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借書
次日早,宋安之的房間還是空的,必是一夜未歸。紫陽正思量着,若再不見人,就去樂舞坊尋他。正待要走之時,卻聽得屋外頭說話聲響起,是唐秋生。只聽得他疑惑問道:“安之,你人不在,房門怎是開的?”
宋安之答的別有深意,“許是有人惦記吧!”
紫陽知曉私闖別人房間,做派着實不夠磊落。可如今,主人已在門外,進退皆不是。倒不如,坦坦蕩蕩站好了相迎。平兒見公主如是,趕忙的也挺直了身板,正了正神色。
門外兩人,一進屋見裏頭如此陣仗,不由都住了步子。
唐秋生一臉受傷,“茵兒姑娘,你這是惦記安之?”
“自然不是。”紫陽忙回,後又一本正經的扯謊道:“我是來借書的。可敲了半日門,卻未見應答,所以這才……還望宋公子海涵。”
宋安之大度的應話道:“無妨,便是小姐拿走了安之房中所有的書,安之也是不敢不海涵的。”
你不敢!此番宋安之說的如此客氣,紫陽不免聯想起他昨日三拒自己的不給面子,心間不免又是來氣。這家夥,生來便是來氣自己的嗎!于是,紫陽吩咐平兒:“那平兒,尋人将宋公子房內所有的書,移至我的房內。”随即又柔聲沖宋安之道了一聲謝。
唐秋生不由愣住,不明白了。瞧見宋安之嘴角一勾,現出一絲邪笑,知曉事情不妙。趕緊道:“茵兒姑娘若是喜歡看書,我派人給你送來便可。”
紫陽一臉疑惑,問宋安之,“宋公子,不願?”
宋安之答的雲淡風輕,“自然萬分願意。”
紫陽轉過目光,對着唐秋生溫婉說道:“那就無需勞煩唐公子了。”
唐秋生覺察出幾分怪異,像是戰火的味道。遂趕忙撐起笑臉,暖氛圍,“來來來,我們一起吃小籠。昨日茵兒姑娘你只吃了兩個,必是沒有嘗夠它的好滋味。今日我買了五籠,一定夠我們吃了。”
“唐公子有心,我确是還記挂着它的好味道。”紫陽說完便不客氣的在圓桌旁就坐。
說話的當晌,下人已拿來了餐具和碟醋。聽得唐秋生吩咐,便忙去桌上擺放妥當。
唐秋生見宋安之還站着不動,便招呼道:“安之,快來坐。今日,夠你吃兩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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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的主人現今的在這裏呢!真是喧賓奪主的可以。
宋安之輕嘆一口氣,卻耐不過鼻尖傳來小籠的香,便也不再多說什麽,就坐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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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戌時初,紫陽,宋安之和唐秋生三人在溢食府用完了晚膳。唐秋生不知疲倦,提議接着再去玩。可宋安之和紫陽卻都已興致乏乏,皆是更有意于就此別過,各自打道回府。無奈,以少服多,唐秋生只得作罷了自己的興致盎然。臨別時,卻是不忘提醒,咱們明日接着再玩。
紫陽今日,故意的不拒唐秋生的任何好意。甚至于,接受了明日的相邀,接着繼續玩杭州。如此這般,倒是讓人生出了幾分遐想。此舉可是為了激怒宋安之,以着唐秋生為餌食,讓他為了兄弟而答應紫陽出山為官的要求?
其實,這個法子,平兒早有提過。卻被紫陽給拒了,理由是:“我是要他真心實意的想要幫我,而不是被我逼的沒了辦法。”
所以,今日之舉,倒是更可以說是:純粹矯情,以作警示。其實,今日紫陽對之唐秋生的态度,更像是對着一位好兄弟,而不是那有着暧昧意味的心儀男子。其的熱情也不過是相較于先時的淡漠婉拒,變成了毫不扭捏的泰然受之,所行所為卻是絲毫不現小女子的嬌羞造作。
安之自然看出她的意圖,也知曉即便僅是如此,秋生也必定将會漸漸陷入其間,甚至于日後不能自拔。
紫陽見正閉目養神的宋安之眉頭微蹙,便開口問道:“明日宋公子可還是與我們一道?”言外之意是,還要做唐秋生眼中的大燈籠?
“自然。”宋安之答的理所當然。
“公子既這麽不放心,不如從了我吧。”話語雖是暧昧,卻被紫陽說的略覺好笑。
宋安之嘴唇一勾,威脅我,嫩了點!
紫陽見他閉目不言語,便锲而不舍,接着問他道:“那麽你說說,究竟是要如何,才能從了我?”
“嫁與唐秋生。”宋安之悠悠的答。
紫陽反應頗快,接着他的話繼續閑扯:“那還是嫁給你吧,以後便是自己人了。你不幫我,幫誰呢?”
