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姑娘

南軍在敗了燕軍之後,便馬上拔營,退守駐軍在了濟南城內。

待歇過一晚之後,一大早,紫陽便去了盧炳文房內。

只因昨日,紫陽随着軍隊步行近一日。待到得濟南城時,已是當日晚上。人人皆已困乏至極,疲憊不堪。一日一夜未曾睡覺休息,還趕了一日的路。紫陽只覺,只要讓她站着不動一會會,她便就能立馬的睡着了。

“明日晨時,在細商對付李隆庸的具體事宜。”昨晚宋安之道出此話之時,紫陽只覺自己似得到了大赦一般的感恩戴德。

盧炳文房內,紫陽剛邁進門,後頭宋安之便跟了進來。

紫陽聽得腳步聲,便轉過頭來瞧,順帶着禮貌性的打聲招呼,道聲早。這一轉,倒好,驚吓到了。

只見向來神采奕奕、風秀俊雅的宋安之,難得的發型淩亂,竟是未曾打理的!這是向來注重外表的宋安之,所不會的。即便在馬不停蹄急着趕路的那幾日,他也是極為注重他的形象外貌。不把自己打理的飄飄然出塵,是絕斷不會誇上馬匹趕路的。

再細細觀其臉部,那個黑眼圈耀眼的,堪比那黑眼珠子了。這精神頭,似乎不大好,像是一夜未睡的樣子。

所以,那脫口而出的早,急忙轉音變成了一個問:“早、宋安之,你怎麽了?”

“昨晚沒睡覺,只稍稍打了個盹,醒了,便就趕了過來。所以,這才未曾打理!本公子,如今可是稱得上是狷狂不羁了?”宋安之在說到那個狷狂不羁時,還潇灑的展了展他的扇子,配合着睡意惺忪的眸子,擺出了一個冷峻傲驕的造型。

紫陽不由被逗得捂嘴一笑,點頭道:“沒精神頭的狷狂不羁,倒是頗能逗的人為之一笑的。”

“不懂欣賞。”宋安之罵了一句,唰的一聲收攏折扇,便往旁邊凳子上一坐。

盧炳文見兩人鬧騰完畢,這才開口問道:“你們吃過早飯沒有?”

“沒。”兩人回的異口同聲。

盧炳文這便出去,命了士兵送來三人份的早餐。趁着當晌,紫陽小聲的,神秘兮兮的問宋安之道:“我師父不在,你倒是老實說,這大晚上的不睡覺,你跑去哪裏了?”

見她如此,宋安之知曉她想歪了。于是打趣道:“我去了哪裏,公主這般關心作甚,在下又不是你的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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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是對屬下的關心。要當心身子啊!”紫陽言辭懇切。

宋安之冷冷瞧了眼紫陽,語氣微愠,“安之着實不明殿下所思,甚為疑惑,所以還望公主提點。”

“明知故問。”紫陽轉頭。她,說不出口。

宋安之聽得她話,只覺心間無由的,突然就冒出一股子悶氣。正了臉色,未曾再言語。

紫陽見他神色異常。莫不是,嫌自己管的過多了?找姑娘過夜,其雖是你的私生活,可本殿下是堂堂公主,身份地位在你之上的,管一管你又怎麽了?況且,我管你是為你好啊!

你雖是批千裏馬,但也不該如此傲嬌。明明是你有錯,本公主還未曾說道你,你倒好,自己先氣起來了。罷了,本公主大人大量,不與你斤斤計較。于是,深明大義的紫陽,開口開始讨好了,“我并不是想管你,只是為你好。也并不是不允許你去這麽做,只是你得顧好你自己的身子先。你說,昨兒個我們趕路已經那麽累了,你還……我這是擔心你。”

宋安之依舊面無表情。“說完了?”他的聲音雖輕,卻有種懾人心骨的寒冷。

“嗯。”紫陽頭微點。怎,有點怕怕呢?

宋安之冷冷的輕聲道:“那,就給我閉嘴。”

語氣很是平靜,卻讓紫陽很是動氣。

閉嘴!竟然這麽着跟本公主說話。紫陽的怒火正待要發作,卻瞧見了他那張冷冰冰的,不動聲色的臉。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那亟待破口而出的謾罵。

只因,他生氣,生的面不改色。而自己,卻要破口大罵麽?

不可!這太有失身份了。哼,氣便氣!不說話,誰不會。本公主,也不說話了。

所以,待到盧炳文回到房內。就覺察出了,這安靜,詭異的不自然。

只見兩人皆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有些氣閃閃的目光,直直的都望着毫無一物可看的前方。

盧炳文疑惑的問道:“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有些人不識好人心。”紫陽憤懑之中略含委屈。

宋安之也開口,卻是沒好氣的反駁道:“有些人用錯了好人心,還不知自己傷人了。”

“我怎麽傷你了,我只是勸你而已啊!”

“難道在你堂堂公主的眼中,我宋安之一夜不睡,就只能去風流了?”

“那不然呢?兩天一夜未曾睡覺,這般的,哪還有什麽天大的事兒,會比睡覺更來得重要呢?”

