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絕食
且說蘇培盛見眼前鈕祜祿氏高興了,便趁機道:“主子爺已經叫人傳素膳了,您一會兒可要勸主子爺多用些飯菜啊,這些日子主子為了守孝,真是水米少進,奴才們心裏急的都沒了法子,您但凡能勸主子爺用些,就是奴才們的恩人了。”
蘇培盛也是見縫插針跑了來的,賣完好又匆匆告退。
宋嘉書望着窗外的樹影,想着:是啊,算來,自己跟弘歷真是好久未見了。
從八月十五中秋弘歷入宮之後,母子兩人就再未好好說過一句話。
先帝駕崩,作為新帝的後宮,她們被所有人的眼睛盯着,每日都按着時辰坐車,從雍親王府進宮守喪,再按時出宮,一舉一動都不敢有岔子。
宋嘉書自然也不能這時候特立獨行,單獨去尋兒子。何況,就算她想找弘歷,偌大的紫禁城,如今也沒有她能信任的太監去傳話,若是随便使個太監去,被人算計了反要壞事。
阿哥們自有他們守孝的去處,與妃嫔們不一處,就更難見到。
唯有一回,雍親王府女眷去給德妃娘娘磕頭,隐約見了剛從永和宮出來的幾個阿哥的背影。
只是宮裏舉止都有定規,再不能搖頭擺尾,伸着頭轉來轉去的看,所以也不知是不是弘歷。
宋嘉書想:我是真的有些想弘歷了。
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跟着皇瑪法去別苑游玩,誰知就遇上皇上駕崩之事,那一夜的暢春園必然是兵荒馬亂,不知弘歷是怎麽過來的。
——
養心殿書房。
四爺頭也不擡,問進來的蘇培盛:“弘歷去見鈕祜祿氏了?”
蘇培盛忙跪了應是。
四爺的筆尖停了一下,問道:“你瞧着他們高興嗎?”不等蘇培盛回答,四爺自己道:“他們母子情深,相見自然是高興的。”
這種送命問答,蘇培盛哪裏敢搭腔,就趴在地上裝死。
倒是四爺,看了看座鐘道:“罷了,先用膳吧。”
做了皇上,用膳的規矩就多。甚至要是卡着嚴格的規矩,這天下再沒人能跟他平起平坐一桌子用膳。
然而太監上來請命要分開安桌,四爺只擺手道:“現在不要鬧這些虛文了。都趕緊用一點罷了。”下午都還要接着守孝。
宋嘉書是知道四爺食量的,見他今日只吃了兩口米就放下了筷子,實在是放心不下。
從她了解的醫學常識來看,人在高度緊張或者是忙碌的時候,有身體分泌的腎上腺素撐着,大抵是不覺得餓,甚至還覺得神采奕奕。
但不代表人就不需要标準的有營養的食物。
四爺如今就是這樣,他處于一個萬事撲面而來,因此高度亢奮的時刻。這會子看似不吃不喝不睡也精神不錯,卻是在透支自己的身子。
宋嘉書開口勸了兩回,弘歷自然也勸膳,四爺只是不理會,甚至還有種‘你們怎麽如此婆婆媽媽’的不滿,以至于弘歷也不敢再說話,宋嘉書唯有嘆息。
四爺很快命人收了桌子,趁着飯後茶的一點功夫,對宋嘉書道:“今日叫你過來,也是知你擔憂弘歷,今日見見也就安心了。”聲音頓了頓,接着道:“我要叫弘歷去趟京外辦件要緊差事。”
四爺沒說什麽差事,宋嘉書也就沒問,只是垂首應是。
看鈕祜祿氏一如既往的平靜溫和,四爺的心忽然也覺得安靜些,甚至不想讓鈕祜祿氏走,覺得就讓她坐在那兒,自己看了靜靜心也是好的。
只是四爺是新帝,本身又是個注重規矩的人,還在先帝喪儀期間,自然不會留後妃在養心殿長待,于是喝過一杯茶後,就讓宋嘉書先回去,只留下了弘歷。
弘歷起身送完額娘,便回來肅立垂首等着阿瑪……不,如今是皇阿瑪了,安排的差事。
“弘歷,暢春園那一晚你做的很好。”
四爺想起隆科多說的弘歷,他年紀雖小,卻有幾分膽色,居然敢在弘皙之先打開門觀察外頭的情景,又很快認清了形勢。不但沒用隆科多為他分心,待自己趕到的時候,弘歷還能利用對暢春園的熟悉,給自己幫上忙,表現可謂出彩。
于是,四爺便準備把這件事情也交給弘歷來做。
——
宋嘉書并不知道弘歷去做的事情,她從養心殿回來後,堪堪趕上了下午的守孝活動。
守孝是個體力活,又要哭又要跪不說,還有時候要做到跪着哭。
折騰到點燈熬油的時辰,內外命婦才能一批批的散去。
宋嘉書跟耿氏是坐一輛車的,上車後,宋嘉書第一句話就問在車上等着伺候的白南:“今日可帶了點心?”
