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補衣

出了營帳,迎面便襲來一股子冷意,紫陽不由瑟縮緊了身子,快步邁向了自己的營帳。

望着閃着星星燈火的濟南城,她的眉頭不由緊蹙。

明日燕軍整軍待發,便要第一次攻城了。不知,宋安之可曾做好了準備?

思及此,她的指尖不由撫上了他的衣衫。眼中帶着留戀,又溢滿了深深的哀怨,最後化為一抹決絕。

尋得機會,還是早日走吧!

入了營帳之內,平兒忙迎上來道:“蕭大哥,燕王可曾有難為你?”

紫陽搖頭,問道:“我們可有針線?”

平兒奇怪:“這出門在外,誰會随聲帶着它。”

“朱隸溪讓我幫他補衣服。”

平兒見她一臉難色,不由笑出聲來,取笑道:“蕭大哥補的衣服,不知還能不能穿。”

紫陽瞪了一眼平兒,便轉身走至門口,掀開簾子問簾外的守衛道:“兵士大哥,不知這軍營之內何處有針線?”

小兵愣了愣,随即道:“屬下這便去尋來。”

“麻煩了。”紫陽客氣道了句謝。

待紫陽轉身回入帳內,平兒便思及方才所受的委屈,不由埋怨道:“門口的兩個小兵還真是可氣,方才我要去尋你,他們卻硬是死命攔着我,連營帳都不讓我出。氣得我都差點跟他們動手了!”

紫陽肅穆了臉色,斥責道:“還好未曾動手,否則我絕不輕易饒你。”

“知道了。不是只是想着,未曾做麽。”平兒笑着臉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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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陽小着聲音,正色吩咐:“你會武功之事,在這燕軍之內,切不可讓他人知曉。”

平兒點頭答是。想來也是韬光養晦,以便于日後逃跑。

不待多久,小兵便送來了針線。紫陽接過,靠近燭光坐下,穿了針展開衣衫,當真是要動起手來做繡活了。

平兒露出稀奇之色,問:“公主,不用平兒來嗎?”

紫陽未曾擡頭,認真穿梭着手中針線,道:“你方才喚我什麽了?”

是……無意識的又喚了聲公主?只因公主做繡活之事,實在太過稀奇了,真是怪不得自己啊!平兒心間委屈,面上卻忙讪笑了聲,讨好問道:“不如由阿平來縫補,以此算作懲戒了?”

“這罰的太過輕巧,不行。”紫陽低頭忙活着,嘴上卻不饒。

“打手心一下比這個輕巧多了。”平兒不樂意嘟囔一句,便上床歇下了。

已是夜半時分,紫陽才縫補好。稍稍歪了歪酸疼的腦袋,瞧着縫補好的衣衫,目光之中蘊出笑意。

*-*-*

次日早,平兒瞧着這針線紋路,齊整而密實,不敢置信了。

紫陽露出不滿之容,道:“竟敢小瞧本公主,本公主若是認真做起哪件事來,還未曾有做不好的。”

平兒雖點着腦袋,卻是抿着嘴表達着自己的不贊同。公主做不好的事情,哪裏沒有,譬如這練武就是了。幹爹說,除了你不夠努力之外,還有的便就是不及我有天賦。

紫陽見平兒如此神色,不由瞪了她一眼。卻是不在與她鬥嘴,拿着衣衫走出了帳外。外間日夜不間斷的會有兩個軍銜不低士兵守着,紫陽經由一個小兵領着前往燕王營帳。真是待遇頗為不錯啊!

究竟何時才能讓他放下心中戒備,把這守将去了呢?思及此,紫陽不由蹙了眉。

燕王營帳,朱隸溪已然起身,正在梳洗。軍中無女子,服侍他的人是兩個小兵。

見她來了,朱隸溪便吩咐道:“你來幫我把外衫穿上。”

紫陽領命上前,展開衣衫,從身後先将他的手套入袖口之中,披在肩上。再走至他的身前,替他合起衣襟,系好腰帶。

動作之間,毫無停滞,行雲流水。

思來,記憶之中,昨天替他脫衣,今日幫他穿衣,都還是頭一遭。可卻是,讓她覺得,并不陌生的。

那時,她因毒滞留于身體不得清,而致體弱,通常稍稍活動便會體力不濟。于是,那時她就是多走幾步路,他都不許。服侍他穿衣,在他眼中,自然更不是她該費力去做的活計。

那時,他是那麽霸道的依着她,順着她,寵着她。

讓她不由的,就深深陷了下去,那般的身不由己。

如今,那……只能在記憶裏了。

小兵候着一旁,手中捧着他的戰甲。紫陽本想退到一旁,卻被他攔道:“由你來幫本王披上戰甲。”

紫陽乖順點頭,從小兵手中接過戰甲,好重!吃力的捧起,給他套上,然後扣緊,皆使去了她的好些力氣。紫陽這才意思到,服侍更衣,看來也的确是個不輕松的活計。

待一切穿戴完畢,身穿盔甲的他,飒爽英姿,矯健威武。劍眉之下,眸眼深邃,似若見不及底的幽潭。遠遠望之,猶如山間高挺獨立之松木,氣勢逼人,恢弘闊度。

重未見過這般打扮的他。不對,那晚夜襲之夜見過的,只是隔太遠了。

見她愣神望着自己,朱隸溪心間不由的一瞬柔軟,問:“愣什麽?”

