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1.1 (9)
了他。
背叛仙界、斷絕師徒關系、為了那個女人自毀靈根……一件件事做下來,到了最後,整片海中所有妖類同伴都死在了绮璇身上,他才醒悟過來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麽,卻也在這強烈的刺激下瘋了去,時不時便會發病。
以他的天資,幾百年修成仙人絕不是難事,可到了最後,他只成了位散仙,再也沒有進階的可能。
南檀心情複雜地看着他,自己有百餘年未來看望他了,若不是他和舒棠此番有了交集,自己也不會再次出面。對于這個徒弟,她自責大于恨鐵不成鋼,若不是她教導不力,怎會引出後來的禍端?所以,當她知道舒棠與帶有詛咒之力的玉墜融合後,她的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他。
徒弟若是引導不力,很可能誤入歧途,南修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更何況舒棠還有詛咒之力,一旦她走上岔路,後果不堪設想。今日苗婧菡特意用掌門等人對真神之力的反應刺激了她,難保她不會對人間失望,長此以往,很可能會産生心魔。
南檀想事的時候,南修的目光始終看着自己所在的虛無之處。二人早已沒了師徒的關系,可師徒情分總歸還是有幾分的,南檀終究是于心不忍,現了身。
南修看見師父的身形漸漸顯現,眼眶忽然有些發紅,再看自己手上的傷已經好了,當即起身跪下,給她磕了兩個頭。
南檀不知該說什麽,只好垂眼看着他。南修這會兒不再瘋癫,神志清楚,跪在那裏道:“謝謝您還肯來看我。”
“你可還記得先前發生了什麽?”南檀問。
南修細細回想,他發瘋時一向記憶錯亂,只隐約記得有個來買镯子的少女,便如實答了來。
“那是芙玉上仙的徒兒,也幸虧你沒有傷到她,不然……”她說到這裏卻是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
不然,不然什麽?南修自己自然是清楚的。可是他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下次若是再遇見那少女,說不定還是一樣的結果。
南檀也不強迫他什麽,只想對他稍作提醒。既然事情已經說完,她也不會再留下去。臨走前,南修從包裹裏拿出那個镯子,遞給她道:“還望師父幫我轉交給她,望她莫要記恨于我,真論起來,我原本還應是她的師叔呢。”
南檀接過銀镯,忽然問了句:“你還想複仇嗎?”
這個問題她已經問過了無數次,他想都不想,直接答道:“每天都想。”
南檀靜靜看着着他,也不說話,過了半晌,直接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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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小巷中,南修怔怔地看着師父離去的方向,往事湧上心頭。
他拜南檀為師時,她還只是個真人,如今,他依然什麽都不是,她已經是萬人敬仰的上仙……
這些年來,他無意識地收集了些寶物,用它們做交易,只是為了學習更多的土系法術,從而以其壓制水系靈根的绮璇,進行報仇。可他時而瘋癫時而正常,常常神志錯亂,将買家認作了她,對其要打要殺。有幾次他碰上了強勁的對手,還是師父出手相救,這才活到今天。
他們已不是師徒,可她念着師徒情分,仍想帶自己走回正途,只恨自己不中用,恐怕一輩子都不能走出這個噩夢。
世事無常,時光飛逝,若他可以重活一世,他再也不要認識那個女子,只做一個潇灑的修仙人。那樣的話,他還有師父,還有海中的家,還有完整的自己。
南修跪在地上長久,目光無神。半晌,一道影子忽然出現在他面前,他擡頭一看,面前之人身着黑色錦袍,眉目似個書生。
那人道:“你想報仇嗎?”
南修和他對視,只覺得靈魂随之顫栗了下。片刻後,他望着那人道了一聲——“想。”
清容城道街道依舊熱鬧,深巷之中的黑袍人,卻是在全身煞氣下,輕輕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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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芙玉上仙府外。
舒棠自從和廬華回來,便一直在門口蹲着,不知道該如何進門面對師父。
一是因為她闖了禍,二是因為,她還是介意着自己現在這副樣子。而她師父似乎也是不知道她回來,門內一點動靜都沒有,整座府上安安靜靜的,只有她一個人傻乎乎地蹲在外面。
也不知蹲了多久,她終于見了個人影,可這人卻不是從府裏出來的,而是剛剛回來的南檀上仙。
南檀見門口蹲着個人,還以為是哪個仙婢跑了出來,走近一看,竟是舒棠。她只得無奈問道:“你在門口做什麽?”
