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撒嬌
第二日,大早。陽光透過窗棂,映照入屋內。紫陽睜開眼,便見暗褐色的繡圈紋床蓋,好陌生……
轉過頭,是他沉靜和祥的睡容,平質安穩的呼吸,卻是異常的熟悉。
“朱隸溪……”她臉湊近,拍拍他臉頰,至于目的……呵……便是将他吵醒。
朱隸溪睜開雙眼,便對上了她晶亮含笑的眸。轉頭瞧瞧窗外的天色,也是該起的時候了。于是對着外頭吩咐:“進來吧!”
紫陽愣了愣,立馬瞧瞧衣衫,平直齊整安然無恙,遂氣定神閑,端莊沉雅的下了床。
清清進來見着裝很是齊整的紫陽,清澈眸間藏不住的疑問,終究還是未能忍住好奇的問出了口:“小姐為何睡覺不脫衣服呢?”
紫陽稍愣,随即鎮定答道:“我是方才起來穿的。”
有一句話怎麽說來着,嗯?哦……對,叫欲蓋彌彰。思及此的清清意味深長的瞟了眼床上的朱隸溪,然後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緊接着臉色一變,擔心問:“王爺傷口如今可有大礙?”
朱隸溪笑着擺手。清清朝他豎起大拇指。
活寶!紫陽無語轉身,走向梳妝臺。與此同時,卻聽得外間門外吵鬧聲響起,徐婉瑩尖細而驕橫的吼叫忽現,“本王妃要見王爺,你們竟敢攔着!”
“讓他進來吧。”朱隸溪低聲道,聲色又恢複了素來的平穩,與昨晚那人簡直判若兩人。
清清聞言,便跑着小碎步去了外間,對着外頭喊道:“王爺讓王妃進來呢!”
紫陽對着銅鏡,泰然閑适的一下下梳理着頭發。反正,他朱隸溪扛着,也便是……發生神馬事情都與自己無關。
徐婉瑩疾步入內,在對上朱隸溪冷峻的眸光後,立馬收斂了臉上的嚣張怒容。且端雅了步子,頭上金步搖微微閃動,雍容華貴的走至朱隸溪面前,嬌柔着聲音擔心問:“臣妾聽聞王爺受了傷,便急忙趕了過來。王爺可有大礙?”
“無妨,小傷而已。”
“傷在哪裏了,臣妾瞧瞧。”徐婉瑩随即緊貼着朱隸溪在床畔邊坐下,臉湊近。
Advertisement
朱隸溪大方的扯開中衣,胸間包纏的白布帶便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徐婉瑩臉色一變,道:“此處可是心髒的位置,王爺竟還說無甚大礙!”
“刀劍未傷及心,偏了三分,且傷口并不深,半月之內便可愈合,所以愛妃放心。”
徐婉瑩顯然不放心,掃視了屋內,便指着紫陽振振有詞道:“‘滅燕王,朱家女’的傳言王爺想必已然聽得,說的便是這個妖女朱紫陽,此番王爺身臨險境且差點危及性命便是因她而起的,所以王爺切不可再将此女留在你的身邊了。”
紫陽手執發梳的手不由頓住,預言……禍害?
“如此誇張的傳言你是從何處聽得的,本王怎從未聽說過!”朱隸溪神色不複方才的些許溫和,聲音也在冷的基礎之上,明顯的更冷了幾分。
“王爺怎麽可能未曾聽說過!張大……”徐婉瑩情急之下不禁說漏了嘴。
果真是他張道宇。朱隸溪眸間犀利,神色微沉。
徐婉瑩見狀,馬上改口道:“現在街頭巷尾這個傳言已然傳遍,想必北平城內人人皆已知曉。更何況此番王爺為了此女,真的就差點……”
“住嘴!”朱隸溪喝道,聲調冷寒,威嚴的懾人。
徐婉瑩被吓得身子往後面縮了縮,怯懦的聲音,卻依然執拗的表示出自己的想法,“王爺不願意聽,可這個真的是事實……如若王爺依然固執己見,必将擾亂我方人心,于大計不利。”
“夠了!”朱隸溪低聲喝斷,繼而眸光黑漆,拒人千裏的冷冽,“王妃已然見過本王,那麽可以走了。”
徐婉瑩聞言,不大情願的起身,叮囑了一句:“王爺好好照顧自己。還有臣妾方才說述,句句逆耳忠言,還請王爺認真思量。”才戀戀不舍的離去。
待其走後,朱隸溪沉着臉色屏退了左右。屋內,便就只剩了他和紫陽兩人。
紫陽愣怔的眸光從桌案移轉,望向窗棂,只覺……陽光一瞬間黯淡了好些。仿若自己一下被包裹進了不透光的黑紙裏,所有的暖人光亮都被隔離在了外頭。
“阿紫。”他的聲音傳來,揪疼了她的心。紫陽讓人不查的微微嘆息一聲,擡起眸光對上了他的眼睛。
她的神色娴靜,平靜的不現波瀾。又是一刻,他覺得離她那般的遙遠。
紫陽淡然的一笑,隐隐可見的哀涼,“王爺真是在胡鬧,明明知道,還敢留着自己。”
朱隸溪劍眉深蹙,“這些謠傳你也信?”
