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好香 我們接吻好嗎

六月初, 謝瓷在莊園裏見到了她的爸爸媽媽。

那是一對溫和面善的中年夫婦,那個美婦人一見她就紅了眼睛,說他們回國耽擱了時間, 沒能第一時間來看她。

“釉寶。”

她喊着,想來牽謝瓷的手。

謝瓷下意識移開了手,她将手藏到身後,和婦人泛紅的眼睛對視兩秒, 又去看同樣帶着激動之情的中年男人。

她抿抿唇,側頭往俞蜃胸前一埋。

不說話, 也不看他們, 誰也不想理的模樣。

中年夫婦一愣, 同時看向俞蜃,俞蜃看了眼小宋,小宋一頭冷汗,忙帶着人先下去。他們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差錯。

等人走了,俞蜃摸摸她的腦袋,問:“不是想見爸爸媽媽嗎?怎麽不高興了?”

謝瓷沉默半晌,扒着俞蜃的腰, 小聲說:“我覺得他們不是我的爸爸媽媽。這很...很奇怪對不對, 俞蜃, 你會不會讨厭我?”

俞蜃微蹙了蹙眉:“我永遠不會讨厭你。”

他補充:“釉寶想做什麽都可以。”

謝瓷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團麻花,這是昨天俞蜃帶她去街上玩兒給她買的小吃,兩三根條狀的面擰在一起, 油一炸就變成了麻花。

怎麽會這樣, 謝瓷想不明白。

她為什麽會覺得那不是她的爸爸媽媽呢?

于是,謝瓷擡起眼,盯着俞蜃, 确認似的問:“他們真的是我的爸爸媽媽嗎?可是...可是我想親近你,不想親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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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是不對?”

謝瓷自小養在家裏,因為看不見、聽不見,對世界的認知有限,自他們分別到現在,她似乎從未長大過,還是原來的模樣,天真純稚、不谙世事。

俞蜃看着她水潤的眸,裏面帶了幾分彷徨。

這不是他的本意,于是三言兩語把自己賣了個幹淨:“不是你的爸爸媽媽,釉寶的媽媽很早就去世了,爸爸很早就丢下你和媽媽跑了。這兩個人是我找來的。”

謝瓷眨眨眼,她忽然不是麻花了。

她鼓鼓臉,不太高興地問:“你找他們來幹什麽?”

俞蜃:“你想不起以前,怕你知道身世難過,所以想給你找爸爸媽媽。我做錯了,和釉寶道歉。”

謝瓷瞧着俞蜃,一時間沒說話。

這些天,她一直和俞蜃在一起,晚上他們不一起睡,但房間裏有個小隔門,她能随時過去找他。

對于俞蜃,她總有一種古怪的感覺。

她好像喜歡他,但她不知道為什麽喜歡他。

謝瓷戳戳他的臉:“我不會難過的,沒有爸爸媽媽有什麽關系,我有……”哥哥。話沒說完,她忽然愣在那兒。

俞蜃問:“怎麽了?”

謝瓷垂下眼,慢吞吞地說:“沒怎麽,你把他們送走吧,我不要爸爸媽媽。”

謝瓷心中茫然。

她沒有爸爸媽媽,卻有哥哥。

他們是一起長大的。

謝瓷也不知道這個念頭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但她堅信自己一定有個哥哥,卻不想告訴俞蜃這件事。

這是她的秘密。

進入六月不久,謝瓷和俞蜃的生活逐漸恢複正常。

謝瓷天天背着小包去酸枝記。

她也是上班第一天才知道,原來店裏也是有員工的,是個會功夫的年輕小姑娘,叽叽喳喳比她還吵鬧,也不知道俞蜃是從哪裏找來的。

俞蜃多數時間在醫院裏研究課題,偶爾會去俞氏,唯一好的一點是他可以準時下班,來酸枝記找謝瓷。

這一天,俞蜃難得需要留在醫院加班。

謝瓷掐着時間準備關門,去醫院找俞蜃,才浮起這個念頭,門口走進來一個背着包的女生,短發,一身旅行裝扮,看樣子似乎是游客,她停住動作,轉而去了工作臺,準備等她看完再關門。

小店員迎了上去,笑眯眯地問:“有什麽可以幫您的嗎?”

女生擺擺手,不緊不慢地打量了一圈,徑直摸到工作臺前來找謝瓷,問:“外面這都是你刻的?桌上的這些也是?”

謝瓷想了想,說:“算是吧。”

女生挑了挑眉:“什麽叫算是?桌上這些和外面比水平可差遠了,你學的是南派還是北派?我看着怎麽都不像。”

謝瓷聞言,垂眸掃了一眼桌上的練習品,情緒低落下來,低聲說:“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了,睜着眼睛我刻不出來,但不能閉着眼。”

這是什麽話,什麽叫睜着眼刻不出來?

女生一擰眉,正想再問,卻聽面前這個漂亮姑娘說:“我以前看不見。”

她愣住,以前看不見?是個瞎子?