舒棠情急之下“噓”了一聲,小聲道:“南檀上仙,我不大敢進去找師父。”
想想自己闖的那些禍——這次不僅把自己搭進去,還牽扯上了其他二位上仙,舒棠實在不好意思面對師父。
南檀一陣好笑,拿出那個銀镯,遞給她道:“這是那散仙給你賠罪的,他無意傷你,還望你不要記恨他。你便拿着這镯子去找你師父罷。”
舒棠怔怔地接過镯子,其中嵌的藍色晶石泛着柔光。她奇怪問道:“他為何要給我賠罪?”
“因為他是我曾經的徒弟。”南檀上仙答得十分淡定,“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進去罷。”
話音一落,她徑直推開了門,把舒棠推了進去,随即自己離開了。
舒棠迷迷糊糊地就進了門,等她想跑出去的時候,也是來不及了。芙玉聽見外面動靜,此時已經走出了來,正靜靜望着她,吓得舒棠忙把镯子塞到了懷中。
“事情解決了?”她師父問道。
舒棠硬着頭皮,十分不自在地答:“是南檀上仙與廬華上仙出手相助,這才得了清白,不過……”
“不過什麽?”
早說晚說都是要說,舒棠幹脆把事情老老實實地交代了來,然後垂頭等着師父說話。
可是師父什麽并沒有對此事評價什麽,她嘆了口氣,走過來道:“進屋休息休息罷。”
說起來,自己這次本是要下界修行,可出了這件事,兩個月的修行也只能到此為止了。舒棠垂着頭随師父走進屋,只是進屋時,她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住,險些摔了一跤。
芙玉反應快,回身便扶住了她,卻是因為這麽一下,舒棠匆忙塞到衣服裏銀镯卻是掉了出來。
“這是什麽?”芙玉撿起镯子,頓時感覺一股溫潤的力量順着指尖蔓延開來,十分舒服。
舒棠紅着臉,支支吾吾地和她說了镯子的事情,說到最後,她俏臉通紅,直要把頭埋在胸口裏。
芙玉當她是面子薄,也不在意。但想到徒兒這般記挂自己,就算是她闖了禍,也生不起氣了。她伸手摸了摸徒弟紅彤彤的臉頰,輕笑道:“為師很喜歡,謝謝。”
被師父摸臉,舒棠只覺得自己要羞的暈過去。掙紮半天,她終于鼓起勇氣,道:“師父,我可以為您戴上這镯子嗎?”
芙玉愣了下神,很快把镯子交給她,輕聲道了句:“好。”
說罷,她撥開長袖,露出了細嫩皓腕,看的舒棠幾乎要棄镯而逃。深深呼吸了下,她執過師父的手,鄭重地将銀镯扣了上去。
白皙的手腕上挂着一只銀色的镯子,镯上雕花精致,一朵芙蓉與芙玉倒是相映。舒棠瞧着師父這般好看的模樣,心中如打鼓,等了好一會兒,她才聽見師父道:“很好看,你費心了。”
“不、不是我,”舒棠低頭,小聲道:“還是多虧了南檀上仙。”
芙玉将衣袖放下,道:“與人說話還是要大方些,女孩子面皮薄倒是可以,但你身份與尋常女子不同,還是要有些氣勢的。”
舒棠心裏知道,自己只有面對師父時才會這樣,可她又哪敢說出來?只能應着“徒兒知道了”。
芙玉面上帶着笑,看起來心情還不錯。可舒棠總覺得,師父這只是不想讓自己失望,才故意對自己這般笑着。她心裏有些失落,但畢竟自己最近沒少惹禍,也不敢多說什麽。
芙玉袖子裏的手輕輕晃着,感受到镯子的存在後,她心中舒坦得很。叫舒棠回去休息後,她托說自己有事,需要出門一趟,便這般離開了。
舒棠失落歸失落,現下的确累得慌,便乖乖去休息了。而此時,芙玉上仙已經施法,給自己換了身緊袖的衣衫,在外面閑逛起來,每見一人,她都要與人攀談幾句,順便摸摸镯子,随意地道:“這是徒兒送給我的,你看如何?”
