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暗示
乾清宮。
朝後,皇上特意留了幾個大兒子,将十四上的折子遞給他們輪流傳閱,然後眯着眼道:“你們這些做兄長的,也都是在朝上站着,領過差事的,更有是經過戶部、兵部、工部的熟手,既如此,都大膽說說,也算給你們十四弟出個主意。”
心情好了,康熙爺樂呵呵的說話都親密了。
誠親王恒親王一如既往的和稀泥:“聽從皇阿瑪聖裁。”
八爺倒是一語中的提了不少建設性意見,連四爺這個看他自帶陰險濾鏡的,都不得不說,老八這個人還是很會辦事的。康熙爺心情好,也沒給八爺擺什麽冷臉,還開恩點了點龍頭。
然後看着一直翻來覆去看折子,但就是不吭聲的老四,點了名:“胤禛,你今兒怎麽不說話?按理說戶部的事兒你最熟了,處置流民,安排赈災撫恤你都是辦過的。”
四爺這才擡頭,難得露出一點赧然:“皇阿瑪,兒子……暫時還沒想好。”
康熙爺心情實在好,見老四這個冷臉居然露出點不好意思,就打趣道:“你方才走什麽神去了?”
四爺便道:“方才兒子細算了算折子上的時日——從返回藏邊到如今,十四弟只怕是晝夜不歇,接連作戰,才有這般景象。雖說兵情如火情,但就算是鐵打的人,也禁不住這一兩個月的馬不停蹄。”邊說四爺的眉毛邊深深鎖起來。
康熙爺是自己親征過得,此時屈指一算,心中的狂喜就化作了不少心疼:老十四這真是一日也沒停啊!藏邊那種地方,據說就算只是尋常走動也比在京城費力,許多人去了都喘不上氣,何況身穿甲胄行軍打仗自然更加費勁。就算十四正當壯年,只怕也撐不住這樣累月的耗着。
人老多情,康熙爺自己親征吃過不少苦都能淡然處之,現在想想兒子的苦累,龍目裏忽然沁出了一點水汽。
聲音也略帶了點嘶啞,緩了緩精神才對四爺道:“好了,老四,雖說你心疼弟弟,但還是正事要緊。”看似是不滿的話,但康熙爺和煦的語氣就表明了他的滿意,他老人家還繼續溫聲道:“朕會親筆寫一封家書,命十四多多歇息,不許他只想着辦差,就糟蹋了身子,你放心就是。”
甚至還讓四爺一會兒親自去看看德妃,将老十四的消息告知德妃,安慰她的慈母之心。
旁邊九爺差點沒吐出來:老四你這個陰險的戲精!
打死九爺也不信,老四會擔憂十四擔憂到在禦前走神的地步!平時看着老四成日冷着臉跟戶部都欠了他二百萬兩銀子似的,今日裝起擔憂弟弟的好哥哥,倒是跟真事似的!
平時不知道你這麽能演啊。
九爺在旁邊面容扭曲險些禦前失态,多虧康熙爺如今老眼昏花,才沒看到。
八爺依舊文雅溫馴的低着頭,安靜的等康熙爺跟老四溫馨互動完,這才上前一步與四爺并肩,低聲且恭敬道:“皇阿瑪,兒子有一淺見,十四弟離京已然近兩載,如今功成,也該回京歇歇了。”
八爺的神色之擔憂,看起來不比四爺少:“重整藏邊事務非一日能成,極為瑣碎,不如再派朝中擅長俗務的官員去接手。俱兒子所知,藏邊非養人之處,十四弟生長在京城,只怕經年呆在藏邊于肺腑身子無益。”
他就算低着頭,也能感到旁邊老四氣息一屏。
八爺微微一笑:你怕什麽呢?老四,你怕十四回來入朝嗎?你既要做好哥哥,怎麽能看着弟弟長久呆在蠻荒之地呢?你要出言阻攔嗎,我等着你。
