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 正文完

結束在學校所有的行程安排時, 時間已經過了七點。

而電影節頒獎晚會八點正式開始。

星瀾走下講臺跟校領導打了聲招呼,率先離開了學校大禮堂, 往停車場方向去。

“星瀾!”

走進停車場地時,聞見有人在背後高聲叫他。

扭頭一看,一個穿着休閑西裝,帶着黑框眼鏡,手拿教案的同齡男士正滿臉堆笑朝他大步走來。

天色有些暗了,星瀾等人走近了才認出來,對方不是別人,正是他研究生時期的同學,陳肖。

“我今天聽說了你要過來演講, 這下了課都不敢在教室多呆, 立馬就往大禮堂趕, 沒想到你已經出來了。”

陳肖扶了扶眼睛, 笑容燦爛,看得出對與老同學久別重逢這件事是真心感到高興:“我要是再遲兩分鐘, 怕是就要這麽錯過了。”

“是很巧。”

陳肖此人熱心腸,在學生時代也幫了星瀾許多忙, 兩人關系還不錯, 雖說多年沒有聯系了, 這會兒見了面也沒覺得有尴尬。

“你當初畢業就留校了嗎?”星瀾看了眼他手裏的教案,問。

“嗐,哪兒能。”

陳肖說:“畢業後我也出去工作了兩年的,不過職場太複雜, 沒多久我就辭職了,想想還是學校好,就又費勁考了博, 才有資格留下來當個小老師。”

他讀書時便成績一般,也沒多大上進心,能有個體面的鐵飯碗就心滿意足,沒太多抱負。

這兩年也聽說了星瀾打拼出的功成名就,心裏有羨慕也有祝福,他早看出來星瀾前途一定不可限量,現在看來,他看人眼光還是很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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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

其實......也不大準。

“最近才聽到你已經結婚的消息,恭喜啊。”

楊逍半玩笑半認真道:“不過星瀾,你這是不是太不厚道了,結婚都悄悄的,不廣而告之是情理之中,怎麽連我們這幫老同學都瞞着,婚禮捂得嚴嚴實實,愣是沒洩露一星半點,我這滿錢包的祝福送不出去,怪難受的。”

“沒有隐瞞。”

陳肖:“?”

星瀾解釋道:“只是領了證,只是婚禮沒有來得及辦。”

“還沒辦啊!”

陳肖有些驚訝,不過轉念一想,又很快明白過來,笑道:“也是,你平時工作肯定很忙,辦婚禮耗時又耗力,确實需要特別騰出個時間好好準備。”

說到這裏就不免想起點兒別的,不自禁嘆了口氣,有些遺憾道:“當初在學校,你和小天鵝郎才女貌那麽般配,我們所有人都以為畢業就能喝到你和南初的......”

情緒上頭,說話也有些唐突,反應過來便連忙住了口,賠笑道:“抱歉抱歉,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一時忍不住感慨一下,你就當我放屁吧,不用放在心上。”

“還是祝你和弟妹百年好合,情比金堅,哈哈。”

“沒關系。”星瀾淡笑着搖搖頭:“我太太應該會很樂意聽見你誇她。”

“哎應該的應該的——”

陳肖附和到一半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話音一頓,不确定道:“我,誇了嗎?”

星瀾:“郎才女貌,不是在誇她漂亮麽?”

“......”

陳肖愣了一瞬,倏然福至心靈,驚訝地張大嘴:“所以說,弟妹是,南初???!”

星瀾點點頭:“嗯,是她。”

陳肖:“可是,可是南初當初不是出國了一直沒有回來了?”

“她回來了。”星瀾眼神一柔,七年日夜思念的等待被他輕描淡寫一句帶過:“去年,從法國回來了。”

陳肖看着星瀾,震驚太甚,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明明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大好事,應該好好祝福,他卻從其中品出了難以言喻的心酸。

半晌,呼出一口氣,擡手拍拍他的肩膀,方才那點遺憾眨眼灰飛煙滅,笑容更深:“挺好的,以後好好在一起。”

“婚禮的時候千萬通知我們,等你好消息。”

“一定。”

“宋總!”

一位領導大步走過來,看見陳肖也在,扶着啤酒肚笑眯眯打招呼:“陳老師也在啊。”

“是啊。”陳肖說:“老同學挺多年沒見了,說會兒話。”

校領導目光在他倆之前轉了一圈:“陳老師和宋總是同學?”

