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1.1 (15)

,猛地躍起,長劍劃過四周,數道火光噴射而出,本就發狂痛苦的魔人發出陣陣慘叫。

收回長劍,舒棠身形後退數步,右手虛空一抓,無數道仙力凝聚成形後,被她驟然突擲而出。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站起來。

舒棠不敢再回頭看,只咬了牙,繼續奔向師父所在。

上一場打鬥消耗她不少仙力,丹田之中略顯空虛疲态,也正是因為如此,那先前被壓制住的魔氣,竟又冒了出來。

看來,這份魔氣,是拜苗婧菡所賜了。

舒棠真不知自己該如何面對小貓,對方的确為自己付出的不少,但那些……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既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麽,這些付出又究竟意味着什麽?

舒棠勉強壓制着魔氣,不讓它繼續擴散,卻又無法使它消失。仙身之中存在的魔氣令她越發痛苦,可師父的感應越來越近,她不能倒下。

但是,方才她在兩場戰鬥中消耗了過多的仙力,初具仙身的她本就難以适應這等消耗,現在魔氣又是作祟,一時間令她幾乎從半空中落下來。

這魔界,實在是太荒涼了。

在這裏,除了破敗的河山,便是落滿塵埃的蕭索。

在體內不斷翻騰之下,舒棠努力仔細地尋着地面上是否有出現的人影,忽聽靈臺嗡鳴一聲,那魔氣徹底掙脫了她的壓制,以疾風之勢在她體內席卷開來!

砰!

柔軟的身子重重落在地上,舒棠面上閃過一絲黑紋,她咬牙站起,卻再一次失去控制,撲倒向前。

苗婧菡……她竟是為自己渡了魔氣,誘自己為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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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棠緊緊咬着牙,一想到自己方才還擔心這人的死活,就氣不打一處來。

什麽亦師亦友,什麽朋友!

她一直都被這人在手掌心中玩弄,何時真正與她平等做過什麽朋友!

還有那烈猶,前世之事與她何幹?!她不過是穿越而來的舒棠,又不是那與整個神界一起消逝的千輪,為何要在她穿越後步步算計,直到她走到眼下的境地!

她是個死過一次的人,她只想安心修仙,只想與師父過再平靜不過的日子,神界、魔界,又與她有什麽關系?!

舒棠神志開始有些不清,這些被她壓藏在心底深處、原以為已經消失不見的想法一個接着一個地冒出,一面令她措手不及,一面令她有着莫名的爽快感覺。

做人本就應是如此,快意潇灑,有心便是有情,無心便做個逍遙人,随心所欲暢游天地,糾纏于世人六界又有什麽意思?

成不成魔其實她也不是極其的在乎,只要與師父在一起,這些都是不打緊的……

這些念頭在她腦海之中不斷打轉,舒棠黑白分明的杏眼驟然閃過一絲黑光。

烈猶在暗處将一切盡收眼底,輕輕一笑後,與身邊人道;“她快要入魔了。”

臉色蒼白至極的少女,左側臉頰上染着一朵黑梅,檀口一張一合,“我現在帶人去擒住芙玉?”

“暫且不必,”烈猶的笑容裏摻雜了些許溫柔,“我再看看她,随後親自去殺芙玉。”

“你費盡心機,安排芙玉與小棠相識相知,到最後竟還要親手了結芙玉,”少女的指甲掐在肉裏,“你當真要将事情做得這般絕嗎?”

溫柔的神情剎那間消失,烈猶冷聲道:“我的事情從來都輪不上你來管。”

“其實,我一直也不太明白,芙玉本就是用來殺死修複小棠的,你又何必讓她們二人成為至親之人?”少女輕咬下唇,心中還留了一句話,未說出口。

是啊,為何非要讓舒棠愛上一個定會因為自己而死的人,而不是在一開始就先與自己相遇,讓自己陪着她長大,随後帶她一起斬殺芙玉呢?

為何一定要……這般殘忍?

烈猶掃了她一眼,“只有芙玉的氣息,才能最大程度地修複千輪的神魂和神身。”

“但是……”

苗婧菡話未說完,烈猶已開口打斷道:“就算她當初沒有成功留在芙玉那裏,我也不會将她安排在你身邊。”

被看穿了心思的人一頓,問道:“為何?”

