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偷偷 他精神狀态有問題
黑暗中,氣氛微微有些尴尬。
謝瓷呆在原地好一會兒,小聲又沒底氣地說:“睡不着到處走走,走着走着就進去了...吵醒你啦?”
俞蜃在暗中安靜片刻,打開燈——她垂眼不敢看他,睡裙皺巴巴的,像在床上打了許久的滾,裙擺下,圓潤泛紅的腳趾微微蜷縮着,羞于見人。
他掀開被子起身,俯身用力,一把将人抱起來。
“下次記得穿鞋。”
謝瓷腦袋發懵,直到被塞到被子裏才反應過來,哥哥沒問她為什麽大半夜進去,只是問她為什麽睡不着。
他低聲說:“因為沒聽故事?給你念。”
俞蜃沒什麽太大的反應,謝瓷卻愧疚起來,捏着被沿,扭捏道:“對不起哥哥,我偷偷去暗室了。”
俞蜃垂眼看她淺蹙起的眉,說:“為什麽道歉,這是你的家,想去哪裏都可以,不用偷偷。”
“就是偷偷。我……”
“嗯?”
“我是去找秘密的。”
俞蜃:“什麽秘密?”
謝瓷:“你的秘密。哥哥,你有秘密嗎?”
昏黃燈光下,俞蜃注視着謝瓷,回答:“有的,但你找不到。”
謝瓷鼓了鼓臉,嘟囔道:“我就知道有!你現在都不和釉寶說心事啦,明明在洛京還會和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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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蜃問:“釉寶有秘密嗎?”
謝瓷捂住嘴巴,一副我當然有秘密的樣子,她想了想,問:“我可以和哥哥交換秘密嗎?我說一個,你說一個。”
俞蜃:“不換。”
謝瓷:“......”
俞蜃見她悶悶的,不緊不慢地說:“你最近的秘密,有一天早上沒喝牛奶,騙向葵喝了。我都知道,你拿什麽換?”
謝瓷蹭得探出頭:“你怎麽知道的?”
俞蜃:“平時每一次你都會留小半杯,只有向葵來的那天杯子是空的。王姨告訴我的,她也知道。”
謝瓷:“......”
她不要面子的嗎?
謝瓷自覺地把助聽器一摘,平平整整地在床上躺好,朝俞蜃揮揮手,意思是你趕緊回去睡覺吧。
俞蜃關了燈,沒走。
直到床上響起平穩的呼吸聲,他起身離開。
期中考結束之後是周末。
向葵照常下午來上課,只不過她心不在焉的,還有點緊張。自從她知道這裏有攝像頭後,便時常處于緊繃的狀态,但今天格外明顯。
謝瓷問:“老師有心事嗎?”
向葵的确有心事,但不是因為攝像頭。
昨晚,她從向今處得知,俞蜃有一枚單獨放的鑰匙,她打算偷偷去二樓看一眼,如果能找到證據,她就能讓謝瓷遠離俞蜃這個變态。
“晚上沒休息好。”向葵岔開話題,“釉寶,今天家裏特別安靜。你哥哥和王阿姨怎麽都不在家?”
謝瓷:“茉莉去給鄰居送腌脆瓜了,很快就回來。哥哥和同學出去玩兒了。”
向葵:“這樣啊,那我們先上課。”
話雖這樣說,但向葵絲毫沒有上課的心情,她滿腦子都是想摸去二樓看一眼,趁着現在他們都不在。
“釉寶,你先看會兒書。”向葵飛快做完心理建設,起身道,“我出去打個電話,很快就回來。”
說完,急匆匆地出了書房。
謝瓷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晃着腿沒動,俞蜃出門前和她說:釉寶,如果向葵要上樓,你不用管。
她想不明白,為什麽向老師要上樓呢,也是去找哥哥的秘密嗎。
俞蜃是怎麽知道的?
