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自己人
接下來的幾天，柯先生都嘗試緩和他和兒子的關系，可好幾次話到嘴邊卻又被言睿淡漠的表情和态度給硬生生吞回肚子裏。既然他已經放話說大人的問題不想把孩子們牽扯進來，所以他也不好意思開口去問南琪自家兒子究竟知道些什麽或是怎麽知道的。最後這樣耗費心力的努力搞得他不得不懷疑當初決定瞞着兒子進行這樣的“任務”實屬不妥。
看不下去的柯太太唯有不斷在言睿耳邊說好話，為丈夫的人格作保證：“言睿啊，你爸爸真的是生意上的事，你別誤會，他沒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啦！”
“咦？所以媽媽早就知道了？”言睿擡頭問道。
“呃，他事先和我溝通過了的，而且我相信你爸爸。”柯太太露出賢妻良母的姿态。
“知道了。”經過那天觀察了父親的态度後，言睿可以斷定爸爸是真的有苦衷而不是出軌。但是他還是覺得爸爸應該事前告知他的，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就不把他放在眼裏了呢？他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啊！
“所以你別和爸爸置氣了啊？他多傷心啊！”柯太太趁機勸道。
“消不了氣。”言睿倒也幹脆，不遮遮掩掩地承認自己還在生氣，無法原諒爸爸。
消不了氣的不止言睿，還有另外兩個被嫉妒和怨恨蒙蔽了雙眼和良知的人類。
“東西都收集好了？”
“都在這了。”
“別給我些沒用的東西啊！”
“呵呵，放心，絕對勁爆！”
“那就好。你就等着吧！”
“什麽時候可以弄好？我都等不及了。”
“別急，好東西都是慢慢熬出來的。拜我們所賜，一定讓他們度過難忘的畢業時段！”
畢業和大考都近在眼前的言睿雖然已經盡量減少演出和比賽，但今天還是有他主動答應的公益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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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視障人士協會去視障中心裏參加公益演出？”南琪聽了把頭擡起來問道。
“嗯。幾個月前就答應了的。協會裏頭多數是年輕人和小孩子。”言睿收拾着樂器和琴譜等必要工具。
“我要去！我要去！”南琪吵着要跟去。
“你不讀書嗎？”言睿指了指她手上的練習本。
“可以回來再讀啊！”南琪不是書呆子，才不會為了念書而放棄難得可以參觀視障中心和跟小朋友們接觸的機會。再說，她想看言睿演奏啊！
“那你和叔叔阿姨交代一聲。”
眼看言睿同意帶她一起去，南琪歡快地跑回家通知父母并換上了外出服。
“走吧！怎麽去啊？”
“輕快鐵可以到達。方便也省錢。”言睿事前早已盤算好。
周末的輕快鐵沒有因為大家不上班而比較少人，所以裏頭還是挺擁擠的。
“小寶貝站中間。”南琪小心翼翼地把言睿價值五位數的大提琴推到她和言睿的中間，專心地保護着。
“它才沒那麽脆弱。”言睿看着南琪比他還心疼他的琴進而失笑。知道要搭地鐵的他早為他的樂器換上了耐敲耐撞的琴盒。
“即使它沒那麽脆弱還是要好好保護啊，那麽貴！把我賣了都買不到呢！哎哎，啊！”輕快鐵一個轉彎，沒抓住扶手的南琪往後退了幾步。
“你看，到底是誰需要好好保護？”言睿無奈地伸手把南琪拉到他和大提琴的中間圈起來。
“我看起來像是被圈養的小豬……”南琪看着身旁和她一般高的大提琴琴盒還有比她高出一大個頭的言睿呢喃道。
“哪有這麽聰明的豬？”言睿勾了勾嘴角。
抵達視障中心後，迎接他們的是一個視線良好并自稱李先生的負責人還有視障協會的元老，人稱譚算命。
“算命？爺爺你會算命啊？”南琪興奮地問道。
“呵呵，不算是算命。”年紀大約六七十歲的老人家摸了摸胡子模棱兩可地回答。
“确實說不上是算命，但是老譚的眼光很毒，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他随口一說都給他說中！久而久之其他人便打趣他是算命的，什麽都猜得那麽準！”李先生解釋道。
“什麽随口一說！那可是我認真觀察後得出的推斷！”即使看不見，譚爺爺還是準确地捏了李先生的手臂一把。
“哎喲，痛！好啦，這裏是我們的會客廳，那裏是禮堂，孩子們現在都在課室裏玩耍……”李先生帶着他們參觀并一一介紹中心的設施還有日常生活等等。