衆仙紛紛議論,芙玉上仙是不是中了什麽魔怔,竟會主動與他們攀談。等她逛到廬華那裏時,廬華上仙早已聽說了這件事,沒等芙玉開口,他就大聲道:“我知道!這是你徒兒送你的镯子!我覺得很好看!好了,你可以走了!”
然而,芙玉上仙堅持走到他面前,認真道:“不,我還想說,這是我徒兒親手給我戴上的。”
廬華:“……”
小舒棠!你把你家師父領走好嗎!他們這些當聽衆的,真是心好累啊!
☆、62|51.50.49.48.4.4
芙玉上仙厚顏無恥地在廬華府上留了好一會兒,直到廬華對這镯子的每一個細節都了解完全後,她才算罷休。
廬華心力交瘁下,仍是把元歸派那邊發生的種種與她講了一遍。他本是想和她吹噓一下自己與南檀的本領,不料,芙玉聽罷,臉色變了又變,竟是匆匆走了。
一回到府上,她便在府外設下結界,同時通傳下去,令府上所有人都出府,暫且去廬華上仙那裏做事。元晉收拾東西也要離去,芙玉卻是直接讓他回了元歸派。
元晉臉色難看,沒想到自己會被直接驅逐回去,心裏難受之餘,還有些舍不得那剛剛回來、還來不及看上一眼的少女。
聽聞她已經破境成功,化作了少女模樣,但他終究什麽都不是,連遠遠看她的機會都沒有。
元晉離開後,整座上仙府只剩了府主人芙玉,以及屋中熟睡的舒棠。芙玉摩挲着腕上的镯子,回到屋裏,見她還在睡着,便坐在了她身邊。
望着徒弟熟睡的臉龐,芙玉上仙緩緩伸出手,雙指并攏,一道柔光從指尖射出,與舒棠眉間相連。
此舉乃是為了探視她靈臺之中的情況,但是,她的力量才剛剛介入其中,舒棠便猛地睜開眼睛,一招火融術使了出來。
芙玉面無表情地化解了襲向自己的烈焰,收回了手。
舒棠清醒過來,見眼前之人乃是師父,心下一虛。她睡夢中感到有人入侵了她的靈臺,憑借着師父先前對其警惕性的訓練,身體本能地襲擊了對方。哪料想這個對方是師父,令她現在尴尬無比。
“師父……”她想不到說什麽,便扯長了聲音撒嬌。可話一出口,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十歲的女娃娃了,她現在可是個發育正常的窈窕少女。
果然,年紀大了,連和師父撒嬌都成了奢侈……這真是太心痛了。
芙玉看着她不斷改變着表情的臉,淡淡道:“你身子莫動,為師為你檢查一番。”
她說的話沒有什麽歧義,但滿腦袋都是師父的舒棠卻是莫名羞紅了臉。
這也是奇怪,明明師父說的話一本正經,她怎就覺得師父是要對自己做什麽呢……
舒棠甩甩腦袋,俏臉紅撲撲的,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裏,閉上了眼睛。
芙玉心裏也是奇怪,她的小徒兒長大後怎的這般容易紅臉,動不動臉上便是緋紅一片,令她這個做師父的感覺微妙。至于哪裏微妙,她也說不清楚,只是覺得心裏有些不對勁。
芙玉不是個喜歡把事情想明白的,但事關她的徒弟,她便一定要想清楚。只是,眼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只好暫且放下此事,專心為徒弟檢查靈臺。
巡查一圈後,确定徒弟體內力量沒有變故後,她稍稍放了心。想了想,芙玉對舒棠道:“花花,你可有什麽問題要問為師?”
方才回來時,舒棠只顧着給師父送镯子,倒是忘了要緊事。被師父這麽一問,她忙道:“有的。師父,苗婧菡說我有什麽真神之力,我雖不信,但總是要來問問師父……我當真有那真神之力嗎?”
芙玉看着她的眼睛,望着其中的澄澈,反問道:“若你有,你會如何?”
