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五年之約
青玉樓中有一方梨花林,三四月盛開,潋滟無雙,是禦天決千年前親手所植,但看過此景這天地間卻是只有他一人而已。
石桌之上放置着一個玉瓶,透着陣陣寒氣。
不知在瓶中待了多久,眼前只留得無止盡的黑暗。嘶聲力竭的喊的太久,終于沒了力氣。
她必須出去,不然風慎之必死。一股靈力彙入丹田之中,心念越強靈力則凝結越多。
禦天決将風绛雪關在瓶中已有三天,并将她帶回了飄渺山。現如今,這風慎之怕已然歸了天。只是不明,她為何對一個凡人這般上心。向來她的命中星軌看不清算不清,只是隐約算得這是她的劫難,所以便尋了她止了這個劫。
她的星軌命理之中,劫數太多。前路無盡,不知還能護她多久。
禦天決坐于石凳之上,寬大的袖袍拂過石桌,端起茶盞低頭抿了一口,随後淡然開口道:“绛雪,三日已過,你可知道錯了?”
三日?他死了……他必定是死了。風绛雪無力的靠在玉璧上,一陣涼意滲透肌膚,浸透骨髓。酸澀的眼中已流不出一滴淚。
“身為醫者,能救而不救,便是錯。身為六界之靈,救了便是錯,那是逆了天道。只是……身為兒女,能救而不救,便是不孝,便是大錯。師父,你是要我認了哪條?”飄渺虛弱的聲音從瓶內傳出。丹田之處的靈力似游于掌心,照的滿瓶銀輝,恍若只要她輕拍玉璧,便能破瓶而出。
禦天決緊握茶盞,不知如何回答她。這風慎之竟是她的至親血肉,他卻是不知的,枉他還知盡天下之事,卻不能算不盡她的命理,當真是可笑。
她到底錯在何處?更改他人命格之事,自己不也正在做。替她攔了一劫之後,這往後的命格自然不會沿着她該有的星軌走。
而今他又有何資格責罰她,讓她認錯。
“绛雪,為師這般做,都是為了護你。既是護你便不能縱容你。但若是你逆了天命受了天劫,為師自會第一個擋在你前頭替你承了這份罪。”
不料想,此番言語竟是出于師父之口,本沁不出一滴淚的眼眸中氤氲一層水霧,掌心之處的靈力漸漸消散,眼前又恢複先前的漆黑。
“師父,我知道錯了,日後必然不敢再犯。”
玉瓶傾倒,流光溢出,聚往一處凝成人形,刺眼的白光紮的風绛雪睜不開眼,許是太久沒見着陽光了又加之哭的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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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如紙的臉上見不到一絲血色,一陣天暈地旋,腳下一軟,沒有預期而來的疼痛,跌入一處柔軟,沒有任何溫度,卻泛着心馳的清香,這般淡然,這般安寧。
緩緩合上眼眸,靠在了禦天決身上,指尖輕輕滑入她的發間,深不見底的眸中溢瀉出一種難以捉摸的神色。
風绛雪睜眼卻是滿眼的陌生,溫香軟榻,香爐袅袅,像是人間女子的閨閣。
昏睡了幾日之後,腦袋空空蕩蕩的,為何出現在此處卻是怎麽都想不起來了,暈前的唯一記憶便是師父将她放出了玉瓶。
“雪兒……你醒了?”一中年男子推門而入,笑意款款,卻不曾想卻是風慎之。
風绛雪撐起了身,按了按太陽穴,以緩解她此刻的混亂。
“你……你……”此刻石頭打結的說不出話來。
“傻孩子,我是你爹。天不曾薄待我,竟還能尋回你。”風慎之将風绛雪揉在懷中,眸中淚光閃閃。
他身處敵國七年,本想着縱然到了客死異鄉之日,也難回故土與妻兒團聚。待千辛萬苦回來,加官進爵何用,不曾想妻子改嫁,女兒已然不在。家中只留得管家一人等他回來,本已是生無可戀,便辭了官回了家鄉,卻也只知買醉消磨意志,更不甚落入西湖之水中險些喪命,但老天終是給了他一條活路。