“你可以先在這裏練習和準備，吃午飯的時候我們會通知你。音樂會是在下午2時，所以午餐後你還可以彩排多一次。”李先生把他們帶到了一個空曠的小房間。
“明白。”言睿把大提琴放下後轉頭看向南琪。
“那麽南琪你可以選擇留在這裏或者是想要和小朋友們玩？”李先生提出了兩個選擇。
“和小朋友玩！”活潑外向的南琪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那我走啦！你要好好練琴哦！等會兒給你拍照！”
“嗯。自己小心。電話帶在身上了吧？”言睿不放心地問。
“知道啦！帶着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真正的小孩子還在等我去找他們玩呢！”南琪朝言睿眨了眨眼睛，蹦蹦跳跳地随着李先生離開了。
“從小一起長大的？”一旁好久沒出聲的譚爺爺開口問道。
“你怎麽知道？”言睿訝異。
“喜歡小姑娘？”譚爺爺不答反問。
言睿一愣，打開着琴盒的手也一頓。
好幾秒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嗯。”
這好像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直接地問他這個問題。雙方父母雖然看隔壁家的孩子都很順眼但大概是怕他們尴尬，所以從來沒有亂點鴛鴦，而是讓他們年輕人自己處理。
青澀的喜歡就這樣伴他們長大，誰也沒有道破。言睿從來沒有對着南琪小鹿亂撞的時刻，也沒有特別想占有她的欲望，可他從以前就知道這是喜歡。喜歡她安慰他還是撒嬌時喊他她專用的小名、喜歡她難受的時候跑到他房裏窩在被子裏訴苦、喜歡她高興時笑得酒窩都跑出來的笑容、喜歡她在他面前特別多鬼主意的機靈模樣……
雖然有點羞澀但言睿還算誠實，他不認為這樣誠摯的感情是見不得光的。撒謊不但違背自己的心意也對不起南琪，仿佛喜歡她是令人難以啓齒的一件事。
“這你也猜得出來嗎？”撫平心裏的一陣陣漣漪後，言睿輕笑着問。
“眼睛看不到，耳朵自然更靈敏，聽得更多，久了就可以聽到平常人聽不見的東西。”譚爺爺說着又指了指自己的左心房：“我們不依賴眼睛，凡事都用心看，用心感受，自然可以得出更貼近事物本質的猜測。”
“說得也是。”
“好好待她，好好在一起。我能留在這嗎？”
“如果你不嫌棄待會兒的演出上又重新聽一遍。”言睿笑着把琴和弓都拿了出來。
“我不介意。”譚爺爺也笑着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準備上松香的言睿拿出小盒子後卻發現裏頭的松香缺了一角，出現了裂痕。不自覺皺了眉，他實在沒印象什麽時候不小心撞了還是摔了它啊？怎麽忽然就裂了呢？難不成是因為知道了他和爸爸在鬧情緒？
哎哎哎！言睿心疼地吸了一口氣，決定不理會這個莫名自殘的松香開始練琴。公益演出有好幾個表演者，所以他沒有必要排練多首而是選了幾首比較廣為人知也比較輕松愉快的曲子。
一個小時後，言睿放下琴和弓，站了起來拿起水瓶咕嚕咕嚕地喝水。
“叮當當，吃飯啦！”廣播奇傳來歡樂的通知。
“這是在通知我們吃飯的時間到了。走吧，去食堂吃午飯咯！”譚爺爺解釋。
經過小朋友的課室，言睿倚在門邊悄悄看着和小朋友們玩得不亦樂乎的南琪。
“真難得。”譚爺爺突然說了一句。
“什麽難得？”
“這些小孩子每次吃飯的鐘聲一響就一窩蜂地沖向食堂，看來今天這位小姑娘的吸引力比午飯還大哈哈！”即使看不見，譚爺爺還是聽得出小孩子們異常歡快的笑聲。
“南琪，吃飯了。”言睿出聲叫道，心裏卻自豪地想：那當然！他的小太陽怎麽可能被一頓午飯比下去！
“哦，言睿啊！走走，我們吃飯啦！”南琪這才依依不舍地把小朋友們都趕去吃飯。
“這麽着迷，飯都不吃了？”言睿打趣小跑到他身邊的女孩。
“我跟你說哦，剛剛他們教會我看盲文了欸！這些小朋友超厲害的！”
“咦，我還以為是你跟他們玩？原來是他們在陪你學習啊？”言睿失笑。
“我也有講故事給他們聽啊！他們很可愛也很聰明欸！”南琪比手畫腳地為言睿補上他錯過的趣事。
“等等。”食堂的入口處有一個樂捐箱，言睿停下腳步從錢包裏掏出一張50塊塞了進去。
“言睿，以後要是你成為一個很出名的音樂家了是不是也會這樣參加公益演出？”南琪每次都感嘆言睿這人花錢絕不手軟，特別大方。這樣的公益演出不但沒有錢進賬，他反而還自掏腰包？50塊對學生來說可是一筆大數目啊！
“在演奏會把票賣貴一些，多出來的錢就可以補貼公益演出的費用。不過前提是我得先成名啊！”言睿輕笑，走到領盒飯處拿了兩盒盒飯然後和南琪一塊兒坐了下來邊吃邊聊。
“你那麽努力一定會成名的。”南琪堅信。
