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1 (6)
事大方,但實際上卻是個暴躁的女人。若他再出錯,元海十分懷疑自己會被師姐丢到蠻荒深處喂神獸。
但是,元海在攻擊獸魂時,總覺得自己身體不太對勁。
那種不對勁由微小慢慢擴大,直到他僵直身子,重重倒在地上,口吐鮮血。
元香見師弟忽然倒在地上,禁不住發出一聲驚呼,在師弟身上加了防禦的結界後,對長老道:“師父!小海出事了!”
原在旁邊指導弟子施法的長老目光一凜,縱身躍到獸魂前,迅速将其殺死後,收入囊中,旋即來到元海身旁,俯身搭他脈搏。
正是此時,滿面鮮血的元海猛然起身,掀得長老向後踉跄而去,随即面容陰森地看向了他的師兄師姐們。
長老暗道不好,以為是那獸魂噬了他的魂,忙得袖袍反轉,雙手緊緊抓住了他的雙腕,将真氣渡了去。然而,他的真氣輸到一半,元海眸中忽而閃過一道細小的黑色閃電,緊接着,他緩緩勾起嘴角,發出陣陣陰笑。
一衆弟子心中發寒,覺得他這是中了邪,可是,修仙之人只會走火入魔,又怎會中邪呢?
長老亦是發覺了不對,當即雙目圓睜,大喝一聲,擡手便向元海天靈蓋上劈去。元香心上一緊,忙上前攔在了師弟身前,大聲道:“師父!小海可是您的親徒弟!”
“他中了魔障,若不殺他,我們都會死!”長老怒喝一聲,掀開元香,轉而擡手去殺元海,卻見他笑的越發陰冷,同時嘴唇微微動了動。
別人沒聽到他說什麽,那長老卻是聽清了,臉色登時大變。
風沙吹過,元海臉上的鮮血漸漸幹涸,凝固出一個暗紅色的猙獰圖案。他沾滿血液的雙唇一張一合,說出的話猶如地獄深處傳來的催命咒——
“來不及了,你們——都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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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荒之外,城中繁華。
不斷使用瞬移之法的芙玉終于帶徒弟進了城池,且一入城,她便直奔飯館。門口的小二笑着迎了上來,客氣道:“客官想要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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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店裏所有的菜都上來一盤,另外,馬上盛來十碗米飯。”
小二方才只顧得上迎客,現下裏才看清了這客人的臉,霎時間怔住。他在這城中生活二十餘年,人也見過,妖也見過,仙也見過,卻未曾見過這般美貌之人。芙玉見他如此,眉頭頓時皺起,不斷撫摸舒棠毛茸茸的頭和後背,同時催道:“快一點。”
店小二這才回過神來,“哎”地應了聲,快步跑去了掌櫃那裏報菜。
芙玉緊緊摟着徒弟,坐在店中角落後,不住地安撫她。一入飯館,舒棠便因着空氣中的飯菜氣味而開始騷動不安,芙玉不敢再向她施安定訣,怕傷了她靈根,只得用手努力安撫。但是,即使是師父溫柔的安撫,在這時候,舒棠也無法完全控制全身對食物的渴望。眼看着她要撲向隔壁的飯桌,芙玉忙揪住她的後腿,把她拉了回來。
舒棠此時已是餓得神志不清,芙玉嘆了口氣,右手凝起瑩黃的溫潤光芒,輕柔地附在了徒兒的肚皮上。
濃濃仙力緩緩入體,一股暖流流入丹田之中,使之瞬間充盈起來。舒棠體內疼痛未得緩解,對食物的渴望依舊,但是,靈臺之中的玉墜之力卻在這時有了反應。
碎玉遇到本體,它自然會本能地前去吸附。舒棠只覺得來自于師父的力量極為舒服,不自覺地便想渴求更多。因為師父輸入她體內的仙力足夠濃郁,她不知不覺竟又化回了人形,且無意識地将額頭抵向師父的額頭。
芙玉心神稍一恍惚,正要躲開,卻瞧見舒棠緊皺的眉頭,當下心中一軟,任由她去了。
玉佩本體與碎玉之間本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上次自己昏倒,也是徒兒用這法子喚醒了來。如今此法雖不能喚醒徒兒,但畢竟是可以安撫一二,芙玉也就順其自然了。
當事二人雖是無感,旁邊吃飯的客人卻當真是吓了一跳。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抱着豬崽來到飯館,已是引人注目,後來,那豬崽幻化出人形,垂着雙腿坐在女子身上,更是讓人忍不住遐想。現在,兩人竟然直接額頭相抵……幾個跑商的商人看的直咂舌,道是妖界中人果真不知羞恥,光天化日也敢在外面如此相親。
等那小二端着十碗米飯回來時,自然也是看得目瞪口呆,托盤中的碗險些砸在腳上。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二人,張大着嘴——剛才那米分嫩嫩的小豬變成人也就算了……兩人這耳鬓厮磨又是怎麽一回事?!
