膳房走的近了些。格格常按着時令要些新鮮的小菜,有什麽新花樣的吃食覺得好了,就給四阿哥備下。
果然,白寧就聽格格道:“今兒冷起來了,就有些想吃鍋子。”
雍親王府都是跟着宮裏的規矩,冬日裏就上鍋子,甚至各院中都有幾個大銅鍋和專門燒銅鍋不起煙的炭。
只是這會子開了春,再要就得單獨跟大膳房商議了。
白寧笑道:“格格想吃就吃,明兒搬出咱們自己的鍋子,只去要點新鮮肉菜,在茶房預備了就是。橫豎都是格格一月份例裏的東西,不叫他們做,大膳房還省了油鹽醬醋呢。”
宋嘉書笑眯眯:“冬日菜蔬稀罕,鍋子裏全都是肉,便有窖藏的菜蔬,也都少了些滋味,還是春天吃好,弄點嫩嫩的小青菜,尤其是茼蒿和新長的小白菜。對了,上回膳房不是說有濰縣的白蘿蔔嗎,也要兩根,羊肉湯裏煮軟綿了的蘿蔔才好吃呢。”
白南在旁邊聽着:“格格點菜點的,我口水都下來了……”
宋嘉書笑眯眯:“還沒完呢。我想着明天預備兩個鍋。除了骨湯鍋,再用番茄做底來個酸酸的。”其實她最愛吃的是麻辣的,只是京中春日幹燥且花粉柳絮頗多,鈕祜祿氏是個容易過敏的體質,過敏原加辛辣,很容易就臉上起紅疹。于是宋嘉書只能割愛,換個潮汕牛肉湯鍋來吃。
春日的番茄新鮮,不是溫室裏養出來的更有滋味,熬了濃濃的番茄湯,正好可以燙魚片和烏雞肉片吃,宋嘉書想想就覺得可口。
主仆三人意猶未盡的讨論了半個時辰的菜單,次日清晨,白南邊給她頭上插簪子邊道:“格格帶着白寧姐姐去請安,我一早就去膳房,好好挑些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