“要是每件事努力了就有成果就不會有那麽多人跑去跳樓了。”樂觀程度比南琪少了好幾倍的言睿毫不猶豫地潑冷水。
“去去去！別這麽悲觀！即使不出名也不至于三餐不溫飽吧？”
“餓死倒不會，天天吃白面包就有可能。”言睿認真地想了想說道。
“蛤……這樣慘嗎……那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養你好了。”南琪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撲哧！”言睿聽了差點沒噴飯。
“我說真的！我們認識了那麽久，我怎麽可能看你餓死在街頭？都是自己人，別害羞，我養你吧！”南琪很豪爽地許下諾言。
“自己人算什麽？”言睿也不是故意要試探她，只是腦裏不自覺浮現譚爺爺的問題：喜歡小姑娘？
眼前說要包養他的女孩對他是不是也抱着這樣的心态？那份依賴和親近是因為常年累積下來的習慣還是發自內心的愛慕？
“自己人？自己人就是認識很久的人，呃，關系很好的人咯！”南琪難得有些詞不達意。
“那你怎麽養我？萬一你也缺錢呢？”言睿打趣道。
“這個嘛，你當藝術家薪水不定，那我就找份薪水穩定的工作就行啦，比如老師啊還是律師啊……哎，也不看看是誰要養你？反正不會餓死你就對了！”南琪自信地拍拍胸脯。
“我記住了。”言睿心裏暖暖的。
吃完飯後，言睿和南琪與譚爺爺表示他要去換衣，所以讓他們先回去課室。
“換衣？哎呀，反正我們也看不見，沒必要那麽講究。”譚爺爺随和地擺了擺手。
“演出就是演出，觀衆是誰都一樣。”
穿着那麽随便的T恤短褲一看就很不尊重場合和聽衆啊！直白的說，在他眼裏，每一個聽衆都是平等的，值得他盡全力去做好每一個細節而南琪聽了不禁為他感到自豪。
“好好輔助他，他會成為一個成功的大提琴家。”譚爺爺挽着南琪的手臂輕拍說道。
後臺裏，更衣後的言睿準備進行最後一次的彩排和調音。左手轉着弦軸，他右手熟練地拉出音色飽滿的長音。
“啪！”
猝不及防，大提琴的C弦無預警地斷弦。
完全沒料到的言睿驚訝地盯住斷了弦的大提琴，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不是吧……大提琴不比小提琴，很少斷弦的咧！
剛剛離開小房間到食堂用餐時譚爺爺已經把門鎖上，所以不可能是人為的，而且裏頭的空調也不冷，不可能時因為遇冷收縮而緊繃得斷弦。哎，先不說一條弦就幾十塊，這個時候斷弦感覺很衰啊！
看着言睿實在不算好看的臉色，南琪擔憂地問道：“你帶備用的弦了嗎？”即使不是圈內人，她也知道演奏之前斷弦絕對算不上什麽好預兆，令人心慌慌的，就像賽跑前腳抽筋一樣。
言睿有點僵硬地點點頭而南琪這才松了一口氣安慰道：“這就好。沒事，換條新的弦就好，還來得及。”
先是松香無故碎裂，接着是大提琴罕見地斷弦，言睿心裏還真不太舒服。該不會是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了吧？呸呸呸！他搖搖頭把心裏的擔心和煩躁甩開，認真地安上新弦并重新調音。
“笑一個。破財消災。聖誕節送你一套全新的弦，別傷心了。”南琪伸手扯了扯言睿的嘴角。
“呵呵。”言睿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接下來的演出在有點心驚膽跳的情況下言睿也順利地完成而臺下的南琪則興奮地為他照相。長長的腿，長長的手指，酷酷的臉，噢她家睿睿怎麽這麽好看！
演出結束後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而南琪身旁的一個少年毅然舉起手開口發問：
“請問是YR頻道的大提琴家本人嗎？”
臺上的言睿有點吃驚：“單用聽的你就認得出我的琴聲？”YR頻道是他在社交網上使用的賬號名字，從來沒有露面的他一時之間被人認出來反而有些尴尬。
“以前我也拉大提琴而且挺欣賞你的，只是後來就這樣了……拉不了啦……”少年語氣裏有很強烈的無奈。
“很抱歉……”言睿只能這麽說。
“別道歉。可以要求聽聽你的的自創曲嗎？我一直很想聽現場版。”少年嘴角含笑。
言睿還沒有反應，少年身旁的南琪就仿若找到知音一般開心地說道：“很好聽是吧！我就說了他的自創曲才是最棒的！尤其是第一首那個《初衷》！”
“你也是最喜歡那首？啊啊，我也是！超好聽的！拉那首！拉那首行嗎？”
在衆人們的起哄下，言睿又拉了兩首自創曲才鞠躬退居幕後。
回到後臺，南琪不像往常表演結束般那樣熱烈地撲上來而是做錯事一般為難地看着他，小聲說道：“言睿，我好像給你惹麻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