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試劍大會前篇 (3)

太湖附近賣蜜桃酒的人家隐藏在一條曲折幽深的巷子裏,因此知道的人似乎也不是很多。兩側的房屋都是青苔斑駁的牆,生着青草的瓦頂,灰塵在陽光下飛揚,看上去有些破落。巷子裏偶爾經過的人也都是挑着擔子賣豆腐的、走街串巷吆喝磨刀的、以及一些鬧哄哄的熊孩子。花癡宮主有些嫌棄地用袖口掩着口鼻,懷疑地問,“這種地方也會有好酒喝?你确定喝了不會食物中毒?”

我說,“咱們兩個一個是劍一個是鹿,食物中毒也沒咱倆的事兒。”

遠遠地就能聞到一股帶着果味的酒香。這味道隔了幾十年竟似乎沒怎麽變,我酒蟲上腦,健步如飛,走到大門口時哈喇子都快垂到胸口了。那酒鋪比我記憶中破落多了,只是一家小廳堂裏面擺了三張方桌,除了酒就只有點花生米豬耳朵這樣的下酒菜。幾個剛剛從太湖邊幹完活兒的纖夫正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時不時爆發出一陣大笑。

花癡宮主明顯是嫌椅子有點兒髒,恨不得就用屁股沿兒擦着邊兒坐下,基本上跟紮馬步沒什麽區別。別看這人沒節操,他可比主人愛幹淨多了。主人看上去總是雪衣飄飄的仙樣,實際上可是個在哪兒都能睡下的主……

那櫃臺後賣酒的是個清秀小哥,我們一坐下他就跑來招呼了。

“兩位要點什麽?”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那位花癡成本能的宮主已經率先一個千回百轉的魅眼抛了過去,“不知道你們這裏酒怎麽賣?”

小哥大約已經被電暈了,呆呆地傻笑兩聲,“蜜桃酒三文錢一碗,加小菜的話是兩文,如果是客官您的話不要錢……”

我用力清了清喉嚨,打斷他倆的深情對視,“那就來一碟拍黃瓜一碟花生米兩碗酒吧先。”

“好……好……”小哥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我懷疑地瞪着花癡,“你是不是學過什麽迷魂大法之類的?怎麽還男女通吃啊?”

某花癡得意地沖我揚揚眉,“那當然,本宮主的魅力天下無敵,沒有人類可以抗拒……除了你主人以外……”

我切了一聲,“我們主人是誰啊?追我們主人的男女連起來都能繞華夏三圈兒了,光後援會蜀山就有三個。你還是趁早放棄的好~”

“哎~這你就不懂了。”辟邪宮主邪魅一笑,“本宮就喜歡有挑戰性的。”

酒菜很快端上來了,馨香濃郁撲鼻,我迫不及待端起來喝了一口,只覺一道清甜熱辣的液體順着喉頭湧入肺腑,缱绻缭繞餘味悠然。于是我咕嚕咕嚕又喝了幾口,這碗雖大,但是這幾口下來已經見了底。

再一看對面宮主一碗喝的比我還快,已經在文雅地用袖口拭嘴角了。

我倆對視一眼,當即又點了兩碗。

Advertisement

兩碗最後變成了一小壇。

想我鴉九的酒量是很好的,不過到這個時候也已經臉紅發熱,眼前萬物都變得更加鮮豔支離。而對面的花癡宮主醉得程度似乎跟我差不多,臉紅的像開了花一樣。不得不說,這花癡雖然沒節操,但長得還是很美的。

雖然比主人稍微差了那麽一點兒。

哎……一想到主人我就難受,當年遇到喬嘉樹之前,我和主人明明約好十年後再來這裏喝酒。但是時至今日,也沒能再和他來一次。卻不知道他此時正帶着龍淵在哪裏?

咦?門口站着的那個人好好看啊,雪青長衫飄搖舉,千山寂雪入眉間,長得好像主人啊……

他走進來了,真是越看越像……世上怎麽會有人像到這個地步?而且……他手裏的劍也好眼熟啊……

咦?他怎麽似乎沖我們走過來了?

“鴉九……”

我那點酒意忽然就消下去了大半,蹭地站起來,“主主主人!”

幾乎是與此同時,那位花癡宮主已經嬌喊着一聲“小修修”以餓虎撲食狀撲向了主人。主人波瀾不驚側身躲過,眼睛一直盯着我,我打了個冷戰,怎麽覺得……眼睛裏燃燒着怒火似的……

本來就喝了酒,這一焦慮,更是說都不會話了,“主人是我綁花癡來的……”琢磨了兩秒……“不不不是花癡綁我來的!”

奇怪我這麽緊張幹嗎……又不是偷漢子……就算真的偷漢子也沒必要跟主人解釋啊……

主人微微挑眉,“綁來?繩子在哪?”

“矮油,小修修原來你喜歡捆綁啊~~~早說嘛人家也喜歡~~~”花癡宮主用胳膊肘兌了兌主人。主人一把将他的臉推開,仍舊用那表面上平靜無波其實眼睛裏已經殺氣滾滾的表情盯着我,“到底怎麽回事?”

“師父,怎麽了?”此時桂生他們也進來了,腎虛搖着扇子驚呼,“哎?這不是你那話痨劍嗎?怎麽自己跑出來了?”