☆、51|50.49.48.4.4
舒棠坐在師父腿上,雙臂環住芙玉脖頸,腦中一片混沌,雙眸之中盡是迷茫。等小二顫顫巍巍地把飯碗放在桌上,她才聞着飯香反應過來,将額頭與師父分開,轉過身直接端起碗筷,快速吃了起來。
也是這時,店小二和旁桌客人們才看出來,坐在美人兒腿上的人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看這小姑娘狼吞虎咽的模樣,想必是餓得急了,既然如此,她剛才窩在那美人懷中撒嬌,也就不足為奇了。
芙玉心中一陣莫名,嘆了口氣,想将她抱到旁邊椅子上,可舒棠吃飯的兇狠模樣又讓她猶豫了,最後只好任由她坐在自己腿上,風卷殘雲般吃完了十碗米飯。
于是,旁桌人又是一陣目瞪口呆——這小姑娘也忒能吃了吧?!
可是這十碗飯連開胃的都算不上,當舒棠放下最後一個碗時,胃中依然餓得難耐。芙玉見狀,先是把她放在了旁邊的圓凳上,随即喊小二道:“再來一桶米飯。”
店小二登時睜大了眼睛,重複着問了一遍:“再來一桶米飯?”
芙玉眉頭一皺,催促道:“快些拿來。”
店小二咽了口口水,麻利地跑走,不多時便擡了個木制的飯桶,裏面裝了滿滿的米飯。
舒棠此時幾乎忘記了自己身居何處,一見到那飯桶,當即撲了去,不顧受傷的手臂,拿起桶中盛飯的勺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為了不讓徒兒再被人圍觀,芙玉淡定地為其使了個幻術,令旁些人再也看不見她略有些恐怖的食量。順便的,她又為徒兒使了個清訣,清了她身上留有的赤焰口水味道。
菜陸陸續續地上來,舒棠抱着飯桶吃罷,将桶丢在一邊,端起盤子兇猛地吃了起來。
芙玉上仙望着徒弟,替她把帶有豬肉的菜端走,方才那些微妙的心思随之全然消失,額上的熱度也是漸漸褪去。
約有一個時辰過去,後廚終于将店中所有的菜做了一遍,然而,在堆滿空盤的桌子旁,面色發白的小姑娘顯然還是沒有吃飽,眸中盡是對食物的渴望。
這飯館開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店小二看不見那些食物是如何消失的,可他知道,這些食物多半是進了那小姑娘的肚子裏。
掌櫃的頻頻搓手,終是忍耐不住,噼裏啪啦地打響了算盤,算出了這一桌的飯錢,讓小二去通傳一聲。
芙玉聽小二說完,美眸掃過他窘迫的臉,輕輕從袖中拿出了足夠的銀兩,道:“再上十盤醬肉、十盤雞腿、十盤丸子。”
結果,又是半個小時過去,舒棠将這店中廚房裏所有的菜吃盡,依然深感饑餓。
芙玉上仙付了剩下的飯錢,帶着徒兒去了下一家。
就這樣粗暴地吃光三家飯館後,舒棠終于不再饑餓,把最後一塊饅頭塞到嘴裏後,打了一個遲來的飽嗝。
芙玉淡定地問:“吃飽了?”
舒棠望着自己面前堆積成山的空盤,又想到先前因盤子不夠、被小二端走的那些盤子,面上一紅。
她……她到底是吃了多少東西啊?!
舒棠萬分尴尬地轉過頭去看師父,然而,這一看,她又想起了自己坐在師父身上的那一幕。
……所以,她今天究竟造了多少孽喲!
她顫抖着唇,弱弱地問:“師父……我是不是把您吃窮了?”
