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無賴

伴着血濺如雨墜落,馬上刺劍之人身死倒地,朱隸溪胸前插入的劍随之而被抽離,殷紅的血液不住的溢出,如同一個小小泉眼。好在劍偏了三分,未刺及心髒,傷口也并不是很深,只是需得及時醫治,否則血流太多,也會危及性命。

郭解殺死了那馬上刺劍之人後,一個疾步便蹲到在了朱隸溪身畔。紫陽按住朱隸溪胸膛傷口處以來止血的手,已然被染成一片觸目的猩紅。

郭解見狀催道:“公主,你趕緊同王爺乘着馬車走!”

紫陽埋怨的眼神間,悲楚心疼盈滿,随即扶起朱隸溪将其扛之于肩,郭墨見狀忙上前攙扶。

“阿紫氣力原來這般大,素來倒是本王小看了你。”朱隸溪聲音無力,卻是一派輕松閑适,整個身子的力道也全傾注在了紫陽瘦弱的肩膀上。

故意的,就不能往郭解的方向使使力麽!紫陽皺着眉頭,卻是鐵了心的不理他。

上了馬車後,郭墨便親自當了車夫,一個平穩的調轉方向,馬車便朝着北平的方向疾馳而去。

馬車內紫陽動作麻利的撕扯開包袱裏的一件白色中衣,并取出止血的藥膏塗于其上。迅速的掰開朱隸溪左肩處的衣衫,皺眉瞪了眼那個傷口後,便極盡小心的替朱隸溪纏轉包紮。

包紮好後,紫陽替朱隸溪合起衣衫,冷着聲音問道:“朱隸溪,你是不是本可以不受此劍的?”

朱隸溪并不明裏作答,反是嘴角含出欣然笑意,低啞的聲色沒有氣力,異樣柔軟:“阿紫,本王沒有賭輸,是不是?”

紫陽眸間怒意愈盛,音調卻是極盡的平穩:“嗯,你贏了。如今可是心滿意足了?”

他伸手牽過她染血的手指,輕柔卻又緊緊的将其禁锢在他的掌心裏。紫陽低低的嘆息一聲,手便任他握着,繼而身子向後挪了挪,倚靠在了馬車壁上。

朱隸溪轉頭便見她凝重的眸光,似若烏雲布滿,散不去的陰霾。他眼中神色不免為之一暗,下意識緊了緊握着她的手。像是怕稍稍一松,就會逃開似的用足了力道。

于是,紫陽不得不開口了,無奈道:“朱隸溪,很疼啊!”

朱隸溪的手勁松了松,“阿紫,不氣了,好不好。”

他的聲音很輕,柔和的聲調讨好着,也恰恰好的挑撥起她心間一觸即發的情感。紫陽只覺眼中一瞬的酸澀無比,淚似若那決堤的洪水,再抑制不住的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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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自己不氣,可卻是如何才能不氣呢?

她氣他不顧自身安危,深入敵境;她更氣他生生受了那一劍,卻只為了能夠賭贏。最終,他的确是贏了,可卻是以着這樣一種驚險萬分的方式。他一直以來的賭注,思來也不過是拼着自己對其的喜歡。可若是自己當真不顧及他的身死,莫非他是要真的身死于此!

可……這似乎又太愚蠢,并不像是他會幹的事情。

她愣怔在淚水中的思緒,伴着臉頰間傳來的溫熱觸感而回轉。他的手指猶如微風臨拂,輕輕拭去了她臉頰間哀涼的淚痕。紫陽眨去眼中模糊視線的淚水,便見朱隸溪此刻正半支起身子,伸出手努力的夠觸上自己的臉頰,眉毛深深緊蹙着,似述着這個動作很是吃力,也似是很疼。

心一瞬的被觸動,感動的同時,又是無比的難受。紫陽只覺眼中酸澀更盛,淚也流的更兇了。挪動身子,半跪到他的身邊,扶正他不安分的身子,讓他躺平了好好歇着。單手查看起他胸口處的傷口,只見觸目的豔紅已然滲出白布,如同朱紅點綴的一朵朵妖豔花蕾,瘆人心神。

真是不安分!“你若再不好好躺着歇息,流血過多可是回天乏術了!”

“有阿紫在,我只會讓自己抓緊好起來,然後做我們該做的事情。本王說過,只放走你一次。”

紫陽嘴角勾起一個冷笑,蔑視神情,寒聲反問道:“一次,你有給過我一次機會嗎?”

“其實……真的怪不得本王,誰讓你那麽喜歡我。”朱隸溪神色溫和,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紫陽閉眼深呼吸,“本公主要走,你終究攔不住!”

“不會再放你走了,我要把你關起來。”

“你敢!”

