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試劍大會前篇 (4)

咱們修真界素來有二山之說。首當其沖當然是蜀山,另一山就是茅山了。雖然名字聽上去沒有蜀山那麽高大帥有氣質,但茅山的道法與蜀山完全不同。蜀山修煉講究先命後性,遠離凡塵高居山巅;而茅山則持相反态度,講究先性後命,注重入世修行,道士們不似蜀山那般仙風道骨,反而一個個都像是走江湖算命的,但其道法高明詭異莫測,另世人十分敬畏。

大概是由于常常被拿來相提并論,蜀山和茅山常常抱着某種競争心理,幹什麽都喜歡相互攀比。今天蜀山煉了個十全大補丹,明天茅山就出個補大全十丹;今天茅山練個誅妖劍陣,明天蜀山就搞個降魔劍陣。私下裏兩邊的弟子相互鄙視。茅山的說蜀山是一群只知享樂不懂真道的僞君子,蜀山說茅山是一群猥瑣龌龊的江湖騙子。平日裏在大街上要是兩方人馬不幸相遇,也少不得要打一番嘴炮。

所以這一次蜀山鎮命塔出事,茅山是最興奮的。

我一看,客棧大堂裏已經有些劍拔弩張之勢。兩名穿灰色道袍的茅山弟子正跟桂生、段雅旭等人對峙。那兩個茅山弟子後面還坐着一個似乎受了輕傷的,正捂着胸口的茅山弟子,而前面那兩個茅山弟子神色激動,而蜀山大師兄藍田正跟那二人交涉,看神色還頗為冷靜,只不過不論他怎麽說,那兩個茅山弟子只是一個勁兒地大叫。

“你們蜀山欺人太甚!兩個人合夥打傷我們師弟,以多欺少,卑鄙無恥!”個子比較高,長臉的道士嗓音洪亮,喊得連二樓的我都聽得一清二楚。

嚯!這一頂大帽子扣得。我就問龍淵,“剛才發生了什麽?”

龍淵說,“剛才那邊坐着的那個茅山弟子旁若無人地大聲說寂玄真人是草包,還號稱劍法天下第一,連個鬼車都看不住,根本不是他們天梁道人的對手。段雅旭聽了很生氣,就丢了個杯子過去砸在那人身上,那人就拔劍去砍段雅旭,桂生便出手打了他一掌。然後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後面的我都沒聽清,我就聽見他們罵主人是草包那句了。

于是我冷笑一聲,“反了這幫茅山的狗崽子了”,然後腳一點闌幹飄然降落在大堂裏。

不就是打嘴炮嗎?看他們那種段位的噴子,還不夠老子塞牙縫的。

此時那一高一壯兩個茅山弟子還在那兒唾沫星子亂濺,喊着“叫寂玄真人出來給個說法”、“讓那兩個仗勢欺人的人給我師弟下跪道歉!”、“不要以為手裏有玄武令就可以張揚跋扈!”

“你們倆一唱一和的,說相聲吶?”我靜靜插了句嘴。

那兩個道士立馬兇巴巴地看過來,嗬,橫眉怒目的,表情非常到位。

“你又是誰?!”那高壯的道士聲如洪鐘,虬須濃眉,頗為兇悍。但當然,是吓不倒本神劍的。

藍田一看是我,馬上額頭冒汗,快步走過來低聲說,“鴉九師兄……你就別出來搗亂了好不好?試劍大會在即,此事宜小不宜大。”

我不滿地咂咂嘴,“藍田,我知道你沉穩,但也太忍氣吞聲了。茅山已經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我們還一個勁兒陪好話。你以為他們會就此罷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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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我便将他扒拉到一邊去,抱着手臂慢悠悠走過去,上下打量那三個茅山的小兔崽子。

“你們問我是誰?我特征這麽明顯你們都不認識?白瞪那麽大眼睛了。”

“這時我們茅山和蜀山之間的事,你這閑雜人等還是速速讓開的好,可莫要亂管閑事。”那瘦高個語帶威脅,眼神倒還挺淩厲。

我非常惋惜地啧啧嘴,慢條斯理地說,“看來你們茅山的人不僅顏值抱歉,智商也抱歉。你們師父呢?怎麽看見自個兒的三個徒弟大庭廣衆之下出洋相也不出來管管?是不是你們親師父啊?”

