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蠢樣只知殺戮和你

頭頂陰雲綿綿,小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着。

布偶貓渾身疼得厲害,趴伏在坑邊往下看。

那白骨任由折陽接二連三的追問,只知道瞪着空洞眼眶裏的兩點紅光看着折陽,半點聲音都沒有。

折陽抿了嘴唇不再問,看荊懸這個樣子,怕是也不會說話。

他推了推荊懸緊緊纏着他的手臂,入手的骨骼刺骨寒涼布滿陰氣,就是再自欺欺人,折陽也知道荊懸不僅沒複活成一個半神,還變成了背負罪孽的惡鬼怪物,魂靈都丢了一半,現在怕是只存有一些本能。

也不知道現在的荊懸能不能聽懂人話,折陽見荊懸不松手,又推了推他的肩膀。

“荊懸,放手,我要起來。”

察覺到折陽的推拒,白骨非但不松手,反而越抱越緊,不僅如此,已經散了的黑霧又在慢慢凝實。

這些黑霧極具傷害性,被黑霧籠罩的地方,無論花草還是土地都會迅速焦黑腐爛,偏偏處在黑霧中心的折陽半點事都沒有。

布偶貓可是怕了這黑霧,一看到黑霧立刻往後退了兩三米,遠遠的招呼着:

“折陽!我在這裏等你啊!”

折陽見荊懸不聽話,幹脆用力掙紮起來,他力氣大,身為白骨的荊懸力氣更大,一個想起身,一個越抱越緊,只聽“咔嚓”一聲,折陽的手臂就折斷了,扭曲的被荊懸摟在懷裏。

手臂一斷,折陽明顯感覺到身後的白骨渾身一僵,然後立刻放開了懷抱,細長的指骨小心翼翼地探到折陽的手臂上方,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樣子,與剛才固執地抱着人不肯撒手的模樣大相徑庭。

折陽眉頭微皺,他感覺不到疼痛,只是甩了下斷掉的手臂,終于從坑底站了起來。

白骨似乎明白自己做錯了事,黑霧不僅收斂得一幹二淨,還任由折陽離開自己的懷抱翻身跳出了坑底。

折陽站在坑邊上,骨折的手臂已經飛快愈合長好,他轉身向還站在坑裏的白骨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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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上來?傻站着幹什麽?”

白骨身上的布料早在開棺後就消散幹淨,此時一副高挺的骨架站在那裏,空洞眼眶裏兩點紅光,模樣還是有些滲人的。

模樣看着滲人,動作卻小心翼翼。

他緩緩将指骨搭在折陽掌心,小心收攏握住,力道極輕,像是怕再傷到折陽分毫。

折陽看着只剩白骨的荊懸從坑底出來,站在他旁邊,一身陰森鬼氣,模樣可怖,半點功德都沒有,反而背了一身滔天罪孽,他心裏情緒翻湧,說不出什麽滋味。

這就是荊懸失約于他為了烈戰國身死的後果,這就是他救了數十萬人的結局,還不是同他一樣,變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若是當年他們一起逃了……

折陽收起思緒,轉身去找布偶貓的身影。

“貓!”

布偶貓遠遠的探出一顆貓頭,不肯靠近半步。

不是它不想,主要是折陽身後的那具白骨,兩點紅光看向折陽時安安靜靜,一看向它的時候就陰森可怖,一副恨不得當場粉碎了它的模樣,它哪敢靠近折陽啊!

也不知道折陽到底複活了個什麽玩應兒,別到最後變成什麽無法控制的事才好。

“你去山下車裏把我的舊衣服拿過來。”

布偶貓遠遠答應着,一溜煙跑下了山。

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把荊懸帶回車裏,這半山腰經常有楠竹村的人來采野菜,荊懸這個樣子,要是被人撞見可就麻煩了。

見布偶貓跑遠,折陽轉頭盯着只剩白骨的荊懸看。

他看着荊懸,荊懸也在看他,兩點紅光幽幽的,半晌都不動一動。

“荊懸?你還記得自己叫荊懸嗎?”折陽試探着詢問。

荊懸少了一半魂靈,又滿身滔天罪孽,折陽真的不清楚他的神志是否清醒。

白骨對“荊懸”二字沒什麽反應,一動不動地站在一旁,只知道盯着折陽看。

折陽又問: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白骨還是不動。

折陽道:

“我是折陽。”

這回白骨終于有了反應,他靠近一步擡起手,似乎又想像之前在坑底一樣纏緊折陽,只是動作一頓,兩點紅光看向折陽剛才斷過的手臂,最終只是用指骨輕輕握住了折陽的一只手。

折陽心髒微顫:

“你還認識我,對嗎?”