舒棠一愣,她倒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這問題不難,她稍稍想過,便是答道:“有便有了,我也不會因此改變什麽。”
“不,”芙玉否定道:“你不會因此改變,但你會因此被別人而改變。”
“師父……”舒棠喃喃喚了一聲,心底已有了不大好的猜測。果然,芙玉接下來道:“可是我希望你記住,無論你擁有一份微薄之力,還是擁有睥睨天下的力量,都要心中向善。你是我帶大的,我自然知道你心中澄淨,但苗婧菡數次要引你心魔,便是為師也不知道她還會對你做些什麽。師父願意舍身護你,但你終究還是要離開師父。花花,你只需記住為師今日說的話,日後若是遇見了什麽必須要犯錯的事,你一定要堅守本性,不可造殺孽,不可成為魔。”
師父說了這般多的話,舒棠只愣愣聽着。她此時坐在榻上,身上蓋着被子,可手腳卻是發了涼。
半晌,她輕輕問道:“師父,我真的有真神之力嗎?”
芙玉猶豫了下,還是點了頭,“你在那洞中遭遇的種種,開始時并非幻覺,等你吸收真神之力後醒來,那才是苗婧菡為你制造的幻境。”
“也就是說,”舒棠心跳微微加速,“她今日在元歸派所言,都是真的。”
芙玉颔首,感覺徒兒情緒不對後,她将自己的的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真神之力本身并不可怕,只要你飛升成仙,它便是你的了,沒有人能夠奪走它。”
她這般安慰着,卻聽她的徒兒忽然問道——
“那麽師父,我可以把真神之力給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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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玉看着她長大後的徒兒,沒有說話。
于是,舒棠又問了一遍:“師父,我可以把真神之……”她話還沒說完,身旁的師父已經起身打斷了她:“花花,你不應該逃避。”
“我沒有逃避,我只是……”舒棠咬着下唇,無論如何都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她只是想讓師父進入半神,她只是希望師父融合真神之力後身體康健,她甚至沒有想到逃避一說,只單純地考慮了師父。
而她的師父,又何嘗不是如此呢?真神之力是何等寶貴的東西,單看元歸派那些人的反應便知道了,然而,她的師父完全不為其所動,全然是想着她這個徒兒,怕她做個逃避現實的人。
往常被師父誤會了,舒棠都是不敢去解釋什麽的。但這一次,心裏掙紮了一番,她終是堅定地道:“徒兒覺得,師父有了這神力後便可以進入半神境界,到了那時,師父就不會再受傷了。”
芙玉怔了下,這才意識到是自己誤會了她。緩緩伸手拍了拍榻上少女的頭,她淡淡道:“為師眼下對自己已經很滿意了,如今只希望你可以成長,長到不需要師父的時候,便自己出去面對風浪。”
舒棠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出了問題,騰的翻身起來,赤腳站在師父面前道:“但是,師父總是把所有傷痛掩藏起來,可有想過徒兒也會對您擔心?”
這話一說完,原本頗有勇氣的她瞬間洩了氣,慫了。她……她怎麽能這樣和師父說話?而且,這句話顯然已是有些越了界,若是師父意識到什麽……
舒棠不敢往下亂想,緊咬下唇,便要在師父身旁溜走。芙玉被她問的一愣,此時見她要走,條件反射地伸出手攔住了她,一時間卻是忘了花花已經長大,明明是想攬她肩膀,卻摟住了她的腰肢。
芙玉是個心思粗的,摸着徒兒細軟的腰肢,她只覺得自己心裏那種不對勁又多了幾分,随後便十分自然地放開了她。
舒棠:“……”
師父你占完便宜不要這麽淡定好嗎?!
吐槽歸吐槽,舒棠心裏明白,師父這一下也不過是随手的動作,自己會多想,師父又怎會多想呢?
