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荒 因為她愛這世間喧鬧
俞家老宅。
謝瓷磨磨蹭蹭地從睡夢中醒來, 太久沒回洛京,她和小床失去了原本的默契,躺了半天才睡着, 剛摸到助聽器戴好,微涼的指腹捏上她的耳垂,捏了捏。
“臉上有印子。”俞蜃的手掠過她的側臉,輕碰了碰眼角下方的圓印, “做噩夢了?睡覺時皺着眉頭。”
謝瓷歪頭看他,說:“你過來點。”
俞蜃微頓, 依言坐到床側, 傾身靠近她, 眼看着她湊過來,像小狗似的到處嗅,最後說:“是小野哥哥的味道,你去一中啦?”
俞蜃頗有些無奈,不知道她的鼻子是怎麽長的,他回來洗澡換了衣服,還是被她聞了出來, 他說:“嗯, 去見他了。”
謝瓷“哦”了一聲, 沒再問其他的,只是問:“爺爺說,你們晚上要出去吃飯, 我可以去書店等你嗎?以前, 你經常帶我去的那個。”
俞蜃:“要有人陪着。”
謝瓷呆了一下,她的哥哥忽然變得好說話起來,他應該說“不可以”, 怎麽變成可以了呢?她當然不會問,只忙不疊地點頭說好。
“做噩夢了?”
俞蜃又問。
謝瓷想了片刻,說:“不是噩夢,亂七八糟的,夢裏一直在晃,可能和你在小船上。和以前一樣,什麽都沒有。”
謝瓷的世界沒有畫面,夢境常常是抽象的,她很難去形容,只能感知自己大致在什麽地方,和誰在一起。從小到大,她夢境裏最多的就是俞蜃,俞蜃的聲音,俞蜃的味道,碰到俞蜃時的感覺,除俞蜃外,她一個人的夢境才是噩夢。
俞蜃靜了片刻,說:“釉寶,回去帶你去找相機。”
謝瓷微怔:“...我想自己找。”
俞蜃:“真的想自己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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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瓷鼓起臉,打破微微沉靜的氣氛,嘟囔道:“我一定能找到的,再找……找到過年,找不到你再告訴我。”
俞蜃“嗯”了聲:“帶你去釣魚。”
謝瓷:“哇,爺爺也一起嗎?”
俞蜃:“一起。”
上回他們祖孫仨一塊兒釣魚,還是四年前的事。謝瓷害怕魚,但卻熱衷于釣魚,南渚捕魚的方式過于狂野,她還是喜歡這樣含蓄點的。
謝瓷下樓,嚷嚷着:“我要最好的位置!”
俞蜃跟在她身後,慢吞吞地循着她的腳步。
...
釣魚時謝瓷開心得不得了,晃晃魚竿,捉捉蟲子,一會兒和俞蜃玩兒,一會兒和爺爺玩兒,還想跑去塘裏踩水,絲毫沒想過魚釣上來之後會面對什麽。
此時,她皺着小臉,悶悶的不說話。
老爺子笑眯眯的:“晚上,爺爺和阿蜃要去會客,釉寶得一個人吃飯,我們可不能幫你吃。”
謝瓷:“......”
謝瓷捏着筷子,左聞右聞,都是魚。
她不高興,不想吃飯。
謝瓷:“助理叔叔和司機叔叔工作很辛苦,請他們一起吃吧!我釣了一條特別大的魚呢,一定可好吃了。”
俞蜃:“不想吃就不吃。”
老爺子:“?”
他覺得這臭小子就是故意的,平時不見這麽由着謝瓷,他一唱/紅臉,他就唱白臉,顯得多好似的。
謝瓷眨了眨眼,她的哥哥換人啦?