信……自然信。死了的人,都還能重活一次,這世間又還有什麽不可信的。且方才徐婉瑩口中所訴皆不錯,往昔之種種,自己的确算得上是你命裏的禍害。
“本王不信。”朱隸溪聲音堅硬的篤定,而後柔軟了下來,溫暖的眸光鎖定着紫陽的眼睛,含滿疼惜,“我的阿紫如若要我的性命,本王不知要在你手下死過多少次了。”
“所有的事都會變,今日我不殺你,并不代表日後我不會對你動手。”清冷而恨絕的話音所道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鋒利的針尖一下下狠狠刺疼着紫陽的心。
朱隸溪笑的釋然,“阿紫不會。”
紫陽皺眉,冷顏相待,“你不是我,你怎知我不會。今日本公主便将此話言明,它日你朱隸溪若當真身死我手,也是活該。”
朱隸溪深邃眸間,卻只有柔憐,心疼的問:“怎麽哭了呢?”
因為說的是真的,所以才會哭。自己真的無法保證,它日不會動了殺你的念頭。“朱隸溪……你就不該再讓我回來。”
“本王不會讓這些有可能發生。所以阿紫別怪我無計可施,就真的只有……把你囚起來了。”
紫陽嘴角勾笑,無奈哀涼,“一些是命,朱隸溪。即便你如此做,也是改變不了的。”
“本王最不信的……就是命!”他眸光堅定似若不起波瀾的幽潭,聲音低啞沉穩,卻是威嚴的讓人無法辯駁。
*-*-*
豔陽暖暖高照,天空澄澈無際,湛藍如洗。拂風和煦,搖曳碧葉竹影。綠草花缤,彩蝶沾花輕舞。
紫陽倚窗而立,繡眉微蹙,留戀而哀怨的瞅着窗外這幅生動活躍、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初夏美景圖。
随即起身,擡步朝着床上正低頭看書的朱隸溪走近。怨念的眸光很是委屈,哀求的聲音又夾帶着稍許暴走的低吼:“朱隸溪,你讓不讓我出去!”
朱隸溪頭不擡,同樣的回答,“本王現下出行不便,阿紫再忍忍。”
“你不便同我能不能出去有半銅板關系!我要出去,本公主已經陪你在這個房裏悶了三日了。我快要發黴了,你看我頭發上,都快要長小草了。”此話是紫陽再接再厲的換了新招數。
朱隸溪被逗的輕笑出聲,眸光從書上擡起,暖暖盯着紫陽糾正道:“阿紫,發黴和長小草可是不一樣的。”
笑了,很好。于是紫陽緊接着緩和了臉色,柔起聲音開始央求,“隸溪,我就出去一會會麽,曬一會會太陽後,就馬上回來。”
“你就不怕太陽曬不成,反倒被潑了一身水?”朱隸溪當頭潑下第一盆涼水。
紫陽苦臉,哀怨的神色看着朱隸溪,可憐兮兮的模樣。
朱隸溪搖頭,放下手中書卷,無奈,“既然如此,阿紫扶我起來,本王這便同你一道出去走走。”
紫陽愣了愣,矜持的佯裝出擔心,阻攔道:“可是……王爺的傷口可還沒好利索呢!”
“阿紫若是心疼,那我們還是不出去了?”朱隸溪黑眸現出打趣的光亮。
紫陽努嘴,苦瓜臉,接着可憐兮兮。
朱隸溪但笑不語。
沒用了麽!于是紫陽只有再次變換招數,只見其眸間繼而一亮,哀怨盡散,輕快道:“我不心疼,我們出去吧!”
朱隸溪愣怔一瞬,無奈搖頭,終究還是再不與她打趣嬉鬧的随了她的意。
腳步剛踏出屋外,紫陽便停下了步子,擡起頭閉上了眼睛,感受着金色陽光照在自己身上,暖暖的味道。嘴角不禁漾出淡淡幸福的滿足笑意。
稍稍眯了一會兒,待睜開時,便對上了他朱隸溪溫柔含笑的眸子。紫陽只覺他的目光似若照進心裏燦陽,暖洋洋的甜蜜味道從心的位置開始散開,充斥填滿了她身體的每個角落。她低頭一笑,緊了緊攙着他的手,聲音輕柔,“我們走吧,去那亭子裏坐坐。”
朱隸溪斜斜倚靠在亭子中的紅木柱子上,目光追随着她瞧看着池中的金魚。冷峻的眸間,不見了猶如沉潭般的深邃,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缱眷溫柔。
不遠處的池畔,紫陽撒了一些魚餌入池,成群金魚一窩蜂的聚集,金魚個頭很大,足以有一個半手掌般的長度。所以,場面很是壯觀。
朱隸溪擡眸,便見此刻神情專注的她彎揚莞爾的嘴角,不禁也跟着溢出了淡淡笑意。
這一瞬,那麽美好,仿佛傾盡一世的找尋。所以,他定要極盡所能,留住一輩子。
*-*-*
張道宇家中,書房內。
徐婉瑩之父徐達開手握茶盞,輕抿一口,而後才緩緩開口道:“軍師之計,如今收效似是甚微那!”雖然現下‘滅燕王,朱家女’的傳言已然遍布街頭巷尾,但朱隸溪卻仍是不為所動,且大有一意孤行的護住朱紫陽之意。
“徐大人勿急,一些事看似甚微,實則卻才是那決堤的螞蟻。”張道宇寬解道。
被他一點撥,徐達開眼中精光一現,問:“此話何意,還請軍師言明。”
“王爺如今雖是執拗,但終有一日會明白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故而,他所需的只是時間去領會罷了。如此,也便是我等只需使出些許外力,來簡短這個時間便就足矣了。”
徐達開點頭表示同意,複又問道:“那放出傳言是一步,接下來是不是還有第二步?”
張道宇點頭,“至于第二步,我等還需等上一等。”
“哦……是為何計?”徐達開好奇。
張道宇老謀深算的狡黠一笑,語氣和緩意味深長,“是她朱紫陽自己把自己往死路上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