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不算

宋安之統領的五萬南軍如今正陳兵于浦子口,準備從這裏渡江而後直擊京城,而盛安所領的十五萬南軍兵則與其對江而望。兩軍隔江對陣,一場大仗一觸即發。

"将軍,營外有人求見,他讓屬下傳話說:'她回來了。'"

宋安之執筆正書的手不由一滞,眼神一凝之後,吩咐道:"傳她進來。"

士兵将來人帶入之後,便就退了出去,兩人對望許久,來人才先于宋安之開口道:"許久不見,你老了。"

熟悉的調侃話音再次響起在耳邊,宋安之才知自己竟是這般留戀的。

宋安之起身,走至她面前,道:"你終歸還是放不下。"

"怎麽可能放得下呢?"

"的确,公主這個身份所擁的擔子卻是過重了些。"

紫陽清楚可見他眼裏的心疼,嘴角微揚莞爾一笑,語氣略帶俏皮的道:"所以才派你這個宋大好人來替我分擔些啊!"

宋安之搖頭,目光含笑,"還會耍嘴皮子,看來一點都不累麽,那本公子便就不命人先安排你去休息了。"

紫陽轉身在一旁椅子上坐下,語氣頗為無奈道:"即便累,也是睡不着的。"而後又問道:"宋公子如今可有空,我們聊聊如何?"

宋安之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問道:"有何想問的?"

"攻打南京你現在有幾分把握?"

"兩只手。"宋安之答道。

紫陽一愣之後,不由驚訝道:"十分?"

宋安之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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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陽不禁更為疑惑了:"可盛安……"

"盛安秉性忠厚耿直,雖為人婿,心卻是始終向着大岳的。"

紫陽顯然有些吃驚,"莫非你與他暗地裏有聯系?"

"自盛安被授予将軍印之日起,我等就已預備好了今日的局。所以三日決戰之時,便是李嵩正命絕之日。"

***

北平燕王府,一匹疾馳的快馬在門口停下,馬朝着門衛亮明了身份後,又一路小跑着進了院子。

人還未至書房,一聲響亮了"急報"便先入了朱隸溪的耳。

朱隸溪低沉着嗓音喊了句,"進來。"

那人一入了房門,先拱手拜了拜,而後便道:"盛安臨陣反戈,南京城如今已被宋安之攻破。"

朱隸溪黑沉的眸光一震,顯是吃驚非常。稍許之後,才問道,"那當今皇上呢?"

"還未有消息。"

"早晚是要回宮的。"朱隸溪道,眸光深沉,而後一笑,語氣間頗為悵然,"本王終究是要做實了這反賊的名號了。"

***

今日,豔陽分外明烈,燥熱了整個紫禁城。可印染在石階上殷紅的血,卻又平添了幾分懾人的毛骨悚然。

站在紫禁城的最高處,紫陽親眼看着李嵩正被殺。

那刻,卻是并無太多的暢快與釋然。

李嵩正死了又如何,終究無法改變他與她的關系了。

宋安之走至紫陽身邊,與她并排而立。

紫陽覺察到,卻并不轉過目光去看他,只開口問道:"皇上呢?"

"已經回皇極殿了。"

目光所及,是紫禁城恢宏的雕梁畫棟,此地賦予了她身為公主的至高無上,也似一把無形的枷鎖,困鎖住了她的一身,讓她為之傾盡一切。紫陽不由感慨,眸光卻是晦暗,"多少年的隐忍謀劃,今日終究是結束了。"

他懂她眸光裏的黯然,結束也意味着開始。南燕之戰,終于是要拉開新的帷幕了。可……若是可以不戰,即便此只有一分的可能,為了她,他也要一試。于是,宋安之道:“臣覺得,借着此等機會,勸燕王投降,未嘗不可。”

紫陽顯是一愣,“你……”

宋安之一笑,雲淡風輕,“自古不戰而屈人之兵,與百姓而言才最為有益,所以其是為上策。微臣,定會盡力去做此事的。”

紫陽垂下眸光,含着失落,“我曾勸過他,可他不願。”

“當時的時局可與如今不同了。”宋安之道,語氣間帶着幾分鼓勵人的自信。

紫陽卻是苦笑着搖了搖頭,“宋安之,我知道,這件事沒那麽簡單的。”而你,不過是在寬慰自己罷了。

宋安之一展手中扇,拂風搖了搖,自信滿滿道:“的确沒那麽簡單,可本公子是誰?”