“這世上只有我能對千輪動心,”烈猶勾起嘴角,目光一直放在半入魔狀态中的舒棠身上,“芙玉已是走上死路一條,你覺得,我會給你一個走上死路的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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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婧菡沒有再說話,她只是蒼白地笑了下,摸了摸臉上的魔紋,随烈猶一同看向了舒棠。

此時,處在極度痛苦之中的舒棠眉宇間已經缭繞有淡淡紫氣,體內的真神之力與愈來愈濃郁的魔氣做着鬥争,不斷加重着她的痛苦。

不……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緊緊咬着牙,但思緒一直沒有停止過。靈臺中混沌一片,肆虐的魔氣将這裏攪得天翻地覆,幾乎讓她有些支撐不住。

突然。

一道與整個魔界顯得格格不入的純潔白光至上而下注入舒棠頭頂,她猛地睜開眼睛,身體之中的玉墜之力瞬間澎湃而起,轉瞬間便将所有魔氣震出體外!

“師父!”

她毫不猶豫地喊出這個名字後,眼前一黑便要向後倒去,反應過來時,她已落入了一個冰冷的懷抱中。

師父的氣息将她包裹,舒棠卻是驀地睜開了眼睛。

師父的身子……怎麽這般的冷?

魂牽夢萦的聲音這時在她耳邊響起,“花花,我來遲了。”

舒棠不知道為什麽,鼻頭忽然一酸,“沒有來晚,我最想你的時候,你就到了。”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舒棠感覺一股溫煦的力量順着自己的手腕流淌而入,忙道:“師父,不要給我仙力了,我沒事……”

“叫阿玉。”那人一邊說着,一邊将仙力注入舒棠體內。

舒棠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都這時候了,師父怎麽突然不正經起來了呢!

想雖是這般想,她還是乖乖叫道:“阿玉。”

芙玉又是一聲輕笑,“你先走,我斷後。”

“不要!”舒棠抓住了她的手,“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已經飛升成仙了!”

她已不再是師父的拖累,她已經有了戰鬥的能力,她……

“你不是想吃鮮味包子了嗎?”芙玉冰涼的手指搓着懷中人的手背,“你不離開我不能專心,不專心便不能回仙界,也就是說,你吃不到包子了。”

舒棠:“……”

師父這是什麽邏輯喂!

只因為身邊多了一個人,陰暗陌生的魔界也可以讓她感受到家一般的安心。舒棠最後只好點點頭,等芙玉說了出去的法子,她才問:“烈猶趕來了怎麽辦?”

“你乖乖出去找南檀,這裏的事我來解決。”

舒棠垂頭應了聲,從師父懷中起來時,又被猛地拉了回去。

涼潤的唇印在她溫熱的雙唇上,舒棠呼吸一滞,随即又被放開。

“花花,一會兒見。”芙玉如此說道。

“好,一會兒見。”舒棠點點頭,擡頭偷親了師父一下,忙蹿着跑掉了。也是在她離開的那一瞬,被偷親的那人嘴唇緊緊抿住,直等她身影消失在視線中,芙玉才向前踉跄一步,嘴角流出了黑色的血。

“芙玉上仙能從火靈石的死陣中脫身,當真是令我有些意外。”

烈猶憑空出現在芙玉面前,面上帶笑。

“你做這些,只是為了複活千輪嗎?”芙玉擡手擦了血,潔白如玉的手上沾染了墨色,格外顯眼。

“自然不是,”烈猶身上煞氣若隐若現,說了句似是不相幹的話:“萬年時間到了,真神要蘇醒了。”

芙玉平靜地看着他,“但魔人和魔獸不會蘇醒。”

“你說的對,”烈猶一笑,“但是真神之力已被衆多人融合,沒有真神之力的真神又算什麽呢?”沒等芙玉說話,他已經繼續道:“而千輪是唯一擁有神力的真神,且是兩份神力。”

芙玉依然平靜地看着他,“所以,你想做什麽?”

“詛咒真神與神獸獸魂,輪回魔人與魔獸。”

一字一字落入芙玉耳中,她神色不變,道:“花花不是千輪。”頓了頓,她又道:“若她是,在她飛升之時便會回歸神體。”

“她不會回歸神體,”烈猶淡淡道,“她沒有留下所有神力,一部分神力給了我,一部分給了蠻荒,只給自己留了一小部分。”

芙玉終于變了變臉色,原來,神魔大戰的最後竟是這樣的結果。

烈猶勾起嘴角,煞氣更盛,“所以,芙玉上仙可明白了自己的作用?”