今天怎麽會那麽好說話呢。
俞蜃陪着謝瓷吃完飯,送她去書店,留下助理和保镖,摸了摸她的頭,又說了幾句話才肯跟着老爺子離開。
俞蜃走後,謝瓷摸進舊書店裏。
這家舊書店狹窄、陳舊,三面擁擠的書牆,中間一個矮架放唱片,再加上門前的一個小櫃就是全部了。老板還是前頭那個駝背的老頭子,和謝瓷一樣,看不見。附近當了幾十年的鄰裏,平時都幫襯着,沒人敢欺負他看不見,再說了,這老頭子耳朵可刁鑽。
“小瞎子又來摸書了?摸壞了得賠錢。”
老頭子性子古怪,說話語氣不好聽。
保镖瞥了眼助理,助理扯住他,沖他搖頭。不一會兒,聽謝瓷蹲在老頭子邊上,說:“你認出我來啦?”
老頭子輕嗤一聲:“你哥哥心眼壞,我記得他。”
謝瓷不理他了,自己蹲到一邊去摸書,和以前一樣,得先聞聞,再翻開,慢吞吞地摸,也不知道能摸出什麽點什麽樂趣來。
老頭子心想,這小瞎子和以前一樣,說她小瞎子不生氣,說她那個黑心哥哥就不理人,這麽幾年跟沒長大似的。
他又說:“你們不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也不是一個爹。”
謝瓷反問:“那有什麽關系?”
老爺子一笑,從櫃子底下摸出個檀木煙嘴來,傾斜着,撚着煙絲填滿鬥體,熟練地劃開火柴,火舌微卷,點燃煙絲,吸了一口,說:“當然有關系,他喜歡你。”
謝瓷不為所動:“我也喜歡他呢。”
老爺子聽到這兒,身體往她那側靠,悄聲說:“他想把你擡回家當媳婦兒,這樣,你還喜歡他啊?”
謝瓷頓住:“他想和我結婚?”
老爺子:“想,啰啰嗦嗦的,傻子都聽出來了。”
謝瓷:“......”
助理和保镖:“......”
三個傻子一個都沒聽出來。
老爺子又坐回去,倚着門框,感嘆:“有的人明明能看見,心是瞎的;有的人呢,眼睛瞎了,心也是瞎的,是個傻的。”
謝瓷:“......”
洛京,某家私房菜館。
俞蜃坐在老爺子身邊,溫聲和這些叔伯問過好,視線掃過這一張張或驚異或好奇的臉龐,微微耷拉下眼,這些人的資料在他腦子裏過了一圈,大致都有了數。坐在這裏的人,臉上寫滿野心和欲望,一眼望去,皆是魑魅魍魉。
好煩。
俞蜃想。
老爺子輕咳一聲,俞蜃微頓,給他倒了杯茶,等他潤完嗓子,笑吟吟地開口:“我年紀也大了,這幾年三個孩子都在外頭,個個都見不着,怪想的。阿蜃,過完年,你回來陪陪爺爺,常和叔伯們走動走動,有事兒盡管麻煩他們。”
俞蜃:“知道了。叔伯們我都記得。”
這話一出,飯桌上的人面色頗有些古怪。
他們見俞蜃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還都真記得,但凡見過這個孩子都不會忘,兇得和狼狗似的,你多看他一眼,他就會撲上來咬你,從不管你是誰,更別提那些被他吓哭過的兄弟姐妹,一個個都不敢上俞家老宅去。這麽一轉眼,俞蜃都大了,模樣變了幾番,性格和小時候天差地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外頭的雙生子。
一桌子上都是人精,酒過三巡,有人問起:“我記得阿蜃還有個妹妹,當年從外面抱來的?現在多大了?”
“那個小瞎...咳,看不見那個女孩子?”