主人的臉色于是更加難看。我沖花癡使使眼色,意思是讓他趕緊幫我解釋解釋。那家夥對我豎了個大拇指,然後沖主人千嬌百媚地一笑,“小修修,你這把劍一定要跟着我走,我甩也甩不掉。我也很困擾的,一直勸他趕快乖乖回去哦。”

我怒吼一聲“你媽炸了!!!”就撲了過去要跟這花癡同歸于盡,結果主人一把抓住我背上的本體,口中念動禦劍真訣,我便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拉力鎖住我的全身,整個人立刻就被拉回劍裏。我用力掙紮,卻不能脫出劍體,被主人牢牢握在手中。

“主人你別聽他胡說八道!明明是他父子倆合夥把我給騙出來的!”

“閉上你的嘴!”主人低喝一聲,我心裏委屈,卻也只好癟癟嘴不再做聲。

主人擡起有些危險犀利的目光冷冷盯着花癡,不怒自威的氣魄,另整個酒店都安靜下來。他用不緊不慢的語氣說道,“宮主,寂玄生平最恨別人動我的劍,還望你好自為之。”

雖然現在我自身難保不應該再想亂七八糟的東西不過……主人生起氣來原來可以這麽有總攻氣場的啊……

問題是宮主的花癡勁兒好像完全沒有被這威吓減弱半分,仍然在那邊叫着沒有偷我。主人雖然生氣,卻還記着付了我和花癡的酒錢,提着我帶着衆人浩浩蕩蕩在衆百姓的圍觀中離開酒店,而花癡宮主仍然恬不知恥地樂呵呵跟在後面……這麽沒節操沒臉皮的生物是怎麽修煉成神鹿的?

不過跟着也好……今天這筆賬我遲早有一天得扳回來……

主人他們似乎是路經太湖,見天色不早,太湖風光又分外旖旎動人,于是打算在此歇一晚,卻不想把我給撿回來了。主人五人入住的是華夏第一連鎖字號——悅來客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太湖是試劍大會必經之路,經過大堂的時候我發現修真人士還真不少。

主人帶着我進了屋,将龍淵祭在空中吩咐道,“龍淵,你先離開一下。”

龍淵很快幻化出人形,淡漠的眼睛掃了我一眼,應了聲是,便推開門出去了。我咽了口唾沫,劍身有點兒冒汗。主人将我放在桌上,自己則坐在花梨凳上,“出來說話。“我于是乖乖從劍裏出來,低着頭坐在主人對面,大氣也不敢出。

空氣仿佛是凝固的,黃昏的日光将窗格上得雕花長長地拉在我倆之間。主人的神情顯得比剛才柔和了很多。但是我知道他還在生氣……

“到底怎麽回事?你真的想跟辟邪宮主離開麽?”他用平穩到沒有感情的聲音問。但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他的尾音有那麽一點點不穩。

我嘆了口氣,“主人,你連那花癡的話也信啊……”

他皺眉,語氣有些咄咄,“否則為什麽你會跟他出現在那個酒店?本座倒是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和他私交這麽好了。”

我皺巴着臉努力證明自己的對花癡宮主的唾棄,“我真的跟那花癡不熟,我是看他兒子從小沒娘,跟着這麽個變态爹很可憐,才偶爾跟他玩玩嘛。誰知道他把我灌醉了,我一醒,人就已經在太湖這兒了……”

主人卻似乎有些意外,“兒子?”

我眨眨眼睛,”您不知道他有個兒子嗎?”

主人搖了一下頭,卻似乎有些煩躁,站起身走到窗邊,望着外面玫瑰紅色的湖水。許久,他幽幽說了一句,“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離開本座,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當面跟本座說。”

我馬上指天發誓,“主人你別做夢了,本神劍怎麽可能輕易放過你呢?你看你外表雖然很飄逸很高冷,但其實那麽宅,不注意個人衛生還有選擇恐懼症。如果沒有本神劍一直在外面幫你耍帥給你維持形象你哪會有那麽多後援會啊?”

主人背對着我似乎笑了一聲,可惜我沒看見。

雖然被主人罵了一頓,但不知為何我心情大好,走到他身後,拉了拉他袖口,“乖,別吃醋了啊~”

主人瞪我一眼,抽開衣袖,“別得寸進尺。本座只是不喜歡別人碰本座的東西。你這次違抗命令私自出來,回去定有你好看。”語畢,他一揮闊袖,飄然而去了。雖然主人如此別扭,但看來還是很在乎本神劍的嘛~枉我之前還擔心他會不會哪天把我送人。我心裏美滋滋,只覺一天晚霞分外妖嬈豔麗,曬在劍身上暖融融的,于是躺到劍裏舒舒服服睡覺去了。

只是剛剛迷糊了一會兒,隐約聽到樓下傳來争吵聲。過了一會兒,似乎還有碗筷被砸碎的聲音以及桌椅被大力掀開的聲音。我有點兒擔心,于是悄悄把門推開一條縫,就見龍淵抱着劍立在門邊,不吭不聲地吓了我一跳。

我問,“什麽情況?”

龍淵深邃的視線越過二樓的欄杆,遙望着一樓大堂的情形,“茅山的人找茬來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