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登山
且說弘歷往各院送禮送的挺順當。
東大院一貫是客氣的,年側福晉很是溫和的關懷了出遠門的弘歷,替七阿哥謝了哥哥的禮,又讓壽嬷嬷給弘歷弘晝拿點心吃,連跟着的小太監都賞了才着人送他們出來。
西大院裏,李側福晉也沒說什麽。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一個孩子捧着禮親自來送,李氏要是口出惡言,自己都知道過不了四爺和福晉那關,也就笑着接了。
甚至弘時在聽說弘歷親自來送禮,又橫向對比了下弘晝、福惠收到的玩物後,還有點滿意:弘歷這個小弟不錯,出門還記得将買回來最貴重的東西送來給我,可見心裏很是尊敬我這個哥哥嘛。
弘歷送禮順利,宮內,四爺送禮就要絞盡腦汁了。
因收禮的這位是坐擁天下的皇上。
四爺每次出門,都為了回來後給皇上送什麽禮而費勁精神。真是不如三節兩壽,府裏都按着規矩送禮進宮。
說來,四爺還是從弘歷給弘晝買東西上頭,得了些啓發。
次次都是珍貴精心之物,是他對皇阿瑪的敬意。但偶爾來點禮輕情意重也不錯,于是當真只帶了點土儀。
甚至途徑保定,聽當地人說起一句俗語:“保定有三寶;鐵球、面醬、春不老”後,當真給康熙爺買了兩簍子保定特産春不老醬菜,還有一對捏在手心裏轉着玩的鐵球。
這算是成年以來,四爺送給康熙爺最便宜的禮,沒有之一。
面對康熙爺有點意外的神色,四爺只如閑話家常般道:“雖不是從最貴的店裏頭買的,卻是兒子問了當地人,從最精到老成的店鋪裏買的。”
然後還不忘剖白一下:“這醬菜,兒子吃着也好,今日若皇阿瑪留飯,便可開一翁嘗嘗。”
雖說有小太監侍膳,但四爺先表明自己也随時願意同吃,免皇阿瑪多心。
康熙爺一笑:“今日折子多,朕也累了。改日再留你用這頓膳吧。”然後撿着要緊事務問了一二。
四爺便一一回禀。
父子二人誰也不提四月份朝上的大事,仿佛議儲這件事從未發生過。
四爺想到四月份阿瑪對于所有請立十四的折子都是留中不發——其實起初上書的人其實并不多,正是皇阿瑪的态度,才讓這些人覺得有些機會才屢屢上書,當然後來又被生氣的康熙爺一鍋端了。
可當時知道皇阿瑪對請立十四的折子留中不發時,自己在外面的滋味當真不好過。
四爺理解了自己二哥,從前的太子爺,他過了那麽多年這樣的日子。
康熙爺在老四都回禀完後,擡擡下颌:“喝口茶潤一潤。”然後眯了眯眼細細看了看:“這兩個月可是黑瘦了些,可見出門在外到底辛苦些。”
不等四爺謙虛表示不苦,康熙爺已經繼續問道:“你還帶了兒子去?”
四爺點頭:“弘歷這孩子長到十歲了,便讓他跟兒子出門見見世面,免得将來五谷不分。”
康熙爺‘唔’了一聲:“說來你家四個兒子,朕還未怎麽見過呢。”
四爺聽了不免一喜,忙道:“皇阿瑪若是撥冗一見,是他們這些小子的福氣。”
短暫的沉默後,康熙爺就擺擺手:“就這樣突然叫到乾清宮來見駕,孩子們也害怕,朕也不得與他們好好相處,細看秉性。還是待來日,尋個機會再見吧。”
四爺非常會給兒子們找機會,立刻道:“皇阿瑪政務若是煩勞,不如再往圓明園去散散心?也讓兒子盡盡孝心。”
這就是絕好的把雍親王府的阿哥們推出來的機會啊。
康熙爺似乎有了些興致,他沉吟一二:“今歲事還多些,朕原就打算把千叟宴放到明年二月去,既如此,完了這件事,正是往你圓明園賞牡丹的好時節。”
四爺躬身,心裏浮出鮮明的喜悅。
“兒子恭候皇阿瑪大駕!”
