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京
昨晚的商談,倒是消了些許平兒對宋安之往昔的不屑與輕視,甚至于刮目相看了起來。
在談及小人物背叛一事中。無疑,紫陽暗地裏頭對抗李嵩正的身份已然暴露。而除去她外,便就是向來與她接觸最為多的戴劍利。
可是至今,還未曾聽聞京城之內,有任何大的風吹草動。那麽,是……李嵩正在等待時機?
如此思來,當初的那個偷聽的小丫頭不過是個誘因。而事實是,李嵩正早有戒備。可如今卻還未見其有何動作,不過……是在等另一個導火索罷了。
若非宋安之提醒,倒還反過來成了,他在暗,我們在明了。
往昔,是自己,想得過去簡單了!明争暗鬥,忽明忽暗,是随時可變的。步步為營,處處小心,是容不得有一絲懈怠與馬虎。否則,便是前功盡棄,功虧一篑。
而這……絕不可以!絕不可以,再栽在他手裏,第二次!
“公主,你怎麽了?”平兒見紫陽蹙眉沉思,表情沉重似含萬般苦,于是擔憂的問。
紫陽睜開眼,舒緩了神色,道:“沒事,只是想起昨日的話,不免有些擔憂。”
平兒寬慰道:“公主不必太過擔心,如今我們有宋安之相助,可謂如虎添翼呢!”
紫陽不免一笑,“虎?在李嵩正面前,哪裏是虎了,小蝦米都算不上,好不好。”
“如此可是厚此薄彼了。咱們那最起碼的,得也是個小虎崽啊!”平兒如是說,還将兩只手置于肩前,作爪子狀的搖了搖,紫陽被逗得一笑。
見公主笑,平兒走近,有些難過不忍的道:“自公主醒來後,平兒總覺公主越發憂心忡忡了。公主若有何解不開的心事,大可同平兒說。”
紫陽拉過平兒的手,握在掌心裏。心間一陣酸澀,嘴上卻依舊硬撐道:“我沒事。你此去南京,記住要事事小心。待辦好了事,就速來山東找我。”
平兒重重的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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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戴府,實則只是個不大的小院。
“戴大人。”戴劍利循着聲音,回過身,有些不敢置信的瞅着黑夜間,這抹忽然現出的嬌巧身影。
平兒見其半晌未有反應,似是愣住了。不由加大了稍許分貝,喚道:“戴劍利。”
戴劍利回神,眼神中閃過一絲欣喜,随即正色問道:“平兒姑娘,怎麽來了?”
“這外間寒意襲人的,你便就一直準備着,讓我這麽着跟你說話了?”平兒不客氣的問,語氣嬌蠻而爽利,甚有幾分江湖女的咄咄逼人味道。
戴劍利恍然醒悟,忙開了門迎道:“平兒姑娘,請進。”
待平兒進得屋內,戴劍利便關了門。
夜晚的月光,透過雕花的窗棂,照了進來,在地上投影出一個個美麗斑斓的圖紋。伴着一支支燃起的燭火,又漸漸的消失不見。
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平兒怎覺,心跳忽的加快了呢!定是因公主,拿他同自己開玩笑開的,還是經常的拿他同自己開玩笑!可……公主昏迷前,是素來不開這般玩笑的啊!平兒心間,洋溢出幾分怪異。這事兒,有問題!得空得問問公主。
細思起來,此番當算得上是,和這個呆家夥,二人獨處的第一次。這般想來,倒也寬慰起自己來,心跳快,當是自然的。心裏暖暖的溫馨甜蜜,也當是自然的吧!
戴劍利打破靜谧,問:“平兒姑娘,可要喝茶?”
平兒忙回:“不了,我說完便走。趁着夜色,還得去見其他大人呢!”
“也是翻牆?”戴劍利少有的幽默,問平兒道。
平兒一愣,回道:“此事隐秘,自然是要翻牆。可是,我幹的是正經事。”
戴劍利疑惑的問:“是何正事?”
平兒正了神色,答:“我們暗地裏的計劃,被李嵩正發現了。所以,現今你的處境很危險。之所以,他現在還沒有對付你,可能是因為,如今時機還未到。所以,此番公主讓我來提醒你一聲,讓你千萬小心。若有任何風吹草動,就趕緊的跑。”
戴劍利點頭。又問:“還有多少大人需要告知,可需我幫你?”
幫我翻牆嗎?平兒拒道:“無妨,我可以的。記住,你要萬事小心。時刻準備着,逃跑!”
戴劍利一笑,溫暖而甜蜜。
平兒心不由在快跳的基礎之上,再猛的小鹿亂撞一下。結果是,缺氧的都快七葷八素了。待回神,才發覺兩人竟愣愣的對視了半晌。其實……那不是愣,是含情脈脈。
平兒起身,邁了步子忙往外走。可剛邁沒幾步,便聽得戴劍利喚住她,叮囑道:“平兒,你也要萬事小心。”
平兒背對着戴劍利,重重點了點她的腦袋。
好吧!我承認我心跳快,是因為……我喜歡你。
可這家夥,方才……莫不是,也喜歡我?