“是啊。”

“那還真是巧了。”校領導道:“校長正說一會兒要好好招待宋總吃個晚飯,陳老師一起吧?”

陳肖可沒那個興趣參加這種高層飯局,擺擺手正想拒絕,星瀾已經開口:“不用了,麻煩替我謝過杜校長。”

“我還要趕去接我太太,不能多留,抱歉。”

從C大到電視臺演播廳的路需要穿過市中心的主幹道,這個時間段又是車流量最大的時候,剛過市中心廣場不久,他便同許多車輛一起被堵在了高架,進退不得。

時間已經越過了八點,電影節晚會正式開始了。

果然,還是趕不上嗎?

星瀾聽着外面時不時響起的喇叭聲,搖上車窗,手肘撐在方向盤,手背抵着額頭無聲嘆了口氣。

過了會兒又似想起什麽放下手轉而打開了車載視頻廣播。

這場晚會好像是現場直播吧?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

電視臺電影節頒獎會演播廳。

主持人站在臺上,聲情并茂将獎項一個個念過去。

南初坐在臺下,心不在焉看着獲獎演員陸續上臺領獎發表感言,時不時就要轉頭去看看入口的方向,期盼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低頭悶悶看着自己的指尖,雖然并不确定自己就一定會獲獎,但總還是期待着,萬一呢。

白傾傾被安排在她旁邊的旁邊,中間隔着一位男演員,只能叫出名字,并不熟。

南初算是初來乍到,只能可憐巴巴一個人安靜坐着,連個能一起說說話的都沒有。

不過她是新人,白傾傾可不是。

宣布了兩個獎項之後,她就躬着腰跟男演員換了位置,大大方方在南初身邊落座。

南初驚訝地看着她,發出沒見識的疑問:“原來是可以換位置的嗎?”

白傾傾奇道:“為什麽不能?”

南初:“座位不是主辦方安排好的麽?”

“......”

白傾傾很想捏捏她的臉,不過顧慮到周圍都是攝像頭,忍住了:“你是哪裏來的乖巧小學生,以為這是老師排好了的不能所以不能換嗎?”

南初讪讪笑笑。

學到了,下次再來,她會靈活運用的。

“宋總沒來?”白傾傾從剛剛就發現她一直在回頭,南初太好懂,随意一猜就能猜中他的心思。

“嗯。”南初點點頭:“他今天要回學校做演講。”

“演講能做到這麽晚嗎?”

“可能還要和校領導一起吃晚飯吧。”

她臉上失落太明顯,白傾傾不再識相地不再繼續問了,笑笑安慰她:“沒關系,晚會會有重播,到時候你陪他在家看一遍就好了。”

“嗯。”

團體獎項排在後面。

個人獎項已經頒布到最後幾個,白傾傾在《金陵風雲》之前已經有了一部大女主主題的大爆電影,影後的桂冠不出所料落在她頭上。

南初祝福地看向提起裙擺搖曳走上領獎臺的白傾傾,滿場聚光燈都落在她一人身上,已經說得得心應手的感謝詞流暢而真誠。

深駐于記憶中似曾相識的場景,因為眨眼的恍惚,朦胧呈現在眼前。

舞臺上的人變成了她的模樣,穿着最昂貴的白天鵝芭蕾舞裙,墊着腳尖翩然起舞,每一個回頭,盛滿笑意的目光都會同臺下唯一的觀衆對上。

再然後,舞蹈停了,白天鵝致禮放下手,身上的舞裙也随着她的動作,蛻成潔白無瑕的婚紗。

她像處在第三視角的圍觀者,看着那堆最相愛的戀人,在臺上臺下遙遙相望,卻因為隔着高高的臺階,始終觸碰不到對方。

當“南初”兩個字被主持人冠以“年度最佳女主角”的前綴念出來的,全場掌聲響起。

她神色一怔。

随後看着舞臺的方向,慢慢紅了眼眶。

白傾傾笑着催促她快上去,南初有些恍惚地起身走上舞臺,聚光燈真的落下她身上了。

臺下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卻唯獨少了那個清冷從容,從來只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的人。

她如願以償獲獎。

然而這一刻,遺憾卻意外大過歡喜雀躍。

心裏空落落的,仿佛一顆不起眼的小小石子被投入大海,被海水擠壓着,漂泊無依,始終沉不到底。

獎杯比她想象中還要沉一些,握在掌心,冰涼一片。

“初初第一部 電影作品就能有這樣的成就,不可謂不是今年娛樂圈殺出的一匹黑馬了。”

男主拍了拍手,笑容和煦,握着臺本上前半步:“這次獲獎确實是出乎意料,卻又在意料之中,看得出初初現在是真的很高興了,有沒有什麽話想要對大家說呢?”

