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襲

宋安之開門見山,“為何不連夜行軍,到了濟南之後,再整軍休整?”

“哎,還不是那個李隆庸。”盧炳文搖頭,語氣甚為無奈。

宋安之臉色嚴正,道:“我方才觀察此地,雖據險而守,但也并不難攻。燕軍若趁此機會,夜襲我軍,我軍若無應敵準備,必是又要大敗的。”

“我已做了些許安排,不知,夠是不夠?”

“将軍請細細道來。”

于是盧炳文便将其已做的安排,一一說的清楚明白。

宋安之搖頭只道:“不夠。”

盧炳文不解:“那你認為?”

“應再派兩支人馬,分別暗藏于營門口的左右土丘間。記住,要比你原先埋伏的那兩支藏的更遠更隐秘些。若燕軍當真趁夜來襲,燕王必定想不到,這黃雀之後會還有黃雀。那麽這兩支意外之軍,便就可出其不意攻打燕軍後部。到時燕軍腹背受敵,必然會陣腳打亂。但凡一亂,我軍便就有了可乘之機。到時只要抓住該契機,大敗燕軍便也不是什麽難事了。”

盧炳文問:”聽你之意,似是這燕軍很有可能今晚來襲?”

宋安之答道:“j□j不離十。我軍連連敗績,士氣低落,如此有利時機,燕王必會乘勝追擊。此時此地,可謂天時地利,以燕王的個性,自然不會放過。”

盧炳文提出心間疑慮:“我等将士已行軍一日一夜,疲乏至極,這才紮營休息。燕軍若今晚還有氣力來襲我軍,莫非是鐵人不成?”

宋安之不急不躁,提點道:“燕王素來用兵在奇,如此當得一回鐵人,将軍認為有無這個可能呢?”

盧炳文眸間沉重深邃,緩緩點了點頭道:“好,我這便就去安排。公子,可還有其它需注意之事?”

“現在,可将那兩支伏軍先行派去。一個半時辰之後,也便是子時之初,務必把衆位将士都叫醒,并讓其做好充分的迎敵作戰準備。且切記不可現出亂象,巡邏守衛也應一切如常,不能露出絲毫破綻。戰起之時,務必讓衆位将軍帶頭沖在最前面,用不怕死的奮勇殺敵,來鼓舞軍中低落之士氣。”

盧炳文極其同意的、鄭重的點了點頭,然後便就出了營帳。待他再次回來之時,已是一個時辰之後。

Advertisement

一進營帳,他便爆出口的罵人道:“這個李隆庸,他娘的,竟還有心思睡覺。”

本打着瞌睡的紫陽,不免被他這突然的咋呼,狠狠的驚動了一下小心肝。擡頭問:“怎麽了,師父,這般大的火氣?”

“還不是因那個李隆庸,真是庸才!”盧炳文出口便罵。

“其實,這也是好事。”宋安之語出驚人的道,接着便解釋起來:“沒有他這個庸才主帥指手畫腳的指導,我們反倒可以更好的行事。他是不是将所有需安排之事,都交由将軍了?”

見盧炳文點頭,宋安之便接着道:“如此,在外人眼中,這勝仗的功德便就是将軍的了。不過現下,這是大忌。”

如今他不是一軍統帥,這蓋過了主帥風頭之事,并定會引人警覺的。盧炳文如此思來,不由問道:“那該如何?”

*-*-*

子時之時,燕軍果真來襲。本是靜悄悄的夜,頃刻間,鬧嚷嘶吼了起來。打殺聲,刀劍碰撞聲,痛覺哀嚎之聲,此起彼伏。

這是此番,紫陽第一次得見真正的戰場。是拼盡性命的全力厮殺,是刀光劍影間的血濺當場。沒有過多的什麽,只有你死,或是我亡。

她深吸一口氣,抄起手中家夥,殺入了陣營之中。

宋安之回得營棚之後,見無紫陽。不由心中大驚,知其不妙。忙拿起他的佩劍,也入了前方的戰場。可人海茫茫,哪裏可見她的蹤影。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竟是在心焦着。除卻心焦之外,竟還帶着些許茫然的無助。而這樣的情感,是他雲淡風輕的灑脫淡漠之外,許久不見了的。

他輕狂,年少,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他知其可為而為之,知其不可為便灑脫的撒手。

他的世界,無羁無絆,似若空中自由漂浮的雲。

可如今,他竟是在怕着,怕再也見不到她了。

這種情緒讓他覺得可笑的同時,也讓他意識到,自己的能力之內,竟還有那麽多的不可為之和身不由己。

“朱紫陽!”他對着人群大喊,可回應他的卻是懾人的厮殺聲。

而營地之中,本是睡得無比安穩的李隆庸,也被這震天動地的喊殺聲驚醒了。赤腳身着中衣,就跑出了營帳。逮着一個士兵,慌張的問道:“出什麽事了?”

“燕軍來偷襲了!”小士兵的語氣所含,顯然是亢奮,而不是害怕。

李隆庸卻不察,反是更慌了,語出驚人道:“那還不快跑!”