但好說歹說,芙玉這一下算是攔住了她。走到舒棠面前,芙玉上仙認真地道:“為師不覺得自己有何傷痛,幾千年來,我活的太過安逸,實在沒什麽事是需要我出力的。花花,為師一直覺得,只要我還活着,那便是恩賜。所以,你所說的那些傷痛根本就不存在。”
師父這般認真地與自己解釋了番,好似一種鼓舞,令舒棠先前那股沖動又上來了——“那師父為何會如此易乏,如何會在密室中吐血,又如何會幾次三番地暈去?我不管師父願不願意接受這現狀,我只是……只是想确認您是否康健。”
積壓在心底許久的話一股腦地都說出來,舒棠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她又想逃跑了,或許她真的像師父說的那般——喜歡逃避。
芙玉心中莫名一暖,似乎沒看到舒棠窘迫的模樣,依然認真地道:“為師萬年前本體碎裂,缺失了一塊,這是本體上的缺陷,無論如何調養都是無用。”
她沒有說的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有一部分仙力是不可使用的,一旦用了,必會元氣大傷。而她當初為了給舒棠融合靈根,已是用過一次,上次與苗婧菡在蠻荒鬥法時又用了一次,着實傷了不少元氣。還有前些日子,為了将真神之力與玉墜融合,她使出了萬份珍貴的本源之力,又令元氣虧損了大半。
徒兒想知道的應該就是這些罷。可是,她這個做師父的,又怎能把這些話說給徒弟聽呢?
芙玉這才恍惚間意識到,不知何時,她也知道了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舒棠也聽出了她還有沒說完的話,等了一會兒,見師父還不繼續,她便問道:“如果找到缺失的部分,是不是就能治好師父了?”
芙玉搖頭,“那部分與為師分離萬年,已是滄海與桑田的區別。它成為了獨立的個體,為師亦然。兩個獨立的個體,又怎能融合到一起去呢?”
“既然如此,神力強大,且又是輪回真神的神力,想必能夠修複師父的本體。師父為何又不要徒兒給您?”舒棠垂着頭,輕咬下唇。
兩人皆是安靜下來,半晌,芙玉彎起嘴角,明明笑着,卻帶了些無奈與酸楚,“千輪算是我舊識,我第一次知道世上有豬崽,也是從她那裏所見。讓我融合她死後留下的力量,我是做不到的。更何況,成為半神又能如何,我如今只想看你飛升成仙。”
“師父,我明白了。”舒棠想了想,面上忽然染了朵紅雲,“師父,我成仙後便可出師了是嗎?”
芙玉身子一僵,“你很想出師?”
舒棠點點頭,又搖搖頭,“只是問問。”
“等你不需要師父時,離開便是。”不知為何,芙玉覺得心裏發悶。為了排解這感覺,她将府上空無一人的事與其說了,然後道:“你以後便在府中修煉,莫要出門,為師會給你帶回足夠多的秘籍功法。你有神力的事情很快就會傳出去,人界衆人對你雖是無可奈何,仙界之人卻也會對你有所企圖。為師替你攔下他們,你只需要在這裏專心練功,早日飛升融合神力便可。”
舒棠應了下來,等師父出門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她想出師,不過是為了和這人斷了師徒的關系,為了給自己最後一分與師父在一起的機會。雖然,她明知道師父不會對自己動情,但如果她們永遠只是師徒,便永遠沒有任何可能。
倒不如出師後她臉皮厚點,就算落的竺采彤那般境地,她也認了。
舒棠踩着師父離開的路,赤腳走出屋子。望着上方隐約閃現的結界之光,她莫名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在逃避,仗着師父的保護而逃避。
她有神力,她也清楚,只要在她飛升前有人抓住了她,那人只需要殺了她,煉化她的靈臺,便可以奪走真神之力。
只是,說到底,這神力真正的主人并不是她,而是苗婧菡。這人心思飄忽不定、不可捉摸,可舒棠明白,真神之力給自己已經是必然,便是自己硬要将其還回去,小貓也是不會要的。她又何必再去和這滿心算計的人見面呢?再者,就算她把神力還了回去,又有誰會相信,神力已經被她送了出去,并不在她身上?大家都只會将其當個托辭罷了。
想罷,她去了偏殿打坐,卻不知外面已經為她鬧翻了天。
元歸派、清容派以及苗婧菡一齊将神力一事傳的人盡皆知,人界各位都知曉了,仙界衆仙又怎會收不到消息呢?一時間,這些平日裏淡定的仙家都不淡定起來,一個個都恨不得見一眼舒棠,想個法子從她那裏騙來神力。
真神之力不是尋常珍寶,而且這東西現在就在這仙界中,有這好事,誰不想試試?