哪怕在狂喜中,康熙爺仍舊是那個穩坐六十年皇位的皇帝,他并沒有做這樣重大的決定,只是颔首道:“你們兄弟彼此和睦,朕很是欣慰。”
然後就把兒子打發了,準備自己拿主意。
出了乾清宮,八爺對四爺溫和一笑:“四哥,十四弟建此大功,真是恭喜了。”
四爺照舊一副冷臉,望着老八,意味深長:“同喜。”
兩人對視間,彼此已然了然。
九爺剛才被膩歪壞了,這會子一點不想看老四的臉,拉了拉八爺:“八哥,咱們走吧,可別耽誤四哥去給德妃娘娘報喜。”九爺眉毛挑的老高:“德妃娘娘不知道多高興呢。”
這些個兄弟裏,四爺特別不愛聽老九說話,好話到他嘴裏都拐三個彎,陰陽怪氣起來。于是他只是瞥了老九一眼,轉身就走了。
他這冷淡一瞥一走,就像踩了九爺的尾巴:“八哥你看他。”他咬着牙,聲音壓得極低:“要真是……咱們就沒活路了。”
八爺依舊帶着一抹笑:“咱們也該出宮了,想想怎麽迎接十四弟。”
如此大功,不管十四回來後能不能長久留京甚至入六部,但撫遠大将軍作為皇子,邊境又無戰事,總能回來過年。
那時候,才是他跟老四這一局掀盅的時候。
果然,十月份,皇上下旨,命撫遠大将軍還朝,議明年邊境駐兵與籌備府衙事宜。
——
雍親王府。
過了重陽又是頒金節。
這一年府裏無甚事,宋嘉書只看着日歷上的時間‘嘩嘩’從指縫溜走,卻并無新事。若不是年側福晉的腹部逐漸隆起,宋嘉書幾乎都要懷疑自己掉入了循壞,每日重複着一樣的日子。
這日晨起請安,商議宮中頒金節之事。
福晉端坐上首看着腹部明顯隆起的年側福晉:“還是按往年的例來,你懷着身孕就不要進宮去行禮跪拜了,只在家裏好好養着。”然後又看了看年氏的臉色:“你近來倒是臉色好多了。”
年側福晉謝過福晉的體貼,又溫柔笑道:“是,這一回遇喜沒有那麽難受,吐得也少了。”
宋嘉書也見年側福晉這回臉色紅潤,甚至臉上還長了點肉,可見是安胎安的好。
福晉颔首:“這是好事。”
然後看着李氏不甚自在的臉色,福晉慢悠悠開口了:“內務府給誠親王府,恒親王府送了世子服制,也備好了世子冊封印,咱們府上得準備給兩府世子送賀禮了。”福晉邊說還邊揉了揉額角:“一年到頭送禮,真是沒個新意了,你們也想想,有什麽新鮮的玩意給世子們。”
宋嘉書:福晉,你好絕。
只看李側福晉的臉色從不甚自在,一瞬間烏漆嘛黑,就知道福晉這話的殺傷力了。
話說,誠親王府和恒親王府雖說早一年就遞了請立世子的折子,皇上也批了,但禮一直未行。
冊封禮拖日子這也是常态。尤其是後宮,有的娘娘被聖旨封了妃後,還得等個好幾年才能等來正式冊封禮,得到自己的金冊與位印。在這之前,雖然人人也叫着娘娘,但總有那麽些不踏實。
如今朝上有清軍大勝的喜事,皇上就準備喜上加喜,給自己兩個孫子們發世子印和朝服,也算讓他們徹底轉正。
這事兒簡直是李氏的錐心之痛。
就因其餘兩府世子未正式行禮,李氏就一直抱着幻想,尤其是弘時有了長子後,李氏更日盼夜盼,希望四爺有一日進宮,也給弘時讨一個世子之位,還能趕在正式冊封禮之前。
這回是徹底涼了。
李氏怎麽能不痛苦。
結果福晉還特意留了她們,讓她們想想給另外兩個世子送禮的事情,都不是撒鹽了,這在李氏的傷口上撒刀子。
福晉坐在上頭,欣賞了一會兒李氏的臉,然後才放下茶:“今日先這樣吧。”頓一頓又道:“你們回去想想,明日咱們再說。”