朱隸溪面露誠懇之容,語氣定然,“真的敢,不是說笑的。”

紫陽氣的有狠狠一拳砸他傷口的沖動,但好在終于還是忍住了。繼而只見其臉色竟然反差極大的柔和了下來,嫣然笑着,纖柔的手指還撫上了朱隸溪的唇畔,聲音讓人毛骨悚然的輕柔,“那咱們走着瞧,隸……溪。”

朱隸溪濃烈笑意毫不收斂的從眸間溢出,竟忽的張嘴,一口咬住她的手指。紫陽臉色随之一變,忙使力抽回,便見手指之上清淺的牙痕,于是瞪大眼睛對着朱隸溪怒目而視。

可朱隸溪……除了笑的幸災樂禍之外,還是笑的幸災樂禍。

紫陽眸光間閃出犀利而挑釁的光亮,而後一把抓起朱隸溪的手,朝着她的中指狠狠咬了下去。

朱隸溪眉頭不皺一下,無力的聲音惆悵道:“一點都不疼,阿紫。”

紫陽洩氣的松開手指,眼光盯住朱隸溪的傷口,然後朝着該處稍稍用力戳了戳,問:“疼麽,隸溪。”

朱隸溪皺眉冷嘶,真誠道:“疼。”

一報還一報,圓滿。于是心滿意足了的紫陽,身子一挪繼續惬意悠然的倚靠馬車壁,閉眼假寐。

馬車而後一路安穩的行回了濟南城,中間倒也并未出現任何岔子。

紫陽有些奇怪的是……為何沒有再遇上半個因聽得風聲而追來的南軍兵士?其間可是……又有何貓膩?

*-*-*

壩城,一身盔甲的宋安之身姿筆挺的立于軍事圖前,原本秀氣幹淨的臉龐之上,如今平添了幾許黑胡須渣子,襯的其越發的陽剛之外,也讓人生出幾分頹累的蕭然。

門外有士兵傳來急報,遂宋安之忙請了他進來。

“如将軍所料,燕王果真在九窯山設有伏軍。好在我軍并未在得知燕王消息之後,趁機出動大隊人馬追擊,否則不出意外必将又是一場大敗了。”

宋安之眉間凝重,嘆息一聲後接着問道:“除卻此外,可還有何其它消息?”

“據屬下探查得知,在矮山處及時出現的那波刺殺朱隸溪的十人騎兵,實則并非我南軍的人馬。”

宋安之聽得此言,顯然震驚了下,“那探查結果,可辨出了這十人究竟是什麽身份。”

士兵搖頭道:“不得而知。”

“再查,若有何消息,速報予我。”宋安之下令,繼而士兵領了命,便退了出去。

宋安之沉眸思量,眉宇間再不複往昔雲淡風輕般的潇灑,取而代之的是神色凝重似壓着千斤重擔。

那十人既非我南軍人馬,莫不是還有其他人想置燕王與死地?可燕王此番出城如此隐秘,又有誰不僅能夠提前得知,并及時趕至,且還有能力可以傷了朱隸溪一劍。

莫不是……

此,不過是他朱隸溪自演自導的一場戲,目的僅是讓紫陽無法狠心的離開他罷了。

思及此,震驚之餘,宋安之嘴角不禁現出一抹了然的寬慰笑意,含着深深祝福,卻又依稀含着些許不可查的難耐苦楚。

*-*-*

房內,朱隸溪睜着眼睛瞧看着不遠處,目光依着他的視線而去,便可見紫陽正立于美人圖前。側顏身姿依稀與畫中的紫衣美人重疊,契合的不差分毫。

漫天的雪,這個場景不是自己死的當日嗎?為何,他會記得?

“阿紫,我總覺得在見你第一面之前就認得你。而你與我相處之時所表現出的細微種種,也似乎肯定了我的猜想。你可以告訴我,在此之前,我們之間是不是真的發生過什麽?”

原來……這便是你所有的記得。但一些事,現下,還是不要讓你知道的好!于是紫陽并未轉身,眼睛直視畫卷道:“我也與王爺有同感,但至于具體的,卻也是沒有任何印象了。或許……是上一世我們遇見過吧!”

朱隸溪眸光垂下,繼而沉默着再未言語,似乎在低頭思量着什麽。

于是稍稍再過了片刻之後,紫陽便轉身告辭:“那王爺好好休息,我就先退下了。”

“阿紫。”朱隸溪聲音有些急促的攔道,随即沉聲請求,“別走。”

紫陽怔了怔,而後道:“你受傷了需要好好休息,我留在這裏不僅多餘,好像還會妨礙你。”

朱隸溪一笑,“本王渴了。”

紫陽稍稍猶豫會兒,還是順承的去給他倒了水。

朱隸溪接過喝下,而後伸手,示意此刻正站的遠遠的紫陽接過。

紫陽湊近,手剛觸及茶盞,就從她的指尖滑下,光滑微涼的觸感清晰。她的意識還愣怔在那滑落的茶盞之上,只覺手上突然出現的力道一緊,用力的将她朝着床的方向一帶,一個腳步不穩間,不由己的就重重朝着他的懷裏倒去。而此時,唯一意識,卻只剩了……要小心的把持好自己倒下的力道位置,以免撞上弄疼了他的傷口。

被禁锢在他懷裏,紫陽不敢動彈一下,更別說是掙脫開他的懷了。于是只有口頭上使勁,“朱隸溪,你要抱我你直說,別這麽一驚一乍的,到時弄不好還傷了自己。”

“我以為你會不答應。”

紫陽的臉色被言重稍稍一變。

“那阿紫,我還想親你。”

“……這個動作幅度挺大,還是等你病好了之後吧!”

