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盤古森林(5)

我躺在水面上,煙霧在眼前升騰上去,像魂靈在空中嬉鬧飛舞。我舒服地閉上眼睛,感覺一雙不再冰冷的手輕輕抱住我的上身,主人熟悉的氣息摩挲在我頸側,他的頭發弄得我癢癢的。我咯咯咯笑了幾聲,睜開眼睛懶洋洋望着他。

主人的眉目十分溫柔,但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視線不與我的眼睛相對。明明都是第一次,而且還是他上我下,怎麽他這麽害羞我這麽坦然……是不是我臉皮真的很厚啊?

“主人,其實我還蠻好奇的,前天你怎麽會喝醉成那樣?我記得你可是很少這麽失控的~”

主人在微微垂下眼簾,長睫毛上凝聚着幾滴水珠,“那日,想到之前在陽虛山發生的事,心中煩躁,加上……看到你竟然把自己借出去……”

“原來是吃醋了啊~”我趴在他肩膀上,心裏甜滋滋的。

主人沒說話,只是擡起我的面頰,認真地看着我。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有些憂慮似的。

就在這缱绻甜蜜的時候,忽然四下風起,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詭變暗暗滋生在林木間。林子裏一下變得非常安靜,連鳥鳴聲也聽不見了。

主人忽然起身,一撈地上的衣服,白衫翻飛間已經裹住了那令人血脈噴張的軀體。主人微微轉頭,側耳傾聽這風中的什麽。

我也從池子裏站起來披上黑衣。驟然離開溫熱的池水,令我打了一個冷戰。

森林的氣息變了,空氣也像是被無形的手拉得緊緊的,随時要崩斷似的。

“這座森林中萬靈相通,想必是出了什麽事了。”主人看向我,“你感受到妖氣了麽?”

“妖氣?”我翕張鼻孔在空氣裏使勁兒聞了聞,“啥也聞不到啊?”

主人拿起我的本體,“來,我們回去。”

一路上竟然沒有看到什麽動物。之前滿樹亂晃的猴子還有滿地亂跳得兔子和松鼠此時已經無影無蹤。好不容易見到了一只大角羊,我便上前詢問。公羊告訴我,說是森林外來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九黎人,芒祖已經向全森林發出警報,讓大家都跟窩裏趴着,不要輕舉妄動。說完他便趕緊跳遠了。

我納悶地自言自語,”九黎人跑這兒來幹什麽?“主人眉頭皺了起來,将我祭起。我載着主人迅速飛回辟邪宮,卻見整座宮殿嚴陣以待,原本宮殿前空曠平整的草地上,站滿了一排排以前沒見過的銀甲士兵,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主人帶着我直接進了辟邪宮正殿,卻見那布滿銀絲牡丹刺繡的紅毯盡頭,殷扶疏身着雍容華貴的彩絲華服,頭戴銀絲鹿冠,坐在翡翠色的玉石蓮椅上。三位護法都在,除此之外還有兩名身穿金色铠甲、相貌威武好像将領一般的人物在。

此時大殿中氣氛緊張,主人徑直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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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癡少見的沒有嬉皮笑臉,看不出表情。祁星護法道,”宮主,我們與九黎雖然許久不來往了,但畢竟曾是盟友。九黎最近動作頻頻,他們這次來不一定有惡意,說不定是為了拉攏我們。“逐月護法卻說,”我們在九黎和華夏之間的中立地位已經保持了數百年,他們為何突然要見宮主?屬下聽說這妖皇是個狡詐之人,定是有所圖。只怕我們若是見了他們,會引來華夏仙家不滿,寂玄長老說不定也會被牽連。“另外那位看起來年紀最長的告陽長老捋了捋鬓角的長髯,”但此時九黎巫族大軍就在林外,若避之不見,九黎怕是不會善罷甘休。“花癡的眼睛落到主人身上,問道,”寂玄長老,你怎麽看?“寂玄長老……叫的怎麽這麽正式……

主人道,”文修只是在此叨擾,這是辟邪宮的事,不必在意我等。“花癡微微一笑,”若是長老不介意,事情便簡單多了。“他看向那兩個金甲将領,”傳令給芒祖,放大巫鹹進來,可以讓兩人随行。“”是!“主人站起身告辭,似是打算避嫌。然而花癡卻一擡手,”小修修,你不用走。咱們不都是親家了嗎。“逐月護法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假裝什麽也沒聽見。

看來花癡是想讓主人這個華夏人在場,好另九黎人稍稍收斂些,令他能夠繼續保持中立的立場。

其實九黎人如果真的想要複興九大宗族,甚至進一步占領華夏,找上花癡是早晚的事。畢竟花癡曾經是九黎的盟友,雖然後來因為身受詛咒之苦沒辦法參加仙妖大戰,畢竟還是橫在華夏和九黎之間一道浩淼的屏障。如果可以納入旗下,将是一大助力。