本以為師父會說“沒有”,沒想到,芙玉答的卻是——“是的,銀子都花沒了。”
舒棠:“……”
師父這是在揶揄自己嗎?不!這與她師父畫風不符啊!
見徒兒一臉糾結,芙玉原本淡然的臉露出了淡淡的笑,“你吃飽了便好,為師這就帶你回仙界。”
舒棠緊張地盯着地面,羞愧地問道:“不過,師父……我、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還好,”芙玉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為師養的起。”
這句話,師父已經是第二次與她說了,可舒棠還是不可避免地紅了臉。
回仙界的路上,舒棠始終安安靜靜的,倒是芙玉,給她講了饕餮法術的種種。
原來,自己餓成這樣,全因使那饕餮的法術。如若她沒有耗盡體內真氣,許是會好上許多,但是,她偏偏是在耗盡真氣的情況下使出此法,這才會導致自己陷入那種餓到極致的狀态。
芙玉生怕傷了徒弟的自尊心,畢竟她整整吃空了三家飯館。斟酌了字句,在到達仙界後,她對舒棠道:“花花,只有第一次使用饕餮法術才會變成這般,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必多想。”頓了頓,她接着道:“而且,食之無盡乃是饕餮本性,你靈根剛剛融合,未能完全控制也是情有可原。”
被師父別別扭扭地安慰一通,舒棠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更心塞了……
兩人回到仙界,舒棠近一個月來的不踏實感瞬間消失不見,等進了偏殿,她更是長舒一口氣。她從不知道,自己在這偏殿之中竟會産生如此的安全感。
而廬華上仙早就聽聞了芙玉與舒棠一路來遭遇的一切,知曉她們回來後,第一時間趕到了府上,還帶了好些精致的點心。然而,冷酷無情的芙玉上仙卻是因為顧及徒弟身體,收了點心後将廬華殘忍地拒之門外。
清森揚離開後,小廚房便一直空着。見舒棠和芙玉一起回來,南檀略一思索,從人界修仙門派中挑出個出類拔萃的弟子,直接給芙玉府上送了去。
舒棠此時倒是不知道這些,她一進偏殿,便又化回了獸形。先前能夠化回人形,多虧了師父的仙力。然,此時仙力耗盡,她只得以獸形在殿中打坐修煉起來。
如芙玉所料,等她拎着點心來到偏殿時,偏殿大門已經關上,而外圍空氣湧動,其中的天地之氣正在被不斷抽離。
芙玉原想着叫徒兒休息幾日,可一想到花花對修煉的執着,只得作罷,拎着點心回了內殿休息。
幾千年了,她已經有幾千年未勞累至此了。芙玉将點心盒子放在桌上,躺在軟榻上便沉沉睡了去。
這一回,她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好似回到了神魔大戰之前,佩戴在那人的腰間,與一衆玉環配飾撞出叮咚脆響。那時,她常與身邊玉環說話,可惜玉環沒有靈智,不能與她聊天,漸漸的,她便不再多言,只做好一個玉佩。
直到有一天,那人發現她覺醒了靈智,當即去尋另一真神,對其道:“我想教這玉佩成仙。”
再後來,就是越發精彩的修仙日子,她每日修煉魂魄,想要擁有實體。但是,這個過程太為漫長,等她三魂七魄有了眉目時,那人卻是死了。
她又成了一塊普通的玉佩,雖有靈智,卻身受重傷。她躺在泥土中,每日望着太陽東升西落,實在不知自己應該做什麽。在泥土中度過了漫長歲月,當一戶人家定居在附近時,她終究是找到了可做之事……
芙玉緩緩睜開眼睛,結束了這個有些昂長的夢,掐指一算,發覺自己已睡了三天三夜。她看了眼點心盒子,裏面的點心沒有腐壞,卻也不再酥軟好吃了,只能丢給打掃的婢女,叫她随意處置。
行到偏殿時,夢中的人還隐約停留在腦海之中。芙玉上仙深深呼了口氣,這才推開偏殿大門。
大門推開的剎那,空曠的偏殿中沒有半點聲響。芙玉瞳孔一縮,快速踏步進去,卻是不見舒棠的影子。
她心中微慌,忙掐訣去尋,感受到舒棠的氣息後,才悄悄松了口氣。
原來,她的徒弟溜去了小廚房。
走到小廚房,芙玉上仙微一停頓,随即敲門問道:“花花,你可在這裏?”