“那要不你親我,我不動好了。”

“……好,那你松開我,我來親你。”

“被我抱着不妨礙你親我。”

紫陽執着,真誠道:“妨礙了,本公主放不開。”

朱隸溪想了想,“阿紫,你把腦袋從我懷中出來。”

紫陽臉緊貼朱隸溪的胸膛,搖了搖頭道:“不擡。”

“你是不是等我一放開你,就準備逃走!”朱隸溪猜測的一針見血。

“你想多了啦!”紫陽為了證明她自己真的沒有這麽想過,只有無奈的擡起頭,然後對着他唇的位置嘴貼了上去,舌頭伸出舔了舔。正待要縮回,卻在觸不及防間,碰及了他迅速探出的舌尖柔軟。

他記得這個動作?

以前每每她主動做這麽個動作,他都會以着這個方式來迎合着自己。莫不是,其實……那些關乎于她倆的記憶實則他也都記得,只是瞞着自己,不願告訴自己而已。

他的唇離了她的唇畔,手捧上她的臉頰,溫柔的眼神望着她,問道:“怎麽了?”

紫陽從遠走的思緒中回神,搖了搖頭,“沒什麽。”

“阿紫。”他輕柔的一句喚,眸光極盡的憐惜暧昧。紫陽只覺所有的意識都消逝在了他的眼睛裏,浮沉若夢,唯有此間的真實。

伴着他眼睛的越來越近,紫陽緩緩閉上的眸子,唇上襲來他柔軟的兩瓣,從小心的允吸,到欲罷不能的攻城略地。手也不安分的從他的腰間一步步移入她的衣衫之內,揉捏着她胸前的柔軟。

紫陽的意識伴之清醒,再這般下去,情況只會愈演愈烈,他的身體。于是稍稍掙紮,便逃離了他已然霸道的吻,而後拽出他的手道:“嗯……我現在可以走了吧?”

朱隸溪頭靠在身後的褥枕之上,慵散的樣子,簡單而直白的表明,“不可以。”

“為什麽?”紫陽郁悶,親也親了,還過分的……整了整自己淩亂的衣衫,紫陽愈發憤懑,臉色不好的道:“徐婉瑩知道了,肯定又要找我的茬。如若到時我為此缺胳膊少腿,亦或是無辜慘死了,可都是朱隸溪你害我的。”

“現在有我護着你,他不敢拿你怎樣。”朱隸溪平靜道。

紫陽辯駁,将漏洞提出,“你能護我一時,可若你離了王府,我怎麽辦?”

“你……她不會是你的對手吧,我的阿紫不會那麽沒用的。”朱隸溪表示放心。

“我很沒用的。”紫陽皺着眉頭懊惱。其實,這句話真的很貼合實際。如果自己有用,又怎麽會再次回到了這裏。

“那本王保護你,走到哪裏便将你帶到哪裏。”

能不能說點有用的,自己的心智還不至于低到可以用哄三歲小孩子的那套來糊弄!于是紫陽閉嘴再不說話,哼,不理你。

半晌之後,朱隸溪問懷中紫陽:“阿紫可是累了?累了的話,我們躺下睡覺吧!”

“……”

見紫陽不言語,于是朱隸溪單手開始幫紫陽脫衣服。

紫陽拽住朱隸溪的手,吼道:“沒看出我生氣了,很生氣嗎!”

“阿紫真可愛……”朱隸溪手蹭蹭紫陽臉頰,繼而篤定道:“本王一定要快些好起來。”

完全被忽略的生氣,完全!紫陽心死。唯有緊緊拽住自己的衣服,垂死掙紮般的堅定道:“我要穿着衣服睡覺,什麽都不脫。”

朱隸溪被逗得輕笑出聲,“阿紫你若再可愛一點,本王要忍不住了。”

“朱隸溪,你其實真的很無賴。”

朱隸溪愣了愣,“這句話聽着很熟悉,阿紫上一世肯定經常這麽同我打情罵俏。”

紫陽嘴角抽了抽,認命的躺下,無奈且無力的道:“明日若徐婉瑩來找我麻煩,你替我擋着。本公主現在心力交瘁,傷心至極,實在是沒有心情同她鬥了。”

“本王馬上就可以了,阿紫不必那麽心急,以至于心力交瘁且還那麽傷心。”

紫陽咬牙握拳,然後識相的認命,閉嘴再不多言。好吧,只要他想,什麽話都可以往他所期望的歪裏方向發展。不說話,有時候,真的很明智。

朱隸溪分出半條被褥蓋在紫陽身上,然後牽過紫陽的左手,十指相扣後,便閉上眼睛真的睡覺了。

紫陽瞪了一會天,不待多久,困意便來襲,于是支撐不住的閉上了眼睛。

昏黃的燭火明晃,暈照了墨色寂寥。

夜色闌珊寂靜,她的淺淺呼吸清晰可聞。朱隸溪嘴角微彎,幸福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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