謝瓷想起前兩日被他捉住,心想老師或許和她一樣,也會被捉住。想了許久,她覺得是向葵上當了,從攝像頭開始。
唉,哥哥果然不喜歡向老師。
謝瓷這麽想着,自顧自看起書來,不管向葵。
樓梯口,向葵仰頭看着戛然而止的臺階,像在看一頭可怖的獸,張牙舞爪的馬上就要将她吞了。她深吸一口氣,拎着拖鞋無聲地邁上樓梯,等到了頂,回頭看一眼,書房沒動靜,繼續前行。
二樓的空間較小一些。
左側兩間卧室房門洞開,光束簌簌落在走廊上,右側同樣兩間房,一間開,一間關,開着的那間是小書房,窗簾拉着,光影落在層層疊疊的書冊上,牆上橫着幕布,中間是圓茶幾和一張長沙發。
向葵徑直走向盡頭。
所有的門都開着,唯有這間房關着門,摁下門把手,推不開,這門另外有鎖。鑰匙一定是俞蜃手裏那把,他時時刻刻帶在身邊,一定很重要。
正想再看看俞蜃的卧室,底下忽然傳來開門聲。
向葵飛快地轉身,下樓梯,王茉莉換好鞋子進門的瞬間,她溜進了書房,一顆心幾乎要跳了出來,剛坐下,對上謝瓷的眼睛。
她正看着她。
神色天真,又隐帶好奇,像是知道她幹什麽去了。
向葵掩下慌亂和心虛,平緩呼吸,問:“釉寶認真看書了嗎?我們開始上課了,今天學……”
這一日,直到向葵離開,俞蜃都沒回來,謝瓷準備打電話找人。
眠湖,咖啡廳。
譚立風默默寫着作業,不會寫就問,俞蜃有問必答,态度和在學校裏沒差別,他總有錯覺自己和俞蜃真的是“朋友”了。
四點多,向葵從咖啡廳門口經過,神色匆匆,眉眼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譚立風松了口氣,問:“你要回去了?”
俞蜃:“再等一會兒。”
等到什麽時候呢,等到——
“釉寶?”他接起電話,眉眼帶着點點歡愉。
譚立風在心裏嘆了口氣,這個人,他真的是個瘋子。難怪在洛京其他人都怕他,而現在他更瘋了,瘋子竟也學會了藏。
“走了。”俞蜃說,“辛苦你。”
譚立風:“......”
得俞蜃一句辛苦,他受了不少驚吓。
俞蜃回到水屋時,謝瓷從樓上下來,聽見聲音就問:“哥哥,你怎麽把儲藏室鎖上了?向老師又吓到了嗎?”
他彎唇:“嗯。”
謝瓷:“......”
謝瓷納悶:“向老師怎麽都不問問我呢,攝像頭沒有問我,儲藏室也沒有問我,不知道她偷偷想了什麽,會覺得你是變态嗎?”
俞蜃:“我就是。”
謝瓷:“你給我買棉花糖了嗎?”
“買了。”
“那我喜歡變态!”
謝瓷深覺自己大度又體貼,只要買了棉花糖堵她的嘴,她就當什麽都不知道。小姑娘高高興興地拎着棉花糖跑了,俞蜃卻一直停在原地。
釉寶不怕嗎?
他困惑地想。
星期一,公布考試成績。
向今像一只無頭蒼蠅,在教室裏鼠竄,連帶着廁所都去了好幾趟,回來繼續到處晃悠,直晃得人眼睛疼。
當他第三次經過譚立風,譚立風終于問:“你怎麽了?”
向今立即坐下,嚴肅道:“我遇到了一件大事,人生中的大事,我很難做出抉擇,你懂這種感覺嗎?”
譚立風默不作聲。
向今繼續念叨:“你不問我是什麽大事嗎?”
“什麽大事?”
“不能說!”
“...成績出來了,你要是想不開就去辦公室看成績。”
向今:“如果一件事違背你的原則,且做了之後後果未知,但不做總感覺哪裏哽住一樣,時時刻刻提醒着你,你會怎麽選?”
譚立風:“不做。”
向今:“啊?你難道不應該給我講一些道理?”
譚立風:“你自己不是有答案?”
半晌,向今洩氣般趴在桌上。
他怎麽會這麽難,為什麽向葵會讓他去偷俞蜃的鑰匙,被發現了多尴尬啊?他們以後怎麽當同學,可...可如果真像向葵說的那樣,俞蜃不正常,那謝瓷怎麽辦?
想到那個湖藍色的少女,他陷入糾結。
經過整整一天的糾結,向今決定去偷鑰匙,如果向葵說對了,那他們救了謝瓷,如果說錯了,他會和俞蜃坦言道歉。
下午課程結束,俞蜃收拾書包回家。
向今瞄了一眼筆盒,被一只修長的手握住,放進書包,拉上拉鏈,他漆黑的眼看過來,說:“明天見。”
“...咳,明天見。”
俞蜃走出教室,微扯了扯唇角,而後平靜離開。回到家,吃過晚飯,他告訴謝瓷:“明天家裏會有事,你別怕。”
謝瓷還在回想剛剛吃的那只大鵝,香味撲鼻,肉質勁道、鮮美,爪子最好吃,兩只爪子都讓她吃了,吃了跑得快。
她反應了一會兒,問:“明天?”