“嫁與秋生,我也成了你的自家人。”宋安之答的認真。
紫陽厚着臉皮,不知矜持的篤定答道:“還是嫁你可靠。”
宋安之應的輕快:“好,成交。”
話音落,紫陽愣了。只見宋安之的美眸緩緩睜開,似在得意的笑,樂颠颠的訴說着:被耍到了吧!繼而又變為一臉沉重,“三日,給我三日時間,我便給你一個答複。只是其間,你不可再見秋生。”
嗯?紫陽一時回不過神,這是……被自己的矯情,真給吓唬住了?還是……紫陽正了正神色,道:“好,我給你三日時間。還有……咳咳,方才那純粹只是玩笑。”
宋安之認真的答:“玩笑?我可不當他是玩笑。”
“你若是娶了我,你怎麽……唐秋生他,你怎麽對得起你的好兄弟。”這話說的,明顯的結巴了。
“郎有情妾有意,唐秋生應當樂意成全我們這對有情人的。”宋安之答的篤定。
紫陽恢複了鎮定,不屑道:“誰跟你妾有意啊!還有你的郎有情,我怎一丁點都未曾瞧出來呢?”
宋安之取笑道:“哦?那是要如何才能叫姑娘瞧出來,是我也學着秋生日日買小籠包與你吃。”
“不和你瞎扯了。三日,三日之後,你若是不答應,就別怪我一時頭腦不清,用了什麽沖動的招數,繼而傷害了你的好兄弟。”
“就你!”宋安之一臉輕蔑的笑。
紫陽恐吓道:“蛇蠍女人,聽過沒有。我,朱紫陽,就是了。今兒個也算是提醒你了,沒事別惹本姑娘。否則,日後有你好受的。”
“我還當真是沒被這話吓唬到。還有,有你這般沖脾氣的求人辦事的嗎!這麽個暴脾氣,我宋安之可是伺候不起,還真是得思量思量了。”
紫陽陰着臉威脅:“思量思量的後果,據我所知,只會更恐怖。宋安之,你就掂量着選吧。可千萬的選仔細了,一遭錯,可是害人又害己!”
宋安之一臉期許的道:“我倒是,真想見識見識這害人又害己的下場。”
紫陽皺眉,被他的玩世不恭氣憤到了,神色不由轉為凝重,沉沉道出了,“宋安之,你所害的,是我大岳全天下的百姓!如今,前線戰況你必定有所耳聞。我軍大将李隆庸被燕軍大敗白溝河,隔日複戰,可又是敗績。自那個李隆庸上任起,我軍就沒有沒打過勝仗。如此下去,燕軍攻陷南京,是遲早之事。”
宋安之的反應到快,立馬駁道:“這天下,誰是君王,對之于天下百姓,皆不是一樣?所以,我幫你也未必是幫這天下的百姓了,你不必把你的私人目的說的如此之崇高。其實說到底,不過是你想守住你家的天下,而不是出于對天下百姓的考慮。”
紫陽争辯:“若是燕王不反,這天下百姓何至于受這戰亂之苦。他是那始作俑者,便是人人得而誅之。若他為王,得了天下,才是違背了天理。”
“天理?”宋安之冷笑一聲,接着道:“我只問你,這世道的天理何存?”
紫陽慷慨陳詞:“公道自在人心。你既讀了那麽多的聖賢書,也必定知曉,一個讀書人該有的氣節風骨。燕王是反賊,他幹的行當就是造反,是大逆不道之舉。那麽平亂,便是每一個有氣節的人,所該去出上一份力的。”
“氣節這東西,一些人極為看重,可另一些人卻是不屑一顧。公主拿此說教與我,可是找錯人了。”宋安之回的潑痞。
紫陽眼神一沉,定然回道:“一些人口是心非。明明是對的,卻說是錯的。不過,答案三日之後便見分曉,到時誰錯誰對,便也就一目了然了。”
宋安之閉上眸子,嘴角一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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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紫陽為躲開唐秋生,早早的便就出門了。躲避地點,定了彭府大院。目的,尋上一尋彭遠清,探一探讓其捐錢以供軍資的可能性。
彭府,通傳的小厮效率極高,稍稍一會兒,便領了紫陽主仆二人進院去尋彭遠清。一路彎彎拐拐,終于是到了。
屋內彭遠清起身相迎,客氣道:“茵兒姑娘來訪,真是稀客。我這東道主失職,這些日子都未曾去瞧過姑娘,還望茵兒姑娘見諒啊。”
“彭公子貴人事忙,不嫌茵兒今日叨擾了公子,誤了公子的事兒。茵兒就已心滿意足,感激萬分了。”
“茵兒姑娘如是說,真是讓遠清羞愧的要鑽到地底下去了。”
稍稍寒暄一陣,兩人才落座。
彭遠清問道:“茵兒姑娘此次來,可是找我有事?”
“倒也沒什麽事,只是閑來無事罷了。彭公子見多識廣,茵兒有幾問不解,所以想問問公子。”
“茵兒姑娘說。”
“茵兒覺着宋公子頗有才學,可卻居安于這清閑日子。不知其間,是否可有緣故?”
“我也曾問過他,記得他是如此回我的:‘但凡做事,意圖是其一,時機是其二,結果則是關鍵。’”
一件事,你願意去做,卻并不代表是能去做。這需要時機,也需要做成功的可能性。如果,知其只是徒勞,那麽自然是不做為妙。這論調,倒也是極符宋安之的處事之道。審時度勢,權衡利弊,知其可為而為之。于是,紫陽問:“那他不願為官,可是時機未到,還是成功的可能性過小?”
“當時确是時機未到,至于這成敗,他當時說他還看不出個所以然。”
那現今,是時機已到,成敗也已稍見分曉。可若是如此,宋安之為何還要我給他三日之期?這三日,究竟他要做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