于是,頭腦發熱的平兒,猛地轉身,認真而輕快的表白了:“戴劍利,我喜歡你。”
話音落,瞧見愣住的戴劍利,平兒才後知後覺的,羞愧到無地自容了。遂有亟待找個地洞鑽下去的需求,可怎奈沒有地洞。所以,只有轉身,加足了馬力準備逃之夭夭。
“我,我也喜歡你。”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
平兒加足馬力的步子,不由的頓住了。戴劍利的聲音雖輕,可她卻聽得清清楚楚。她的嘴角,不由綻放出嬌美的花朵來。轉過身,道:“所以,為了我,你更要小心。”半是叮咛,半是要求。
戴劍利含笑點頭。
平兒心滿意足的轉身,邁着輕快的步子,漸漸消失在了,戴劍利的目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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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三人行,如今成了兩人。
紫陽只覺心間,空落落的,似少了什麽。
此地離南京城不遠,半日的馬程,應當就能到了。算一算日子,平兒當會比我們晚上至多兩日。也便是,兩日之後,自己便又能見到她的小丫頭了。
經由此次短暫的別離,紫陽才意識到,那往昔的時光裏,除卻僅存于腦海中的那兩年記憶,自己竟是從未與平兒分開過的。似乎,有她的地方,便就有自己。這,似已成了一種自然,一個習慣。
如今,少了她在旁,倒真像是少了身體的某一部分。總覺,有些許的不自在。
這種不自在,在紫陽腦海中的兩年裏,漸漸的被她習慣。
而如今,這種真實的不自在感,又悄然降臨。可是冥冥中,上蒼的指引,在告誡說:那兩年,僅是一個可觀而不可及的夢,遙遠而虛無。
她在向着有他的地方,漸漸靠近。她心底的一個角落,竟隐隐約約的冒出憧憬。
這讓她害怕,又閃耀出快樂的甜蜜。
她希望能再見到他。
又知,不見,最好。
不!是不該見的!
迷離的夢,迷亂了她的心,她在清醒與迷糊間掙紮。
掙紮一會兒,她便在身份、擔當和責任中清醒。
她知,她要履行的使命。
是與他,從此,再無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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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陽叩響宋安之的門,今日是他們趕往山東的第三日。再過兩日,便就能到達濟南附近了。而那裏,如今正值戰亂,有着她的親人,有着她的子民,也有着她名義裏的敵人。
“找我何事?”宋安之開了門,見到門外的她,問道。
紫陽回道:“昨晚?不是,是前晚。你的話,沒說完。”
前晚?那是,三人一起商讨的那一晚。宋安之側了身,讓紫陽進來,并問道:“你覺得我還有什麽沒有說?”
他總愛問人問題!明明自己是知道的。紫陽在木桌邊的長椅上坐下,因心情不大好,所以沉着臉不作答。
宋安之有所覺察,慢悠悠的拿起桌上的粗瓷茶壺,倒了一杯茶遞給她,和氣着道:“你既說不出個所以然,便就是沒有咯。”話意卻是極具刺激意味的。
紫陽皺眉瞅他,他卻是一臉雲淡風輕的笑吟吟。瞪了他一眼,便道:“即便是要打勝仗,也不必如此着急。你現今這般急着趕路,可是別有目的?”
宋安之點頭,表示這話說對了。
“可是與我師父有關?”紫陽問,見宋安之依舊點頭,卻不接話,便自己接着道:“你是覺着李嵩正要對付我師父了?”
“遲早之事。”宋安之頗有意味的認真答,見紫陽眸間現出些許不解迷茫,不待她開口問,就已然解釋開來:“以如今局勢看來,李嵩正已經沒有再啓用你師父的意思了。那麽殺他,恐怕就是遲早之事。更何況他既去了你師父之職,為何還要讓他跟着李隆庸,做他的手下。把他趕到另一座城池,眼不見為淨,自此李隆庸行事無他阻撓,豈非更好?而反之來看,你師父如今行事,總是受制于無任何功績的無能主帥李隆庸,他會作何感想?”
紫陽疑惑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師父會被李隆庸逼反?”
宋安之答的篤定:“極有可能!”
紫陽搖頭反對道:“不可能,我師父不是這般沖動之人。”
“并非只有沖動的人才謀反。而且,逼反的方式有很多。被逼反有時候并不一定是你真反,可能是被人栽贓,也可能是被設計陷害。倘若是真反,可能是被慫恿的;亦或是被人慫恿了,還外加栽贓陷害。總之方式多多,就看你怎麽用。只要用的适當,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去對付李隆庸,這個暗地裏耍小手段逼反盧炳文之人。
紫陽腦海中的記憶:建德四年三月,大岳國能征善戰之猛将——征虜大将軍盧炳文,因謀逆罪被誅。
現今,已是二月末。細算日子,倒也是合得上的!
紫陽本是以為,師父謀逆,是因自己和平兒被奸人所困,這才一時情急,做出了如此沖動之舉。
殊不知,其間關系,并非她所考量般的那麽簡單。
實則……師父是否謀逆與自己是否被抓,并未有着直接關聯。也便是說,即便自己在那晚未被李嵩正抓住把柄,現今也未曾被他j□j着。師父,他也會反!
而之所以反,是李嵩正設下的計!他早已有心,要除掉盧炳文,從而将軍權牢牢控制在他李家人的手中。
如今,這是他嗅到危險的氣息了,也着手開始要一一鏟除了。
所以,自己在設計對付他的時候,他也是在設計對付着自己!
此番若非宋安之在旁提點相助,結果怕是……又要栽于李嵩正之手了。
命運的軌跡,正一點一點的在悄然改變。那麽,不可一世的他,會敗麽?敗與她面前這個,如今看來,似是能與其一較高下的對手——宋安之。
而這個對手,卻是她請來的。請來,對付他,打倒他的。
紫陽只覺,心,在莫名的難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