南初低頭認真看了看晶瑩的獎杯,淡淡笑了笑,略略邁出一步,款款站在麥克風前。

燈光從頭頂落滿她全身,發絲溫柔落在肩頭,服帖地垂在腰背,純白的禮服閃爍着細碎的光。

她像個真正的公主,只是安安靜靜站在那裏,通身卻在不可忽視地發光。

溫聲開口時,恬淡清澈的聲音響過演播廳每一個角落:

“大家好,我是南初,一個新得再新不過的新人。”

“多謝大家賞臉厚愛,有那麽多珠玉在前,能夠獲獎,我實在慚愧。”

“今天能站在這裏,絕對不是我一個人努力的結果,要感謝的人實在太多。”

“首先,我要感謝張懷恩導演給我這個機會,我才能出演電影,獲此殊榮,其次,是劇組內諸位演員以及工作人員,在拍攝過程中一直很照顧我,讓我學會了很多。”

“還有就是感謝勤奮為我投票的小南瓜們,辛苦你們了,能夠得到你們的喜歡,我真的很高興。”

“以及——”

說到這裏時,南初停頓了一下,擡眼看向觀衆席。

輕輕呼出一口氣,略微揚起嘴角,緩緩道出最後以為感謝名額:“我要感謝我的丈夫。”

“他是我最堅強的後盾,也是最忠實的支持者,如果不是他的支持,可能到現在,我仍舊還是一個混跡十八線的小龍套,像這樣站上領獎臺,想都不敢想。”

南初用了最尋常的語氣,說出的話卻引得滿場嘩然。

當着全國人民的面猝不及防的公開,就連白傾傾也不禁微微睜大眼。

……怎麽,就這麽說出來了?!

臺下有觀衆及交頭接耳,男主持捏着臺本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也驚得忘了說話。

還好女主持反應快,迅速回神接過話頭:“初初竟然結婚了?這可是個大消息了,冒昧問一句,初初的先生是圈內人嗎?”

南初搖頭:“不,他不是。”

女主持笑道:“這樣,看來這位先生很優秀,能這麽快将初初追到手,今晚一過,不知要有多少粉絲失戀了。”

“不對。”南初糾正:“我們大學就在一起了,不是我先生追的我,是我追的他。”

女主持詫異:“初初竟然是主動的一方?”

“嗯!”

南初誠實點頭,語氣裏隐隐有自豪:“我先生很優秀,也很難追,你們聽說過直升機開進學校上空撒玫瑰的土味告白嗎?這事,我真的為他幹過。”

“......”

還真是一場離奇又奢靡的青春轶事!

女主持眨了眨眼睛,有些詞窮,一下也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了。

所幸南初是個讓人省心的好孩子,不用她打圓場。

目光掃過觀衆席,雜糅着滿懷心思,認認真真,一字一頓将剩下的話娓娓道完:

“我能有今天,不誇張地說,半數都是我先生的功勞,是他推着我一步步走到這裏。”

“他今天不能來,沒有辦法見證我的第一次獲獎,沒有辦法驗收他手把手教導出來的成果,我真覺得好遺憾。”

星瀾真的是她的命脈,她的死穴,她所有情緒系結的一點。

即便是他不在現場,即便只是提到,無盡酸楚也會湧上心頭。

她望着入口方向,掩埋于心底屢屢想要告知,卻總是因為她的膽怯和顧慮沒能說出口的話,終于能夠在這一刻,當着所有人的面,毫無保留的剖白:

“就在昨天,我先生問了我為什麽會這麽希望他到現場,我當時沒能答出來,現在,我想要站在這裏,把我的答案告訴他,希望不會太晚。”

“我希望你能夠來,是因為在這樣重要的時刻,我只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見證,不止是這一次,我希望我再往後每一次的榮譽,每一次值得記憶珍藏的時候,都可以跟你一起分享,我希望離別永遠遠離我們,希望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星瀾,我想要親口對你說,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有生之年唯一心動的摯愛。”

“我很愛你,真的,很愛很愛你。”

...