于是,在舒棠努力練功時,芙玉就在外面為她解決這些事情。廬華和南檀知道神力一事當真存在後,也是一驚。但是,到了上仙境界的人,總歸和其他人有着不一樣,他們不過驚訝一瞬,随即便和芙玉一齊保護起舒棠來了。
外面暗潮洶湧,府中卻是平靜的有些吓人。舒棠每日最開心的時候,大概就是夜晚時與師父一同休息。不過,師父似乎總是頗為乏累,就算是一同休息,兩人也沒什麽交流,只偶爾會出現自己睡相不佳,把手腳扔在師父身上的狀況。
好在芙玉上仙處變不驚,很快就習慣了徒弟不老實的睡姿。
這一晃,就過了将近半年,外面那些風波終于消停了些,芙玉每日也得了空,在偏殿或寬敞的院子裏指導舒棠的劍法和法術。若舒棠需要,她還會為其制造出模拟鬥法的虛影,與其對戰一番。有時候芙玉有了興趣,還會親自與小徒弟過上兩招。
只是,看着徒兒這種進步,芙玉既欣慰,又有種說不出的難受。每每想到徒兒對自己道的出師一事,她就會想,若是徒弟飛升的慢些就好了。
這些日子裏,芙玉上仙想的最多的,不是出師這事,而是她心中那奇怪的感覺。舒棠常看見師父在指導自己劍法時走神,便是她在想此事。
芙玉是個反應慢的,但她不蠢笨,再複雜的事情,用上一兩個月也可以想明白了。但這一次,她想了整整半年都沒什麽頭緒。
唯一有點變化的,是她近些日子來,越是和徒弟走的親近,越是覺得那不對勁的感覺強烈起來。這件事頗有些影響她的正常生活,芙玉上仙想了想,便和徒弟提了句:“為師近日身體不适,你暫且回偏殿睡吧。”
修仙人本可以用打坐代替睡覺,可舒棠為了能和師父多接觸,硬是每晚跑去蹭了床。這半年來,她睡的一直都算踏實,不再有那莫名的夢魇,便也找不出理由留下,只好卷鋪蓋回了偏殿。
如此又是一年的日子過去,師徒二人每日相見時間越來越少,曾經是舒棠躲師父,現在兩人倒是相互對調了身份,變成了芙玉躲避舒棠。
舒棠只當師父身子不好,需要靜養,便狠了命的修煉,想要快些減少師父的負擔。如此一來,心想徒兒此舉是為了早些出師,芙玉心裏便更是堵得慌。
其實,芙玉想的也是簡單,既然接觸徒弟心裏會不舒服,那就少為接觸。可一旦少接觸了,她還不放心徒弟,始終對其挂念。
糾結了小半年,芙玉終于去問了廬華,這是個什麽情況。
哪想,廬華聽完她的描述,沒提出什麽有用的意見,倒是一臉驚悚地道:“小芙蓉,你這個很像相思症啊!”
☆、64|51.50.49.48.4.4
芙玉定定看了他半晌,慢慢道:“廬華,身為舒棠半個師叔,這種話你怎麽好意思說出口?”
“你都好意思和我說了,我怎就不能和你說實話了?”廬華一想這位給他說的那些形容詞,覺得牙根都要酸倒了。
明明是芙玉來虛心請教,到最後,竟是兩個人争執理論起來。在徹底跑題後,兩人幹脆鬥起法來,十個回合後,芙玉完勝廬華,随即揚長而去。
廬華氣個半死,跑去找南檀說理,卻被南檀扔了一堆事情去辦,實在悲慘。
芙玉嘴上和廬華争辯着,但等她回了府上,聽見偏殿裏傳來的聲音時,她也有些懷疑廬華所說的那些話。
方才不見花花,她心裏總記挂她,那時,她只覺得這是師父對徒弟的不放心。然而,現在她聽見了花花的聲音,卻又産生了想要去看看她的想法,實在不像是自己先前所想的那種“不放心”。
芙玉上仙想了兩年都沒想明白的事情,自然不會在這一瞬想明白。她壓制住自己心中莫名的想法,本想回去休息一番,卻是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偏殿。
“師父?”舒棠剛耍完一套劍法,便見師父恍恍惚惚地走了過來。
“花花。”芙玉無意識地喚了她一聲,随即眉頭緊鎖。
一看到師父皺眉,舒棠心裏咯噔一下,忙問道:“師父,是不是我剛才的招式用錯了?”
