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義士
馬不停蹄的行了兩日,離最終目的地,即北軍大營之所在,差不離只餘了半日馬程了。疾行五日,紫陽與宋安之兩人不知換了已有多少匹馬,除卻睡覺吃飯的七八個時辰,幾近都是在趕路了。
這一路,趕的很急,走的很苦。可紫陽卻未曾有過一句怨,也絲毫不現嬌生慣養之公主該有的矯揉造作。
濟南附近,現今已是一片混亂,時不時會見往南而行,以求躲避戰亂的百姓。
紫陽見之,不免憂心忡忡。連向來雲淡風輕的宋安之,也是難得的一臉肅穆。
月中之時,李隆庸集南軍60萬與燕軍10萬大戰于河北雄縣北的白溝河,軍隊人數懸殊之大,南軍人數是燕軍六倍之多,可結果卻是南軍大敗。
此戰之後,李隆庸一路敗走,沿路的各府縣都紛紛問風而降。卻有一奇人并未投降,還一路上收攏那些被擊潰的士兵,并将其組織起來,以求再戰叛軍。
此人名叫鐵玄心,乃是山東參政,此次擔任的是南軍押運糧草之職,戰役期間糧草從未斷過,可見其工作盡責。如今臨危之時,他挺身而出的英勇氣概,不得不讓人由衷為之嘆服!
紫陽和宋安之坐于樹下,稍事休息,以作休整。
兩人邊啃着饅頭,邊喝着水。如此落魄之舉,卻被這兩人生生的演繹成了潇灑。似若天庭的來客,不羁于世俗的塵禮。惹得于路至上零零落落的行人,頻頻為之側目。
宋安之開口道:“待會兒,我們先去見見這個鐵玄心。”
紫陽咽下饅頭,疑惑問:“為何?”
宋安之卻是不解釋,只道:“待會兒,你便知了。”
紫陽撇了撇嘴,老是故弄玄虛,裝高深。哼!不說,便不說。如此想着,猛灌了一口水,已洩心間憤懑。可喝的着實急,自然而然的就嗆到了。
宋安之嘴唇勾笑,道:“若你求我,我便告訴你。”
紫陽不知,這個宋安之為何總要來上一出,這種小孩子家家玩的的無聊把戲。眉頭往中間擠了擠,便道:“好,求你。”
宋安之娓娓道來他的計劃。待到說至一半之時,轉頭來瞧,只見眉頭微蹙的她,正頭倚樹幹,閉着眼睛,似是睡着了。難怪沒了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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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太累了吧!宋安之的眸間,不由的,溢出暖暖的光。愣愣的,在看了她半晌之後,才轉過頭,放眼望向了遠遠的天。他向來雲淡風輕般的眸子,此時竟染了墨雲般的深邃,再不複是那無憂無慮,飄渺灑脫的白雲了。
紫陽睡得不深,因為心間,她有太多的放不下。所以,只稍稍一會兒,便就醒了。
如今急着趕路,她怎可睡了過去!于是不免自責,問道:“我睡了多久,你怎不喚醒我?”
“無妨,才一會兒。”宋安之說的輕松,随即起身,“竟是醒了,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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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尋常的民宅內,紫陽和宋安之見到了傳說中的鐵玄心。
觀其樣貌,三十幾歲上下,書生隽潔氣,瘦瘦小小,樣貌平平。可如今其卻行了此等豪氣驚天之舉,倒也是極應了人不可貌相該語。
鐵玄心看兩來人,模樣氣度皆不俗,于是開門見山的問道:“兩位仁兄,此番要求見我,可是要與我一道保家衛國?”
宋安之點頭答:“正是。”
“如此,歡迎歡迎。”鐵玄心面露喜色,甚是開懷,忙請了兩人進屋。
三人坐定,一番自我介紹之後,宋安之才步入正題,“我等怕是要比大人先行一步去往濟南。”
“為何?你們二人單槍匹馬的,獨自前去,豈非送死。不如再等等,待過幾日我湊夠了過萬兵馬,咱們再一道同去,守衛濟南!”鐵玄心勸道。
宋安之長嘆一口氣,悵然道:“若非李隆庸無能,我軍也不會狼狽至此啊!”
鐵玄心極具共鳴的也是長嘆一口氣,随即道:“說到底,還是因那個李嵩正!”
聽得此話,安之與紫陽心間一亮,朝着對方微颔首,示意按計劃進行。于是,紫陽開口問:“看來玄心兄也是與我等一樣,極為不滿那個李嵩正啊!”
鐵玄心被戳中牢騷點,極為順溜的冒出了以下一席話:“若非現在正值戰亂,我早已辭官而去,怎堪與他同朝為伍。真不知,這奸臣當道要至何時!”
這算是表明心跡了!于是,宋安之便道:“既是如此,我等便也就開門見山了。當今公主朱紫陽大人可曾知曉?”
鐵玄心答:“自然有所耳聞。”
“朱紫陽,便是我。本殿下拖當今皇上懿旨,出宮尋求并聯合四方義士,以求共擊外敵,并誅卻奸臣。今日來尋鐵大人,便是因受大人誓死不降的豪情逸致所感染,故而特來一見。也非常希望大人,能夠成為我們中的一員。”紫陽頗有勢氣的道出了以上一席話,公主威儀盡顯。
“微臣參見公主。”鐵玄心忙行禮,後不敢置信的激動問道:“公主此話,可是當真?”