“你不是死了?”風绛雪怔了怔,看他的模樣應是一點事都沒有了。
“有一位仙人将我從閻羅殿帶出,并續了我在陽間壽命,還将你送了回來。”回想起地獄的日子,風慎之神色驟然黯淡下去。
這死了還能還陽的,真不知修了幾輩子的福分。
“那仙人呢?”那定是師父救的,風绛雪慌張的張望四處,卻不見她此刻最想見之人。
“他走了,這是他讓我交給你的。”風慎之從袖中拿出一根短笛遞給風绛雪,這正是白玉仙笛。
風绛雪伸手接過,緊握着仙笛,撫着過了許久,發覺哪兒不對勁。按住笛孔一吹,一陣清音流過,卻沒了以往仙音缭繞的感覺。她慌亂的跳下床,推開門,跌坐在地上。
風慎之見此,上前去扶,可哪想到竟被她推開,這丫頭莫不是中邪了。只見她跪在地上,吹着短笛,旋律極美,卻是道不盡的憂傷。
那是她平日召喚仙鶴的曲子,卻不見有仙鶴的影子。
風绛雪止了笛聲,已是淚流滿面。這白玉仙笛已被封了神力,與一般短笛已然一樣了。她喚不來她的小白菜,她便回不去飄渺山。
師父,你這是不要绛雪了嗎?即便是有了爹娘,我都從未想過要離開你,你養育我六年,你在绛雪心中是最重要的,這世上我離不開的唯有你一人而已。
星河燦爛,滿天的星子熠熠生輝,卻有一顆烏雲蔽月,透着煞氣。禦天決對着星空掐指而算,卻怎麽都算不真切,如同那層烏雲遮了他的眼。掩了她的星軌,自是看不清半點命格。 “師兄,你這是忘了師父臨終交代?誠然,你掩了绛雪星軌,讓她安心做一世凡人,也不讓其他仙人看清她的命格。日後大劫至,六界何辜?”莫無涯對着星河嘆息道。
“那她何辜?” 這六界生存怎的就落在了她一個人身上,徹骨寒絕的聲音響起,震得莫無涯說不出話來。
師兄幾時變得這般不顧六界生死了。雖說對那绛雪丫頭他也喜歡的緊,也舍不得她為六界犧牲。
“若論起六界衆生,權衡之下,又有何惜。”
“我是他師父,自是要護她周全。”禦天決拂袖而走,只留得莫無涯一人。
這師兄他是瘋了不成?
風绛雪回了風家已有七日,但終日不吃不喝,整天對着個短笛發呆,要不就是對着個天邊的雲彩發呆,連個話都甚少說。她有禦天決千年修為護體,自然是餓不死的。
風慎之見丫鬟手中未動分毫的飯菜,微微皺眉。
“小姐還是不肯吃飯?”
丫鬟點頭,捏緊盤子,生怕老爺落罪于她。只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便是他們家小姐七日不吃飯,除了發呆,其他都挺好,當真是神人不成。
“你下去吧。”丫鬟如大釋了般,快速離了風慎之的視線中。
推門而入,只見風绛雪兩眼無光的呆坐在窗前,靜靜的望着白雲。原本動若瘋兔的風绛雪變成這般,連她自己都不曾想明白。
若是只有師徒情分,為何這般失魂落魄,好似天塌地陷一般,整日渾渾噩噩的提不起一點性子,眼前的事物都失去了流光。
對于年紀尚小的風绛雪自是體會不到別處,不曾想多年後明白過來卻已是傷痕累累。
“昨日你師父入夢說是五年之後帶你回去。”風慎之見失而複得的女兒這般茶飯不思的也極為傷神,便扯了一句謊。大抵仙人要帶口信之類的,都是入夢來說的。
這六年發生之事,他也大致了解了下,想不到自家女兒的福分這般好,被仙人救了去,還收歸門下。
“真的?“風绛雪陡然睜大了雙眼,師父怎麽不親自來說,卻入了別人的夢來帶信的。這可真不是他老人家的風格。
“當然。”雖說風慎之為了女兒能夠安心,不得已扯了句謊,但終歸是謊總有破的時候,他現在就該想想五年後怎麽來圓這個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