“我記得模樣生得不錯。”
俞蜃眼睫微顫,攥緊拳又緩慢松開,指骨泛着白,溫聲應:“和我差不多大。”提到謝瓷,多的他一句不肯說,好在他們沒在意,又聊到其他話題。
俞蜃斂眸,神經突突跳着。
差一點,他就把桌子掀了。
飯局結束已是九點,老爺子出門吹了風,咳得漲紅了臉,那些個叔伯彼此對視一眼,一個個上來噓寒問暖,明裏暗裏打聽他的身體狀況,老爺子擺擺手,誰都沒理,上車走了。俞蜃坐另一輛車去接謝瓷。
書店內。
謝瓷坐在老頭子邊上,煩了他一晚上,現在又開始問:“什麽是愛情?如果他愛了我,還會愛別人嗎?”
老頭子趕她:“我就不該多嘴,你這小瞎子怎麽這麽煩人。什麽愛情不愛情的,都是騙人的。”
謝瓷問:“騙人的?”
老頭子:“自然設下的騙局而已。”
謝瓷:“為什麽騙?”
老頭子:“要你生崽。”
謝瓷:“不生就沒有愛情了嗎?”
老頭子:“不知道。”
謝瓷歪着腦袋想了半天,說:“那哥哥不會愛別人,他和我說過的。不過我可不願意生崽,也是小瞎子就完蛋啦。”
老頭子譏諷一笑:“男人的話你也信?”
謝瓷:“不是男人,是哥哥。”
老頭子:“傻透了。”
助理和保镖聽得滿頭大汗。
卻又不敢攔。
俞蜃到時,見謝瓷蹲在那兒,過去摸摸她的腦袋,照舊付錢買了幾本書,牽着她離開。等走遠了,老頭子聽到這小瞎子一本正經地問:“你想要寶寶嗎?”
“咳——”
老頭子咳得驚天動地,忙別過身去,雙眼看天,仿佛自己能看見似的。
俞蜃停住腳步,轉頭看了眼門前坐着的老頭,牽她上車,等她坐好,問:“為什麽這麽問?我不想要寶寶。”
謝瓷:“因為如果你要寶寶,就要找別人。”
俞蜃看她:“找別人幹什麽?”
謝瓷猶猶豫豫地說:“...生寶寶?”
俞蜃:“他和你說什麽了?”
謝瓷伸手去摸他的臉,說:“你是不是又騙我了?在海島上,你說你是騙宋槐的,他說你沒騙我,你想和我結婚。”
俞蜃:“無所謂。”
謝瓷一手停在他眉間,一手摸過平直的唇線:“咦,沒騙我呢。結婚和不結婚都一樣嗎,我們?”
俞蜃眼眸低暗,回答她:“一樣。”
謝瓷:“哦,那他說的話很無聊。”
司機擦了擦額頭的汗,想從車裏出去,助理滿臉糾結,不知道這話是和老爺子說還是不說。幸好,謝瓷沒再繼續問,說起別的來。
這一路本該再無波瀾,可臨到家,謝瓷打起噴嚏來,吸着鼻子,腦袋發懵,還沒反應過來,人已被打橫抱了起來。
謝瓷問:“我要感冒了嗎?”
俞蜃沒應聲,加快腳步往裏走。
謝瓷感冒的次數寥寥無幾,僅有的幾次日子都不好過。感冒時,她的定向能力減弱,幾乎無法獨立行走,容易摔跤。
縱使俞蜃喂藥喂得夠快,到了淩晨,謝瓷還是發起熱來,醫生說是因為旅途勞頓再加上晚上吹了風,退了燒得好好養上兩天。謝瓷素來膽子大,除了魚以外,最怕的就是打針。因為她看不見,不知道針頭什麽時候落下,恐懼感無法抑制,幸好這次打針時人昏昏沉沉的,沒什麽意識。
老爺子半夜起來,送走醫生,他站在房門口看着這兩個孩子。他的阿蜃自小多苦難,性狂、暴戾,幸而天無絕人之路,将謝瓷帶到他身邊,可俞家如今的情況……他輕嘆了口氣,轉身回房。
俞蜃握着謝瓷的小手,安靜地等她醒過來。
今天下午,譚立風複述完謝瓷的話,又對他說:“她相信我的話,卻不怕你,還懇請我,以後不要再對別人說。俞蜃,只有她不一樣。”
譚立風終于明白,只要有謝瓷在,俞蜃就能收起爪牙,伏在她身邊,也因為有謝瓷在,他得披上一層皮,假裝成正常人生活着,因為他想要這個世界對謝瓷寬容。或許,俞蜃能藏一輩子,藏久了便成了真。
俞蜃也終于明白,謝瓷不會逃走。
她會留在他身邊。
隔天清晨,醫院裏。
謝瓷蔫了吧唧地趴在俞蜃懷裏,說話時帶着鼻音:“哥哥,我想回家,看完醫生我們回家好嗎?”
