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結局
孩子生下的那一刻,對于紫陽而言,非人的痛楚之外是一種釋然的解脫。
“是個男孩,公主!”平兒興奮的聲音洋溢出幸福。
“抱給我看看。”紫陽微笑着,輕聲道。
那是個那麽小的嬰兒,嘤嘤的哭着,小胳膊小腿亂晃着。
紫陽的手指輕輕觸了觸他的肌膚,小孩竟感知般的馬上停止了哭,小小手指抓住紫陽的一根手指頭,用力的握住。
紫陽一怔,望着孩子的眼神裏流露出不舍。
而後的兩日,孩子都被安置在紫陽的床旁。因為這個淘氣的小家夥,只要一離開紫陽就哭,且怎麽都不停。
可這日,奇怪的是……在屋外的平兒遠遠便就聽見了孩子的哭聲。正當她疑惑着:孩子怎在公主身邊還哭的這般慘烈之時。丫頭一聲驚呼,讓她的心跳驟然停了半拍,急急的立馬跑進了屋。
劍架旁,紫陽背對着門躺倒在地,身下就瘆人的鮮紅血液流出。平兒腳步有些踉跄的跑到紫陽身邊,便見那把曾今插入燕王胸膛內的劍,如今一樣的位置,刺進了紫陽的體內。
***
意識在浮沉間飄搖,碧綠的草原上,紫陽邁着步子一直走一直走,可眼前除了草地,還是草地。
“阿紫,該醒了。”溫柔的聲調帶着渴求,含着祈盼。
紫陽只覺自己的手正被一個人緊緊的拽在手心裏,而他的手,冰涼的沒有暖意。
她眨動眼睛,迷迷糊糊間她瞧見床畔有個人。那樣的模糊,可她知道那是他。
“隸溪,我來找你了。”紫陽啓唇道,聲音沙啞,虛弱無力。
見她醒了,朱隸溪眸光裏閃出欣喜的淚花,他将她的手放在他的嘴邊,重重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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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陽只覺那個吻很溫暖,幸福的滋味直直的竄進心裏。
原來,夢,是可以這樣的真實的。
可……自己這是在哪裏呢?
透過朱隸溪,紫陽瞧見那是她的房間,而她這時是他的德妃。
她收過目光,便對上他含笑的眼。素來深不見底的眸光,如今只有似若豔陽的暖意。
紫陽想:如果這是夢,那就永遠都不要醒吧!
“阿紫,這一切都是真的。”朱隸溪道,似乎看透了紫陽心意一般。
紫陽的眸光登時疑惑,吶吶吐字道:“什麽意思?”
“那才是一個夢,我同你一道經歷的一個夢。”
“什麽意思?”紫陽依舊無法從震驚中恢複心神,吶吶接着重複吐出這麽一句話。
朱隸溪抱起紫陽,将她抱入懷間,溫柔的聲音帶着誘哄,“阿紫不必知道那些,只需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你是真的,我可以這樣抱着你,離你那麽近,感受着你的溫度。所以,阿紫,不要再離開我了,好不好?”
心莫名一疼,紫陽重重點了點頭。這樣的一刻,她不要再失去了。
“可是……我還是想知道。否則,真的太像做夢了。”紫陽探出腦袋認真道。
朱隸溪眸光略有些無奈,只得道:“是夢就是夢吧!我們在一起就好了。”
紫陽瞅瞅四周,有些郁悶,“可若是夢,為何不能你牽就我。現在,是不是你是皇帝啊?這說明,說明你們燕軍贏了啊!”
朱隸溪無奈的看看天,接着柔和着聲音誘騙,“我們既是夫妻,哪來這般多的你我。”
“呵!”紫陽冷笑一聲,板起臉孔開始訓誡,“可你我當真打起仗來,怎不見你是這般想呢!”
朱隸溪委屈道:“為夫不是敗給你了嗎!”
“本公主要的不是你敗給我,是你投降。”
“本王也是沒辦法,要是不死,你怎能明白一個道理。”朱隸溪的聲音無奈,繼而緊了緊抱着紫陽“這世上沒有完美的結局。阿紫,那天那樣的你,我很心疼,卻又歡喜。因為或許這樣,如今我便能留住你了。”繼而微微的一聲嘆息,低柔的聲調纏綿渴求,“這世間如今有着這樣一個我,已經不能沒有你了,阿紫。”
“我也不要再沒有你。”紫陽握住朱隸溪的手掌,十指相扣。
“不怪我,瞞着你,甚至是騙了你?”
紫陽搖頭:“如今我什麽都不要管了,我只要你。”她呢喃的哭腔帶着幾分孩子氣的賭氣俏皮。
許久之後,她忽的轉過頭,對上他的眼睛,微紅的眼眸質問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你明明原先都不記得我。且你怎知那不是真的,你必須将所有一切都告訴我。”
“如今我才知,我一直都記得你,否則為何會有那副畫像?只是若論記起今生所有的種種,當是我與你在草原上一起度過的那段日子。那時,每一瞬美好幸福的畫面,都會自然而然的牽動出我腦海深處被深埋的記憶。至于我怎能辨別那不是真,待我們有了孩子,在告訴你。”
“孩子都有了,到時你還不告訴我,怎麽辦!”
“朕乃九五之尊,說出的話怎是随便可以出爾反爾的。”朱隸溪辯駁道。
“不随便的話,就可以出爾反爾了?”紫陽咄咄逼人。
“誰出爾反爾,本王從一開始就說不投降,你看,到死本王都未曾騙過你說要降。”朱隸溪以此為喻,保證道。
“你,你竟還好意思說!”
