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夜幕

苛奇拿下頭頂上的衣服,瞧瞧是自己的衣服,便知這是要給西大哥的,于是将衣服遞給他,并且還不忘接着損他姐,"這麽暴力,難怪沒人敢娶。"

火上澆油的後果是,苛雅拿起一根木棍就朝着苛奇氣勢洶洶奔來,苛奇見狀忙退後幾步讨饒,"姐姐姐,我知錯了。要跟我打架,等西大哥和嫂子走了之後,否則你輸了多丢人啊!"

苛雅聞言氣急,朝着苛奇的屁股上重重一棍,苛奇也沒怎麽逃,被重重打了一下後,笑嘻嘻的道:"老姐息怒,小弟我幫你去打馬奶酒。"

紫陽聽見馬奶酒,眼睛瞬間一亮。當初她有将自己釀的馬奶酒送苛雅一壺,不知現在是不是沒喝還在。如果還在的話……

于是……紫陽接過苛雅手中的衣服,對着朱隸溪道:"那我先去換了,你再等等啊!"

"都老夫老妻了,還不好意思什麽,一起去吧!"苛奇打趣道。

紫陽反問:"不是你方才讓我倆收斂的嗎?"

朱隸溪一笑,推着紫陽往裏屋走,"你先快去換下,我随後,當心感冒。"

紫陽迅速的換好衣服,并趁着朱隸溪換衣服的時候,将苛雅拖的離朱隸溪所在之處遠遠的,才悄悄問她道:"那個我上次送你哪壺馬奶酒還在嗎?"

苛雅被紫陽神秘兮兮的渲染,也跟着小聲說道:"嗯,在啊!今天苛奇打的那壺馬奶酒就是你做的那壺。"

"那,到時你就說那是你做的,不是我的,知道麽?"

"為什麽?"苛雅茫然。

"我問你,我現在做的馬奶酒是不是還不夠地道?"

"很地道啊,苛奇都以為那是我做的呢!"

今日一番話,讓紫陽無比肯定了上次朱隸溪說她釀的馬奶酒不夠地道,就是他沒事找事閑得慌。

吃飯的時候,朱隸溪只喝了一口馬奶酒,便問苛雅道:"咦,苛雅,怎不是你做的馬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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苛雅楞了楞,接話道:"是我做的呀!"

苛奇瞅瞅酒杯,疑惑的嘟囔道:"是我姐的味道啊,這不是我姐釀的,西大哥,那還有誰釀啊?"

朱隸溪一笑,道:"是不信我真能嘗的出來嗎,阿紫,這個就是你釀的馬奶酒。"

苛奇看看苛雅,再看看紫陽,不敢置信的問道:"姐,真是嫂子釀的酒啊?"

苛雅點頭。

苛奇興奮了,目光瞅向坐在他身旁的朱隸溪,問道:"大哥,你怎麽嘗出來的呀,我怎麽吃不出來。"

"因為你不喜歡你姐。"朱隸溪回的奇怪,但紫陽卻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

朱隸溪委婉的話語,直白來說的意思就是:他喜歡朱紫陽,所以他才能辨出這酒的不同。

苛奇忙辯解道:"我喜歡我姐的,姐,我喜歡你的呀!"

苛雅笑眯眯的看了眼紫陽,又瞅瞅朱隸溪,最終才将目光投向她那腦袋不開竅的老弟,"傻小子,你大哥的意思呢,是……咳,倘若它日你遇見一個自己喜歡在意的女子,那麽你就會知道他所有的不同,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差別。"

***

待到在苛雅家吃好晚飯,天已經黑了,雨也早就已經不下了。

白天燥熱非常的草原,經由陣雨的一番洗禮,于這夜幕之下,愈發的清涼。

鴻赤載着紫陽和朱隸溪,緩緩的行進在草地上,夜空中的星光璀璨,放眼望去,點點星輝映襯下的黑幕,那樣的惬意迷人。

這樣的一刻,讓紫陽貪婪着不願去打破。所以,白日雷雨前的那個話題,她掙紮許久,終究還是未曾在接着提起。

明日,等明日再說吧!

今晚,是最後一天的阿紫,他的阿紫。

朱隸溪也很默契的一路靜默,未曾提及白日裏所聊及的要緊話題。

因為,當今局勢之下,他知道,這樣的一刻,或許就只有今晚了。

"朱隸溪,我釀的馬奶酒喝起來究竟與苛雅的有何不同?"紫陽打破靜谧,開口問道。

"不告訴你。"朱隸溪回的簡明,帶着一種作弄人的輕快。

紫陽扭扭肩膀,甩掉朱隸溪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下巴,以表明自己生氣了。

朱隸溪一笑,解釋道:"就是不一樣的味道,可我,卻也不知究竟該怎麽樣去形容這種味道。還有,其實…… 阿紫做的馬奶酒很好喝,比苛雅做的更好喝。"

紫陽側過臉,靠的離朱隸溪更近一些,"真的嗎?"

朱隸溪低下頭,臉頰貼近紫陽的側臉,蹭了蹭,含糊的"嗯"了聲。

許久之後,他才又重新開口道:"我會一直都記得這個味道的。"

紫陽一笑,只覺眼眶一酸,有淚從裏頭流了下來。

"朱隸溪,我今晚想去碧羹湖邊看星星。"

朱隸溪的回答,又僅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好。"

紫陽望着不遠處,掩映着月色星光的碧羹湖,告訴自己說:朱隸溪,你的好,我也會記得一輩子。

***

初晨的霞光,染紅了半邊的天,日光漸漸普照,灼熱緩緩襲來。

這樣的新的一天,與昨日相同,又是那般的不同。

紫陽将靠在朱隸溪肩上的頭擡起,且抽出了挽着他的手。

昨夜,他倆就這麽靜靜坐了一夜。因為如今,一些話題一觸即發。所以,還是不說話了吧。

可今日,不可以再去逃避了。

紫陽看着不起波瀾的碧羹湖湖面,語調平靜,"朱隸溪,昨日茶攤之處,那三人所說都是真的吧?"