紫陽嘴角莞揚,被宋安之逗得一笑。

***

北平城,徐府。

“此次宋安之親來北平,還奉上了皇上所賜的厚禮,名義上是為褒獎燕王清君側,護駕有功,實則不過是來勸降罷了。”徐達開道。

“那以大人之見,我等該如何行事。”

徐達開眸光淩厲,“狡兔死還走狗烹呢,更何況我等這些狼呢?”

“大人的意思是……即便我等投降,終歸也逃不過一死?”

徐達開一笑,反問道:“将軍覺得呢?”

***

李嵩正死了之後,宋安之極力促成不戰而勸燕軍投降的對策,故而便也才有了親訪燕軍至險之地——北平這一遭。

他雖知此行兇險,故而也頗為小心。來自燕軍反對投降一派的暗殺,大大小小統共他也已經歷的三次,好在命很大的一丁點的傷都未曾受。

只是這次,相較于往昔,來了點大動靜,也差點當真要了他的小命。

那日,徐府之內一行人議定之後,決定了一件事,便是絕對不能投降。既已決定了拼命一搏,那麽他們自然是要為此幹上一些事情,以來燕軍逼入想投降也不能投降的境地,讓士兵們知道不戰就是死這一深刻的道理。

故而,當日阜城內,所有偷偷溜出北平前去投降的士兵,皆被殺害,無一生還。

而這一事件所帶來的嚴重後果便是,岳軍士兵深刻而清楚的認識到了,投降了之後,自己所處的境地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而作為魚肉的自己已是手無縛雞之力,是刀俎想宰便能宰了的。

經過此番一次說大不大的事件之後,士兵們從在投降與否之間搖擺不定變成了堅決的不投降。也的确是,自古以來,反賊若不反成功,幾乎是沒有一個還能活的。

所以,什麽勸降的,都是狗屁。把自己手上的刀給忽悠走了後,下一步不定就是拿起那把刀來把自己給坎咯。

在幾位将軍大人的良苦用心之下,呵呵呵,所有岳軍的思想層次終于有了一個質的飛躍,他們甚為滿意。卻還是不夠滿意的,因為宋安之還沒死。這塊擋住他們謀反之路的又臭又硬的大石頭,自然是處之而後快的。

可當他們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圍了宋安之不現所居住的府邸之後,卻發現早已是人去樓空,宋安之貌似長了翅膀,變成蒼蠅,憑空消失了。

自然,宋安之不可能變成蒼蠅,只不過是聰明如他,在聞得風聲後就趕緊開溜了,且堪堪幾個耳目又豈能困得住他。

只不過,聰明如他,某人也不是吃素的。世界很和諧的秉承了萬物相生相克的道理,聰明人會遇到聰明對手的。

譬如宋安之在快馬加鞭的逃跑路上,很是不恰巧的遇見了某人。

宋安之勒停了馬,瞅瞅狹路之間,擋着他去路的兩人——朱隸溪和郭墨,展了展手中扇,閑扯道:“燕王你真夠意思,知曉本公子今日要走,竟還特意前來送別,宋某感激涕零。”

“本王,确是來送你的。”朱隸溪平靜眸光似水,看不清情緒。

宋安之思揣摩了下他的話中之意,莫不是指送自己上……宋安之看看天。

“還想讓你帶句話給她。”朱隸溪接着道。

宋安之一愣,他口中的她當是朱紫陽吧!莫不是,真打算放自己走了……

“帶什麽話?”宋安之問道。

“我朱隸溪欠她的,要她永遠都記着。”

宋安之一笑,問:“你欠她什麽?”

“本王如今給不了她的東西,但終有一日本王可以做到。”

宋安之眉頭皺了皺,“終有一日,王爺莫非指的是下輩子?”

朱隸溪一笑,“反正宋公子你沒機會了。”

宋安之臉色沉了沉,很難看,冷起聲調,語氣略帶質問,“朱隸溪,若非本公子,你們能夠在一起。”

朱隸溪臉色和緩,彎身拱手朝宋安之行了禮,“大恩不言謝。”

宋安之甩頭,不屑。

朱隸溪一笑,接着道:“阿紫日後還需宋公子好生照看,只是告訴她,不許喜歡上你。”

宋安之眉頭接着皺,這燕王什麽邏輯!而後揚出一個折盡春風的笑容,“俗話說,近水樓臺先得月,本公子定會如王爺所托好生照看我家阿紫。只是……喜不喜歡麽,可不是在下能夠說了算的。”

朱隸溪點了點頭,“看來是我多慮了,的确你說了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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