高壯道士于是開始發狠了,“你這小白臉找死是不是?!”

“哎呦呦!我好怕啊~~”我拍着胸脯,捏着嗓子叫道,“大家給評評理,我不就說了兩句大實話,這大道士就要打死我咯~~你們說,是不是以多欺少、卑鄙無恥、仗勢欺人、張揚跋扈啊?”

身後的桂生沒忍住笑出來了,段雅旭則誇張地拉住我,“鴉九師兄,你可要小心啊,這兩位茅山兄弟會要你下跪道歉的哦!”

那瘦高個氣得直發抖,“你……你蜀山人怎可如此口無遮攔!!!不怕嘴上生瘡麽!!!”

我無辜地眨着眼睛,“我哪裏說錯了。難道你覺得你自己顏值高麽?不會吧兄臺……人就算自戀也要有底線的好吧?您看您一張臉長的比我的傑寶還長,将來到地府當個馬面什麽的毫無違和感啊。你說你看着我們蜀山這麽多小鮮肉,一個個心裏不平衡我也可以理解。但是你顏值不高就算了,情商還低。既然要罵人,就要做好被人打得覺悟啊兄臺!罵完人還不讓人家打你,到底是誰比較不講理比較張揚跋扈啊?”

聽我說的這樣有理有據,周圍圍觀的人群也跟着叫好。那高壯道士氣得臉發紅,感覺腦袋快要氣炸了,馬臉道士也“你你你你”嚷嚷半天卻也說不出半句有建設性的話。眼看嘴炮打不過,那後面裝病的道士忽然底氣十足地哀叫兩聲,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那馬臉連忙跑上去抱住對方,聲嘶力竭地大喊“博棋師弟!博棋師弟!你怎麽了?!你們蜀山傷了我師弟,必須給個說法!”

他們的演技有多差,那位勃起師弟叫得那麽淫蕩,知道的是他被打傷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被爆ju了,馬臉連最起碼的眼淚都沒下來,和丹朱之間差了一萬個破軍。

我剛剛深吸一口氣打算再炸他們幾嘴炮,忽然插進來一個頗為滄桑沉厚的聲音,“浩淼,何事喧嘩吵鬧?!”

人群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攝住,自動讓開一條通路。通路的盡頭站着一名白須靛袍的老者,雖然看上去不像蜀山的掌教真人那般顯得與年齡不符的年輕出塵,但目光矍铄,刻滿皺紋面容滄桑,周身流淌着一股深不可測的氣場。

那馬臉和高壯道士馬上垂眸斂目,有些敬畏緊張地見禮,“師父。”

想必這人就是他們之前說過的天梁道人了,不愧是茅山長老,氣度就是跟那三個小毛崽子不一樣。但仔細想想,以他的修為,如果一早就在這客棧裏,不可能聽不到他這三個徒子徒孫在大廳裏耀武揚威的,偏偏在這種嘴仗要打輸了的時候出場,明顯就是要給他那三個徒弟撐腰來了。

這不公平啊,要跟我公平對決的話,有本事把他手裏那把巨闕劍的劍靈放出來,大家切磋一下啊?

我看了藍田桂生段雅旭一眼,示意他們稍安勿躁。想來蜀山裏要是打嘴炮也就丹朱能和我戰上幾回,連掌教真人都不是對手,所以就算是這個天梁道人親自上陣本神劍也是不怕地。

那馬臉上來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輕描淡寫地略過了他那個勃起師弟罵人以及率先拔劍的環節,使勁兒渲染桂生打傷勃起的事兒,以及我是如何從口才和智商上碾壓他們的經過。那道人聽完看向我,微微一笑。

“這位想必就是寂玄真人的愛劍,神劍鴉九的劍靈先生吧?”

