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溺愛

次日請安時,福晉只說了些清明節燒紙祭拜的事兒,就叫衆人散了。

宋嘉書照舊跟耿氏一道往外走,小聲問:“今兒我們院裏吃鍋子,你要不要來?”

耿氏眼睛一亮:“來啊來啊!”

因這會子正是兩位側福晉都走了,剩下格格們各自散去的時候,兩人也沒多說話,先一同往外走。

誰知片刻後郭格格忽然從後頭趕上來,聲音柔柔道:“兩位姐姐今日可有空閑?妹妹家裏着人捎了許多山上的新筍來,兩位姐姐若是不嫌棄,今兒到我那兒用頓飯如何?”

不等兩人拒絕,她就有些略微局促道:“也是兩位姐姐都幫襯過我,我心裏都記着。過年的時候,我那裏少了兩匹絹是鈕祜祿姐姐算出來的賬目,上月丫頭們的一吊錢是耿姐姐給補上的。”

宋嘉書和耿氏這些日子管着對賬,并不是發現哪怕一吊錢不對,就一狀告到福晉處。

這種小差錯,尤其是年節下,多半是庫房繡房忙裏出錯。畢竟下人裏頭認字會算賬的不多,就那麽幾個人,忙碌的時候很有些算不過來賬。

事有輕重緩急,四爺福晉處最要緊,賬目自不敢錯,每回都要合好多遍。自然相對的,府裏不得寵的格格和下人的東西,很多時候就疏漏了。

每發現這種小錯,宋嘉書和耿氏都會私下打發個小太監去跟各處管事說一聲,管事也就連忙給補上,對兩位格格就會頗為感激。東西是小,丢了臉面事情大!要是讓福晉處的嬷嬷們核賬發現了錯漏,可就不是私下補上能過去的。

也是這些小人情多了,府裏各處管事才對凝心院和淬心院越來越客氣。

不過郭格格以此事為由要親近,宋嘉書還是十動然拒。

耿氏快言快語,已經笑道:“郭妹妹這話說的,原是福晉安排的事情,我們做了是正事,要是我們也算不出來,再算錯了才該給你賠禮道歉呢,實在不必謝。”她又是個消息靈通的,知道郭氏的母家:“妹妹家裏在宛平,附近山上雖出的好筍,但托人捎到府裏一趟也不容易呢。”

京城外順天府治下還有許多縣,宛平正是其中之一。雖在京城附近,但要弄兩筐鮮筍一路進城然後送到王府門頭自然也不容易,說不得還得叫門子克扣些。郭格格自己過得都不富裕,耿氏還真不準備為了一吊錢就吃人家的好處。

郭氏的臉就漲紅了,她是個心細敏感的,咬了咬嘴唇窘迫的似乎要哭出來:“姐姐說的是,妹妹不過是鄉下出身,這點鄉野之物上不得臺面。”

宋嘉書跟耿氏同時牙疼起來:郭氏平時有些怯懦,請安的時候從不多嘴說話,估計這會子也是鼓足了勇氣來請兩人吃筍。

可這樣多思自卑的性子,相處起來真的很累。

況且她們兩個如今給福晉幫閑,賺一些府裏管事們的人情也就是罷了,也算是福晉默許的,可要是以此為契機,跟府裏別的格格們綁成一塊搞小團體,就不是什麽福晉喜歡的事兒了。

宋嘉書不能讓郭氏哭出來,溫聲道:“郭妹妹若說要謝,我們自不敢收,若是同在王府的姐妹,家裏捎來的土儀分給我們些倒罷了。”

郭氏臉上的紅這才退了些,帶着被人解圍的感激:“好,我,我這就回去幹幹淨淨的收拾了,給姐姐們各送去一些。”

然後再也不敢提請人吃飯的事兒,簡直稱得上是落荒而逃。

耿氏看着她的背影無語道:“這可怎麽說,好在姐姐素日就是個出了名的溫和性子,郭格格不怎麽怕姐姐。要不然我再說下去,一不小心咱們倒成了個看不起她的壞人!”