五月的天,陽光甚是晴好。
四爺一路出來,看見紫禁城裏的天空,在紅牆琉璃瓦的映襯下,顯得越發藍澈,又帶着別處沒有的尊貴。
他會是這裏未來的主人。
四爺沒有一刻這樣渴望又這樣篤定。
蜀道難,難于上青天。
四爺是去過蜀地的,所以他知道,上山雖然艱難,但尚且可以手足并用勉勵攀登。
所以最險要的時候并不是奮力上山,反而是下山!
此刻他的山已經越走越高,接近了頂峰。
既然到了,他就要穩穩站在山巅。
因為這座山,實在是無路可退,他不能再折返,只能一路向上,到峰巅雲上去。
——
八月裏,宋嘉書撕完第五本日歷的最後一張。
也算是她的生日了。
于是這一日宋嘉書讓大膳房給自己做了一碗龍須面,卧了個荷包蛋。她喜歡那種蛋黃微微流淌帶着金黃色的荷包蛋,戳開蛋白,正好讓濃稠的蛋黃裹住細滑的面條吃。
也算是長壽面了。
日子就像是某種自帶慣性的車輪,起初過得慢,後來只覺越來越快。
就像小時候躺在床上,發愁明天的課堂小考,想着怎麽時間過得這麽慢啊,自己什麽時候才能不用背着書包去上學。然而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了挎着包踩着早晚高峰奔波的上班族,感慨這一周怎麽又過完了。
宋嘉書感覺也是,從夏天到冬天,從恨不得挽袖子露出手臂到不披着毛茸茸的襖兒不敢鑽出被子,簡直是一個晃神的功夫。
冬天到了。
這日早上一起床,宋嘉書就對上白南一張憋着笑似的臉。
她不由道:“你怎麽了?在外面撿到金子啦?”
白南:……
“格格快換了衣裳出去吧。”白南也不解釋,只跟白寧兩個一陣風的給她拿衣裳,梳頭發,戴釵環,動作如飛。
待都收拾妥當,宋嘉書對着小座鐘一看,就花了比往日一半的時間。白寧最後給她正了正弘歷買回來的一對金釵,然後對着鏡子裏的宋嘉書笑笑:“格格,咱們出去吧。”
也好,出去看看,這兩人到底在搞什麽。
一出內室的門,宋嘉書就看到在東側間站着的弘歷。少年郎帶着笑意,打了打袖子,跪了認真請安:“額娘。兒子給您賀生辰來了。”
白南和白寧在四阿哥行禮前,早就避開來,只是站在一旁望着母子兩人笑。
宋嘉書這才想起: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五日,原主的生日。
她上前拉起弘歷,眼裏不自知的含了淚:“好孩子,額娘很高興。”
弘歷送上了生辰禮。是他跟着四爺出門的時候,去京郊碧潭寺特意請的平安符,據說為此他還親自給那老和尚磨墨來着。
宋嘉書也鄭重細致的收了。
弘歷笑道:“明年額娘是三十的整生日,兒子再好好給您過。”
宋嘉書的心驟然收緊。
明年……明年就是康熙六十一年了,康熙朝的最後一年。從此,天地間換了另外一位主宰,多少人的命運就此截然不同。
此時弘歷已經坐到了桌前,親手舀了一碗紅稻米粥給宋嘉書,然後轉頭道:“額娘,您過來坐啊。”
吃過飯後,弘歷照舊要去前院讀書。
宋嘉書給他理着大毛衣裳上的縧子,囑咐他注意身子骨,大膳房送的牛乳要每日都喝,多吃肉蛋,少熬夜之類的瑣碎話語。
弘歷都一一點頭應了,還帶了歉疚:“原本今日額娘的生辰,阿瑪說準我半日假的。只是……我推了去。額娘,明年一開春,皇瑪法就要再次大駕圓明園賞牡丹,阿瑪說了,這回我們兄弟幾個都去。兒子這些日子實不敢耽擱了功課。”