好在白南是日日給主子備點心的,連忙拿出來,宋嘉書連吃了四塊核桃酥才緩過勁兒來。
耿氏在旁給她遞備好的水,只笑道:“姐姐這是怎麽了,中午爺……皇上管飯,竟沒吃飽嗎?”
宋嘉書搖搖頭:四爺只吃了兩口米,她再餓,難道能捧着碗認真吃兩碗嗎?
耿氏在旁邊捧着腮道:“啊,就算吃不飽也讓人羨慕啊,除了福晉,姐姐可是第一個到養心殿去用膳的。”
宋嘉書喝了一口水,放好杯盞,只覺馬車緩緩動起來。
她緩過了饑餓,才笑了笑:“哪裏是為了用膳,皇上不過讓我見見弘歷。”
耿氏也算看着弘歷長大,自然也關心,就絮絮問起弘歷諸事來。
且說此時的耿氏還沒想到,從明天開始,她也要跟宋嘉書一樣吃不飽飯了。
次日清晨,雍親王府女眷再次乘馬車入宮舉哀。
才到指定地點按着順序跪好,宋嘉書悄悄整了整袖子,準備把備着刺激眼淚的香囊舉起來的時候,就見一嬷嬷匆匆奔進靈堂,直奔着跪在最前頭的福晉去了,看起來火急火燎,必是宮內有急事。
衆內外命婦都把袖子舉了一半,一時不知自己當哭不當哭。
那嬷嬷不知是故意的,還是因為年老耳背說話高聲,給福晉磕了頭就用嚷嚷的聲音大聲道:“請主子娘娘快去永和宮瞧瞧娘娘吧。娘娘哀痛于大行皇帝駕崩,從昨日起竟不飲不食,立志要随了大行皇帝去!”
衆人:……
大行皇帝已經過世六日了,怎麽永和宮德妃娘娘忽然悲痛欲絕,想起來絕食了呢?
八福晉此時作為新任的廉親王福晉,跪的又靠前,聽得就更清楚了,忍不住露出一個冷笑:都不必旁人做什麽,自家額娘就夠這‘新帝’喝一壺的呢。
福晉震驚後立刻喝止道:“這位嬷嬷怕不是老糊塗了!娘娘上了年紀,一時悲痛不能自持也是有的,下人們正該勸慰娘娘才是。你是宮裏的老人,如今不說穩重,倒是先鬧了起來。只怕娘娘是耳軟慈和的人,全讓你們給怄壞了!”
當場命人壓了這嬷嬷。只是這嬷嬷到底是永和宮準太後的人,福晉雖然很想當場賞她幾十板子送她去見先帝爺,卻也不能夠,只能先堵了嘴壓出去看管。
捆完下人,以言語彈壓過在場命婦,福晉才起身往永和宮去。
福晉并不是很擔心德妃的安危——她要真想随着先帝爺去,趁着昨兒夜裏自己悄悄死了多麽方便,非要晨起鬧得衆人皆知,無非是對昨日四爺強硬态度的不滿罷了。
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今日準太後尋死……福晉深深嘆息,這都是什麽事啊!