“好好好,等你身子好些了,我便告訴你。”朱隸溪無奈,最終無奈妥協。
“我,我若心裏頭藏着事兒,就會睡不好覺,這樣子的話,身子好的就慢了。”
“那是你自找的。好了,不許再讨價還價了。”朱隸溪的聲音多出了幾分懾人的嚴肅,卻依舊溫暖的要命。
紫陽彎過身子,手環上朱隸溪的脖子,眉眼含笑,語氣分外柔軟俏皮,問道:“我自找,你不心疼嗎?”
朱隸溪怔了一下後,卻不答,直接将唇印了上去。懷中的人兒身子一顫,卻也不動不鬧,很是乖巧的配合。伴着舌尖她味道的洋溢,朱隸溪很是心滿意足的收回攻城略地的唇舌。
“可以告訴我了嗎?”她略帶嬌媚的聲音随後響起。
“好吧!”朱隸溪的聲音無限無奈,眸光卻是柔溺。
“蒙部有一種奇術叫移魂,可以為人制造出他想要的夢境。人們只當這是一個傳說,其實卻又其事。只是現如今,會移魂的高人大都不輕易施展移魂術。”
“我曾今也聽聞過。移魂術有違天地倫常,故而需要極大的代價。至于是什麽,他卻沒說。那代價是什麽?”
“銀子罷了。”
“你騙人!”
“沒騙你。”
“是不是你一半的生命?”
“本王怎知自己可以活多長!”
“你不知,天知啊!是不是這個?”紫陽逼問道。
朱隸溪無奈搖頭,“只是被移魂之人,有可能醒不來罷了。”
紫陽瞪了一眼朱隸溪,而後嘆息一聲。這家夥,真是越發會睜眼說瞎話了。罷了,本公主還是問她人吧!
***
當初,告訴紫陽移魂之術的人乃是蕭郎,故而紫陽要問的人自然是他。
那日,趁着風和日麗,養足精神,準備就緒的紫陽悄悄溜出了宮。去找蕭郎的同時,她還打算着前往杭州去會一會一個人。
不知,如今的他,又是怎樣一個模樣。
潇灑風流,無牽無挂的吧!
蕭郎說,移魂之術畢竟關系着人的精魂,醒不過來是一個影響,但還有一個……便是極傷人的身子。也因此,通常引魂之人的壽命不會長。
此番移魂,要引的是她朱紫陽的魂魄,而他朱隸溪自然是引魂人。
“活不長,還能活多久呢?”
蕭郎搖頭,無奈道:“這個當真只有看天了。”
一陣靜默後,蕭郎極為嚴肅的叫了一聲紫陽,問他道:“還有一事,你想知道嗎?”
“什麽?”
“你可知你為何服百毒而不死。”
“為何?”
“還記得我曾送你的一顆丹藥嗎?”
“嗯,難道是因它?”
“正是如此。”
紫陽傻傻呵笑出聲,訝然道:“蕭郎,你有仙丹啊!在給我一顆呗。”
蕭郎搖頭,好氣道:“它是本公子千辛萬苦練就而成的,集大岳東南西北各處珍稀草藥,就此一顆,就送了你了!”
“那,那我,太,太不好意思了。”
“知道就好。”蕭郎嘆息一聲,而後道:“阿紫,你命運多舛,我只想幫你一幫。所以,這次……如今藥已入血,所以你的血或許能救朱隸溪的命。”
“真的嗎?”
“本神醫不敢保證,但可以一試。”
“那,為何,你不再去煉一顆丹藥呢?”
蕭郎無奈嘆息一聲,朝着遠處青山漫步而去,背影朝着紫陽揮揮手,口中道:“阿紫,我只能幫你到這裏了,後會無期吧!”
聞言,紫陽忙疾步追了上去,“什麽後會無期的!”
蕭郎灰暗的眸光,滿滿心傷。
這樣的他,紫陽從未見過,不由的愣了神。
唇上蜻蜓點水的柔軟觸的紫陽馬上回過了神,蕭郎的眼眸帶着凄涼的笑,輕輕道:“阿紫,記得我。”
待到紫陽再次回神,蕭郎颀長而削瘦的身影早已沒入林間,再看不見了。
她将手放到唇上,呆呆的目光,想着……是又做夢了?
***
杭州西湖,依舊的花紅柳綠,群山掩映間,萬裏湖光遺世的美麗。
醉書亭,宋安之,唐秋生與彭遠清沿着石桌相視而坐,把酒言歡。
亭子旁邊的一處高地上,柳樹之後,站着一個身着一襲紫衣的公子,身量雖是不長,但勻稱有致,模樣也一等一的出挑。
“娘娘,如今您要見的人也都見到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宮了。”戰戰兢兢的聲音,很是無奈。
“咦……他們走了。”紫陽似是全然未曾聽到一般,顧自尋了個小道下了小坡。被紫陽逼出宮的丫頭,哭着臉,立馬跟了上去。
紫陽晃着扇子,打算從宋安之等三人身旁走過。正邁着悠閑的步子走着,遠遠卻瞅見三人身後,一對騎馬的人。為首的那個一身玄色衣衫,英姿飒爽,器宇軒昂,不正是朱隸溪嗎!
身旁緊随而至的丫頭,眸間溢出淚水,解脫道:“陛下總算是追上了。”
一個颀長身影攔住紫陽的視線,紫陽便見一身青衣的宋安之正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皺着眉頭疑惑道:“我怎覺,我似見過你。”
紫陽心間一震,記起蕭郎還曾告訴她說……
移魂所制造的或許并不是夢境,因為經歷過的人都會知道,那太真實,真實到不像是個夢。所以那或許并不僅是一個夢,而是存在于這世間的另一個空間。而移魂便是……将人的魂魄度到那裏,在某個時刻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