正在偷吃的舒棠差點被噎住,無聲吞咽下食物後,整了整衣服,跑去開了門,“師父,我、我來看看新廚子。”
芙玉目光深沉,瞧她半晌,伸手替她抹去了嘴角的饅頭渣,“看的怎麽樣了?”
舒棠眼看着那饅頭渣沾上了師父的纖纖玉手,小臉頓時憋得通紅,“挺、挺好的,看過後,他便回去休息了。”
“所以,你就自己蒸了兩鍋饅頭,躲在廚房裏幹巴巴地吃起來了?”
舒棠:“……”
師父!心知肚明的事情請不要說出來好嗎!
舒棠是三個時辰前恢複過來的,且她剛一恢複人形,就餓了肚子,這才跑到廚房之中。她沒想到廚房裏來了新人,與那白淨的少年一打照面,她先是一愣,随即一喜,坐在旁邊等着吃現成的飯菜。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的飯量依然如此之大,少年做了整整兩桌菜,都被她吃了個幹淨。等少年問她要不要再來一桌時,舒棠尴尬地找了個借口,把他支走了。
再然後,便是她偷偷給自己蒸了饅頭,大口大口地躲在廚房中吃了起來。
自己飯量驚人,舒棠是知道的。她明白師父不會嫌棄她,可她怕吓壞了新來的廚子,只好自己偷吃,沒想到還是被師父抓了個現行。
芙玉看着窘紅了臉的徒弟,輕聲一笑,将長袖挽起,找出食材,利落地做了一大盆湯。
舒棠:“……”
師父還真是……簡單粗暴呢。
在芙玉溫柔的注視下,舒棠心塞地端起盆,一邊喝湯一邊吃光了剩下的四個大饅頭。
這三日修煉後,她的真氣不僅恢複過來,甚至比原本來充盈得多。而且,她在修煉時順便療了傷,胳膊上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至少……她端起一大盆湯時,未覺絲毫疼痛,只微微有些酸麻。
吃飽了飯,芙玉為她把了脈,又教授了她鬥法經驗。許久沒和師父這般親近地相處,舒棠免不了的有些興奮。等到了休息的時間,她還有些不舍,胡亂找了個話題問師父:“您知道元歸派嗎?”
芙玉搖搖頭,她對人界門派知之甚少,元歸派更是聞所未聞。
不過,舒棠早就料到師父不知此派,倒也不在意。她撐着下巴,一面看着師父,一面笑眯眯地道:“新來的廚子是元歸派的人,說來也巧,我在蠻荒中時,還與他師弟師妹打過照面呢。”
☆、52|51.50.49.48.4.4
芙玉稍稍點頭,道:“你在蠻荒打鬥的事情我已經知曉了。不過,那廚子雖是個幹幹淨淨的,你以後也是莫要接觸他,若無必要,話都要少說。”
舒棠知道師父還在惦記着清森揚之事,連忙乖乖點頭道:“我保證!”
芙玉摸了摸她的頭,“去休息吧,明天我教你真氣凝物,凝劍成功後,你的戰鬥力也可大大增加。”
師父話已說到如此,舒棠再想找話題也找不出了,只得不舍地和師父一起離開廚房,回了偏殿。
話說回來,自從她拼命練功以來,偏殿便已默認為她的居所,曾經與師父共處一室的美好時光早已不複存在。雖然舒棠在師父一事上已經想通了,可就是因為想通,她才會不知不覺間,想要和師父有些更多的接觸。
無論是生活和修煉,她都想更接近師父一些,想要了解師父的過去,也想要陪伴師父的未來。
舒棠帶着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昏昏沉沉地睡了去,半夢半醒間,恍惚又看見了那個上古神魔戰場之中的女子。她滿面血淚,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襟,檀口張張合合,好似是在喚着一個名字。
舒棠努力靠近她,想要聽她在喚何人。然而,就在她即将接近藍衣女子之時,女子忽地轉過頭,直直看向了她!舒棠一驚,鼓起勇氣繼續看她,卻見女子眸中沒有絲毫生意,也未注意到自己,口中還在喃喃那個名字。
那名字一入舒棠耳中,霎時間引得她嬌軀一震。
若她沒有聽錯,那女子喚的人是……烈猶!
這個名字對于舒棠來說并不熟悉,但她仍是一下子想了起來,這是蠻荒旁城池城主的名字!