芙玉沒有回答他,而是想到了先前困住自己的火靈石。

那便是當年火靈泉中被人所争搶的至寶,自己還曾猜想這是個怎樣的寶貝,萬萬沒有想到,這寶貝竟是為了對付自己的。

烈猶見她不說話,便也不言語。沉默半晌,一個身影從暗處走了出來,淡淡道:“你能修補輪回真神的神魄,使其恢複神身。”

來人面色蒼白如紙,一身黑袍格外紮眼。芙玉看向她,“花花多次信你,我攔她不住,便由她去,現在想來,倒是我當初心軟了。”

苗婧菡頓了半晌,面上只有一絲苦笑。

“即使你将全部仙力給了花花,我也不會原諒你。”

下一瞬,芙玉驟然起身,身子向側後一轉,手中仙力激射而出。苗婧菡呆呆地站在那裏,等仙力到了眼前,烈猶才伸手替她擋去。

其實,苗婧菡不過是個由頭,芙玉不過是不想再與他廢話下去,幹脆動了手。

“芙玉上仙這是想以武力解決事情了?”烈猶煞氣崩然洩出體外,地面卷起狂沙,“我還以為你疼愛徒兒,會主動替其修補神魄,沒想到你到底還是惜命的。”

芙玉一躍而起,心中認真想了下他所說的話,避過狂沙後,道:“你說的不對,我可以為她舍命,只不過,不會如此舍命罷了。”

烈猶大概也是沒想到她真會認真思量一番,冷笑一聲後,再也不留手,與其纏鬥起來。

若說百年之前,烈猶與芙玉相鬥,二者誰勝誰負或許還說不定,但現在……苗婧菡在一旁扭過頭,并未看戰況如何。

因為此戰,芙玉必敗。

她剛剛破下火靈石這世間最強的死陣,又以本源之力解了舒棠入魔之境,體力與精力本就不支,更何況……

更何況,還有兩年前她親手送入芙玉體內的妖毒。

那妖毒共有三重,第一重為表面之毒,可為解毒之物化解;第二重為游離之毒,可暗暗改變芙玉體質;第三重為潛藏之毒,需要再次激發毒性,才可使其爆發而出。

芙玉初時還頗占上風,不過百招過去,已經有敗退之勢。

烈猶招招相連,掌風四起,将芙玉完全圍困其中,旋即将一滴黑色液體附在了她的肌膚之上。

剎那間,液體融入體內,芙玉身上黑光爆射。不過一瞬,她只覺自己本無大礙的四肢都陷入了僵直,胸腹之處猶如燃着烈火,頭頂也漸漸冒出汗珠。

“芙玉上仙平日行事向來不拘泥于細節,也算是給了我們可乘之機。要怪,便去怪你自己罷。”

芙玉突然道:“你一開始就安排花花入我仙府,算計着把她養在我身邊,最後使她因我而死。對可不對?”

“對。”烈猶答道。

聞言,黑光之中的人一頓,不再說話。

凝視半晌,烈猶對着黑光之中面色發紫的芙玉剛剛捏出一道殺訣,忽然感到異樣,沒有知會苗婧菡,他人猛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他已攔在了一人身前。

“你師父讓你先走,沒想到……”烈猶輕聲笑着,看着她慢慢道:“你還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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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不回來,便再也見不到師父了。”她道。

舒棠從不知道一個人心中的寒意可以冰住四肢,使其如此無力。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會起殺意。

當年在蠻荒破殺陣時她還小,不能領會那磅礴殺氣之中蘊藏的殺意,而現在她已明白的徹徹底底。

因為現在,她只想将眼前之人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離開師父不久,舒棠便有些反應過來,心覺師父方才言語異常,似是哪裏有些不妥。就在她打算回頭時,一股強烈的死亡氣息籠罩在她靈臺之上,那氣息并非來自于她自己,而是來自于她的師父!

她話說的那般決絕,還說什麽要做鮮味包子,她分明……分明就是打算用命救出自己啊!

