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趕路
這兩日,杭州城內,人人樂道着一件事。
唐家獨子唐秋生害相思病了,思的還是一個男子。
原來,是個斷袖啊!
據說,茶飯不思的都生病了。
其父沒有辦法,只得臨摹了那個男子的長相,派人四處去尋。
紫陽頭戴白紗帽,一身紫衣男裝,下樓時便聽得兩人在議論。唐秋生生病了?要不要去看看呢?還是……先回彭府別院,問問宋安之再說。
平兒結了帳,便駕着馬車,載着紫陽,往彭府別院而去。
彭府別院後門處,宋安之已等在那裏。紫陽下了馬車便問:“唐秋生生病了?”
宋安之不回,卻道:“你不關心我答不答應,倒是先在意起他來了。”
紫陽看了看不遠處樹幹上拴着的三匹黑馬,指了指道:“答案,我已經知道了。”
宋安之滿意一笑,便道:“秋生沒事,只是世人謠傳罷了。不過尋你是真,卻不是他爹尋得你,而是他派的人馬。”
紫陽釋懷道:“沒事便好。”
見她如是,宋安之問道:“若秋生真病了,你打算如何?去見他?”
紫陽歉疚道:“如若真是,他的病因我而起,自然要去看看的。”
宋安之微露不屑,“那好,見到他之後,你如何勸解他?告訴他,你不适合他,不值得他去喜歡?有用嗎?”
紫陽皺眉。沒用?恩,沒用的。所以不見,才是最好的。所以不見他,也才是最好的。紫陽的眼中閃過一抹憂傷,繼而又淡然若水,問道:“你備了三匹馬,我們要去往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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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倒是不笨。去山東,見李隆庸。”宋安之答的言簡意赅。
現在如此之匆匆,事先也未曾商量過。于是,紫陽忍不住問:“為何?”
“時間緊迫,邊走邊說。”宋安之說完,便轉身一躍,上了一匹馬。見遲遲未見動作的二人,變着法催道:“怎麽,不會騎馬?”
紫陽無視之,翻身也躍上了一匹馬。
平兒開口問道:“小姐,不回京了?”
“嗯,不回了。”答完,便大喊一聲駕,帶頭跑了,宋安之緊随其上。
平兒見狀,忙去馬車上拿了包裹,系在馬匹上。迅速的躍上馬,跟了上去。
*-*-*
趕了一日的路,至夜色墨黑,三人才尋了一家客棧落腳。
平兒在用晚膳之時,就已憋不住耐心,語氣甚是不好的問起宋安之,究竟這般急的趕往山東,所為何事?
宋安之悠哉的吃下一塊紅燒肉,慢悠悠只道出了一句話:“人多耳雜。”
也便是,此時還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
平兒氣的拍桌。也怪不得她生氣,她已經不下一次的問起宋安之,去往山東的緣由。可這家夥,不是說自己累了,沒力氣講;就是說此地人多,不宜講;最後說了,晚上的時候,尋着客棧了,我再慢慢與你們說。
可現今今的,天黑了,是晚上了,客棧也到了。卻還是說人多,不講。這關鍵是,也沒着幾個人啊!一個,兩個,三個……五個!
“公子,他太嚣張了!”平兒惡狠狠的盯着宋安之道。
紫陽點頭,表示這話有理,遂授意道:“的确嚣張!待會兒,若他再不說,你便抄家夥,逼他說吧!”
宋安之緩緩悠悠的語氣響起,“可也得打得過我呦。”
太猖狂了!平兒與紫陽對望一眼,平兒目露兇光,朝着宋安之的方向轉了一轉腦袋,意思是請示抄家夥,幹架。紫陽點頭,是該教訓教訓,讓他懂點規矩了!
月色明朗的星空下,兩位白衣飄飄的俊公子,赤手空拳,開始交起手來。
該有的兵器呢,去往何處了?被紫陽收入了手中,放置在一旁了。說明了,這架幹的還是極為理智的。
非也非也,是切磋。幹架?庸俗!
将切磋地點移至戶外,是因這般,不僅免卻了殃及無辜的桌桌椅椅,從而省去破壞公物的一筆花銷,地方還大,便于施展拳腳。如此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空中的月,已經從這頭移往了那頭,紫陽也由原本的站着,變成了坐着。可這切磋,還在持續。
小店老板受不住了,大起膽子走了出來,小心的對着紫陽發牢騷,“公子啊,您能否讓他們別打了。這深更半夜的,聽着外頭有人打鬥,着實懾人。已有住客沖我反應,說睡不着了。你看着,能不能給勸勸,讓他們明日尋個僻靜的地方,接着再打?”
紫陽略覺尴尬。于是出言喊道:“喂,別打了,睡覺了。”
毫無反應,兩人似是未聞,依舊熱火朝天的比試着。紫陽皺眉,沖着不遠處喊:“戴劍利,你怎麽來了?”
平兒一個分神,宋安之瞅準時機,便将其控制住了,動彈不得。
平兒不樂意了,埋怨道:“公主,你怎幫外人!”
“晚了,該歇息了。”紫陽心神俱疲的答,看起來倒似最累的那一個。
“放開我。這次算你贏了,下次咱們再比過。”平兒雖心中略有不服,但還是爽利認輸了。
宋安之松了手,風度有禮的回道:“這次是安之趁人之危,應當不分上下才是。平兒姑娘武藝如此不凡,着實讓安之佩服。下次,得了機會,咱們再一試高下。”
好久沒遇着這麽強勁的對手了,打的着實爽!所以,對于下次再比試,宋安之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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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聚與房內,宋安之卻依舊未曾有開口言明之意,反是拉過紫陽,問她道:“你可知我之意?”
紫陽略一遲疑,便道:“可與前方連連敗績有關?”