宋嘉書微笑:“這有什麽,又不是在我跟前坐着才是孝順,你如今忙的這個樣,有半日的功夫,能好好歇歇額娘就比什麽都高興。”
弘歷也就笑了。
他看着額娘的面容和眼睛,依舊是如從前一樣平靜溫和。
讓他想起,當年皇瑪法第一回 大駕圓明園。小小的自己,對不能見皇瑪法滿懷遺憾。而額娘,卻還是這樣平靜如水。
額娘的凝心院,溫馨而安靜,像是永遠停駐在夕陽裏的一艘船舶,等他回去。在他心緒翻滾的時候,想一想就會安穩許多。
宋嘉書知道弘歷的壓力:到時候面聖,弘時是長子自然是打頭的,福惠這個幼子,卻是四爺心心念念的小福星。四爺對一個人好起來,那真是掏心掏肺的誇贊,成天把這個兒子放到嘴裏來念叨。
福惠如今還不足周歲,但已經學了些簡單的稱呼。
等到明年開春,應該也能順溜的給皇瑪法請安,七阿哥生的又雪團一樣可愛,稚子自然更對皇瑪法的心。
弘歷這個序齒在中間,兩不靠的阿哥難免壓力山大。
他的眉眼裏不自知的就堆積着一些壓力産生的陰霾。正要告辭回去繼續溫書,就聽額娘道:“弘歷,若你是個外人,是喜歡弘晝呢,還是弘時?”
弘歷微微一愕:“自然是弘晝。”
弘歷自問,就算不以兄弟這麽多年的偏心來看,五弟也比三哥讨人喜歡太多了,弘晝活潑開朗,永遠精力十足的樣子,讓人開着心裏都跟着松快。弘時在阿瑪面前像是帶了枷鎖的猴子,離了阿瑪又常常苦大仇深的抱怨他媳婦不好,給弘歷耳朵聽得出繭子,看見他就像看見一片陰影移動過來。
宋嘉書笑着撫了撫弘歷的眉心:“別皺眉,好孩子。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不要太緊張壓抑,反倒失了你少年人的本性。皇上聖明燭照,這一世不知看過多少的人,當真是他看過的人,比你吃過的米還要多。”
“你既是皇上的親孫子,天然就帶着血脈情分,只需要大大方方的陪着自家瑪法便是了。你倒想想,每回春闱金殿策論,那些讀了幾十年書的狀元榜眼功課自然比你們強多了。”
弘歷凝神細想片刻,然後擡起眉眼來:“額娘,兒子知道了。”
——因是宋嘉書的生日,請安的時候福晉還提了一句,然後按着往年的例子給了一副金手钏。
福晉在這些事情上是從來挑不出錯兒的。
等請安散後,回了凝心院,四爺和各院的禮也就到了,每年都差不多,多是些錦緞披帛等物,宋嘉書看着白寧點過數目收起來,然後親手記錄在自己的賬本上。
今年四爺那裏倒是多送了一塊羊脂玉的佛墜子,看外頭的荷包,跟弘歷請的平安符一般,大概都是碧潭寺開過光鎮過的。
宋嘉書就讓白寧先收着:在凝心院不用,以後進了紫禁城,那是多少年的老房子了,裏頭自然有些陰氣,她決定到時候再戴上這佛像。
她原來倒不是個迷信的人,但無奈她本人能到這裏來,本就是件怪力亂神的事兒。
且說宋嘉書以為自己就挺迷信的了,不想康熙爺比她還迷信。
康熙爺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個有點矛盾的人:他身上是滿洲的血,卻又被儒家的思想影響很深;明明學貫中西,肯在自己執政的時候推行西方的歷書和天文學,但同時又非常迷信日子的吉利與否。
這不,他老人家三召欽天監,最後算出來,最适合辦千叟宴的日子就是康熙六十一年正月(一月)十六。
這日子誰見了誰說話:多對稱的日子啊。
得了,全國各地的老年人們,年也不要過了,元宵更不用想。臘月裏就都跟着官府登記的名錄上車走人,開始往京城趕。
