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殘紅9

那晚之後,顏春曉心裏總是沒有着落。

隔了兩天,她抽空去了趟知義律所,想找許易當面聊一聊,可到了那邊才知道,許易去了外地出差,要過幾天才回來。

顏春曉白跑一趟,倒也并不覺得沮喪。

搬家之後,她一次都沒有回來過,看着熟悉的街景,她覺得倍感親切。從知義律所出來之後,顏春曉去了“seec”買了一杯咖啡。

店員竟然還認得她,問她怎麽好久沒有來了。顏春曉告訴她自己搬家了,兩人小聊了一會兒,顏春曉才提着咖啡走出了店裏。

她刻意避開了段靈墜亡的那個巷子,直接去了小區的保安室找唐平,唐平正對着書本發呆,一看到顏春曉,雙眸立馬有了神采。

“春曉姐,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有沒有偷懶。”顏春曉把咖啡放到唐平的桌上,佯裝嚴厲,“剛才在想什麽呢,一看就沒有好好學習。”

“想你啊。”唐平笑嘻嘻的。

顏春曉抄起桌上的書本,輕輕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好的不學,淨學些油嘴滑舌的技巧,可我告訴你,女孩子都不吃這一套。”

“我沒,我真的正好在想你,春曉姐,我已經辭職了,這裏再留一個月,然後回家去考試,所以我正盤算什麽時候去找你請你吃個飯。”唐平露出憨憨的笑容,“我知道,我沒有渾渾噩噩過日子還能有一點點追求,都是多虧了你。”

“你有這個心就行了,以後找到好工作,再請我吃飯也不遲。”

唐平點點頭,兩人正閑聊着,忽然,唐平的目光越過顏春曉看向了外面。

“春曉姐,那個人是找你的嗎?”

“哪個人?”

顏春曉轉頭,看到小區外的行道樹下閃過一個人影,但那人影一晃就不見了。

“從你進來我就看到他了,好像是跟着你來的。”

顏春曉又定睛看了看,那個地方已經沒有人了。

“不會吧,你應該是看錯了,我一路過來都沒有注意。”

“是嘛?”唐平有點不放心,“那你自己出行注意點,尤其是晚上,盡量不要一個人出門。最近新聞裏不是總有報道女生晚上一個人出門然後失蹤的事情嘛。”

“別小題大做。”

“這可不是小題大做。”

“好好好,知道了。”

從唐平那裏離開之後,顏春曉就回了工作室,也不知道是将唐平的話入了心還是自己有點神經質,這一路上,她頻頻回頭張望,還真覺得有人在跟着她。可是,等她想仔細确認一下時,那個人影又不見了。

她平日素來不與人結仇,行事也從不過分張揚,誰會跟着她?

顏春曉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到工作室之後,她便開始忙碌,漸漸的,也忘了這件事。直到晚上下班,她從地鐵站往自己家的小區方向走時,忽然轉頭與身後的黑影打了個照面,她才确定真的有人在跟着她。

從身形判斷,是個高瘦的男人。男人一身黑衣,口罩遮去了半張臉,眼神在路燈下時而明,時而滅,看不出情緒。

顏春曉不由加快了腳步。

身後的男人眼見自己行蹤暴露,也不再躲躲藏藏,快步就朝她追過來。

小區燈火通明,但偏偏這個點這條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救……”

顏春曉剛喊出一個字,就被男人從後卡住了脖子捂住了嘴巴。

段尋站在顏春曉家的樓下,手裏把玩着一支沒有點的煙,腦中盤算着,今天又該以什麽理由來見她。

理由還沒想好,從出來開始就在想了,但這一路都沒想好,即便知道沒有理由來見她會很被動,可是,他還是站到了這裏。

段尋昂頭,看了一眼那扇漆黑的窗子,又擡腕看了看表。

很晚了,她還沒回來,難道又是和那位律師在一起?這樣一想,段尋心中不免有些惱怒,瞬間耐心告罄。

他扔了手裏的那支煙,上車離開。

車子沿着小路往外開,車速很慢。

他還是想見她,可是又不想再撞見她和那個律師一起回來。

兩種情緒拉扯着,讓他陷入了糾結。

忽然,段尋的車停住了,他的目光落在小路中央,那裏,不知是誰丢了一只女鞋,鞋子有點眼熟。

段尋下了車,走過去。

路燈下,那只平底鞋歪歪地躺在路中央,鞋子似乎被什麽碾過,鞋口的那圈淡粉色的小花沾了灰,看起來羸弱而枯敗,像剛經歷了一場暴風雨。

這是顏春曉的鞋子。

那日在旗城酒吧,她的長裙之下,就是這雙鞋子。

為什麽她的鞋子掉在這裏?她此時人又在哪裏?

段尋立馬掏出手機給顏春曉打電話,可是電話早已關機,根本打不通。他四下張望了一圈,周圍都是黑森森的灌木,往來也沒有行人,路燈的光明亮但清寂,照得人心裏發慌。

他忽然生了不好的預感。

顏春曉一定是出事了,不然,她都已經快到家門口了,不會無緣無故關機消失。

段尋把鞋子撿起來,上了車,快速開到了小區門口的保安室。保安室內,兩位值班的保安都在打盹。

他使勁地拍了一下窗戶,其中那位年紀稍長的保安先睜開了眼睛,他認識段尋,因為平時段尋進出小區都是他登記的,再加上段尋的車好,穿着打扮看着金貴,很容易被記住。

“怎麽了段先生?”