宋嘉書半是無奈半是憐憫:郭氏回去只怕要狠哭一回。這樣的性子,也就是福晉是個莊重人,要是換了個會欺負人的主母,郭氏墳頭草估計都齊人高了。

這府裏各格格處,總是郭氏處偶有錯漏,缺斤少兩的,自然也是有緣故的。人善被人欺,下人們遇到個不得寵脾氣又軟弱的主子,能糊弄自然要糊弄。

別管人家武氏讨不讨嫌,但她這樣會鑽營愛折騰的性格,一看就不好惹,下人們也就有些懼怕,故而武氏自己過得挺舒服。

郭氏,唉……

宋嘉書替她惋惜了一下也就算了:她未來雖然是要做聖母皇太後的,但本人也并不是個聖母。

甚至因輾轉于親戚之間寄居,而性子有些冷淡:人弱了可以讓人扶一時,難道能讓人扶一世嗎?哀其不幸前頭還有一句呢,叫做怒其不争。

人得先有護住自己的本事,才能得到公平。這件事本就不公平,可這就是活着。

就像每每被缺斤少兩的受害者是郭氏,而管事們親自上門致歉的對象卻是查賬的她與耿氏。

可見這世上,自己沒能力找回的公道,縱使将來公道了,受委屈的人也連一聲抱歉都聽不到。

耿氏是個實在的性子,已經不再想郭氏,開始想新筍怎麽吃了,口裏還說:“哎喲,我以為她跟武氏一樣沒用呢,之前管她院子裏缺斤少兩的事兒也只為了給管事們送點人情,沒想到她比武氏強,還有點用嘛——起碼落下口好吃的。”

“姐姐,回去做個油焖筍吃怎麽樣?”

宋嘉書也笑眯眯起來:“新筍怎麽吃怎麽鮮,弄點好的火腿炖個湯,給弘歷弘晝送去些。”

耿氏清脆的答應了一聲:“好嘞!”

與宋嘉書想的一樣,郭氏轉頭真的哭了。

旁的格格都住在正院東西兩側的小院,輪到她的時候,只有後花園的院子。每日起得比別人早就算了,左右還沒個鄰居,府裏什麽好事都輪不到她不說,送來的東西也總是短一截少一節的。

因福晉規矩嚴明,倒沒有人敢明着克扣她,少的也都是不甚重要的東西,她自己出手補上就是。

正因事情都不大,她反而不敢鬧起來,怕萬一為小事得罪狠了那些管事,他們有的事辦法磋磨她。

從前她在娘家,就見過母親折騰小妾:看起來也是四菜一湯有肉有魚的,但那菜做的就有法子讓你一口都吃不下去!

郭氏很怕,所以那些個委屈她都默默忍了,也從來不敢跟人說。

直到鈕祜祿氏和耿氏開始幫着福晉對府裏的賬,她的境遇才好些。

郭氏想謝謝兩人,偏生手裏也沒有什麽能叫人看得上的。若說給阿哥們做點小衣服,只怕人家也不肯放心,不讓上身。

好容易母家給送了新鮮物進府,郭氏今日就鼓了好久的勇氣,也怕拖延兩日筍就放壞了,這才敢追上鈕祜祿氏和耿氏說話。結果,結果她又自卑起來,差點當着人家面哭起來。

郭氏是個會察言觀色的,她看到耿格格的眉毛已經揚的老高了。

郭氏回屋後,就恨自己無能恨得流淚。

她的丫鬟也無奈:送禮送的差點得罪人的,也就自家格格了。

只得上來勸道:“格格別哭了,您且立個主意,要送多少筍過去呢?且既然要送一遭東西,要不要再送點別的,格格素日做的針線,咱們院裏自己做的糕餅果子不送點?”

郭氏仍然哭的聲噎氣堵,抽抽搭搭道:“人家怎麽看的上我這些粗糙東西。你只帶她們好好收拾了筍子送過去吧。我哭的頭疼,一會兒且要躺躺。”又把送筍這件事全抛給了丫鬟,自己準備躲起來好生難過一會兒。

這給人家丫鬟愁的:唉,這叫誰能看的上格格你喲!