宋安之點頭,“你将你的想法先說與我聽聽。”
這……算是考她嗎?紫陽道出心中所思,“敗一次可以,兩次也無甚打緊,但接二連三的敗仗,就會造成軍心不穩,甚至于人心變其所向了。你此行的目的,是要助我軍打幾次勝仗?”
宋安之少有的端正神色,點頭道:“所言皆不錯。我曾聽聞,大将軍盧炳文是你的師父,也是這位平兒姑娘的義父。我們此番前往山東,需要他的相助,你們可能擔保勸得動他?”
紫陽不答,将目光看向平兒。在勸動盧炳文這件事情上,這丫頭着實是比自己要有能耐。平兒見狀,接話道:“若有理,我們自然能擔保。”
宋安之道:“好。我有一個要求,便是這一路上,你們都要聽我指示。”
平兒接着接話:“我們可以聽,但要在覺得有理可行的基礎之上。”
宋安之誠懇的回道:“放心,必是有理,也定然可行。”
紫陽問:“你打算讓我師父做什麽?”
宋安之不答,反問:“現在新上任的主帥李隆庸,你覺得其人如何?”
紫陽知其如此問,必有緣故,于是答道:“是個不會打仗的纨绔子弟,從他上任起的敗績便可知曉。”
宋安之接着問道:“他之所以屢屢敗績,你認為其最大的失誤在何處?”
紫陽稍許思量,便道:“我師父善守不善攻。所以之前其做主帥時的對策,便是以退為進。多是采取只守不攻的戰術,為的是保存我軍實力,以求長時間與叛軍相持。長年累月,耗盡其當初造反之時的沖勁銳氣。師父此計本是不錯,敵軍畢竟是叛軍,素來不得人心。時間拖得越長,則變數越多,他們只能越被動。所以,我們只需靜候時機,守住我大岳各處要塞城池,讓其無可乘之機。待其軍心逐漸瓦解,元氣耗盡之時,再主動出擊,必能一擊即破。只可惜,兩月前的一次敗仗,李嵩正竟以此為借口,奪了我師父軍權。并授予了那個酒囊飯袋的李隆庸為統軍主帥,還命其主動進攻來作退敵之策。李隆庸這個庸才,哪裏敵得過……”紫陽略一遲疑,本是激動的語氣,忽的變為了軟趴趴,道出了兩字:“燕王。”
稍作調整,紫陽才接着道:“故而如今多是敗局,山東局勢也才會如此緊張。所以,最大的失誤應當是所選戰術不得當。”
“分析的很有道理。那我問你,為何李嵩正早不奪你師父軍權,偏偏要在兩月之前,以前盧炳文不是也有過敗仗?”宋安之顯然問的話中有話。
經由宋安之如此一提點,紫陽不由往深裏再去想上一想。“朝中如今會打仗的人,就只有我師父了。李嵩正若是早奪取了我師父軍權,怕是已活不過今日。此番應是師父這些年只守不攻,不勝不敗的局勢,他有些等不了了,畢竟人家清君側清的是他。于是這才讓李隆庸替了師父,并換了戰術,令其主動進攻,寄希望于以此來盡快消滅叛軍。”
宋安之又問:“李嵩正為何不讓你師父主動進攻,而非得換個人呢?”
“我師父自然不會聽他的瞎指揮。”說完此話,紫陽眸光一亮,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李嵩正之所以奪我師父軍權,并非是因那次敗仗,而是因他不聽話!”
宋安之點頭道:“你再想想,自李嵩正掌權起,這朝廷之上可還有表面上敢與其作對之人留任朝中。除了你師父,怕是沒有第二個人了。李嵩正為何會如此,是因他知,當今朝中武将能與燕王抗衡之人,就只有你師父了!也便是說,他不得不留下你師父,也不得不讓其擔任主帥要職。以此便也可推斷,李嵩正這只老狐貍,又怎會不知這只守不攻的戰術是最好的。”
宋安之頓了頓,瞧見兩聽者神色着實迷惘,于是接着提點道:“假如替換你師父的李隆庸真以進攻之勢打了勝仗,亦或是李嵩正知道了李隆庸是個領軍庸才之後,便恢複了你師父統帥之職。那麽,可能李嵩正的目的只是單純的想打勝仗那麽簡單。可現今,李隆庸是個庸才無疑,而李嵩正卻并未有恢複你師父統帥之意,那麽他的目的恐怕就沒那麽簡單了。在我看來,李嵩正知曉用李隆庸去替盧炳文是危險的,可他卻還這麽做了。為什麽呢?”宋安之頓了頓,表情異常嚴肅的接着道:“恐怕是因他知,若不這麽做,他将面臨更大的危險。”
“更大的危險?”紫陽低念一句,忽的幡然領悟,不由驚道:“莫不是……我們暗地裏想要鏟除他的計劃,被李嵩正發現了?”
“應當是。不過出賣你們的應該是個小人物,否則我老師不會至今還安然無恙。”
宋安之如此一說,紫陽才松懈下方才因過于緊張,而幾近失去分寸的心。忙提點自己幾遍,以後切不可再如此沖動冒失,這般的失了理智,亂了方寸。
“公主不必太過擔心,安之會傾盡全力相助,以求能保我大岳轉危為安。”宋安之正兒八經的寬慰。
如此嚴肅而認真的宋安之,倒還真是極為少見。似若雷雨過後,太陽邊的雲彩,泛起七色的輝光,讓人眼前為之一亮。想來他那些吊兒郎當的不務正業,就似那河蚌珍珠外的那層厚重污泥。不被世人瞧見最為真實的自己,也是保全自己一種極具妙用的方式。
如今的宋安之,讓人心安。甚至于,可以安心去依靠。他适才的話,貼心而周到,紫陽只覺……心間微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