舒棠終于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在自己被抓到魔界的這幾日裏,不僅師父那邊費盡心思地來尋自己,烈猶這邊也會精心布置種種,就等仙界之人來此後,将其一舉拿下。

她怎就沒想到……她怎就忘記了烈猶心計頗多,定是早早做下了布置!

可為什麽師父會如此虛弱,不過片刻,便已敗退至此?

舒棠眼眶微微有些發紅,但神志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楚,她死死盯着烈猶,一字一頓地繼續道:“我師父若出了絲毫差池,只要有機會,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灰色的幽暗光芒在她眼眸中劃過,烈猶見狀,輕輕一笑,“看來你真是對我恨得厲害了,不知不覺竟用上了詛咒之力。”

詛咒……之力?

舒棠心中一緊,卻很快恢複過來,道:“對你詛咒千遍百遍,也是無妨。”

“你師父可有告訴過你,詛咒之力是會吞食人心的?”烈猶嘴角始終上揚,“詛咒需要付出的代價,可不是你能承受住的啊。”

舒棠冷笑一聲,“那又如何?”

是啊,只要師父安好,就算她被詛咒之力同化了去,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烈猶将這四個字重複了一遍,緩緩收起了笑,“你這是非要與我作對不可了?”

“我從未與你站在一邊過。”舒棠身上仙力暴漲,她看着烈猶道:“你既然中途放棄回來找我,便是怕我趕到時壞了你的事。可你怎麽就這般有自信,覺得自己定能将我制服于此呢?”

說罷,她忽而展開笑容,旋即左手擡起,一道光刃驟然襲出,卻不是劃向烈猶,而是劃向了她的右臂。

鮮血迸濺而出,舒棠迅速将血吸附至左掌,帶着澎湃仙力與真神之力重重擊向烈猶。

剎那間,烈猶臉色一變,猛然化作黑霧散去,卻還是被血力濺射,登時化了原形,踉跄着落在地上,口中噴出一道鮮血。

方才這一招,是舒棠初次産生殺意時體悟而來的兩敗俱傷之招,現在見到成效,她只匆匆回頭看了眼他,便起身飛去了師父那邊。

這一次,要由她來救師父了。

她捂着右臂,忽然想到了那次在蠻荒被獸魂咬傷手臂後,師父那心疼的模樣。舒棠看了眼自己流着血的手臂,抿了抿唇,擡手施了障眼法,掩去了血和傷口。

烈猶有多少年沒有被人傷過,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運功稍作療傷後,他微微定神,便起身追了去。只是,他才剛剛動身,便有人閃身來到了他的身前。

“妖道烈猶,你數次卷走我仙界中人,且害我徒弟與其愛人,這筆賬……”來人冷笑,“我們可要好好算算了。”

而此時芙玉那邊,第三重妖毒已經侵入了她的五髒六腑。

掌陣之中,芙玉雙唇黑紫,身上黑光已漸漸淡了,苗婧菡站在她身邊靜靜望着她,兩人面色一白一黑,對比倒是鮮明。

“其實,在舒棠出現之前,我從未嫉妒過什麽人。”陰風吹過,在寂靜的山嶺中,苗婧菡淡淡道,“可現在,我嫉妒你。”

芙玉身周掌風已經散去,她落在地上後抹去了嘴角的黑血,靈臺之中的感應令她來不及去理苗婧菡。

花花她……受傷了。

芙玉忽然有些無力,這些年她總想着怎麽過的清閑,即便是修煉,也未用上幾分心,如今卻因為自己的無能而不能救下花花,害的她為了救自己而受傷……

她緊緊咬着牙,擡眼望向天邊一處,卻是忽地一怔。

下一刻,一個人影已經沖到了她的身前,緊緊抱住了她。

“師父!師父你怎麽了!”

舒棠見了芙玉衣服上的黑血,瞬間急的眼淚都要出來,還是芙玉抓住了她的手告訴她,“我沒事,死不了,你放心。”

舒棠卻不理這些,執着地拉着她的手,一邊為她輸入源源不斷的仙力,一邊探視她體內妖毒。

這一看,令她不禁完全怔住。

師父何時中了這般烈性的慢性之毒,她在師父身邊怎就沒有察覺?!還是說,是師父她故意瞞下了?