她不禁倒退幾步,卻見那女子忽而笑了起來,笑得空洞而可怕,但又帶着一絲解脫。舒棠心中莫名地難過起來,想要與她說說話,可話沒出口,女子已經如上次一般消失。緊接着,大地震動,一切歸于地底。
只是上一次,舒棠下落後便驚醒來,這一次,她卻是聽到了一個聲音——
“過去的一切對你沒有任何意義,它們都不屬于你,你又何必追随……”
那聲音飄渺無常,舒棠下意識地反駁道:“我不想知道過去,我也沒有過去,你是誰?你想說什麽?”
地底似乎傳來一聲輕笑,不知為何,舒棠心底忽然湧起濃烈的恐懼。身周空氣迅速抽離,她在瀕臨窒息時發出了一聲大叫,下一秒,便被擁入一個略有些冷意的懷中。
芙玉夜裏睡得正熟,突然感覺胸口發悶,幾番調整體內之氣都無甚效果,幹脆出來散步。沒想到,她走到偏殿時,恰好聽見了徒弟的夢呓,她靠近門邊,本想偷偷聽舒棠說些什麽,卻不想她這是做了噩夢,這才沖入殿中抱住了她。
舒棠神志還未完全清醒,眼角卻是落了淚。芙玉一下下地撫摸她的後背,為她梳理體內亂竄的真氣。
過了約有半柱香的時辰,舒棠終于恢複了神志,緩緩從師父懷中起來,萬分委屈地問了句:“師父,我不修煉的時候,可不可以與您一起休息?”
芙玉擦去她眼角淚痕,安撫道:“自然可以。”
舒棠趁機看了會兒師父,等她看得心滿意足了,才将方才的夢與師父說了來,順帶着把在蠻荒洞穴中遭遇的事情也一并說了。
聽她将夢境道來後,芙玉表情微變,旋即又恢複了來,柔聲道:“苗婧菡對你使了幻術,這夢也應是那幻術造成的,與那烈猶無關。不過你不必擔心,再過兩日應該就沒事了。”
舒棠老實地點頭,“不過師父,如果是您,會對真神之力有興趣嗎?”
看着徒弟懵懂的表情,芙玉張了張嘴,輕嘆道:“花花,為師對真神之力沒有興趣,因為為師本身就有着真神之力。”
舒棠眼睛驀地睜大,驚呼道:“您有真神之力?”呼罷,她才反應過來,師父本就是跟在真神身邊的玉佩,無數年的時光裏,既然能沾染仙氣開啓靈智,自然也是可以沾染神力的啊!不過,至于師父是何等神力,那就不是她可以随便問的了。
她敲了下自己的腦袋,轉而道:“那竺姐姐也有真神之力嗎?”
“她沒有,”芙玉答道,“她有了靈智後便被真神意外遺失,餘下時光都是獨自修煉,并未沾染更多神力。”
原來如此。舒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目光忽地落在被子上,這才發現,兩人談話之時,師父一直是坐在她身邊的,兩人的距離也是極近。
舒棠沒出息地有些緊張,結結巴巴地開口道:“師父,那個,我是不是打擾您休息了?咳,我們要不要回您屋中休……”她話沒說完,芙玉已搖頭道:“不必,我在你這裏休息便可。”
說罷,她脫了鞋子,憑空抓出一床被子後,直接躺在了舒棠身邊。
與徒弟聊了一會兒,芙玉的胸悶之感已經全然消失,一沾枕頭,她便靜下來休息了去,只餘一個呆坐在那裏、死死抓着被子的舒棠。
師父!您好歹給徒弟個心理準備啊!就算是要一起睡,她原本想的,也是同屋不同床啊!哪想到,她師父竟是這般不介意,直接睡在了自己身邊。如此一來,在靜谧的屋子中,師父的呼吸似乎都打在了她的臉上……
幸福來得太突然,她現在激動地想出門跑上十圈!
舒棠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盡量不使自己心跳如鼓,随即才輕輕躺倒下去,假裝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催自己快快睡去。
結果,這一夜,舒棠念了整晚的清心訣,卻無論如何都是睡不着了。
都說豬只會吃睡,然而,她作為一只堂堂正正的豬,竟然可恥的失眠了。
這真是……舒棠心裏默默流淚,這真是太給豬界丢臉了啊!