宋嘉書:……福晉啊,李側福晉當過年得寵的時候到底咋得罪你了。
陳年舊事跟宋嘉書無關,她只是無聲的站遠了一點,生怕被李氏的黑氣波及。
然後在心裏替董鄂氏嘆息了一下。
李側福晉這人,并不喜歡找自己的問題,她一旦倒黴了,就特別熱衷于找別人的問題。
四爺不肯立世子之事,被她總結了兩個原因:一是年氏有孕,四爺看重年氏的兒子,二就是弘時雖有了兒子,但不是嫡長子,分量不夠。
這兩個原因裏的第一個,李氏束手無策,她現在拿年氏一點辦法沒有,看到年氏胎相穩固唇紅齒白的,她就只能自己心煩。
但第二個原因,李氏還是有法子的。
這幾日她動不動就把董鄂氏叫過去敲敲打打,嫌這個兒媳婦不好好伺候弘時,不肯給她生個嫡孫出來。
董鄂氏覺得自己真是倒了血黴,誠親王府恒親王府的喜事,變成了她的喪事。
好在她出身硬,李氏到底不敢折磨他,生怕董鄂氏的親爹翻臉,以後不肯幫襯弘時,所以只是敲打。
董鄂氏現在就裝木頭人,李氏叫她,她就在李氏跟前一戳,木着臉等李氏說完,然後甩袖子走人。
其實只李氏自己糊塗也就算了,董鄂氏是能忍的,到底李氏上頭還有福晉能壓制。
可自己丈夫弘時也跟着糊塗,董鄂氏就要絕望了。
李氏每回見了董鄂氏,弘時都要氣鼓鼓跑過來嫌棄董鄂氏對額娘不敬,巴拉巴拉說半日能讓董鄂氏噎死的話。
董鄂氏每每被他氣哭。
就這,兩人怎麽能生出孩子來。
宋嘉書也覺得,這董鄂氏入了雍親王府,真是命裏不修。
果然,今日被福晉一刺激,李氏又找董鄂氏來了一場,鬧到前頭幾個院都知道了不說,甚至弘歷回來請安,都說起了這件事。
當然,弘歷的想法跟宋嘉書略有偏差。
他剝了一個蜜柑,先給了宋嘉書一半,然後自己吃了一瓣兒,道:“額娘,三哥又找我抱怨了。其實三嫂也是,李側福晉到底是三哥的親額娘,她不肯恭敬順從,難怪三哥不高興。”
然後對宋嘉書笑:“額娘,兒子以後肯定讓媳婦好好孝敬您,不然兒子也不高興。”
宋嘉書吃了手裏的蜜柑,擦了擦手,搖頭道:“弘歷,你三嫂也好,你跟弘晝未來的妻子也好,最先孝敬福晉,先與福晉行禮這些都是沒錯的,這是規矩。你不能為了這個以後跟妻子生嫌隙。況且人心等同,李側福晉要是好好待董鄂氏,想來以董鄂氏的心性也不會不敬。”
弘歷見額娘鄭重說話,忙起身應了,然後又忍不住笑道:“額娘疼未來的兒媳婦比我還強呢。旁人都是敲打兒媳婦,到了額娘這,為了兒媳婦先給兒子立規矩。”
宋嘉書也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我兒媳婦還沒影子呢。”
這個年代的孩子早熟,九、十歲就想着婚姻之事很正常,所以弘歷說起來也沒有什麽羞澀腼腆的意思,只是道:“兒子只盼着皇瑪法給兒子指一個賢惠溫和的妻子。”
宋嘉書含笑:“弘歷一定會有個很好的妻子。”
母子倆又說起世子冊封禮來,宋嘉書知道弘歷跟兩個王府的世子雖不甚熟,但到底是堂兄弟。弘歷如今又不是從前不出府的孩子,既然在外頭行走,就要自己備一份給堂兄的禮,不在貴重,在于心意。
于是只道:“我還是那句話,若是有為難的地方,別自己撐着。額娘并沒有什麽要用錢的地方。”
弘歷點頭:“額娘放心吧,我沒錢肯定找額娘伸手。難道額娘還怕有錢花不出去?”