舒棠這邊心中難受着,那邊苗婧菡不聲不響地在一旁站着,心中酸澀。等舒棠回過勁兒,才猛然發覺了身邊靜靜站立的小貓。

小貓沒事,她還好端端地站着。

舒棠松了口氣,可一種莫名的情緒還是讓她抿緊了唇。

一時間,三人都有些過分的沉默。但很快,一聲轟響傳來,她們登時一同扭頭看向了遠處打鬥的一衆人等。

遠處,南檀上仙與廬華上仙同烈猶纏鬥在一起,衆多仙兵此時亦是與魔界之人激烈打鬥。巨大的聲響令魔界的大地為之顫動,芙玉拉過舒棠将其護在身後,忽而回首問道:“花花,你受傷為何瞞我?”

說着,她撫過舒棠的右臂,去了那障眼法,以仙力促使着傷口的愈合。

“我怕你擔心……”舒棠向後縮了縮胳膊,卻見苗婧菡悄無聲息地走到師父身前,正覺不對,對方已經擡掌拍了過來。

“苗婧菡!”舒棠情急之下大喝一聲,抱住師父猛地一個旋身,擡手便去接這一掌。然而,這一掌乃是對方聚了眼下所有魔力所擊而出的,芙玉又怎會讓她空手接下這掌?

嘭——

咚!!

舒棠被人猛拉向後,随後便覺大地向自己砸來,人已經和師父雙雙跌倒在地。

“花……”

熟悉的稱呼還未喚的完全,芙玉身子忽地一顫,向前噴出一口鮮血。

“師父!!”

舒棠臉上沾滿了師父的血,整個人都傻在那裏。她半張着口,眼淚不知不覺地落下,師父又是一顫,鮮血灑了她一身。

口中滿是鮮血的腥味與淚水的鹹澀,舒棠抱着師父坐了起來,傷口再次破裂,兩人的鮮血混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誰流的更多些。

“你哭什麽,”芙玉笑了笑,仙界第一美人即便是淪落至此,也好看的緊,“她現在傷不了你了,烈猶那邊……”她重重咳了兩聲,“……也有人纏着,你快走……”

舒棠這時候哪還會繼續乖乖聽師父的話?她一個勁兒地搖頭,将芙玉輕輕放躺在地上,之後踉跄着站起,臉色蒼白地看着小貓。

在剛才那件事發生前,她還告訴自己,苗婧菡只是迫不得已,她設計了好些的事,說到底也沒有真的想傷害自己。但是,在師父倒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她已經沒辦法欺騙自己了。

敵人就是敵人,她與苗婧菡不會是朋友。她們之間不再會存在什麽感情,就算她曾為自己留下過美好的回憶,也只是過去了。

舒棠目光漸漸變冷,苗婧菡卻是一笑。

該來的總歸還是來了,她躲不得,也不想躲。

只是,還沒等舒棠開口說什麽,一陣劇痛從她靈臺之處驟然襲來。無數片段閃現在她腦海之中,那些記得的、不曾見過的場面接連出現,一時間,舒棠幾乎難以呼吸,跌跌撞撞向前走了兩步後重重倒在了地上。

“花花!”芙玉大聲喚她,她卻已經聽不見了。

眨眼間,舒棠手臂的傷口已經愈合,正泛着深藍色的光芒。她雙目緊閉,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神色痛苦非凡。

芙玉看向苗婧菡,冷聲道:“你對她做了什麽?”

“既然芙玉上仙不願以本體修補神身,我只能另找法子了。”苗婧菡嘴角上揚,像是終于了卻一幢心願,“而那法子,想必上仙大人……也已經知曉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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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我曾說過,你不要再來修仙,你怎就……”模糊的聲音幽嘆,“罷了,是烈猶自作主張封了你隐藏的記憶,又帶你從未來歸來,怨不得你。”

舒棠緊緊蹙着眉,聽着靈臺中模糊的聲音,勉強撐起身子,卻再一次倒下。

“投機取巧,又心懷詛咒,稍有不慎你便會失心入魔,不人不鬼。原以為你是最為省心的一個,沒想到到頭來,你倒是最不省心的。”

“你到底在說什麽?”舒棠終于忍不住,在靈臺之中問出了聲。

那聲音頓了頓,半晌,帶了點點笑意地道:“神力要被激發融合了,我最後一絲意識很快也将消散于世間……罷了,同你說了也無妨。”

那聲音又停頓了許久,忽然,靈臺之中光芒大盛,舒棠只覺得魂魄脫離了身體,緊接着,她人竟已站在自己靈臺之中。

站在她對面的是一藍衣女子,五官清秀,人恬淡而素淨,雖只靜靜站在那裏,卻給人以內心上的壓力。

脫離本體的舒棠此刻不再承擔身體上的疼痛,她垂眸摸了摸自己的右臂,擡首問道:“你是千輪?”