是個瞎子!

女生忽而激動起來,問:“你以前是不是在網上賣過你的作品?就只買了兩三年,然後就不見了。”

謝瓷提醒她:“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女生一拍腦袋,說:“我給忘了,對了,我叫漁螢,就那首‘月黑見漁燈,孤光一點螢’裏的漁螢。我記得你,我師父找了你好多年。”

謝瓷問:“找我幹什麽?”

漁螢:“騙來給我當師妹!”

這個圈子就這麽點兒大,那些人時不時就會在網上搜尋一番,最近有沒有出新人或是新作品,當年,漁螢的師父在趙阿姨店裏看到了謝瓷的作品,起先只覺得靈氣逼人,可回回上架他都搶不到,氣不過找客服理論去了,就不能多上兩件嗎!結果人告訴他,小姑娘看不見,不樂意做那麽多。這一下可不得了,居然是個瞎子刻的!

漁螢:“師父就老兇我,說我不長進,但這有什麽辦法,天賦就是天注定的。诶,你有沒有興趣,去和我師父學學?”

謝瓷:“沒有。”

漁螢:“......”

她想了想,哄她:“你不是現在刻不出來嗎,指不定我師父指點兩句你就好了,對吧?而且地方不遠,離洛京就..七八個小時的車程吧。”

謝瓷:“我要下班了。”

漁螢見她油鹽不進,也急了,問:“那我...我和你做生意總可以吧!我下個單子,錢你總要掙吧?”

謝瓷水澄澄的眸看向她:“你不是說我刻的不好嗎?”

漁螢:“......”

她說呢,怎麽看起來乖乖軟軟的,說話這麽硬,原來她前頭先把人惹不高興了。她輕咳一聲,老老實實地和人道歉:“我那不是不清楚情況嗎,小仙女,你大人有大量。”

謝瓷問:“你要刻什麽?”

漁螢:“先加個微信吧?我回去想想,價格你說了算。”

謝瓷依言和她加了微信,才一加上,就聽漁螢做作的喊聲:“哇,你的頭像好可愛,是北朱雀,粉粉的,好可愛。”

謝瓷認真解釋:“我是粉色的,我男朋友是黑色的。”

漁螢聽了,面色忽而變得古怪,問:“你多大了?”

謝瓷:“二十一了。”

漁螢微微松了口氣,心說這小仙女也不知道怎麽長大的,性子純稚,一眼就能望到底,看上去就容易受騙。

謝瓷見加上微信,說:“我要下班了,你想好做什麽再聯系我,什麽木頭都有,只要你有錢。再見。”

漁螢:“......”

這麽做生意的,她還是頭回見。

謝瓷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坐地鐵去協和找俞蜃,原本是有司機接送的,但她喜歡一個人在外面走來走去,俞蜃便撤了司機。

俞蜃是個非常好的男朋友。

他幾乎對她百依百順,除了情緒失控那一次,任何時候都是溫柔而平和的,他有的都願意給她,可以說是世上最完美的未婚夫了。

謝瓷喜歡親近他,喜歡和他在一起,喜歡和他接吻。

可是...她總覺得心裏缺了那麽一小塊。

是因為沒有記憶嗎?

謝瓷小聲地嘆了口氣,她能想起來就好了。

進了醫院,謝瓷摸着去了眼科。

和其他科室比起來,眼科可是個金饽饽。謝瓷不懂這些,去護士臺問了一句俞蜃在哪兒,兩個護士對視一眼,說俞醫生不坐班。

謝瓷想了片刻,買了杯奶茶去大廳等他。

她沒和俞蜃說她過來的事,他早上讓她直接回家去,但謝瓷想了想,總是他來接她下班,她也可以去接他下班,于是今天逮着機會就跑過來了。

謝瓷走後,兩個小護士湊在一塊兒嘀咕。

“是不是那晚那個?”

“瞧着像,美成這樣的人哪兒去找?”

謝瓷一直都美,複明後更是。

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就不像個小姑娘了,是個容色極盛的女人。這樣幹淨的氣質理應貪戀白色,可她偏愛豔色,玫瑰紅的裙擺綻開,雪白的頸間綴着輕巧昂貴的挂墜,腕子幹幹淨淨的,極盛的顏色在她身上變得清透無比,像一尊透徹琉璃似的瓷瓶。

小護士咽了咽口水,小聲說:“聽說俞醫生大學葷素不沾,我心說這皮囊也浪費了,今天見了這位,浪費就浪費吧,這兩個人活該在一起。”

“唉,我也喜歡美女。”

“我要是俞醫生就好了...”

不多時,科室內的醫護人員陸續下班,俞蜃因為跟着導師做課題,還不見人影。走廊裏的燈漸漸暗下來,最後只剩了廳內的幾盞小燈。

謝瓷喝完最後一口奶茶,打了個哈欠。

正想玩會兒手機,收到了漁螢發來的信息。

[漁螢:嘻嘻,小仙女,我想要個小玩具。]

[漁螢:你懂吧?]