“千真萬确。”
“我大岳,這是有望了!”鐵玄心慷慨道。
紫陽扶起鐵玄心,點頭道:“大岳是有望的。紫陽雖是一介女流,但必定極盡我之所能,來護住這大岳天下。且當今皇上也并非是真的昏庸無能,其不過是為了穩住李嵩正,而不得不裝出對其順從乖覺。實則,他是個英明賢能的君王。那只是權宜之下,所不得不做出的僞裝。而如今,已是該反擊的時候了。鐵大人可願同我等一道,來還世間一個清明?”
鐵玄心兩眼铮铮的冒出激動的光芒,随即道:“微臣至死效忠皇上。”
“好!”紫陽回的铿锵有力。
之後,三人再細商了應敵之策。鐵玄心所領的這支軍隊,它日将成為她們手中的一支奇軍。作用便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紫陽和宋安之二人才告辭,急忙奔赴李隆庸大軍現所駐紮的營地。
到達之時,已是夜晚,天黑的很是徹底。
經由守營的士兵通傳引領,紫陽終于見到了,已近三年未曾見過的師父。三年的時光,已在盧炳文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本是黑白的發,如今已是斑白。雖身姿依舊魁梧,卻也已不複當年般的挺拔了。五十六歲的年紀,本是該好好安享晚年的,可如今卻是還要上前線對陣迎敵。
紫陽鼻子一酸,直接撲進了盧炳文懷中,哽咽着喚叫一聲:“師父。”
五大三粗的白胡子大将軍,很是細致溫柔的輕輕拍着紫陽的後腦勺,盡量的柔着聲音哄道:“傻丫頭,怎見了師父就哭呢?”
“三年沒見師父,師父怎老了那麽多?那時,頭發還是黑的,如今怎都白了呢?”紫陽瞧着盧炳文滿頭斑白的頭發,很是心疼的道。
“傻丫頭,人都是要老的。待到那日,你師父我死了,我的小紫陽再哭也不遲。”盧炳文笑着,說着并不好笑的笑話。
紫陽露出埋怨的目光,不樂意的道:“呸呸呸!師父烏鴉嘴!”繼而又是嬌嬌的言之鑿鑿:“師父會長命百歲的。”
“好好好,老頭子我長命百歲。”盧炳文順從着答,随即板其臉來,問:“好端端的不在南京待着,跑這兵荒馬亂之地作甚?還有,平兒呢,怎沒與你一道?”
紫陽正兒八經的回道:“自然是有正事。平兒她三日之後,當會與我們會合了。”
“是何正事?還有平兒去做什麽了?”
紫陽卻并未回答,反是露出哀怨的光,可憐着道:“師父,我們晚飯還沒吃呢!現在好餓……”
“晚飯怎可不吃!這般大了,離了平兒,還不會照顧自己。”盧炳文埋怨一句,随即喊來人,吩咐其讓炊事兵做來兩碗足料的面。
待士兵領命出去,盧炳文這才想起方才與紫陽一道進來的,那位模樣氣度不俗的小青年。只見他此時正負手立于那副挂着的軍事地圖前,模樣認真且頗具老成。便問道:“丫頭,這位小兄弟是?”
“在下宋安之。”不待紫陽答,宋安之已然接話道,溫文爾雅的一轉身,便拱手沖着盧炳文行了一個大禮:“久聞盧将軍大名,今日幸的一見,實乃安之之幸。”
盧炳文面露喜色,道:“小兄弟真會說話。”
紫陽問:“師父可還記得,弘志十二年,那個曾轟動一時的狀元宋守義?”
盧炳文經紫陽一提點,不由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宋安之,似醒悟卻又還含疑惑,“此人可就是?”見紫陽點頭,盧炳文不由誇:“當真是青年出才俊。這小子不錯,可是我小丫頭的……”
紫陽知曉盧炳文話中之意,忙打斷道:“師父,您老人家多想了。這個青年才俊啊,可是我千辛萬苦請來的。若是得罪了,不幫咱們,不願為官了,我就去朝你哭去。”那個千辛萬苦,語音頗重,顯然話中有話,似吐着對宋安之不滿的苦水。意義頗似,這人可大牌了,請之出山頗為不易,着實矯情呢!
“小丫頭的嘴,還是這般刁。宋公子,你見諒啊!”盧炳文緩和語氣,寬慰道。
宋安之嘴角一勾,大人大量的回道:“将軍放心,她在我這邊,還讨不得便宜。且方才她之話,也着實是實情。”
紫陽嘟囔一下嘴,露出不樂意的表情。讨不得便宜!是因為我現今還有求于你,哼!我讓着你的。
這是……小丫頭似是遇着對手了。盧炳文看在眼裏,笑了笑,便道:“剛才你口中所說的正事,究竟是什麽?”
紫陽剛想開口,卻被宋安之搶了先:“盧将軍,此時還不是說這話的時候。當務之急,安之有一事,甚為不解?”
見他神色肅穆,盧炳文不由也正了神色,問:“何事?公子不妨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