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白日宣……宣什麽?

江随舟被霍無咎一句話說懵了,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霍無咎說的是什麽事。

他立時笑出了聲,脫口而出道:“與你想的不同。”

霍無咎聞言一愣,問道:“什麽?”

江随舟送到唇邊的茶頓了頓,接着擡眼看向霍無咎。

他與那兩房妾室之間的關系,即便孟潛山也不知道,全王府上下,獨他們三個當事人知道。

理智告訴江随舟,他與那兩人之間的關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何況,他雖與霍無咎交了底,這些事也沒有告訴他的必要,說出來反而徒添麻煩。

但是……

讓那雙剔透的黑眼睛看着,江随舟便覺得自己的理智似乎宕機了。

“他們二人,不過是本王養在府上的幕僚罷了。”他說道。

話說出口,江随舟才意識到自己告訴了霍無咎什麽。他立馬就有點後悔,只覺自己方才頭腦發了熱。

但是話說出口,便再無法收回去了。他只得安慰自己道,罷了。

反正霍無咎與他如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他與後主是什麽關系,霍無咎也早清楚了。多讓他知道一兩件事,也沒什麽大礙。

這麽想着,他接着說道:“本王裝作斷袖,不過掩人耳目,讓皇上對本王放松警惕。而這二人,也是以妾室為名養在府上的。昨日本王召顧長筠來,就是在同他商議龐紹之事。”

說完這話,江随舟不由得勾起唇角,端坐在原處,等着霍無咎的反應。

想必霍無咎會被他的誠意打動到吧?畢竟這與他來說,可是極大的秘密,他連這樣的事都告訴霍無咎了,那麽與他合作的誠心想必也可見一斑了。

Advertisement

但是,他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見霍無咎說話。

江随舟不由得擡眼看向他。

便見霍無咎拿起了筷子,低下頭接着吃起飯來。

“你……”江随舟滿臉不解。

便見霍無咎擡眼瞥了他一眼,接着低下眼去,淡淡嗯了一聲。

“知道了。”他說。

“不過,這與我也沒什麽關系。”

不愧是他霍無咎。

江随舟憤憤地咬了咬牙,也跟着拿起筷子,繼續吃起了飯。

卻沒看到,面前那人低着頭,分明不是在認真吃飯,而是在費勁地藏住他上揚的嘴角。

——

有了清晰的目标,江随舟行事便方便多了。

齊旻那學生名為趙敦庭,如今任職吏部,雖不是高官,差事卻很肥。他府上不似龐紹府上那般戒備森嚴,徐渡的手下頗為輕易地潛到了他的府外,清楚地探查到了他每日的動向。

果然,他外出辦事的時間,與龐紹每次面見那個查不出身份的朝臣時間是吻合的。

果真是他。

江随舟只覺這人藏得太深,前世直到所有當事人都身死了,他也沒有暴露身份,沒有一個人查出他是龐紹黨羽。

可見這人官雖然做得不大,但手段卻頗為了得。

江随舟讓徐渡仍舊暗中盯着他的動向,不光要查他幾時去見過龐紹,還要查他是否還見過其他的人。

倒是同齊旻多有來往。

史書上對這人的記載寥寥無幾,多半都是圍繞着齊旻展開的。

他是齊旻的門生。但齊旻此人剛正至極,即便自己的親朋,也不會在朝堂上有什麽庇護照顧。因此他雖桃李滿天下,但卻不如龐紹勢大,更沒什麽朋黨。

但這趙敦庭卻對他尤其親密。

即便他入朝十年,齊旻都沒怎麽照應過他,他更是沒什麽倚仗,品階極低,但待齊旻卻如侍奉親生父親一般,甚至齊旻通敵之後,他還上書懇求後主留齊旻全屍。

也正因如此,他雖官位不高,在朝中卻頗有賢明。

江南打從入春起雨水便多,齊旻似乎向來就有下雨便要關節疼痛的毛病,因此趙敦庭早早便給齊旻送去了藥材。

那藥材江随舟手下的死士檢查過,确是普通的藥材,沒有夾雜旁的東西。

藥送到之後,趙敦庭還隔三差五地要去探望齊旻。不過齊旻全家對此都習以為常了,尤其齊旻的夫人,待趙敦庭尤為親厚。

江随舟靜靜等着。

果然,沒多長時間,徐渡給他送來了幾封拓印的信件。

那是趙敦庭從龐紹處拿回來的,放在書房中,被江随舟手下的死士摹畫了一份,送了回來。

那幾封信單看內容,都是北梁寄來,寫給密探的。信上細細詢問了南景朝中的各項消息。而最後一封,則是一封寫了一半的信,單看信上的字跡,竟赫然就是齊旻的。

是他們僞造的北梁書信,以及齊旻的回信。

那幾封密信僞造得極真,甚至落款處都蓋了印。江随舟将信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接着面色肅然地慢慢收了起來。

徐渡打量着他的神色,問道:“王爺,可需屬下派人将原件偷回來?”

江随舟沉吟片刻,搖了搖頭。

“信件丢失,他們這次的栽贓的确不會成功,但是,下一次呢?”