謝瓷微怔,小玩具,什麽樣的小玩具?

這麽想,她就這麽問了。

[漁螢:給你發幾張圖片。]

[漁螢:圖片]

[漁螢:看見沒?]

謝瓷放大玉做的玩具,盯着看了許久,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是什麽,她學過生物的,但是沒見過圖,前些日子在俞蜃書房裏玩,看到人體示意圖才知道它的模樣。

謝瓷老實回:[用木頭不安全。]

[漁螢:我不用,就是想要你做,你能不能做?]

謝瓷回:[我沒做過。]

[漁螢:那正好,尺寸和木料你自己選,價格也你開。]

謝瓷有幾分苦惱,看模樣似乎不是很難,可是...她去哪裏了解呢,男科會有模型嗎?這個點可能都下班了。

這麽一苦惱,眨眼就兩小時過去。

謝瓷摸摸癟癟的肚子,她餓了。

細胞培養室。

俞蜃安靜聽着導師說話,一邊和他往外走,去更衣室換衣服準備下班。導師說完,瞧他一眼,忽而提起最近的新聞:“都說我們俞醫生要回去繼承家業了?”

俞蜃無奈地彎唇,溫聲道:“您也打趣我。”

導師當然是開玩笑的,帶這個孩子一年多,他最知道俞蜃在這專業上耗費了多大的心力,家裏有這方面困難的人,都不會輕易放棄。

他問:“小姑娘最近眼睛怎麽樣?”

俞蜃:“先前做了康複訓練,測試下來各方面都好,只是剛開始用眼睛,暫時限制了玩手機的時間。”

導師笑着問:“她肯不玩兒?我不相信。”

俞蜃:“她很乖。”

兩人說着話,一起朝外面走,才剛走到大廳,就見一個俏生生的姑娘皺着眉,聚精會神地盯着手機看,時不時還得湊近放大,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導師一挑眉:“是挺乖,都知道來接你下班了。”

俞蜃:“......”

導師打趣完,笑眯眯地走了。俞蜃幾步走到謝瓷跟前,擡手擋住她的手機屏幕,問:“一直等在這裏?”

謝瓷的心忽而一跳,心虛地擡眼。

她屏幕上都是一些不可描述的圖案,本來她自己看還挺平靜的,可俞蜃一來,對上他清淩淩的眸光,她忽而紅了臉。

“...沒有,剛來的!”

謝瓷手忙腳亂地按掉屏幕,偷偷把手機藏起來,不敢再看俞蜃。

俞蜃凝眸看了她片刻,蹲下身,彎了唇,說:“辛苦釉寶來接我下班,晚上我請你吃飯,想吃什麽?”

謝瓷抿抿唇,捂着自己發燙的臉,小聲說:“想吃日料。”

俞蜃的視線在她酡紅的臉頰上停留片刻,應了好,帶着人去停車場,上了車,謝瓷又趴在窗邊開始到處看,像是怎麽看都看不夠。

許是因為心虛,謝瓷沒像先前幾次叽叽喳喳的,只是委婉地提了一下今天接到新客人的事:“是個年輕女孩子,短頭發,眼睛大大的。名字也好聽。”

俞蜃溫聲問:“她想刻什麽?”

謝瓷別開臉:“...就一些小擺件,明天去選選木頭。”

俞蜃直視前方的紅燈,修長的指節輕動,輕扣了扣方向盤,忽而說:“釉寶,幫我摘一下眼鏡好嗎?”

謝瓷側頭,伸手去摘他的眼鏡,嘀咕:“怎麽喜歡戴眼鏡呢?明明都能看見,我還是喜歡你不戴眼鏡的樣子,呀——”

她懵了一下,臉蹭得一下又紅了。

她的手腕被俞蜃托住,他不顧她指尖垂落的眼鏡,低下頭,慢條斯理地吻了吻她的手腕,額角的發擦過她的小臂,溫熱的鼻息惹人心尖發癢。

冰涼的唇傳達出的炙熱的愛意。

“釉寶好香。”

他輕聲說。

俞蜃的側臉墜在夜色裏,清冷的月華混在如銀河般的車道間,将他冷白的臉襯得清豔豔的,黑眸裏映着直白的欲/念,薄唇泛着紅,像是偷喝了她的草莓汁。

他又問:“我們接吻好嗎?”

謝瓷難耐地移開眼,說:“還在車上呢。”

俞蜃移開唇,輕觸了觸她的指尖,低聲問:“晚上想一起睡嗎?”

謝瓷應該拒絕的,但她腦子裏忽然閃過漁螢發過來的那幾張圖片,咽了咽口水,下意識應:“也...也不是不行。”

“......”

謝瓷一臉懵,愣是沒反應過來,怎麽就要一起睡了?

她是不是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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