“原是這個啊!安之,是幫我們留意奸細去了。”盧炳文插話了。

真相,撥開雲霧,見得天明了。杭州第一風流公子哥——宋安之的清白,沉冤昭雪。

紫陽不由愣住了。那是……自己誤會宋安之了。

瞧了瞧宋安之,後腦勺正對着自己呢!于是,忙扭捏的不好意思的道歉:“宋安之,我,我……對不起啦!我是大岳山陰,心思不單純,還望杭州第一風流海涵。”

這可親的厚臉皮的搞笑讨好,不生效。宋安之的後腦勺,動都不動一下。

紫陽嘟囔一下嘴,“那你原先跟我說明白了,不就好了麽。我是因你,平白無故,忽然的那麽氣,還說那麽可氣的話。然後,哎呀,我就也跟着氣過頭了啦!”見他依舊一動不動,紫陽便跳到他面前,接着讨好:“宋公子,宋大公子,你要如何,才能不生我這個笨公主的氣呢?”

她這是在沖着他撒嬌麽?宋安之只覺自己的心被輕輕的觸動了一下。

他曾說:她腹黑、有心計、不單純。其實,這些……或許才是假的。

她實則單純,靈動,簡單,美好。

她在衆人面前僞裝出她的強大,安然,拒人千裏。可在可親的人面前,卻是不擊即潰的,便就露出了她的本性。

能成為她得以信賴的人……很好。

宋安之嘴角一勾,得意笑出了聲。

紫陽怔了怔,随即領悟,這家夥許是壓根就沒生氣,方才不過是唬自己的!不由罵道:“宋安之,你,過分!”

“來,再撒個嬌讓本大爺瞧瞧。”宋安之打趣調戲。

紫陽別過頭不理。

盧炳文出來打圓場,道:“好了好了,還是說正事要緊。”

原是,宋安之昨晚是去了李隆庸的房門口守夜。為的是……找出這軍中,李隆庸的人,也便是這暗中為人所不知的卧底。

他守夜的結果很是顯著。

于夜半醜時初,他分別見到了趙德全、徐勝、劉元彬和吳強前後進入了李隆庸房內,半個時辰之後,又齊齊離開。深更半夜,如此節奏,其間若無任何貓膩,就是說不過去了的。

可宋安之,怎認得這些人?他不是……前晚才到得這軍營之內的麽?

這便是宋安之的厲害之處。趁着昨日白天的一日行軍,這軍中表面上的人物關系,他已差不離的了解了大概。他在長長的行軍隊伍裏,騎着盧炳文特予他的健碩黑馬,很是威風的轉悠了一圈。這黑馬自然是承了李隆庸的好生招待之意,而下發的特殊待遇。

他快騎一會,見有個将軍了。便停下來,搭個讪。衆位将軍,自然消息都是靈通的,早已聽得了軍中來了這麽一個人物。又瞧見他身下不俗的坐騎,其說明了李隆庸對其很是看重,加之宋安之這人也着實會東南西北的扯。于是,連平素最不愛搭理咬文嚼字之書生的急頭火路柴,也竟與其有一搭沒一搭的開始閑談。甚至與到最後,還聊得頗歡,嚷嚷着:“老子下次一定要和你喝酒,再盡興的聊他個一晚上。”

路柴向來不待見書生,因為他覺得書生腐,只會紙上談兵。可他,卻待見了宋安之。宋安之是誰?那可是書生中的典範,泱泱大岳國的狀元爺啊!這世道,着實是逆天了麽?非也非也,因為還有更為逆天的。那便是,公子有馬騎,公主卻步行。

同來的紫陽,卻沒有這般好的待遇了,她沒有馬匹可乘,只有靠腳一步步走。盧炳文雖是心疼,卻也無法。因為現下,紫陽需要低調行事,越是低調,便越為安全。所以,現今的,紫陽在大家眼裏,不過是宋安之的一個貼身随侍。既是小小的随侍,自然是只有走路的份兒的。

堂堂公主,做到這個份上。紫陽當時,甚覺憋屈,也倍覺凄涼。最主要的還是,着實走的累的慌啊!這想來,是她活至現今,走過的最為長的路。

正覺萬分凄涼之時,宋安之騎着他的馬。灑脫的疾馳到她的身邊,見她一臉苦相。便道:“怎麽,累了?”

紫陽氣便不理。其一是沒力氣,其二才是生氣。

宋安之朝她伸出手,道:“上來,我帶你。”

紫陽怔住了,停了步子,盯着他的手發愣。上!因為腿走的快斷了,本公主着實已經吃不消了。正待伸手,又趕緊縮了回來,搖搖頭,告誡道,這般着實失了規矩。

“猶豫什麽,沒事的!待會兒,你若走不動暈了,才是出大事了。”

宋安之這話說的太有道理了!于是,紫陽毫不猶豫的伸手了。借了他的力,穩穩的坐在了他的前方。

他的臂膀繞過她,牽着馬缰。他和她,貼的很近。馬蹄起落間,她能觸碰到他堅實而穩健的胸膛。

這……讓她覺得安心。而這種安心,卻是那個記憶中的他,永遠無法給予她的。因為,他和她的身份,以及她心間那放不下的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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