俞蜃溫聲應:“感冒好了才能回去。”
謝瓷:“啊,好慢。”
俞蜃:“水屋就在那裏,不會跑。”
謝瓷悄悄捏了捏俞蜃的耳朵,仰起臉,小聲說:“和我一樣,我也不會跑。哥哥現在還害怕嗎?”
俞蜃垂眼,看她因感冒而泛着紅暈的臉頰,說:“嗯,還害怕。”
謝瓷:“要害怕多久?”
俞蜃:“說不好。”
可能一個月,可能一年,可能一輩子。
俞蜃自己也不知道。
謝瓷幽幽地嘆了口氣,嘀咕:“爺爺怎麽還在裏面,以前有說這麽久嗎?和以前做的檢查一樣呀。”
俞蜃:“醫生不一樣。”
從小到大,為了謝瓷這雙眼睛,老爺子把專家請了個遍,結果大同小異,都說治不好,可如果只是這麽一個結果,何至于說那麽久。
俞蜃想,或許有一天,她真的能看見。他能看到這雙眼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只看着他,看到天荒地老。
約莫過了半小時,老爺子出來。
他沒看俞蜃,只看着謝瓷,說:“釉寶,他們需要回去研究一下,如果順利,明年你就能開始治眼睛了。”
謝瓷眨眨眼,問:“治好眼睛,我能看見嗎?”
老爺子:“能看見,看見哥哥,也能看見爺爺。”
謝瓷才不惦記這些,她惦記着俞蜃給她寫的信,能看見就知道哥哥給她寫了什麽,看完信再去看哥哥。
俞蜃問:“為什麽要等到明年?”
老爺子沉默半晌,說:“他們想把釉寶帶到外頭去治療,那邊更适合她的恢複。阿蜃,你不能跟着去。”
“——阿蜃,你不能跟着去。”
那天,爺爺和俞蜃說的話,反複在謝瓷耳邊回響。她愣愣的,不懂為什麽俞蜃不能和她一起,只知道,連爺爺都這麽說,她和哥哥或許真的會分開。
于是,她說:“我不去治眼睛了。”
俞蜃蜷縮、顫抖的模樣始終壓在她心底,像塊随時會爆的雷,她答應過他的,會留在他身邊,哪裏都不去。
俞蜃呢,他是怎麽說的。
他說好,他居然說好。
謝瓷一時間接受不了,沒辦法在洛京呆下去,一定要回南渚,仿佛回了這裏,俞蜃和她就不會分離。
“釉寶,來喝甜水。”
王茉莉端着甜水到廊下,謝瓷正在躺椅上曬太陽,聽見聲兒,一動不動,她嘆了口氣,去書房找俞蜃。因為謝瓷感冒,俞蜃請了一周假,在家裏學習,說是學習,多數時間陪着她,但謝瓷并不和他們說話,誰也不理。
書房裏,俞蜃在寫卷子。
王茉莉低聲問:“和釉寶吵架了?兩天沒理人了,木頭不玩兒,也不想出門,就躺着什麽也不做。”
俞蜃垂着眼:“感冒容易摔倒,讓她躺着吧。”
王茉莉又嘆氣,這一瞧就是兩個孩子鬧別扭了,她不提這茬,轉而提起別的:“阿蜃,樓上怎麽換了新的家具?”