看這勢頭,九黎這次的野心很大啊。明明知道辟邪宮跟蜀山最近玩兒的很開,還這麽大搖大擺豪氣沖天地圍過來,一副”你不跟我玩兒就打死你丫“的氣勢。

過了一會兒,大殿的正門緩緩開啓,三道人影被陽光拉得長長的。踏着長毯徐徐走來。為首的大約就是巫族最尊貴的巫鹹,他穿着巫族傳統的寬大銀絲法袍,上面裝飾着羽毛和獸牙,手中拿着一只長長的玄鐵法杖,頂端的紫水晶中有奇異的光彩盤旋流轉。他須發潔白如雪,并且如流瀑般垂順,周身籠罩着一層柔光,無比莊嚴高貴。

巫族人我聽說過,他們知識淵博,擅長利用自然中地水火風四元素的力量,施行祝福或詛咒等等神秘、有時甚至有些恐怖血腥的法術。然而見過的巫族人卻不多,大多還都是穿得跟鄉村非主流一樣的九流巫師。但是這位一出場,馬上就刷新了我對巫族的認知……

原來巫師是可以這樣高貴有氣質的……

在他身後還跟着兩個人,而且這倆人我都見過。一位是在試劍大會上出戰占蔔試煉的那位大巫,另一位,是之前見過的那位苗女。

我看到那個苗女就恨得牙癢癢,不過現在不是人型,不好撲上去跟她幹架……

花癡也從蓮座上站了起來,與巫鹹相互施禮。此時有侍者搬來另外一把椅子,放在花癡的蓮座對面。于是兩個王級的人物就這樣面對面入座。整個大殿裏安靜到能聽到人的呼吸聲。

花癡微微彎起嘴角,眼睛裏卻沒有笑意,“雖然早猜到你們會來,卻沒想到是巫鹹親自大駕光臨。”

巫鹹道,“既然宮主料到我們會來,自然也猜得到所為何事?”

“你們想要反攻華夏,要借我盤古森林之力是麽?”

“不錯。”巫鹹目光熠熠,神情莫測,“當年九黎與盤古森林的聯軍層橫掃華夏,我們本就是盟友。當年若不是華夏使詭計害你盤古林在先,設計聖君白澤在後,我們又何須在這南方的莽荒之地受五百年苦楚?如今華夏諸門派間不思進取,勾心鬥角,人心離散。也該是清算前帳的時候了。“主人聽對方罵蜀山等華夏門派罵得這麽順溜,有點兒不爽地咳嗽了一聲。

雖然人家說的好像是事實吧……

花癡用清揚的聲音笑了幾聲,”巫鹹,有件事你搞錯了。且不說我願不願意出兵,但你難道沒聽說,我盤古森林中了詛咒,已經與五百年前大不相同了麽?“他站起來,張開手轉了一圈,”就連我自己也被這詛咒所困,靈力大減,我這森林已經沉睡了五百年,無法再擴張半尺。這樣的盤古森林,要怎麽幫你們?”

巫鹹卻自如一笑,“這件事,本座自然知道。宮主可知道此詛咒的來歷?”

花癡一愣。

巫鹹捋着長須,用某種志在必得的神情看着殷扶疏,”盤古森林所中之詛咒,與我巫族已經失傳近千年的血冥咒很是相似。此詛咒十分強大,可以封印萬物之靈。不過施術者大概并沒有真正精通此術,所以并沒能完全封印宮主的靈力。”

花癡用拇指摩挲着嘴唇,若有所思,“說下去。”

巫鹹見成功吊起了花癡的胃口,很是滿意,“巫術的基本是交換,不論是詛咒還是祝福,都要付出代價。這血冥咒的代價也很高,乃是施咒者的生命,甚至是他的存在本身。“花癡向前一步,”什麽意思?存在本身是什麽?“”就是說,咒成後,施咒者在所有人的記憶中都會被抹去。雖然他做過的事仍然會在這世間留下痕跡,但沒有人會記得這個人的存在。“巫鹹講話慢條斯理,聽的人心焦氣燥,”然而要解開這詛咒,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可以明顯的看出,花癡的氣息亂了。某種不敢相信的希望在他眼眸深處閃動着,”你們知道解法?“”我們也是費了一番大周折,才推測到了這個解法。但也八九不離十了。使用此血咒後,這個人的存在被抹殺是有原因的,因為此人的存在本身,就是解咒的關鍵。如果有辦法回憶起這個人是誰,肯定了他的存在,那麽血咒便應該會被破解。“”施咒人是解咒的關鍵,我也早有猜測。“花癡忽然冷笑一聲,一甩袖子,坐回蓮座上,”你們就打算用這點推測跟我談條件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已經是失傳的秘術了。但是,我們已經找到了三個可疑的人選。“巫鹹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巋然不動,”只要宮主肯加入九黎,我巫族定會全力助宮主解開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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