"嗯。"

"所以,如今你是打算好了,坐收漁翁之利嗎?"

朱隸溪眸光一沉,有痛楚掠過,"本王的确是打算這麽做的。"

紫陽轉過目光,看着朱隸溪,微紅的眼眸含冷,帶着幾分渴求,"朱隸溪,我昨日說,或許會有其他的選擇。假若是有,假若是我求你,你會答應嗎?"

朱隸溪收回目光,對上紫陽的眼眸,字字清晰,"阿紫,從來就沒有其他的選擇,這條路只有你死或者我亡。"

"你未曾嘗試,又怎知沒有。"紫陽加重了語調,帶着幾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朱隸溪冷睿的眸光痛苦盈滿,又含着深深無奈,"阿紫,我不能因我的一己私欲,而拿數以萬計的兄弟的性命去冒險。"

"我保證,假若你同宋安之聯手對付李嵩正,我擔保你燕軍無事。"

"阿紫,你清醒冷靜一點。你保證,你擔保,可你憑什麽呢?即便是當今皇上,如今也做不下這等的承諾。"

紫陽閉眸,"朱隸溪,不能為我去冒一次險嗎?或許這樣,我們就能再一起了,它日就不用刀刃相見,你死我亡了。"

朱隸溪的聲音果決而清冷,"阿紫,對不起。"

"呵!"紫陽冷笑一聲,繼而不屑道:"根本不需要說什麽對不起。還有,不知燕王會如何處置我這位俘虜呢?"

見她眼神間閃過的失望,又含着一抹毅然的絕跡,朱隸溪只覺心跟着一疼。"你随時都可以走,我再不會攔你。"

縱然這是紫陽一直想要的解脫,但今日從朱隸溪口中說出,還是那樣的讓她難受。這說明,一切都結束了……沒有絲毫可以轉圜的餘地。他朱隸溪果敢決絕的幾近沒有絲毫猶豫,他終究還是選了他的抱負,他的天下。

"那本公主現在便要走。"紫陽道,冰冷的語調不含任何色彩。

朱隸溪的眸光一瞬的黯然,終究歸于平靜,沉穩的話音答了一個字,"好。"

紫陽不知為何心裏頭冒出一團無緣由的火,很憤怒,很生氣,可……自己這是在憤怒生氣什麽呢?因為……他的豁達放手,毫不猶豫嗎?

可,這也是自己所做的選擇,不是嗎?

其實,讓他與宋安之聯手對付李嵩正這個提議,太過強人所難了。自古成王敗寇,如若成不了萬人之上的王,那麽最終的下場,又有多少能是好的呢?

自己終歸還是不夠冷靜了吧!

那樣的抵觸着,那樣的不願着它日與他再見為敵。

可,自己有着身為大岳國公主的責任和使命。

那麽他呢?他又何嘗不是與自己一樣,身上也擔着他所放不下的重擔。

所以……今別離,再難續,從此相見不複見。

萬事,莫要強求。

陽光映照下的湖面光芒璀璨,金光點點。對着湖面輕輕吐納一下呼吸,以來稍事舒緩心間壓迫人的煩躁,紫陽這才道:"朱隸溪,從此後你我相見陌路。如若不幸再次相遇,記住,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阿紫,我想我做不到的。"

紫陽愣怔一瞬,繼而輕快果決道:"朱隸溪,你若做不到,當心它日死在我手裏。"

朱隸溪卻是一笑,聲音從未有過的蒼涼,"阿紫到時不要太傷心了。"

"呵,傷心,到時我認得你嗎?"

朱隸溪将目光遠處收回,看向紫陽的眼睛。他此刻的眼睛是溫暖的,痛苦的,留戀的。那樣的眼神投進心裏,紫陽只覺心莫名的一疼,仿是歷經了天人永隔的痛楚。她想起了那日漫天飄揚的雪花,她聽見他低沉而略帶無助的低喊:"阿紫。"可她,卻無法再回答一句。

如今他說,仿佛已預見了日後他要先她而去一般,"阿紫,要永遠記得我,不能忘記我。"

"如若真有那日,我一定要忘了你。"因為自己無法活在你離開的歉疚悲傷裏,無法說服自己說你的死和自己沒有關系。

"我不會讓你忘了我的。"朱隸溪聲音雖輕,卻含着一種讓人無法質疑的篤定。

***

當紫陽坐上馬車,一步步駛離草原,一步步的離他越來越遠。

她只覺自己的心是平靜的,更确切的說……是像失卻生命般沒了生氣的。

這便是貪婪幸福的後果嗎?貪婪了不該屬于自己的幸福,所以如今要經受這樣的痛苦吧。

離別那刻,她踏上馬車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人生從未有過的痛楚,仿佛生命剝離,心髒被硬生生的撕裂了一般。

她疼的想哭,但好在終究是忍住了。至少……在她面前,她忍住了流淚。因為最後一刻,她想要離開的美好。

朱隸溪,我不會忘了你,正如你所言。只是若真有那麽一日……或許自己會因為無法忘記,而選擇用另一種方式去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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