年夜飯,國家給你包了。
務必要在正月初五之前趕到京城——因還要留出時間來讓這些老人恢複一下精神面貌。畢竟老年人冬日本就多虛弱蒼老,總不能皇上的千叟宴上,每個人都蓬頭垢面臉色發綠。
更要排除一下看起來搖搖欲墜容易當場去世的老人們,這些就給了賞銀,您早點再返程吧。
內務府也專門撥了太監出來,傳授給老人們面聖的規矩。
不知京城別的王府如何,反正雍親王府的年根本沒過好,都跟着四爺忙的團團轉。
——
倒是正月初五,宋嘉書按着規矩又見了一回鈕祜祿氏的家人。
她現在弄明白了,鈕祜祿氏家族自帶長壽基因,據說她家裏還有位九十二歲的太奶奶今日還喲嚯着‘恨不能進王府給格格和阿哥請安。’
母親彭氏拉着宋嘉書的手,也算着女兒明年就是三十歲的整生日,再看着女兒的臉就道:“可見格格日子過得順心,就不顯老。聽聞如今四阿哥跟着王爺辦差呢,真是件喜事。”
宋嘉書對上這種慈母的眼神,總有些不能習慣。于是她将早準備好給家人的禮,叫白寧一份份拿出來說與彭氏聽。
彭氏只是點頭,不肯松開她的手,眷戀的看着:這女兒啊,一年才能見一次。
見東西豐厚,又道:“你自己在王府裏開銷才大呢,我們有什麽用錢處呢?你只放心,你阿瑪老實,咱們家從不盼着大富貴,只安生過日子。”她臉上的細紋笑成了慈祥的模樣:“再不敢給四阿哥惹事的。”
說着又有些遺憾,壓低了聲音道:“聽說府上側福晉的母家兄弟,又升官做了川陝總督……”彭氏語氣也低落起來:“偏生你兄弟跟你阿瑪一般,也是個不會讀書不會經營的老實頭,只難為你跟四阿哥了。”
宋嘉書反握住彭氏的手:“阿瑪和弟弟這樣最好。有什麽比一家子和睦平安更要緊的呢?”
彭氏見女兒神色,是真不怨家裏幫不上忙,這才高興起來,又說了些家長裏短的事兒,什麽兒媳婦有了身孕啊,什麽老祖宗如今還能一頓吃一碗飯之類的閑話。到了點才戀戀不舍告辭了。
宋嘉書只能送到凝心院門口,剩下只能白寧送出二門。
白寧回來的時候就道:“正巧年側福晉的額娘早行了一步,二門上那起子太監們就在嚼舌頭,說年夫人好大的手筆,給他們這些門子的荷包都是十兩銀子的。”
宋嘉書表示理解:怪不得年夫人大手筆,今年年家可有大喜事,這個年紀做到川陝總督,年羹堯的本事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宋嘉書的目光并不在年家身上,而在将要到來的聖駕駕臨圓明園之事上。
千叟宴的熱鬧,宋嘉書身處後宅中,感受到的并不多——主要她現在的歲數也不能去感受下千叟宴。
還是弘歷捧回了禦詩給她看:乃康熙爺所做《六十一春齋戒書》。
“皇瑪法在宴上揮筆寫就的!”弘歷這回跟着四爺辦差,榮獲了一個在千叟宴旁觀的席位,雖然沒能跟皇上說上話,但弘歷旁觀了皇瑪法的恢弘氣度,也覺得心境動搖。
這會子跟宋嘉書事無巨細的說起來,宛如一個康熙爺的狂熱粉。
說着又跟額娘抱怨,這千叟宴終于完了,又難得抱怨起內務府的人如何會偷奸耍滑的推脫。
且說內務府本就是直屬皇上的,最為滑頭。雍親王指派他們做事,名聲脾性在外,他們尚且敢能偷工時就偷工,何況只是雍親王府一個小阿哥呢。
四爺着意讓弘歷出去經歷些世情,果然弘歷被這些官油子弄得心神俱疲,再沒有那種孩子樣的天真想法:我是主子,奴才就該好好幹活。
終于切身體會到,主子無能,被奴才欺負了去的事情太多了。