——

耿氏并沒有直接跟宋嘉書回凝心院:“我且得看着人給弘晝縫新被呢,正好我那裏撲騰的亂擺飯也不方便,等到了飯點,我來找姐姐啊!”

宋嘉書一進門,就見白南眉開眼笑的等着了。

“格格格格。”白南興高采烈的甚至有點像一只咯咯咯的小母雞。

“爺今晚要請十三爺過來吃酒,吩咐烤幾只肥鴨子。”春江水暖鴨先知,春日的鴨子又肥又嫩。

白南繼續激動道:“方才我去大膳房,周師傅問咱們院裏要不要烤鴨!可以給咱們一起烤着!”

宋嘉書也熱切地點頭:“那真是件好事,當然要。”

鴨子在雍親王府不稀罕,她們也各自有份例,就算吃超了,拿銀子買也比牛羊便宜。

但烤鴨就稀罕了。

因烤鴨需要專門的挂爐,這挂爐放在大膳房外頭,只要一開爐,人人都能看到,太過招搖。且四爺嘴刁,吃烤鴨非得用松針和特殊的果木來烤,這些木料比鴨子還貴。所以除了四爺和福晉安排吃的時候,衆人輕易也不能點,膳房也不敢動這些木料。

都眼巴巴等着,四爺一請客,或者他這位神仙食指大動想要吃烤鴨,衆人才能趁機要上幾只來吃。

宋嘉書掰手指:“咱們院要三只,一只留着咱們晚上跟火鍋一起吃,鴨架不要椒鹽炸的,打個白菜粉絲鴨湯吧。一只送給弘歷,另一只給他那兩個小伴讀吧。”

宋嘉書沒叫人直接送兩只給三個男孩一起吃,而是直接分開了。

前世的教育理念,在這裏很多都是格格不入的:前世小朋友們去上幼兒園,老師們一定會教導玩具零食要學會分享呀,做手工要學會合作呀,多交朋友啊。

可弘歷将來要做皇上,是不必甚至也不能學這些的。皇位怎麽分享,他只有獨尊。

那麽與其叫他現在跟小朋友們打成一片,将來覺得朋友四散的孤寡,還不如直接讓他知道,他跟別人都不一樣。

這點也不用宋嘉書費心,四爺就是這樣教的:他的兒子跟哈哈珠子們當然不一樣。

白南答應了一聲想要走,又被宋嘉書叫住:“府裏吃烤鴨只備着薄餅、甜醬,蔥和黃瓜條是不是?”

她忽然想起前世吃過的一些號稱改良版烤鴨,還會配一些哈密瓜、山楂條、梅子醬、蒜蓉之類的。雖然她本人更偏愛傳統的,但孩子口味不一定,宋嘉書就把想起來的幾樣,都讓膳房裝了給弘歷一并送去,說不定他就喜歡呢。

白南答應着就飛速的去了,只把去晚了,肥鴨子都預定光了。

因前院四爺跟十三爺直到擺上酒水小菜,才叫人開烤,搞得整個府裏都在等。

耿氏到的時候,小座鐘已經指向了快要五點的時候,比尋常晚膳要晚些,都是為了等烤鴨。

“就為了這鴨子,可要給我餓壞了。”耿氏抱怨道。

宋嘉書招呼她坐:“好飯不怕晚,今兒有鍋子有烤鴨,須得慢慢吃,可別一口氣吃飽了只能瞪眼。”

耿氏笑嘻嘻:“這樣的好菜,必須要酒啊!”

宋嘉書搖頭:怪道人說,半瓶子的人才愛咣當——似耿氏這般三碗不過崗的酒量,還格外愛張羅着來一杯,好喝點酒。

反而她這等千杯不醉的,都是等着這些菜鳥(包括四爺在內)上門找虐。

白寧就笑道:“早給耿格格您備好了,是我們格格收着的好酒,只是酒勁兒大,奴婢先伺候您用個烤鴨卷吧。”

耿氏正在銅盆裏浣手,聞言笑道:“我就知道姐姐這裏肯定有烤鴨吃,我要了兩只就全送弘晝那去了,正好來蹭你的吃。”