宋嘉書失笑,弘歷倒是難得這麽活潑。
——
凝心院的母子其樂融融,皇城最中心,皇帝所居的乾清宮中,一對父子也算的上和樂。
皇上命梁九功給老四上了一盞茶:“嘗嘗,新進上的武夷紅茶。”
四爺品了品:“好茶。”
康熙爺一樂:“你是個挑剔的,難得能說句好。”
見老四有點不好意思,康熙爺又道:“你從小就抱給了孝懿,她從來是個用東西仔細的人,你這性子也有些随了她。”
皇上提起一任表妹兼亡妻自有些唏噓,四爺想起那個撫育自己的養母,自然也是感懷,父子二人陷入一種安靜的傷感中。
半晌後,還是皇上先掙出來,比了比榻笑道:“那時候你才這麽高,就會挑剔,這個碗不好看,這個瓶不該配紅色的花,細致的讓人發笑呢。”
四爺沒想到皇阿瑪還記得這樣的小事,心裏也有些感動。只是這感動中,仍然有着淩冽的小心和思量,甚至忍不住畏懼而謹慎的思索,皇阿瑪為何忽然對自己這樣親近。
皇上又端起茶來喝了一口,開口依舊十分溫和:“過兩日,就要冊老三老五家的世子了。”
四爺心上一緊,應了聲是。
他看着皇阿瑪蒼老的手,撫在皇帝才能用的黃底龍紋的杯盞上,聽着皇阿瑪的聲音飄入耳中:“你沒有上書請立世子,倒是合了朕的心意。你要知道,朕希望你府上的世子不要早立,要多看幾年——你與老三老五不同。胤禛,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多年後,雍正爺仍然記得這一日的心情。
震動、狂喜、悲傷、警惕,無數繁雜的心緒轟然而至,在他耳邊席卷成暴風雨。
他擡頭,對上皇阿瑪飽含深意的目光,嘴張了張竟有些不知說什麽。
康熙爺說出這番話,自己也靜默了片刻,然後就仿佛沒有提過一般,輕輕揭過,笑了笑恢複往日神情,對老四道:“胤禛,朕有件差事要讓你去辦。”
四爺站起身,躬身準備領旨,看起來仍舊是那張有點威嚴的冷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隐在袖內的指尖冰冷而微顫。
皇上緩緩道:“朕禦極已近六十載,明年朕準備再辦一次千叟宴。這事兒就交給你了。”
四爺鄭重應下。
千叟宴,于本朝也不是第一次辦了,康熙五十二年的時候,皇上六十大壽,就在暢春園辦過一回,無論官民凡高壽老者都可入京來參加皇上的宴席,真是天下驚動,是件昭顯皇室之德的大事。①
皇阿瑪将此事交給自己辦,定是斷斷不能出錯的。
見老四應得正式,康熙爺也笑了:“不急,你先籌劃着。朕還沒想好到底是明年還是後年辦。”
明年是他禦極六十載,但後年卻是他虛歲七十的生日,都是好日子,且看看朝內的情況吧。
康熙爺準備挑個風調雨順的年份,總不能他這邊剛辦千叟宴,天下就忽然鬧點什麽地震、蝗災、流民什麽的天災人禍,那還不夠膈應的。
——
雍親王府東大院。
年氏正捧着一盞燕窩蜜棗粥吃,就聽人報四爺進來了。
她忙放下碗,由壽嬷嬷扶着,準備下榻穿鞋。一診出有孕,她的鞋全都換了軟底平底的繡鞋,穿起來也便宜安全些。
還為等她站起,四爺已經進來了。直接來到榻前,按住她:“不必起了,就咱們兩個折騰什麽。”
年氏少見四爺這樣龍行虎步似的急切走進來,觀其神色,見四爺眼中竟少見帶着一種火光樣的興奮,不由道:“爺是有什麽大喜事?”