經過這兩個月,弘歷的臉都累瘦了,就顯得眼睛大了些。此時這眼睛裏就露出惱意來:“額娘不知道那些奴才的嘴有多壞,你略寬和點就說你無用懦弱,略厲害些,就背後罵主子沒有心腸只會勒掯人。”
宋嘉書邊伏案繡花,邊笑眯眯聽着弘歷的抱怨。
沒錯,經過近六年的練習,從前連十字繡都不會的她,已經可以繡一整幅花架子了。
聽弘歷這話,她忽然就想起兩句話,随口念了給弘歷聽:“ 巧厭多勞拙厭閑,善嫌懦弱惡嫌頑。思量那件當教做,為人難做做人難。”安慰兒子:“嘴長在旁人身上,随他們說去吧。”
弘歷品了品其中的味道,深覺有趣,不由問道:“額娘,這是何人的詩,我竟不知道。”
宋嘉書:……這是前世的詩。
她實在想不起這是前世從哪本書上看過的詩詞了,只是覺得通俗有理就記住了,甚至還沒記全,她依稀記得中間應該還有幾句,她光記了個開頭結尾。
這會子看着弘歷求知的眼神,宋嘉書只好道:“你都不知道的詩句,想來是我從前聽戲文的時候聽來的吧,也記不清了。”
弘歷點頭:“可見阿瑪說的對,處處都是有學問的。”連戲本子裏都不例外。
且說弘歷剛從後院回去,就被四爺拎過去了。
如今千叟宴都過了,距離皇上駕臨圓明園賞花,也就是一個月的功夫。四爺對這幾個兒子都是極為上心的:就算不能在皇上跟前争臉,也一定不能丢臉。
為此,最近四爺是見天兒盯着弘時,把弘時盯了個無語凝噎。
李側福晉倒是挺高興,覺得這還是爺重視長子的表現。
弘歷也是四爺重點盯梢對象之一。畢竟弘歷跟着他辦過差,到時候可以在皇上跟前提一提這件事。康熙爺可不是會被糊弄的人物,他定會問弘歷些千叟宴事務,看看這孩子是挂名虛應還是真的小小年紀就會辦差了。
所以四爺最近也常拎了弘歷過來,進行模拟問答。
“怎麽這會子才來?”
弘歷忙道:“兒子去給額娘請安,稍遲了一步。”
四爺便點頭。孩子的孝心他一貫看重,弘歷最為他所喜的,并不是功課好和會辦事,反而是出門一趟,記得給所有兄弟們都帶些玩物,很是兄友弟恭。
且四爺把弘歷叫來也不是要一板一眼的考他,反而就是跟他閑聊。畢竟到時候皇上也不會當場出題讓他們寫策論,頂多讓他們做首詩來看看。重頭戲,還是在談吐機敏上頭。
于是四爺就順口問了問,方才在凝心院做什麽。
弘歷便說了兩句對內務府的抱怨,然後主要捧了捧四爺的面子:“阿瑪在的時候,那些人自不敢糊弄,自然是阿瑪素有威望,他們欺兒子年輕罷了。”四爺的嘴角就有一點愉悅的動了動。
還沒愉悅完,就聽弘歷繼續道:“兒子也跟額娘抱怨了兩句來着,額娘說了句戲文裏新鮮的詩詞,兒子聽了倒覺得有所安慰。”
四爺的學問,那是在康熙爺的鞭策下苦修過得,也算是博覽群書,就随口問:“什麽詩詞?”
弘歷念完,只覺一片寂靜,略微擡眼,看着阿瑪的表情……怎麽這般複雜。
——
宋嘉書迎來四爺的時候頗為驚訝,看看太陽,這還是大上午,這位大爺怎麽忽然來了。
而且接駕在即,四爺不應該忙的不得了嗎。
四爺大踏步進來,第一句話就是:“你怎麽教弘歷金瓶梅上的東西?”
宋嘉書:……哈?
作者有話要說:
①:鈕祜祿氏父親淩柱八十壽辰,乾隆帝恩賜禦書“含淳養耋”匾額,鈕祜祿氏母親彭氏七十壽辰,乾隆帝恩賜禦書“古稀人瑞”匾額。八十壽辰,乾隆帝恩賜禦書“淑儀遐算”匾額。反正一家子都活了八十歲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