千輪未言,右手輕擡,一道光束直射入舒棠眉心。一瞬間,無數來自萬年之前的記憶洶湧而來,這些記憶不再是模糊的碎片,終于拼成了完整的段落。

原來,萬年之前,她正是輪回真神——千輪所飼養的那只小豬崽。

初到神界時,她尚未開了靈智,只吃吃喝喝睡睡,直到一天,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道:“這小東西倒是比之前的那些好玩得多。”

另一個聲音連忙道:“好玩什麽好玩!它又胖又笨又能吃,哪像我啊!英俊潇灑氣度非凡不說,還能打仗當坐騎!”

一聽這語氣,必定就是赤焰獸了。

“在我看來,”那人不鹹不淡地道:“它長的倒是比你友善多了。”

“……我要吃烤全豬!”赤焰炸毛道。

“你若吃了,千輪非要把你做成油炸赤焰不可。”

赤焰:“……”

……

舒棠本以為來自萬年前的聲音會離她無比遙遠,可只稍稍想到這裏,她已經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那一日,她開了靈智,生命中不再只有吃喝拉撒睡,而是過上了聽玉佩說話、赤焰炸毛、真神閑扯的日子。只是她靈智太弱,僅可勉強聽懂大家都在說什麽,卻不能為其作出什麽其他的反應,這才令赤焰始終認為她從未開過靈智。

但是,即便是如此不明顯的情況下,世界上還是有一個人一直懷疑着她已開了靈智,不停地與它套近乎。那人不是聰敏的神獸,也不是她的主人千輪,而是那個看起來呆呆的剔透石頭,也就是現在的芙玉上仙。

明明是整個神界最呆蠢的存在,在這件事上,小玉佩竟然變得如此機敏,那時候的小豬崽覺得此事實在是頗為稀奇,且一度有些想不明白。

于是,日複一日的相處下,前世的小豬崽終于也動了修煉的主意,想與那個喜歡纏着自己玩的玉佩說上一兩句話,即便是打個招呼也好。

這樣,她就能在小玉佩說“你能聽懂我說什麽嗎”的時候,得意洋洋地答一句:“當然能!”

只可惜,還沒等她找到修煉入門的法子,神魔大戰已經打響了。

死亡,絕望……豬崽每日雖是生活在神界中,卻依然可以感覺到從蠻荒中傳回來的戰争氣息。

萬年前記憶的最後,那玉佩被詛咒真神帶到了戰場,小豬崽鬼使神差地非要跟去,最終在戰場上被轟成血沫,屍骨無存。

意識的最後一刻,她很認真地想,若是小玉佩沒看到自己死去的樣子,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若是看見了,想必它會難過吧?

記憶恢複,舒棠心中半是慶幸半是難過。她慶幸自己不是什麽真神,只是個普通的存在,難過的是——她明明誰都不是,卻因為烈猶的誤解,一路被算計到現在。

對面的千輪靜靜看着她,忽然又擡起了手,在舒棠眼前輕輕一抹,道:“後來,神魔大戰結束,我了無生意,便将神力分為三部分。一部分給了蠻荒,使真神和神獸能保留意識與獸魂,可在萬年後複蘇,另一部分給了烈猶,望他改邪歸正活下去。最後一部分,則是輪回了你。”

“你死的無辜,又是整個戰場唯一能成功輪回的魂魄,我便想着讓你代替我活下去。”千輪說完這句,苦笑一聲,“我騙他說自己會堕入輪回,萬年之後再來相見。可我……我只願你代替我在這世上輪回千世而活,再不願自己再活下去。”

“我對不起六界,對不起神界,對不起身邊之人,只因我一時僥幸自私,六界只剩三界,人心動蕩不安……”

她還在猶自說着,舒棠突然打斷她道:“為什麽你到現在都不能明白,你一開始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錯的是烈猶,還有自私的神界?”