☆、53|51.50.49.48.4.4
直到淩晨,舒棠才有了些許睡意,終于迷迷糊糊睡了去,只是睡得似乎稍有些不安穩。等她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桌子那邊傳來陣陣香味,按照她對氣味對分析,桌子上至少擺了兩份主食、一份湯。
舒棠揉了揉眼睛,稀裏糊塗地爬了起來,剛要飄向美食,一個清訣迎面而來,吓了她一跳。
“你睡覺時警覺性太低,睡醒後也是如此。”給她施了清訣的芙玉上仙從角落中走出,淡淡道:“既然你昨天說想與我同屋休息,那為師便鍛煉下你這警覺性。”
舒棠昨夜沒休息好,這話聽了個糊裏糊塗,一時間未能聽懂師父的意思。所幸她修仙後身子強健,現在腦子雖迷糊,人還是第一時間做出了正确的反應,認真點頭道:“是,師父。”
芙玉滿意地點點頭,對她道:“新來的廚子給你準備了吃食,我為你準備了補湯,清醒後便去吃飯罷。”說罷,她整整衣袖,出了大門,“吃過後,你就在這裏修習功法,等為師回來教你真氣凝物。”
舒棠腦子還是有些迷糊,呆呆應下後,送走了師父。她站在門邊好一會兒,才把昨天發生了種種想了起來,這一想起不要緊,她頓時覺得自己臉頰發熱,身體隐隐有自行出去跑圈的趨勢。
如果她沒記錯,師父昨夜……是睡在自己身邊了吧?而且,淩晨之時,她隐約覺得師父的呼吸噴灑在自己耳際,後來,似乎把手也搭在了自己身上……
舒棠現下裏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她确信師父不會對自己多想什麽,也不會在意這等小事。可是!她本質上可是個成年人,對于這種事情絕對會浮想聯翩啊!
激動的舒棠狠狠揉了把發熱的臉,化興奮為動力,清醒後直奔桌邊,把師父精心炖至的補湯喝下去後,咂了咂嘴,又把手伸向其它的吃食。
一餐吃罷,帶着昨夜的興奮感,舒棠歡快地練起功法,準備用練功後的辛勤汗水迎接師父。只是,師父長久都未回來,偏殿裏倒是迎來了那新來的廚子。
幹淨的少年面上帶着羞澀,手上拎着食盒,站在門口結結巴巴地開口問:“姑娘,你早上可有吃飽?在下做了些點心,這個……咳,姑娘要嘗嘗嗎?”
舒棠剛練罷一套功法,額上還有點點汗珠。她用衣袖抹去汗水,想到自己昨夜多半是吓到了他,于是不甚在意地道:“謝謝,拿過來吧。”
她深深記得師父昨晚對自己的叮囑,堅決不和他有更多交流,連蠻荒中的事都未與他說。
少年紅着臉應了一聲,把食盒中的點心端出,一一擺在了桌上。擺放盤子時,他還偷偷看了眼舒棠,不經意間竟是與舒棠的打量對視了去,連忙又低下了頭,耳垂熏染了緋紅。
舒棠奇怪地看着他,搞不懂他在害羞什麽。
而另一邊,芙玉亦是正與南檀上仙談着這新來的廚子,雙眉緊蹙。
南檀嘆氣道:“他是這屆弟子中最有資質、也是最老實的一個。在門派中時,他苦練廚藝,就是為了得到這個來到仙界的機會。我查了他的背景,确定沒有任何問題後才放在你府上,哪知道竟會出這檔子事……”
“此事怪不得你,”芙玉道,“花花考慮不周在先,那人趁虛而入在後,怎麽說都與你無關。”
“眼下元晉還沒有得到元歸派傳來的消息,若他知道了……”南檀上仙話語間難得帶了猶豫。
芙玉揉了揉眉心,連南檀一時間都未想出解決的法子,她又怎會想得出?