福晉起身離去前,特意指了年側福晉帶領衆命婦舉哀。年側福晉自然也是責無旁貸,撐着身子率衆行禮。
及至福晉回來,宋嘉書都分不清,福晉的臉色和喪服的顏色哪個更難看,可見德妃娘娘處并不順利。
果然,到了用膳的時分,福晉再次率雍親王府諸女眷來到永和宮,一并勸膳。
只是德妃娘娘的态度也很堅決:甭管你們來幾個人,反正我不活了,我就要餓死。
于是衆人再次跟着一起挨餓。
宋嘉書跟耿氏跪在李側福晉後面,借着李側福晉寬大的孝服遮擋,耿氏在地下鋪的厚絨毯上寫了個‘天’字,然後悄悄扯了扯宋嘉書的衣服邊。
宋嘉書明白她的意思:她們這些人在這裏跪死,德妃也不會在乎的,非得當今的天子過來才能行。
可是四爺今日,還肯過來嗎?
——
養心殿。
寒冬臘月,蘇培盛在外面急出了一頭汗。
一個時辰前,福晉那裏就派人來回禀過永和宮娘娘‘悲痛過甚,今日要絕食以殉先帝’的噩耗,可蘇培盛至今還沒把消息遞進去。
因今日一早,四爺就召隆科多、怡親王和四阿哥弘歷一并入養心殿密談,親口吩咐不許一人進門攪擾。
所以蘇培盛也不敢叩門,只能求神拜佛,盼着裏頭的密談早點結束。
于是大門‘吱嘎’一聲打開的聲音,在蘇培盛聽來如仙樂一般。
此時怡親王身份最尊,自然走在最先。只是無論是如今風光顯赫的親王還是當年不受人看重的光頭阿哥,十三爺都是個很謙遜的人。臨踏出門前,伸手謙讓隆科多先行。
隆科多見新出爐的怡親王這樣給他臉面,哈哈一笑,兩人互相讓着,就挽着手臂一同出門,弘歷跟在後面。
蘇培盛給三人請過安,便匆忙入內。
弘歷看着蘇培盛焦急的樣子,心道:不知是不是後宮又出了什麽事情,只盼着額娘一切平安。
三人還未走出養心殿大門,只聽到背後‘哐啷’一聲,似乎是桌子倒地,杯盤碎裂的聲音。三人不由都止步,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是隆科多仗着是長輩,素來又是敢說話的,就道:“怡親王,你跟皇上是至親骨肉的兄弟,不如你去勸勸。我跟四阿哥的差事急,這會子很該趕着出宮了。”
怡親王颔首,又折返回去。隆科多就拍了拍弘歷的肩膀:“走吧,四阿哥,咱們的差事耽誤不得呢。”
方才四爺召了三人去,吩咐的差事都是為了明日登基大典的順利舉行。
怡親王負責率禮部和內務府籌備大典儀式。此事雖有先例可循,看似容易,實則細致難辦,最易出問題。因從前十三爺是沒指揮過內務府的,倒是八爺從前管理過好幾年內務府,在其中自然頗有熟手,想做什麽也方便——若是登基大典出了岔子,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隆科多則是負責內廷和京城的安全,先帝駕崩,新帝登基,京城和紫禁城的維穩自是第一要務。
而弘歷的任務比較特殊,他要奉旨留下一個人,然後送走一批人。
——
紫禁城鹹安宮。
這是一座正門常年閉鎖的宮苑,所有日用的運輸,都只能走特殊的角門,角門門口,還常年有精幹的侍衛駐守,晝夜不歇。
哪怕今日弘歷想要進去,也不例外。
他走過角門和偏廊,一路來到正院,只見屋門口已經站着一個穿着素服的身影。
弘歷辨認清楚後,便走上前去,紮紮實實的行禮請安:“侄子見過二伯父。”
且說胤礽在弘歷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是廢太子不見天日了。連先帝駕崩,他與大阿哥胤褆只要沒有恩旨,都不能邁出圈禁之處一步,只能在屋裏戴孝。
于是這便是胤礽與弘歷的第一次見面。此時他細細打量着眼前這個少年郎,微微一笑:“你的眼睛很像老四。”
弘歷只是垂首而立,沒有糾正眼前的二伯父,該稱呼他的阿瑪為皇上了。倒是胤礽自己,下一句已經改口道:“明日就是登基大典,皇上命你特意過來一趟,是有什麽旨意嗎?”