“不,”芙玉輕輕搖頭,“你劍意領悟的很好,繼續努力。”
說罷,舒棠又見她師父恍恍惚惚地離開。
師父這是怎麽了?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舒棠心裏不放心,将劍收回體內,跑着跟上了芙玉,“師父,您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芙玉回頭,看見她俏生生的徒弟面帶憂色,忽然意識到,自己和她好像許久都沒有認真說過話了。
每每和徒兒說話,她都覺得不自在,便不知不覺地疏遠了徒兒。芙玉心中內疚,只好态度極為認真地道:“為師心中有些事情,你好好練功,不用擔心我。”想了想,她又補充道:“為師明日去妖界一趟,你若是餓了,廚房備了好些吃的,直接去吃便可。”
舒棠一窘,以她對師父的了解,廚房裏必是備了普通人一年所需的糧食。
師徒二人進行了短暫的對話後,芙玉擡腳離開,舒棠也未再追上去。回到偏殿後,她運作真氣,激出體內凝結而出的氣劍,斜飛入天,劍尖一抖,挽出了一朵劍花。
翌日,芙玉一大早就出發去了妖界,一路來到回春堂後,她敲了敲門,很快,一只圓滾滾的小兔子跳了出來。
見是芙玉上仙,绮煙淡定地化作人形,雪白色的小披肩護着上身,看着倒是暖和。
芙玉沉默了下,忽然開口寒暄道:“身子最近還好吧?”
聽到芙玉上仙說這等寒暄的話,绮煙一臉見了鬼的表情,淡淡應了聲,請芙玉進門後,在前方引路。
竺采彤此時斜倚在美人榻上,嬌紅的唇撅起,略帶不滿,“小芙蓉,你來得可真不是時候,绮煙打賭輸了,正在給我捏肩呢。”
“什麽賭?”芙玉撩開層層紗幔,走到她身邊,見旁邊有個座位,便直接坐了。
那本是绮煙的座位,不過绮煙并不在意,既然座位被占,她幹脆化回了兔子的形态,跳上了美人榻,窩在了竺采彤身前。
竺采彤得意洋洋地道:“我與她對視,誰先臉紅便是誰輸,她沒多久就輸了。”
雪白的小兔子動了動耳朵,紅彤彤的眼睛盯着床榻,假裝沒聽見。
芙玉靜默片刻,問道:“這賭可有什麽意義?”
“自然是有,”竺采彤輕笑,看向小兔子的目光與從前大為不同,“這樣一來,就能看出是我喜歡她多一點,還是她喜歡我多一點。”
芙玉上仙這回不說話了,竺采彤換了個姿勢後,玉手輕撫兔毛,頗有幾分揶揄之意地笑道:“話說回來,到底是什麽風吹來了你這位上仙?是不是你家小徒弟又缺什麽丹藥了?”
湖中央的亭子裏,芙玉上仙始終沉默,竺采彤心覺好笑,有意調侃道:“還是你忽然發現自己忘不了我,便又回來找我了?”感覺到手下的兔子不滿,她繼續道:“那你可是來晚了,我等你幾千年,現在算是等夠了,心裏已經有了別人。”
芙玉終于憋出一句話:“我不是忘不了你。”頓了好一會兒,她才接着道:“我只是對她太過惦記。”
“誰?”竺采彤嬌俏一笑,“是小舟舟,還是千輪,或是……哪家的豬?”
問到最後,軟趴趴的兔子感覺摸着自己的那只手似乎有點發僵。
芙玉默默看着她,道:“豬。”
“你家的?”
“是。”
兩人一問一答倒是幹脆,這回輪到竺采彤沉默,半晌才道:“那你來問我做什麽?”
“我覺得……”芙玉猶豫了下,隐約覺得自己不該說這話。可就在她猶豫的時候,竺采彤已經接過了話茬,“你覺得我經驗豐富?”
芙玉颔首,将自己近來的狀況說了一遍,竺采彤臉色微變,聽到最後卻是笑了,“你這不過是師父對徒兒的關心,單純的師徒之情罷了,不是廬華說的相思症,放心。”
小兔子的鼻頭聳動,胡子抖了抖,顯然是對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