俞蜃:“想換個大點的書櫃,整套一起換了。”
王茉莉嘀咕:“好些擺件都換了新的。不說了,給你們做飯去。”
俞蜃寫完試卷,去廊下去找謝瓷。
他掃了一眼,邊上的瓷碗空了,她閉着眼,臉藏在陰影裏,下半身連着腳踝都露在外面,不怕曬也不怕黑。
“帶你去游湖?”俞蜃蹲下身,捏了捏她的手,“上次下雨了,玩得不高興,這次可以玩水。”
謝瓷不說話,也不動。
俞蜃知道,她要是真不想理人,就不會戴着助聽器。他安靜片刻,忽然說:“釉寶,爺爺病了。”
謝瓷一怔,坐起身:“什麽時候?”
俞蜃:“年初檢查出來的,所以沒來海島看你,這大半年在吃藥治療,身體不如以前,瘦了很多。因為他生病,俞氏內部開始不安分,所以要接我回去。”
謝瓷:“我不能一起嗎?”
靜了片刻,俞蜃說:“很危險。”
回了洛京,圈內所有人都會知道,謝瓷對他有多重要。但這份重要,在這樣的時刻像一把刀,時時刻刻懸在俞蜃的心頭,他忽然失去了保護謝瓷的能力。俞蜃本不該是這樣的,他該是死也要拉着謝瓷一起,可是,她想要看這世界。
俞蜃也問自己,為什麽要放她離開。
為什麽呢?
因為她愛這世間喧鬧。
謝瓷:“那你怎麽辦?”
俞蜃:“等你回來。”
謝瓷別開頭,對着午後寂靜的眠湖。湖上偶有水鳥掠過,驚起漣漪,往枝頭一飛,發出簌簌的響聲,後又安靜下來。
她抹了抹眼角,問:“可以打電話嗎?”
俞蜃喉頭微哽:“...不可以,要把釉寶藏起來,藏到別人找不到的地方。我也不能知道你在哪裏。”
謝瓷:“你不會來看我。”
俞蜃:“不會。”
他會忍不住,會瘋,會想見她。與其到這個地步,不如不知道她的去處,那樣,他尚且能滿世界找她,找的久一點,他就活久一點,她總會回來。
謝瓷:“要多久?”
俞蜃:“最多兩年。”
謝瓷轉過頭來,看向俞蜃,朝他伸出手:“背我出去走走好嗎?躺了一天,後背沒照到太陽。”
俞蜃給她擦幹淨眼淚,啞聲應:“好。”
盛陽下。
俞蜃背着謝瓷,慢吞吞地走在步道上,脖子上常有濕冷的水落下來。他想,眼淚是溫熱的,為什麽會冷。
謝瓷摟着俞蜃的脖子,小聲問:“我可以想你嗎?”
俞蜃說不上話來,情緒翻湧,身體像是要裂開了,冷白的額角青筋凸起,他想,帶着她逃走吧,逃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可是——
“你要乖乖長大,哥哥。”
她說。
謝瓷往前蹭了點,去蹭他冰冰涼的耳垂,說:“我會想你的,每想你一次,我就給你刻一個小像。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歡刻小像了。你也想我吧,你想我我會知道的,我閉上眼就知道。”
許久,俞蜃極低地應了一聲。
他說:“在海島,沒有騙你。”
謝瓷:“我知道,你喜歡我。”
俞蜃:“可以喜歡嗎?”
謝瓷:“可以,那我可以喜歡你嗎?”
俞蜃:“也可以。”
“哥哥,我會寫你的名字,會背你的身份證號碼,會刻你的樣子。我會找到你,不會丢下你,你知道嗎?”
“...知道。”
“我們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釉寶。”
“嗯?”
“釉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