如今事情的确有些棘手,芙玉本人倒是不在意發生之事,她怕的是她徒兒會多想,還有此事為其帶來的影響。
花花提起元歸派時,眼睛亮晶晶的,顯然是對這個集體作戰的經歷有着較為美好的印象。但是,她不知道,在她離開元歸派後,那元海竟是暴斃而死,随後被邪物附體,殺了除元香外的所有人。
都說蠻荒危險,進入其中九死一生。可是,這種附體之人殺害同門之事還是第一次發生。
據說,元香是被一個通體火紅的獸魂救下的,死裏逃生後,她匆忙返回派門中禀告此事,震驚了元歸派上下,也同時令得知消息後的芙玉一怔。
在元香本人的描述下,她的師弟正是在舒棠走後不久暴斃,不過數息之間,他已經變成了活死人的模樣,顯然是被人下了咒。同行之人都是元歸派品行優良的人,怎會有人陷害于他?而且,這事情對于任何一個元歸派的人來說,明顯都是百害無一利,又有誰會失心瘋地做這種事?元香也想相信那個面上無害的小姑娘,可她的出現和離去都充滿了疑點,最重要的是,元海瘋狂殺人後,口中一直在念叨着“黑衣”、“姑娘”、“成神”、“殺”這四個詞。
“黑衣”與“姑娘”二詞,都将矛頭直指了舒棠。
芙玉自是不會認為舒棠會給人下咒,就算她徒兒真的想下,現在也沒學過任何一種咒法,要如何下得?但是,這件事的确與舒棠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一是因為她身上的真神之力,二是因為那人對她的陷害。
所以,歸根結底,舒棠一旦知道此事,以她的性格來看,必會後悔自己與元歸派一行人扯上關系,導致他們迎來殺身之禍。而且,若此事傳開,舒棠懷有真神之力的消息很可能也會随之傳出。
現在,連南檀都不知道這真神之力的存在,可是事情一旦傳開,別說是仙界,整個三界都會要搶奪這股力量。
兩人沉默許久,南檀深深嘆了口氣,滿含歉意地道:“元歸派現在還不知那個小姑娘就是你徒弟,但只要元香活着,就有被發現的可能。如果舒棠與元歸派再無一點聯系,這可能性還會小些,可我偏偏派了個元歸派的弟子……哎。”
聽她說到這裏,芙玉頓了頓,忽然擡頭道:“我這裏的确不需要新的廚子,不如将他派遣回去……”
她話未說完,南檀已經搖頭道:“如果元晉回到元歸派,一定會得知此事。現在元歸派中已經有人在描述你徒兒的相貌進行線索收集,元晉只需一聽,便會知道是誰。我們現在要做的,乃是将他留在仙界,且不能讓他得知任何消息。”說到這,她押了口茶,繼續道:“幸好你徒弟化人後還未來得及接觸過多之人,除了采彤、绮煙和苗婧菡等人,無人知道她相貌如何。如今,只要苗婧菡他們不放出消息,暫時還沒有太大問題。”
芙玉聞言,先是表示贊同地點了點頭,轉而卻是想到了什麽,猛然怔住。她回想着在人界的一幕幕,漸漸握緊拳頭,道:“不,已經有其他人見過她了。”
還在喝茶的南檀也是一怔,擡起頭問道:“是誰?”
“苗婧菡一早便帶舒棠去了清容派,意為讓清容派之人知道她的身份。我那時還不知道她的目的,現在……”芙玉上仙話說到一半,一仙府中人忽然在外通報,得到允許後匆忙跑了進來,将手中加了急的仙箋交給二人。
等他退下,南檀才展開了仙箋。讀罷,她眉宇間帶了一絲疲憊,将仙箋遞給芙玉,同時接着先前的話沉聲道:“現在,事情恐怕是有些不妙了。”
☆、54|51.50.49.48.4.4
仙箋散化成點點光芒,消失在芙玉手中。南檀也不知該說些什麽,舒棠在這件事上完全就是被人當了靶子,讓那苗婧菡擺了一道,可是,這種話說出去,除了廬華和采彤她們,還會有誰信?大家得到的消息都會是——芙玉上仙的首徒跋扈、品行惡劣,與人不和就暗算對方,令其整個門派死傷慘重、元氣大傷。
芙玉幾千年來都沒遇過這等麻煩事了,但此事她管的是心甘情願,誰讓事情的主角是她那不省心的徒兒呢?
于是,等那仙箋徹底消失不見,她便開口對南檀道:“清容派已經與元歸派聯系起來,他們派人找上仙界來只是早晚的事。那個元歸派的廚子我暫且不動,只是要麻煩你找人盯緊他,不讓他與外界有任何聯系。”頓了頓,她又道:“另外,這幾日我先帶花花閉關修煉,我昨日為她把脈,她體內的真氣在用到極限後,因禍得福地增長了許多,離第三境界只有一步之遙……”
她還未說完,南檀已經明白了她的意圖,只是有幾分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