哎呦?來了個識貨的。

咱也不是不懂禮數的劍,于是抱拳行禮道,“鴉九久仰天梁道人大名。”

“神劍客氣,卻不知,剛才劣徒所說之事是否屬實?”

我回答,“除去你徒弟的添油加醋,以及對侮辱我們蜀山和寂玄真人的情節輕描淡寫了點之外,基本屬實。”

天梁真人目光猛然射出一道凜然之氣,“既然如此,蜀山難道不該給我茅山一個交代?”

我就呵呵了,“所以你徒弟罵我們蜀山就是理所應當,我們蜀山就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咯?你也把我們想象的道行太高了吧?”

天梁道人微微側身,亮出手中巨闕,“劣徒口出狂言确實該罰。博棋,罰你面壁三天,不準吃飯,不準說話。”

之前裝暈的博棋在看到師父的一瞬間就乖乖爬起來了,此時雖然委屈,卻也說不出什麽,磕頭應罰。

天梁道人此時再次看向我,“劣徒已然受罰。然而罰當有其度,劣徒出言辱罵,蜀山卻公然動手,這可算是抱怨有度?你身為蜀山上仙劍靈,卻貿然出頭,肆意侮辱我茅山,又可有說法?”

他聲音凜然,擲地有聲,而且還頗有道理,我一時竟然無法反駁。

然而此時二樓插進來一到聲音,我一擡頭,卻是那花癡宮主,居高臨下,一副睥睨群雄的邪魅樣子。

他說,“打你了又怎樣?別說你們長得這麽醜,就算是大美人,誰敢罵小修修和小鴉鴉,本宮主也讓他舌頭打結,滿地找牙,你信不信?”

天梁道人看到辟邪宮主的一霎那,顯得有些驚訝。大概是不知道我蜀山是什麽時候和亦正亦邪行事詭變莫測的辟邪宮勾搭上得。但他還是頗淡定,周身真氣隐隐浮動,雖然不似主人和辟邪宮主他們運氣功來時那樣天昏地暗飛沙走石,卻仿佛深潭之水,波瀾不興,收放自如,令人不敢小觑。

天梁道人寧靜的眼睛掃過我等,威懾暗暗彌漫,“貧道倒是想見識一下,有誰能讓貧道舌頭打結?”

此時主人總算從客棧外姍姍來遲,一進門,所有人馬上都轉頭盯着他。他見大堂裏樓上樓下都劍拔弩張的,一時愣了愣,似乎有些搞不清狀況。

我趕緊小步跑過去,把經過大略跟他那麽說了一下。他微微皺眉,一霎那露出幾分怕麻煩的表情。我這時才看見他手裏提着一只小酒壇,他将酒壇放在一旁的一張桌子上,慢悠悠轉過身來,看着天梁道人,用他那一貫風輕雲淡的語氣說,“天梁真人,這麽點小事,有必要搞這麽大動靜麽?你看你那徒弟滿面紅光,也沒什麽大礙,都是小孩子不懂事,拌拌嘴而已,沒必要這麽得理不饒人吧?”

咦?我本來以為以主人怕麻煩的性格,說不定會直接讓桂生和段雅旭道歉了事。卻沒想到他打算護短麽?

主人好帥啊……

眼見辟邪宮主和主人都現身了,饒是他天梁道人有三頭六臂,恐怕也是不可能打得過我們了。那老道哼笑一聲,眼光一轉,身上的氣息卻大不相同。那隐隐的煞氣已經消隐下去,他轉過身來,正對着主人慈祥一笑,“也罷,今天這筆賬,貧道暫且記下。還望試劍大會上,寂玄真人好自為之。”

說完後,他又是一笑,但是這笑莫名令我身上發冷。

可是主人還是很淡定地看着他,一副“我無所謂啊”的樣子。就這樣看着天梁真人帶着三個弟子浩浩蕩蕩走了。

我忽然有些擔心。

這回和茅山的梁子算是結下了,還不知道試劍大會的時候他們會玩什麽樣的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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