說着,他看向徐渡。

“如今我們知道做這事的是趙敦庭,但若趙敦庭的信件丢失,龐紹一定會知曉。且不提龐紹或許會查到我們,單說若他不再用趙敦庭,改換其他人,再做一次,那我們該怎麽辦?”

徐渡緩緩點頭。

“王爺所言極是。咱們查趙敦庭尚且容易,但若龐紹警覺,那我們只防得這一次,卻難防下一次,那麽齊大人仍舊是危險的。”

江随舟嗯了一聲,拿着那封信沉吟起來。

“但是,若是不攔,要不了兩日,趙敦庭就會将這栽贓的證據放到齊大人府上了。”徐渡說。“到那時,朝廷一查,齊大人便百口莫辯了。”

江随舟點頭。

“所以……本王在想,如何能夠兩全其美。”他說。

徐渡琢磨着他的話,忽然一愣。

“王爺是說……”他遲疑着開口。

江随舟點了點頭。

“只能冒險。”他說。

——

這日,他與徐渡商議了一上午,待商讨完畢後,便妥善藏好了證據和信件,将徐渡送出了門。

一走出他方面,徐渡奇怪地“咦”了一聲。

“怎麽?”江随舟問道。

徐渡四下張望。

“怎麽不見長筠?”他道。

江随舟不解:“顧長筠在這裏?”

徐渡點頭。此時他們身在門外,四下裏皆是丫鬟下人,他再開口,稱呼已經變了。

“回王爺,長筠今早和妾身一起來的,妾身說要獨自來見王爺,他便鬧了脾氣,說要在門外硬等。”

江随舟聽到這話,一時對顧長筠這戲精有些無語。

不過想必也是他這宅鬥劇本拿得太穩,府中上下都知道他是個恃寵而驕,尤能鬧騰的小祖宗,便從沒人懷疑他們二人的妾室身份。

便更不會懷疑江随舟的斷袖身份了。

江随舟四下看了一圈,沒見着人影,便道:“可能是先回去了,別管他,你只管走。”

卻在這時,孟潛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王爺!”他急道。“您要麽到霍夫人房裏去看看?”

江随舟皺眉。

“怎麽了?”他問道。

便見孟潛山滿臉焦急。

“這……方才顧夫人硬要到霍夫人房裏去看看他,奴才攔不住,所以……”

他結結巴巴。

“所以,顧夫人已經在霍夫人房裏坐了好久了。”

——

魏楷面色鐵青,旗杆似的戳在藥爐旁邊,緊緊盯着火上的小爐,恨不得将那小泥爐盯出對兒窟窿來。

在他身後,一襲紅衣的漂亮公子斜倚在坐榻上,手邊放着一盞茶。

是顧長筠。

實是這天日頭太好,一早兒就曬人得厲害。他正在院中等着徐渡,左等右等也不見他出來,便知道他應是有什麽事與主上商量起來了。

那便要等得沒邊兒了。顧長筠既不想在院子裏挨曬,又嫌孟潛山搬出來的椅子不舒服,想想這會兒回去又不符合他的作精身份,便幹脆躲到了霍無咎的房裏。

房中熱鬧極了,除了那些個不出聲的下人,滿共加他有四個人。

不過,霍無咎向來不搭理他,這會兒正躺在床榻上,一言不發。另外兩個是入府的大夫,當時他為了更方便探查那些各地來的大夫的本事、将渾水摸魚的吓出去,專門擺出了副刁鑽的模樣,所以這二人進府之時,也沒少吃他的苦頭。

因此,方才他一進來,這兩人低眉順眼地朝他行了禮,便像沒他這個人一般,各做各的事去了。

不過,顧長筠也對他們沒什麽興趣。大夫嘛,不過就是用藥看病的,他對霍無咎的腿就沒什麽興趣,更懶得知道他們在怎麽給霍無咎治病,又會治出怎樣的結果了。

顧長筠只覺得無聊得很。

他端着茶,四下看來看去,最終還是将目光落在了霍無咎的身上。

他想起了上一次,霍無咎看向他時,那隐藏在平靜黑瞳之下的殺意。

顧長筠向來不怕死,反而對這背後的深意很感興趣。

霍無咎若是煩他,應當不會有這麽激烈的情緒,但若說是吃醋,那這人的醋吃得也太兇了點吧?

上次江随舟在場,顧長筠來不及細看,只覺可惜,不過留到了這會兒,反倒給了他個消磨時間的好機會。

這麽想着,顧長筠放下茶杯,千嬌百媚地一笑。

“這屋子還真挺亮堂,比我的正屋還要寬敞幾分。”說着,他看向霍無咎,笑道。

“霍夫人不過才來王府這麽些時日,便得王爺這般恩寵,可真教哥哥眼紅呢。”

霍無咎淡淡擡眼,看了他一眼,眼中波瀾不驚,淡如一汪死水。

反倒是角落裏的魏楷,氣得眼眶通紅,手都開始發抖了。

欺人太甚!他們将軍,怎能被這般當做後宅婦人看待,簡直是奇恥大辱!

卻在這時,他聽見了他們将軍平緩的聲音。

“新人換舊人罷了。”

平緩又鎮定,半點聽不出是在開玩笑。

魏楷的雙眼都瞪圓了。

作者有話要說:已經掉馬的顧長筠:讓我看看他是不是吃醋;D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