作為曾經的太子,還是新帝的兄長,論嫡論長,他都是威脅。若是新帝忌憚,一杯毒酒賞下來,也是正常。可此時胤礽的語氣十分平和,似乎連生死都不甚在意。
弘歷再次行禮恭敬道:“阿瑪的意思,是請二伯于此安養。”略微頓了頓才繼續道:“請弘皙堂兄與家人往京郊鄭家莊安置。”
空氣裏一片寂靜。
弘歷奉此命而來,自然是什麽準備都做好了的。此時氣氛緊繃,他也并沒有慌張或是局促,只是安安靜靜的站在原地,等着眼前人發話。
眼前這位庶人,大概是大清最特殊的庶人了。
他曾是一人之下的太子爺,曾是天下人心中最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如今先帝駕崩,也代表着,唯一有資格能放他出門的人死了。新帝即将繼位,也有了旨意,雖不是賜死,但這位曾經的太子,便注定了終生再不能離開這禁锢之地一步。
而從今日起,連他的子女也要跟他分開了。
半晌,清淡溫和的聲音才響起。
弘歷聽見這位二伯答非所問般感慨了一句:“你這性子,倒是跟老四不像。”
在胤礽的記憶裏,老四雖然常冷着臉,但卻是個急性子。
從前老四跟着自己留京辦過差事,那時候自己要是沉默半晌,老四就要用眼神不斷發問,要自己再不直說,老四就會直接開口問詢了。
而眼前的少年,只是安靜的等着,極有耐心。
胤礽再次笑了笑,點頭道:“好。”
他的語氣無悲無喜:“皇上恩典,給了弘皙一個郡王的爵位,自當不與我這種庶人同處,當別府居住。”
弘歷再次行禮:“二伯父,侄兒這便到外頭去候着。”
家人要道別,有外人在自是不方便。
胤礽對此倒是微微有點詫異,覺得這孩子倒是難得細心,也沒有仗勢霸道的意思。如今勝負尊卑已分,君臣已定,這孩子作為新出爐的皇子,沒有驕矜禮數周全不說,還有這份體貼,也是難得。
這個孩子未來會是什麽樣呢?
老四的孩子少,又無嫡子,将來儲位只怕又是一場亂子。只是結局如何,自己怕是看不到了。
于是胤礽便解下腰上懸挂的一塊羊脂玉佩:“你的名字是弘歷?聽小太監們說,你曾入宮被皇……大行皇帝教導過些時日。這玉佩,也是曾經大行皇帝親手賞我的,送給你吧。”
弘歷上前恭恭敬敬的接了,慢慢退出門去。
鹹安宮門口,立着手持兵刃身着甲胄的一縱兵士,領頭的還是老熟人,隆科多的親信額宜蘇。
經過暢春園一夜,額宜蘇跟弘歷也熟悉起來,甚至還有點同舟共濟之感。
見了弘歷自己出來,也就比較敢說話:“阿哥爺,差事可順利?”