她自來是個愛占便宜要好處的人,不過耿氏自有一份磊落,她喜歡有好處可也幹脆的說出來,不會蠅營狗茍暗戳戳的把別人當傻子來揩油。

宋嘉書很明白耿氏的性子,也就只是笑笑:“你沒囑咐弘晝身邊的嬷嬷一聲?烤鴨到底油膩些,吃多了也積食呢。”

此時耿氏已經接過白寧給卷的鴨肉卷在吃了,倒是跟着她來的青草,對宋嘉書道:“格格別擔心,我們格格只把最好的一些個烤鴨脆皮和好肉分出來,加上五阿哥素來愛的嫩蔥芽兒和醬卷了,統共只包了十五個最尖兒的烤鴨卷,怕路上散了,外頭還用豆腐皮系上,這才給五阿哥送了過去。”

宋嘉書知道,耿氏對弘晝很是疼愛,別說衣裳要親自張羅,連棉被都得不錯眼兒的看着下人們縫,嚴格的像是下人會趁她眨眼給她兒子塞黑心棉似的。

可這烤鴨都包的板板正正才送過去,也實在是溺愛,況且又送到前院,若是讓四爺見了……

不過這話,就算她跟耿氏和睦也不好說,人家對親兒子再好也是人家自己的心,她總不能上去說,摔打下孩子吧。

耿氏也是下午盯人縫被褥和帳子盯累了,先喝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湯,吃了幾片肉幾個牛肉丸才緩過神來,甚至反客為主舉杯:“姐姐喝啊,別不喝酒。來,來,動筷子吧。”

宋嘉書:……

——

一會兒鍋子吃的熱了,耿氏還把旗裝外頭的坎肩褂脫了。

大概是熱湯下肚,鍋子熏蒸,人的血液流動也快了,反正耿氏醉的比先前還快。

醉了也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情,耿氏哪怕醉了筷子再不放的,也得多吃,吃好,并不像四爺,喝醉了變成話痨。

宋嘉書從番茄鍋裏撈了個魚丸吃——這裏的魚丸自然是不摻雜的,全都是上好的鮮魚細細取了魚肉加上蛋白打出來的,又鮮又彈,宋嘉書吃了好幾個。耿氏原本在對着牛肉鍋使勁,這會兒看宋嘉書吃魚丸,也想吃魚丸,只是筷子撲棱撲棱掉了三個也沒夾起來。

青草在旁邊着急:她能給格格從鍋裏夾到小碟子裏,但不能給格格從小碟子裏再夾到嘴裏呀!

還是白寧趕緊拿了插水果的銀叉來,耿氏才順利吃到了魚丸。

宋嘉書就看接下來耿氏都在用叉子吃飯,把中國傳統火鍋吃的,居然提前實現了跟西餐的并軌。

耿氏用叉子也不耽誤端杯子,喝到最後眼睛明顯已經不聚焦了。

然後她自己說起話來:“方才青草這丫頭多話,跟姐姐說了我給弘晝把烤鴨挑了尖兒,都給他包好了才送過去。”

“姐姐雖不說,我也知道,你大約是覺得我太溺愛弘晝了。”

宋嘉書笑道:“孩子還小,我也願意疼他,只是怕爺見了覺得不高興罷了。”在這種王府的教育環境裏,耿氏算是溺愛的。但比起後世那些給兒子穿襪子穿鞋、做便當雞蛋都煎成一朵花的家長,耿氏并不很算溺愛弘晝了。

耿氏搖搖頭:“爺不高興又能怎麽樣?”

她彎着嘴角又像是笑又像是哭,到底還是笑着的:“我跟姐姐說句真心話吧。在這府裏四個阿哥,論年歲長幼,頂天的是三阿哥,論在四爺心裏的地位,肯定是六阿哥,論聰明懂事,也是姐姐的四阿哥。弘晝就是個三不靠的孩子,何況還有我這種在府裏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三不靠額娘。”

耿氏搶在宋嘉書開口前:“姐姐先別安慰我,聽我說完。”

“人說三歲看老,弘晝如今都九歲了。”耿氏算的是虛歲,時人一貫把孩子呆在肚子裏那一年也算上,出生就算是一歲。

“我再看不清他的性子也不是做額娘的了。這孩子不說不聰明,但就那份急性子,那種跳脫就不是爺喜歡的。”