四爺從壽嬷嬷的手裏接過年氏的手,點了點頭。
年氏想到四爺剛從宮裏回來,眼睛也漸次亮了起來,兩個人對着笑起來。
壽嬷嬷見狀,麻溜的就退下了。
四爺的手放在年氏隆起的小腹上,孩子大概是感覺到重量,就翻了個身。四爺心裏更歡暢:“這孩子有福氣。”
年氏沒有再問,只是覆蓋住四爺的手。
如果是宮裏的好消息,那真是再好沒有了。
——
臘月二十五,年氏誕下一子,給雍親王府過年的喜氣再添一層。
洗三的時候,四爺愣是從忙碌的年節下擠出時間來,親自看着幼子的洗三。
這一日,下着飄飄灑灑的小雪。
臨近過年,又是喜事,雍親王府的女眷,就都披着大紅的雪氅。
宋嘉書看着這一片紅色,忽然想起《紅樓》中,平兒說的,下了大雪,十幾件大紅衣裳,映着大雪好不齊整。
除了對待李氏,福晉對旁人都是很過得去,哪怕長久無寵的武氏和郭氏,大毛衣裳也不缺她們的份例。
四爺舉目望去,見妻妾衣着鮮亮,新出生的幼子嬌嫩可愛,府裏一片喜慶,心裏也十分滿足。
洗三散了後,四爺還特讓年夫人留下,跟年氏說說話,自己往前院去了。
耿氏與宋嘉書并肩往回走。耿氏唇邊的笑意不似衣裳明亮,倒似寒雪清冷:“姐姐也看到了,爺今日高興成什麽樣子。竟比之前六阿哥的時候還要興致高上三分,任是誰,都要往後排去了。”
宋嘉書按了按她的手,回頭看到落後倆人七八步的兄弟倆。
弘晝是過分活潑開朗的性子,趁弘歷不備,居然從廊下捏了個雪團塞到弘歷脖子裏,把弘歷驚得險些沒跳起來,轉頭就要扭着他去騎射場上。弘晝正在撲騰着掙紮,還在叫:“鈕祜祿額娘救命!”
耿氏明白宋嘉書的意思,當着孩子,不要說這些話。
于是耿氏也就換了臉色,只叫弘晝:“你這孩子又瘋啦,這麽冷還往你四哥身上灌雪!”然後催着兩個人趕緊走,回去喝碗熱姜湯才是。
還不及走,只見雪裏奔過來一個小太監,在廊下跪了請安:“爺要傳四阿哥五阿哥去問功課。”
弘晝臉上的笑頓時凝固了,臉皺成了一個囧字。
弘歷松開手,整整衣袖給那小太監扔了個荷包下去:“你去吧,我們這就過去。”
小太監連忙撿起來謝恩又跑了,可憐見的大冬天凍得哆哆嗦嗦。
宋嘉書道:“總不好裏頭衣裳濕漉漉的去,回去換一件吧。”
弘歷想了想:“不用了額娘,阿瑪屋裏一向暖和,回去折騰一趟只怕來不及。”然後又看了看臉上寫滿了不開心的弘晝:“我們還是趕緊去吧——弘晝這幾日功課做得馬虎,只怕阿瑪不能高興,再去晚了更要落不是。”
宋嘉書和耿氏就站在廊上,看着兒子們匆匆而去的背影。
弘歷今日穿的是寶藍色的衣裳,領子上因為沾了雪,就洇濕了一塊,變成了深藍色。
兩人一進門四爺就看見了,略微蹙了蹙眉。
“這是怎麽了?”
普通人家的公子尚得做到衣冠整潔,何況他們這些皇孫。
弘晝聽了這話,不由心虛地往回一縮,四爺就點他名:“弘晝,又不是問你,你動彈什麽?”
嚴父慈母,在古代這不是一個詞,而是現實。
四五歲的時候,弘歷弘晝還常得到阿瑪牽個手,溫言鼓勵兩句,随着他們正式上學,四爺的臉也一日比一日嚴肅,幾乎是廟裏閻王爺活了站在二人跟前似的。
弘晝就曾背後嘟囔:“怪不得三哥越大越怕阿瑪,據我看來,也不能全怪三哥啊。”
作者有話要說:
①清昭梿的《嘯亭續錄·千叟宴》:“康熙癸巳, 仁皇帝六旬,開千叟宴于乾清宮 ,預宴者凡一千九百餘人。千叟宴無論官民,凡高壽老者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