“我朋友在小區裏不見了,我想看一下今天的車輛進出登記和監控。”

“不見了?”保安室裏一陣咋呼,兩個保安都清醒了過來,“那要不要先報警?”

“先讓我看一下車輛出入的記錄和監控。”

“好好好。”

小區布監控的地方只有南北兩個出入口,顏春曉丢鞋的那段路是監控盲區,根本沒有線索。

段尋只能翻找車輛進出的登記記錄。

最近世界杯,晚上這個時段,小區不少戶主都呼朋引伴來家裏看球,登記的陌生車輛還挺多的。不過,如果是行兇,那麽得逞之後,這輛車一定不會在小區裏久留。

段尋從筆筒裏抽了一支圓珠筆,簡單地排除了一下出入記錄上登記的車輛,發現有一輛車牌尾號為a3的面包車在進入小區十五分鐘之後就離開了。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可疑的車輛了。

段尋将車牌號拍下來,發給了肖光,讓肖光先一步調動人力在附近搜尋。他不是沒有報警的打算,只是覺得這個時候報警只會浪費時間。

成年人失蹤報警都有24小時時間限制,雖然有證據能證明失蹤者可能會有人身危險能随時報警立案,但是,他不确定顏春曉丢失的這只鞋子能否作為直接的證據。

如果報警要走程序,那麽,不如直接讓他來處理。

顏春曉被人捂住嘴巴後,感覺到一股難聞的味道鑽進了鼻腔,那人掌心裏的帕子不知是沾染了什麽迷藥,她原地使勁掙紮了幾下,很快,就雙腿虛軟,人也失去了意識。

模糊間,她感覺到自己被人扛上了車。之後,除了車門開合的聲音,她便什麽都不記得了。等她再次醒來,她已經被人五花大綁地捆在椅子上了。

入目一片破敗,像是一個久不通風的雜物倉庫。

“醒了。”有一個女人的聲音鑽進她的耳朵。

顏春曉擡眸,看向站在她面前的一男一女。男人一身黑衣,摘了口罩的臉看起來冰冷而猙獰。她不認識他,但從身形判斷,他應該就是把她帶來這裏的人。

而那個女人,她并不陌生。

“又是你。”顏春曉盯着女人。

她就是在酒吧朝許易淋酒的那個女服員。

“看來已經認識我了。”女人揚唇笑了一下,但臉上并沒有任何笑意,眼神甚至比不笑時更冰冷。

“你們把我抓來幹什麽?”

“別着急,等下你就知道了。”女人說着,伸手捏住了顏春曉的下巴,打量起她的臉,“你是許律師的女朋友吧。”

顏春曉的餘光看到女人的手腕上有好幾道細長的傷疤,她錯了錯神,但很快又反應過來,搖頭甩開了女人的手。

“我不是。”

“是麽?”女人顯然沒信,“那就讓我們來确認一下。”

她說着,朝男人使了個眼色,男人掏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并順手将手機放在顏春曉并攏的大腿上,按下了免提。

電話的“嘟嘟”聲從聽筒裏傳出來,回蕩在空闊的倉庫裏,聽着莫名壓抑。

約莫過了三五秒,電話通了。

“喂?”是許易的聲音。

“許律師,你好啊。”女人打招呼。

許易沉默了片刻,叫出一個名字:“白臻?”

“是我。”

“有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女人嘴角勾起一個輕佻的弧度,“像我這種舉止放蕩,行為不檢點,人品又堪憂的女人随意給男人打電話,不是很正常嗎?”

“沒事的話,挂了。”

“诶,等一下。”白臻看向顏春曉,“你着什麽急啊,還有其他人等着要和你打招呼呢。”

“誰?”

白臻把手機舉起來,遞到顏春曉的嘴邊,示意她說話。

顏春曉沒吭聲。

一旁的男人見狀,狠狠地踢了椅子一腳,椅子倒地,顏春曉的頭砸在水泥地板上。

“啊……”顏春曉疼得悶哼了聲。

那頭的許易似乎捕捉到了她的聲音,但又不确定。

“春曉?”

男人兇神惡煞地瞪着顏春曉,顏春曉實在忍不住了,只能開口。

“許易。”

“春曉!真的是你……白臻,你想幹什麽?”許易原本淡然的語調不由上揚,顯出了一絲緊張。

白臻笑起來:“還說不是女朋友呢,瞧我們許律師急的。”

那頭靜了幾秒。

“她不是我女朋友。”許易的語調再次恢複了淡然,這淡然讓人恍惚,恍惚前幾秒他的緊張是不是只是一場錯覺。

白臻因為他的反應眯了一下眼,顯然有點意外。

“白臻,你現在已經涉嫌綁架。”

“綁架又怎麽樣?我還能做更可怕的事情,你信不信?”

“我們之間的恩怨,何必牽扯到別人。”

“別人?她不是你的愛人嗎?”

“她不是。”許易否認,“我們只是大學校友,我根本不愛她。”

顏春曉的心像是被什麽利器戳了一下,一瞬間有點難過,又有點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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