耿氏雖然說着抱怨的話,但其實笑容很溫柔:“姐姐也知道,這孩子打小就不肯受一點委屈的,一不高興了,打滾嚎啕是常有的事兒。我就想了,我何必打着罵着改他的性子,就算我狠心要磨他,只怕也是磨不過來的。倒不如随他去罷了,他不肯受委屈就不受,到底是皇上的孫子,腰上正兒八經的黃帶子,以後總有他一世的衣食無憂。”

“不争啦不争啦。”

半晌,耿氏醉着趴在桌子上,聲音有些含糊發飄道:“姐姐,弘晝是不會跟弘歷争的。”

白寧白南從耿氏開始說起阿哥,就‘刷刷’退了出去,放下了門口厚厚的錦簾。

宋嘉書坐在這混合着食物香氣和酒香的屋裏,看着面前醉過去的耿氏。

耿氏借醉酒與她交底,意在表白弘晝無意世子。

宋嘉書只是笑了笑,自己端起酒喝了一口。

——

耿氏次日是抱着頭到福晉院裏去請安的。

就算一早灌了一杯特濃的茶水,還是有些精神不振。

以往耿氏就是個愛說笑的,能撐起請安時候聊天的半邊天,今日她這一萎,這屋裏還真有些安靜。

今天反常的不只有耿氏,還有年側福晉。她以往偏淡的神色今日卻有些遮不住的歡喜,眼角眉梢都滲透出一點分明的喜意。

武氏多會察言觀色,近來又專注于奉承年氏,剛想搭個臺階問一問年氏,福晉就從內走出來了。

她忙打住話頭,跟衆人一起起身行禮。

落座後,不用武氏再發問,福晉就先看向年氏微笑道:“聽說皇上嘉獎年将軍,特授了四川總督和定西将軍。年将軍今年不過四十歲吧,已然做了從一品大員,當真是人傑。”

年氏起身道:“多謝福晉誇獎,都是皇上的恩典,二哥當不得人傑二字,不過是忠心辦差罷了。”

福晉笑容一如既往:“臣子嘛,忠心二字就最可取了。”

年氏再次禮儀标準的謝過福晉,這才坐下。

她落座後,五位格格都要起身賀一賀年側福晉的喜事,連李氏也只能擠出笑容來說了兩句好話。

宋嘉書坐下後,有點醒悟:怪不得四爺昨兒不年不節的置辦了酒席,跟十三爺喝酒呢。

年羹堯在西北再進一步,他自然高興。

十四爺作為撫遠大将軍,平郡王也爵高位重,兩人都在西北,跟四爺都不是一路人。

年羹堯卻能在這兩位手下掙紮出來,做了四川總督。四爺的心也可以安一些了。

宋嘉書這還是不夠了解四爺,年羹堯作為他的釘子,牢牢釘在西北他固然高興,但還不至于讓四爺高興到跟十三爺喝酒。

四爺真正高興的是,《皇輿全覽圖》終于勘測繪制完畢。前後共十年,大清的版圖才終于勘測完畢,一五一十落在紙上。皇上帶領所有的皇子一并觀看,縱覽國土令人心潮澎湃。

于是四爺就拉了十三爺來喝酒。

兩人邊飲酒邊讨論,只可惜西藏、準噶爾等處還未平,不得徹底入國圖。

他們都是愛新覺羅氏的皇子,旁人看地圖是地圖,他們看地圖,就是看自己家的宅基地。

看着哪兒還缺點真是難受。

兩人慷慨激昂讨論了半夜,四爺看着十三爺為此興奮而明亮的眼睛,心裏又是欣慰又是酸楚。

欣慰在于老十三就算被皇阿瑪厭棄,也從未自棄。只看他對朝事的敏銳就知他并非頹廢自棄之人,肯定一直勤勉于學習。

正因此,四爺那酸楚就更深了:在他心裏,十三弟那真是文治武功俱全的好孩子,怎麽看怎麽不比老八差,甚至十四也要強。偏生他的宏見只能跟自己說說,出門後又成了個默默無聞的光頭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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