電影節晚會全國直播,最佳女主角獲獎者這一顆驚雷扔下,不等晚會結束,她和星瀾的關系便爆了熱搜。

超話話題都熱鬧得翻了天,珊迪也不可避免再次被拉出來公開處刑。

然而當事人南初對此全不知情。

在獲獎下臺後,南初便獨身離開了演播廳。

沖動來得毫無依據,卻以不可反抗的力道推着人往前去。

她想要見到星瀾!

一刻也坐不住了,她只想見星瀾,現在,立刻,馬上!

如今電影節還未結束,外面粉絲媒體蹲守,南初不能從正門出,被工作人員引着從人跡罕見的專用通道後門出去。

一路上,南初依舊習慣使然,在腦海裏走馬燈一般設想了好些和星瀾見面時的場景,甚至已經準備好了,将剛才在臺上說的原封不動再複述一遍,兩遍,或者多少遍都可以!

反正不管如何,那些話,她一定要星瀾親耳聽見。

只是在她的世界,現實和設想總是有很大出入。

當她提着裙擺踏出門時,不遠處映入眼簾的挺拔身影将,她所有的計劃通通打回了原形。

入了夜,空氣中熱量散去,溫度降下,微涼的風卷着冷意從她裸露的肩膀輕描淡寫掠過。

呼吸随着周圍流淌的空氣一同慢下來。

她感受不到半分寒冷,心底有一團火在灼灼燃燒,火苗熱烈張揚,并着沸騰的心跳,快将她整個人從內到外灼燒殆盡。

視線模糊成一面迷蒙,除了遠處的身影,她的眼裏已經容不下任何一草一木。

那團火越燒越旺,火苗濺出的火星在噼裏啪啦爆炸。

眼眶越來越脹,腳步也越來越快,到最後幹脆不管不顧小跑起來。

在星瀾走近張開雙臂的同時,她如同倦歸的飛鳥,直直撲進他懷中。

久違的一聲“初初”沉沉響在耳邊,淚水終于失控,盈滿雙目。

脆弱的情緒就是個不懂事的三歲小孩,一旦尋到突破口,哪怕只有可勉強跻身的一條縫隙,也能勢如破土,洶湧而出。

她被撞的七零八碎,用力攥緊他的手臂埋首在他懷中,淚水浸濕了星瀾身前的衣料,喉嚨被剮得生疼,每說一個字都用盡了全身力氣:

“我又害你等我了。”

“星瀾,我怎麽這麽壞,我怎麽,總是在讓你等我......”

星瀾在獵獵寒風中将她擁在懷裏,護着他失而複得的心頭至寶:“初初,不關你的事,是我心甘情願。”

“星瀾......”

南初哽咽着,嘗到自己眼淚的味道,苦到了極致:“你知道嗎,我獲獎了,我穿着你送給我的裙子上臺領了獎,可是你沒看見,我還告訴你所有人我有多愛你,可是你沒有聽見——”

“我聽見了。”

星瀾打斷她:“你說的每個字,每句話,我一字不漏,都聽見了。”

從她口中吐露的輕飄飄的三個字,卻恰恰是被他悄然刻入骨肉的執念。

他彎下腰收緊手臂緊緊抱着她,閉眼藏住眼底泛起的深紅。一吻珍而重之落在她的臉側,給出的是回應,更是一字千金的承諾:

“我向你保證,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我同樣愛你,很愛很愛。”

“初初,在這全世界,不會再有人比我更愛你。”

上天待他不薄,七年的漫長等待,重逢後陰差陽錯的兜兜轉轉,終于,還是讓他等到了。

這個世界很大,從地球的這一邊跨到一邊在地圖上只需要半步,現實裏,卻可能是耗費七年仍舊達不到的彼端。

這個世界又很小,小到僅靠着兩顆心的牽扯,就能将所有遙不可及的距離切割粉碎。

原本以為他們是久別重逢,然而直到這一刻才終于明白,即便闊別七年,他們也從未分開過。

并且再往後不知盡頭的長途中,他們也永遠不會分開。

沒有人能将你從我們身邊奪走,時間也不行。

因為我愛你,勝過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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