俞蜃:“嗯。”
謝瓷又問:“是下午嗎?”
俞蜃:“嗯。”
這樣一問,謝瓷知道是什麽事了。明天下午是她的上課時間,顯然這件事只能和向葵有關。
她嘆氣:“你怎麽總欺負向老師呀?”
俞蜃垂下眼,聲音變得很輕:“是她欺負我。”
俞蜃想,是向葵将向今帶來了這裏,是向葵告訴謝瓷她不可能永遠和他在一起,是向葵想要将他們分開。
他只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
誰不能搶走釉寶。
謝瓷呆了一下,去牽俞蜃的手,問:“哥哥,你在難過嗎?”
謝瓷看不見人的神情,習慣于從他們的語氣中辨別情緒,更何況俞蜃和她在一起生活那麽久。
俞蜃:“想刻木雕還是去走路?”
謝瓷:“你在難過嗎?”她拉着他不肯放。
俞蜃:“嗯。”
他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無聲凝視微有些無措的謝瓷,她像混亂的小獸,四處亂竄不得出口,最後一頭撞到他肩上。
謝瓷自後擁着俞蜃,雙手纏繞,腦袋胡亂蹭着,最後将側臉貼在他冰冰涼的頸上,小聲道歉:“對不起哥哥,你別難過。”
“我、我沒有幫她!你說不告訴她,我什麽都沒有說,還偷偷幫你使壞了,你別難過,哥哥。”
謝瓷不會哄人。
只能一次次重複“你別難過。”
俞蜃又問了一遍:“陪你刻木雕好嗎?”
謝瓷點頭:“好。”
近來,夜裏多了冷意,謝瓷出門玩兒總要多穿衣服,她不樂意,穿那麽多就不方便蹦蹦跳跳了,加上俞蜃這幾天考試,她便總留在房裏刻木雕。
“快刻完了哥哥!”
謝瓷原是不和他說進度的,但今天為了哄他,嘗試和他分享刻小像的進度,畢竟這是他的生日禮物。
俞蜃“嗯”了聲,問:“那天想不想出去玩?”
謝瓷提着的心悄悄落了下來,哥哥沒有生氣,還要帶她出去玩兒,她的哥哥是天底下的最好的哥哥。
“不想!在家過生日!”
“嗯,玩兒去吧。”
謝瓷摘下助聽器,凝神握起針鑿,經打坯、敲細坯、戳草褶、修光、擦砂後,目前已到了細修階段,眉眼和神情需要仔細雕琢,她做得格外慢,結束細修後,只需上蠟、配底座,這一件小像就算完成了。
不遠處,俞蜃拎着相機,自顧自地調整角度拍攝,櫃子上另放了一臺對着她,無聲地記錄着整個畫面。
在撥片的輕響中,這一晚悄聲無息地過去。
迎來第二天。
這天下午,謝瓷午睡後醒得十分早,她好奇向葵會做些什麽,可等吃過點心、和隔壁趙阿姨聯絡完感情,都不見向葵來。
等半天,等來一個電話。
王茉莉說:“釉寶,老師說晚半小時到。”
謝瓷眨了眨眼睛,乖巧地應好。
向葵正在趕去二中的路上,半路上,向今鬼鬼祟祟地聯系她,說偷到鑰匙了,于是她匆忙趕去拿。
校門口,向今緊張地握着鑰匙,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操場方向。門衛問他:“這鈴聲都響了,你姐姐怎麽還沒來?”
“這節是體育課,晚幾分鐘沒事。”
硬把別人的鑰匙說成自己的,向今格外心虛,好不容易等到了向葵,他拉着人到一邊,竊竊私語:“姐,在體育課下課前還回來!不然肯定會被發現。”
“知道了!”
“......”
向今狂奔着回操場,滿頭冷汗,他第一次做這樣的事,這會兒連喘氣都不敢大聲,只敢拿眼去偷偷瞄俞蜃。
這一眼,讓他心髒狂跳起來!