小士兵摸不着頭腦了,“不是主帥下令,讓我等起來迎敵的嗎?為何,現在,又,又要跑?”

李隆庸被此話一提醒,才記起睡得正沉間,盧炳文确是來找過自己。朦朦胧胧間,似問的便是這抗擊燕軍夜襲之事。于是,稍稍正了正神色,問:“前方戰況如何?”

小士兵興奮了,“我軍現占據上風,能打次大勝仗了!”

“真的!”話音落,李隆庸才意識到自己過于激動了,随即咳了咳嗓子,端正了神色吩咐:“我知道了,若有何情況,趕緊的來報予我知道。”

“是。”

*-*-*

原來,天下的巧合那麽那麽多……

遠遠瞧見那抹熟悉的身影之時,紫陽不敢相信,命運那麽輕輕巧巧的,就讓他們再次遇見了。

他駕着馬,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墨黑的夜色裏,火光忽閃忽閃,映照着他的面容,隐隐約約的看不真切。雖看不清,但她卻能那麽篤定的,告訴自己說,那麽人便就是他。

那是一抹,被她刻意壓制的記憶,在她腦海中,積澱了那麽久,埋藏的那麽深。

可如今,只是遠遠一眼,它便被輕輕松松的挖起,不費吹灰之力。

正當她愣神忘記作戰的當會兒,有一股力量将她狠狠一拽,伴着右手邊劃過狠狠的一記疼。她落入了一個人的懷中,擡頭來瞧,是宋安之。只見他手氣劍落,便輕松的殺去了方才那個正要殺她的敵軍士兵。

宋安之罵道:“不要命了!打仗還能發愣!”

“我瞧見……”紫陽只覺咽喉堵的慌,卻是再冒不出一個字。

宋安之問:“什麽?”順手的又殺去了一個攻過來的士兵。

紫陽搖頭。再去瞧時,那抹身影已經不見了。

*-*-*

此戰,燕軍大敗。

李隆庸帳營之內,只有他和盧炳文兩人。

李隆庸問道:“我聽人說,此番是我下令備戰,以防燕軍夜襲的?”

“是。屬下是得到了統帥備戰之意,當時我來請示你時,你說,一切由我來安排即可。那麽自然,這就都是統帥的主意了。”

盧炳文這奉承話,說的李隆庸心裏頭美滋滋的。卻又憶起往昔時分,他可沒說過這般讓人心裏舒坦的話。不由疑了惑,這盧炳文這話說的,怎似乎不像是他說的呢!況且,今日他有本事退敵,以前怎不見這個本事!莫不是……事有蹊跷。于是,李隆庸問道:“我自是沒這能耐的。雖頂着的是我的名號,可實則卻是盧将軍您的本事。”

盧炳文搖了搖頭道:“也并非是在下的本事。”

“那是?”

“是一位今日來投靠我軍的青年書生,所出的計策。在下認為他說的有道理,便就按着他的意思來設防了。誰知,果真如他所料,燕王今夜竟真的來襲了!且依着他的計策,我軍不僅扭轉了敗局,且打了一次漂亮的大勝仗。屬下思來,其倒是一個可用之人。若收入我軍麾下,再敗燕王,也不是沒有可能!”

李隆庸對這位有本事的奇人來了興趣。忙吩咐了盧炳文,将其好生招待着。他可是指望這位奇人,能夠幫他打勝仗呢。

若非此時急着要退往濟南,否則他現今的就想見他一見。

而李隆庸卻不知……他正一步步的,邁入別人設計好的陷阱之內。

而這個設下陷阱之人,就是那個他急切期盼着,能夠幫他取得勝利的宋安之。

*-*-*

今日紫陽不顧身份,擅自上陣殺敵之事,自然引得了盧炳文的一頓好罵。

紫陽很是低眉順眼的低頭認錯。

盧炳文罵到後來,見她不吱一聲。覺着,這番獨角戲的罵着,着實無趣。遂,消停了。

瞬間的,這營帳之內,頃刻的安靜了。

更安靜的,是低着頭,看起來似是誠懇認錯的紫陽。

盧炳文覺出不對勁。向來這丫頭古靈精怪,往昔但凡闖了禍,出了錯。被他這般的說道訓誡,她必是要笑着臉甜着聲音,撒上一嬌,直到消磨的自己不氣了,才會罷休。即便現今的已是三年不見,可變化也不至于會是如此之大吧。這現今的模樣,比之往昔,那可謂是,判若兩人了!

于是,盧炳文問宋安之:“這丫頭,是怎麽了?”

不待宋安之替自己回,紫陽已然接話道:“我沒事。只是,适才戰亂的血腥可怖,讓我……”紫陽搖了搖頭,悵然道:“見了真的戰場,才知原本的所聽所聞,皆是過于蒼白了。”

實則,卻是并非僅是如此……

紫陽在自責,深深的自責着。她覺得自己不配,不配當這大岳國的公主。

她方才為何會猶豫!他是這場戰亂的始作俑者,是他的敵人,是該,死的!她為何不喊出,此人便是燕王。為何不讓他

成為衆矢之的,成為大家全力攻擊的目标。

她只消一喊。可她卻連這一喊,也做不到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