千輪怔怔站着,又聽舒棠道:“若說你真的有錯,那便是你後來的優柔寡斷。你不能看清自己心意,又遲遲做不出決斷,讓烈猶始終對你抱有希望。你若真不喜歡他,一開始就将事情斷的幹幹淨淨,何以出現後來之事?你态度暧昧不清,總将他看做什麽孩子,可你心中當真是這般想的嗎?”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便是舒棠自己,也禁不住愣住了。

她怎麽突然變得這般暴躁,怎就突然将這些不該直言的話說出來了呢?

然而,千輪卻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她目光放空,長久地看着前方,半晌才道:“你說的對,剛開始誰都沒有錯,到了後來,其實誰都錯了。”

素淨的臉上隐隐露出一個笑,在舒棠還不知說什麽時,千輪又道:“我讓你代我活下去,本就是想自私地逃避。怎想烈猶執迷不悟依然想要一統三界,如今又替你惹來了這麽多的麻煩……無論怎麽說,我都要自己解決了此事。”

舒棠微微張口,對面之人緊接着又道:“還有,我意識寄存的那份神力原處蠻荒之中,苗婧菡生于蠻荒,是我眼看着長大的靈智,她性格雖怪,心卻是善的。烈猶當年帶她離開,引她輪回成|人,後經歷了種種事情才會對複活我有如此執念,她真做了什麽……我也希望你莫要怪她。”

“莫要怪她?”舒棠忽地一笑,“我本将她視作好友,後又幾番信她,可事實上,從認識到現在,她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對我的算計?”

千輪沉默了下,嘆氣道:“你說的對,看來此番又是我做錯了。萬年過去,我依然如此糊塗,以為自己認為是美好的事物,別人也應理解。”她垂頭苦笑,藍色的衣角無風自動,“只是,你體內融合的神力終究還是帶着些我的意識,我知道,你不會當真恨起她。”

“她傷了師父……”舒棠咬住嘴唇。

“就當她最後一次任性罷,畢竟……”千輪忽而一笑,“她以後便不再是她自己了。”

她這是什麽意思?!

舒棠剛想去問,忽然感覺魂魄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禁封了住。

“你且将身體借我用下,事情解決我自然還你。”千輪的意識緩緩注入這具身體之中,舒棠的魂魄掙紮的厲害,使她不得不分神去壓制。

“我師父還在重傷,我不能抛下她!”

千輪嘆氣,“你對別人之事看的通徹,對于自己的事情,卻也是這般沒有理性的。”

舒棠不管她在說什麽,只念着師父。千輪見狀,只得道:“你放心,我既是要解決問題,便會讓你師父好好活下去,你不必如此。”

舒棠對此保持懷疑,千輪只得勉強控制着身體,催動體內已經融合的神力,走到芙玉身邊後,俯身在她眉心上輕輕一點。

淡藍色的光芒瞬間由點及面地擴散開來,直到籠罩了芙玉整個身子,才停了下來。

“我已替她療傷,她不會有事,你可放心了?”

舒棠在靈臺之中感受着師父的狀态,确定她當真無事後,才松了口氣。

千輪在這空擋迅速掌控了身體的主動權,然而,就在她想要起身時,一只冰涼的手忽然拉住了她。

“你……還是不是我的花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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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你還是不是我的花花了?

舒棠在靈臺之中聽到這句話,當即心尖一顫,痛的幾乎流出眼淚。奈何她如今是魂魄形态,別說是眼淚,她連轉過身死死摟住師父都做不到。

千輪垂眸看她,眼中流轉着淡藍色的光芒。芙玉虛弱地躺在地上,只一眼,便松開了手,轉過了頭。

師父……

舒棠撲通跪下,不忍再看師父落寞的模樣。

傻師父,花花怎會真的丢下你?

掌控身體的千輪微微蹙眉,剛想與她解釋,忽見一個人走來,跪在了她面前。

“恭迎輪回真神!”

黑袍少女深垂着頭,恭敬地跪着。千輪俯身扶起她,看着她蒼白如紙的臉,抿了抿唇,柔聲道:“你起來,我們先去尋他。”

苗婧菡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誰,連忙跟了上去,似是忘了身後的芙玉。

芙玉躺在山嶺之中,茫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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