紫陽回神,答的靈巧,“王爺氣度非凡,祝王爺今日旗開得勝。”只是祝,可并非願。

這兩者間,仔細思來,怎似無半分關系呢?朱隸溪嘴角微漾笑意,點了點頭,便出了營帳。

營帳之外,天已微亮。朱隸溪冷邃眸間,有着難見的沉重。旗開得勝,今日怕是難的了。那麽此番,且由本王來試一試,看看你宋安之,究竟是有多大本事!

*-*-*

燕軍兵臨城下,兵士十五萬浩浩蕩蕩,隊形布局齊整歸一,俨然突顯了燕王的治軍有方。

燕軍軍士人數本是只有十萬的,可在白溝河之役之後,加之南軍接連的敗績,致使去投燕軍的兵士迅猛上升。

大樹将傾獨木難支,俨然的樹倒猢狲散那!思及此,宋安之在心間不由的罵上了一句。人心這東西,有時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

濟南城點将臺上,向來風馳隽雅的宋安之,此時竟也是戰甲批身。手上紙扇也被換下,變成了一柄長劍。銀翅頭盔之下的清俊臉龐,斂神肅然,較之往昔的不羁飄逸,現今更多的則是豪氣淩雲般的剛毅。

燕軍派朱能出場叫嚣道:“盧老頭人,李嵩正這個奸臣不記着你行軍打仗的勞苦功高,反而還削了你的統帥之職。我等聽之實在為你憋屈啊,不如投了我燕軍,我燕王必定好生相待。”

盧炳文不輸氣場,頗有氣勢的大聲吼道:“你們這些個亂臣賊子,叛軍之将!讓我降了你們還差不多。”

“好個嚣張的盧炳文!”朱能低聲罵咧一句,卻是不知道怎麽回了。

朱隸溪見狀,深邃眸光之下,神色鎮定,頗具威儀的緩緩問道:“盧炳文,你這濟南城內還有多少人,可有五萬?”

盧炳文聽之神色一變,嘴上卻是硬氣回道:“即便我南軍只餘了一兵一卒,也必定同爾等這些叛逆死戰到底。”

燕王随即輕狂一笑,問道:“一兵一卒,不知你盧炳文還能如何守城!”語氣微傲,似含不屑。

“那就看你燕王有沒有本事打得我們只剩一兵一卒了。”話音雖清渺,卻透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堅定。

回話之人卻不是盧炳文,而是他身旁的一員年輕小将。朱隸溪不由将目光轉向了他,遠遠觀之,只覺的其氣度不俗,書生清隽氣中又含着剛毅豪氣。他,當就是那個宋安之了吧!

朱隸溪不再多加廢話,眸光瞬的淩冽逼人,擡起手臂,朝着濟南城的方向用力一展。

燕軍得到號令,開始有序攻城。

如潮水般的燕軍前赴後繼的開始奔向城牆,逐漸的填滿了城牆上上下下的各處角落。

大石滾落,沸油橫潑,雲梯之上的士兵連綿猶如一條黑線,一個點掉落了,另一個點便馬上緊接而上。終有士兵登上了城樓,可不消片刻的功夫,便被城上的兵士砍殺而死。

遍處的哀嚎喊殺聲,凄厲膽寒。血如湧柱,屍體已然堆積如山。可攻城之勢,卻是依舊未曾有何進展!

朱隸溪濃眉深鎖,冷聲下令:“鳴金,收兵。”

*-*-*

紫陽已然聽得燕軍大敗的消息,心中情緒跌宕,不是甚喜,卻是悲涼。

她這才意識道,南軍贏了,便意味着他敗了。而他敗了,自己竟也是不開心的。

她有些懊惱自己現今的這種情緒,可除去懊惱自己之外。她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麽?

當她掀開燕王營帳,便見帳中燕軍的其他大将皆在。以往朱隸溪皆是單獨召見自己,此番大陣仗的會見,倒還是第一次。想必是有何重要之事吧!

是此次敗仗?怕是……不止于此的。

紫陽恭敬行禮參拜,朱隸溪冷着一張臉,問:“本王聽聞蕭先生是宋安之的貼身随侍?”

他打聽到了啊!紫陽不疾不徐,老實回了句,“是。”

見她無開口之意,朱隸溪冷着張臉只得接着再問:“在此之前,你怎從未與本王說過,你與那個宋安之還有這麽一層關系。”

他之語氣不平不淡,不怒而自威。他,生氣了?紫陽不由的擡頭,便見他深邃眸間帶着一股寒冰般的冷意。知曉,他這是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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