弘歷點了點頭,手裏捏着方才二伯父送的玉佩。
這些日子太多事情撲面而來,哪怕在喪儀上,說是在哀悼,弘歷也是按照阿瑪的吩咐,随時警惕着,觀察着他那些叔伯和堂兄弟們是否有異動,沒有一絲放松的時候。
直到現在。
直到現在捏着當年皇瑪法帶着殷切期盼,送給最愛重嫡子的玉佩,弘歷才真正覺得,皇瑪法去了。
他真的很思念皇瑪法。
——
弘皙出門的時候,眼睛有點微紅,見了弘歷後,神色也有些複雜。這一年來,兩人一起跟着康熙爺,讀書、騎射都在一處,可從今日起,兩人的生活便要天差地別起來。
一個入紫禁城當正兒八經的皇子,一個雖被封了郡王,從此後卻只能帶着妻妾兒女住在京郊鄭家莊,估計出門一趟都會有人盯着跟着,要做一輩子老老實實的‘郡王囚犯’。
弘皙和弘歷上馬,後頭自有一隊侍衛跟随,另有一隊負責‘護送’理郡王的親眷。
弘皙身上有郡王爵位,明日就是登基大典自是要出現的。
故而弘歷今日要先與理郡王一起,将其家眷送到鄭家莊,然後兩人再一并返回京城,參加登基大典。
待大行皇帝喪儀完畢,理郡王就能出京跟家人團聚了。
如此,明日這要緊的一日,将胤礽、弘皙與其家眷分了三處,無論是哪一方想有異動,都要顧忌其餘的親人。
弘歷騎在馬上,算了算今日要趕的路程,心道:好吧,今日是不用想着停下好好吃飯了。
又想起昨日阿瑪不肯用膳,連着額娘也只吃了一口飯,不免擔憂:不知今日阿瑪額娘能否多進些飲食呢?
弘歷的擔憂很有道理。這一日,為着德妃的絕食明志,他的阿瑪和額皆是陪着粒米未進。
不但雍親王府的人今日吃不上飯,怡親王亦是如此。
且說養心殿中,待十三爺轉回去屋內,就見書房內一片狼藉。
作為新上任的內務府頂頭上司,十三爺安慰自己:不要緊,本來養心殿的東西也都是舊日的,等登基大典後也要換新的,此時由着四哥砸吧。
待他聽聞了德妃娘娘的所作所為,便也為自家四哥感同身受的傷心起來。從皇阿瑪駕崩的十一月十三日晚起,至今,十三爺是親眼見着的,四哥真是日夜不休硬扛下來的。
他知道,四哥是個仔細人,也是個好強的人。為着明日登基大典能順利,真是跟熬鷹似的苦熬,許多事情都親力親為。誰料到最大的一個拆臺就來自于自己的親娘。
然而怡親王也只能勸四爺有限的時間——他還要去忙登基大典的事兒呢,如今得備下兩套流程,若是準太後肯出席便是正式流程,若是太後執意不肯在登基大典露面,儀式程序自然又有變動。
所以這一日一夜加上明天的大典,怡親王也得做好二十幾個時辰不用睡覺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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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宮中。
宋嘉書覺得眼冒金星。
雖然晨起她特意吃的很飽,然而經過一上午的舉哀,也早已腹內漸空。
此時跪在德妃的永和宮覺得十分煎熬。倒不是冷,而是熱:永和宮內不單地底下鋪設有燒的滾燙的地龍,屋內還燒了好幾個火盆,挂着的厚錦緞簾子垂下來将熱氣都悶在屋裏,熱的人頭暈。
德妃本人倒是不熱。
因她與從外面進來的衆人不同,她并沒穿襖兒和大毛衣裳,只穿了一件單衣素服在榻上端坐不動,宛如佛像,不肯睜眼垂愛世人。
一有人勸膳就搖頭,表示不肯進食要去陪先帝。
宋嘉書跪了一個半時辰後,忍不住心道:唉,這宮裏到處都是梁,您要是想去陪先帝,就幹脆找根繩子去了吧,怎麽偏要絕食呢,餓一時半會兒哪能餓的死呀。
過了片刻,宋嘉書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才清醒了一點。
只是她眨眨眼,總覺得自己還有些暈,不然怎麽覺得,前面年側福晉在晃呢。
不過很快她就明白過來,不是她眼暈,而是年氏當真搖晃了兩下,然後向後一仰暈了過去。
宋嘉書立刻伸出手,攙住倒了一半的年側福晉。
旁邊耿氏一直在垂着頭發呆,甚至還有點偷偷打瞌睡,這會子宋嘉書猛然一動把她驚醒,耿氏吓了一跳,不由道:“怎麽了?怎麽了?”
再一看宋嘉書半扶半抱的年側福晉,臉上也失了顏色:“側福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