“俞蜃呢?”他去問譚立風。
譚立風:“好像回教室去了,說忘拿了什麽東西。”
向今呆住,這麽快就被發現了嗎?俞蜃發現鑰匙不見之後會怎麽樣?在亂成麻的思緒中,他忽然想知道俞蜃的反應,是回來上課還是滿教室地找。
“幫我應個到!”
說完,向今拔腿朝教學樓跑去。
向今橫越大半個校園,大步邁上樓梯,剛到二樓,“砰”的一聲悶響,撞在拐角處從辦公室出來的人身上,說了聲抱歉,擡眼一看,正是俞蜃,手裏拿着張請假條。
“阿蜃,你要回家?怎麽着請假條...”
他随手摸抹把汗,喘着氣問。
俞蜃不慌不忙:“有東西忘在家裏了,要回去拿。”
向今克制着自己發顫的聲音:“這麽着急?還有兩節課就放學了,回來還趕得上課嗎?還是不回來了?”
俞蜃:“體育課下課前就能回來。”
“...那、那你趕緊去,我去教室拿零錢。”
俞蜃走後,向今腳步一轉,朝辦公室跑去,班主任見着他還挺納悶,問:“這滿頭汗的,什麽事這麽着急?”
“老師,我想打個電話!”
“打吧,沒什麽事吧?”
“沒!”
向今立即打電話通知向葵,握着話筒捂着嘴,支支吾吾的模樣惹得班主任直看他,這孩子怎麽古古怪怪的?
...
靠近眠湖,向葵猛地關上車門,風一樣往小區裏跑,司機吓一跳,心說這女孩也不知遇見什麽急事了。
對向葵來說,确實是急事。
她沒想到俞蜃這麽快就發現鑰匙不見了,接下來該怎麽辦,她本想去确認房間裏到底藏着什麽,可他卻從學校趕了回來!這一舉動更加堅定她的猜想,那間房裏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該怎麽辦?
向葵問自己。
她什麽都顧不上了,一定要讓趙阿姨發現俞蜃的真面目,這才是整件事的重點。一到水屋,向葵便先去敲了隔壁的門。
趙阿姨熱情地招呼:“小葵來上課了?”
向葵一把拉住她:“趙阿姨,您先跟我來,晚點我會把前因後果都說清楚。這件事十萬火急。”
趙阿姨聽得直犯暈:“什麽事這麽急?”
向葵敲開門,拉着趙阿姨徑直往二樓去。
王茉莉一愣,問:“這是做什麽?怎麽往二樓去?向老師?”
她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攔。
這是怎麽了?
書房裏,謝瓷聽到動靜,無聲地走到門邊,問:“茉莉,怎麽了?”
王茉莉:“向老師來了,直接往二樓跑,還拉着趙阿姨一起。我得去看看,釉寶,你就在書房裏。”
說完,匆匆上樓去了。
場面一時間很是混亂。
謝瓷立在原地想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二樓,向葵停在儲藏室門前,義正辭嚴道:“趙阿姨,俞蜃他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他的精神狀态絕對不正常。”
趙阿姨:“我聽迷糊了,阿蜃怎麽了?”
向葵:“他精神有問題,我有證據!”
說着,拿出鑰匙來。
王茉莉快步走過來,驚疑不定地看着向葵手裏的鑰匙:“向老師,你哪兒來的鑰匙?這是釉寶的儲藏室。”
向葵定定地看她一眼:“你也是騙子!”
王茉莉:“......”
向葵将鑰匙插向孔內,猛地一旋轉,忽而頓住,而又反複試了幾次,皆卡住,不敢置信,居然打不開!
她往後退了一步,心說不可能。
“錘子,樓下有錘子!”
又匆忙下樓去。
走廊裏,三個人面面相觑。
謝瓷貼在牆側,聽着那咚咚咚的腳步聲,一臉好奇地問:“趙姨,茉莉,向老師在幹什麽?”
她們答不上來。
向葵見謝瓷整理過工具,在廊下的櫃子裏找到了錘子,正準備上樓,門口響起開鎖聲,俞蜃回來了!
向葵瞳孔微縮,拎着錘子快步朝二樓奔去,直直停在儲藏室門口,高舉起手重重地砸向門鎖!
趙阿姨睜大眼,王茉莉下意識拉開謝瓷。
樓下,俞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她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終于,“咚”的一聲悶響,門把重重落在木質地板上,門鎖被破壞,門在衆人眼前漸漸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