白骨垂頭看着折陽,握着折陽的指骨一動不動,再次沒有了任何反應。

見到這樣的荊懸,折陽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難過,他有些煩躁的把手抽了回來。

白骨握着折陽的力道很輕,被折陽輕易甩開手,便低頭愣愣地看着空蕩蕩的掌心。

折陽皺着眉往一旁走了幾步,與白骨拉開距離。

随着距離的拉大,有淡淡黑霧從白骨周身逸散出來,那些黑霧裏像是藏着無數嚎哭尖叫的厲鬼,不斷向四周蔓延,所到之處立刻腐朽一片、草木枯萎。

眼看着附近的楠竹瞬間衰敗枯萎成一地爛泥,黑氣還有不斷擴散的征兆,折陽只得又重新走到白骨身邊,呵斥道:

“荊懸,你在幹什麽?”

白骨低着頭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掌心一動不動,任由黑氣從周身彌漫。

折陽深吸一口氣,也看向白骨的掌心,猶豫片刻,把自己的手重新塞了回去。

手掌一挨到冰涼的指骨立刻被緊緊握住,力道剛好,不會太松讓他輕易掙脫,也不會太緊傷害到他,與此同時,從白骨周身散出去的黑霧立刻收斂回來,消失無形。

“你到底……”折陽有無數的話想說,最後只是嘆了口氣。

白骨卻像是不了解折陽複雜的心情,只是握着折陽的一只手,又突然輕微地晃了一晃,像是在讨好。

折陽終于确定,荊懸如今神志不清,只知殺戮,好在似乎還對他有些印象。

他看着兩個人牽在一起的手,心中五味雜陳:

“也不知道在如今的你眼裏,我是怎樣的存在,以前你不是最怕我纏着你麽?”

布偶貓叼着裝衣服的袋子匆忙趕回來,扔下袋子又立刻遠遠退開不肯靠近。

折陽昨日雜念太多,準備不周,好在小面包車上有些舊衣服,此時剛好救急。

就是荊懸比折陽高了不少,哪怕如今沒有皮囊只剩骨架,折陽的衣服套在荊懸的骨頭架子上也是露胳膊露腿的。

不說露出來的手骨和腿骨,就是那光禿禿的骷髅頭,任誰看到都得吓暈過去。

荊懸一直安安靜靜的,似乎只要折陽在身邊,他就不會逸散出黑霧去制造殺戮,就是讓荊懸松手給他穿衣服的時候麻煩了些,折陽哄小孩一樣廢話了好久,荊懸才不甘不願的松手,套上一邊袖子後又立刻牽住了折陽的手。

折陽盯着荊懸的骷髅頭看,眼睛一亮看向了扔在一邊的那卷黑色垃圾袋。

他抽出一個新的垃圾袋,在上面戳了兩個小洞,向一直盯着他看的荊懸勾了勾手指。

“來,彎腰。”

白骨十分聽話,折陽一勾手指立刻彎腰湊近到折陽面前,兩點紅光更近的看着折陽的臉,仿佛十分癡迷。

折陽沒注意到這些,他好不容易再次甩開荊懸握着他的手,擡手将黑色塑料袋直接套在了荊懸的骷髅頭上,調整位置,讓荊懸能透過兩個小洞看見外面。

看着那兩點紅光,折陽擡手把自己臉上的墨鏡摘下來挂在了荊懸的臉上。

只是如今荊懸只餘白骨沒有皮囊,他連耳朵鼻子都沒有,折陽一松手,墨鏡就直挺挺的掉了下去,露出了荊懸藏在塑料袋破洞裏的兩點紅光。

折陽愣了一瞬,看着一直直勾勾盯着他看的兩點紅光,不知怎麽從裏面看出些許無辜來,忍不住翹了翹嘴角,輕笑出聲。

“要是曾經烈戰國那些癡迷你的追随者……看到你現在的蠢樣子,不知道還會不會喜歡你?”

白骨穿着小了一圈的舊衣服,頭頂黑色塑料袋,一身滑稽模樣也不氣惱,只知道緊緊盯着折陽看,像是永遠也看不夠,又像是很久沒看太過思念。

此時折陽輕笑,他便更靠近了些,兩只手偷偷攬在了折陽的後腰,頭歪了一點,湊在折陽耳邊,像是想要說話,最終卻什麽都沒說。

折陽猛然意識到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過近,斂了笑容,彎腰幫荊懸露在外面的手骨和腿骨都用黑塑料袋纏上,确保沒有一絲露在外面。

穿了衣服的荊懸因為渾身沒肉,也幹扁的仿佛紙片,回遺蔭巷需要路過一個收費站,等上了車,還是要讓荊懸藏在後座。

下山的路很順利,只要牽着折陽的手,荊懸就安安靜靜的沒什麽存在感。

當然,只有折陽會覺得他沒存在感,布偶貓這一路走得十分痛苦。

它發現了,只要和折陽距離近一點,荊懸那兩點紅光就會立刻兇狠的看向它,似乎它再不識趣的拉開距離,荊懸就會瞬間将它絞殺。

就算它不斷拉開和折陽的距離,荊懸還是會時不時地打量它幾眼,像是在思考用什麽方式能悄無聲息的解決了它。

回到車上,折陽好說歹說讓荊懸自己躲在後座躺下,布偶貓依舊蹲坐在副駕駛,只是渾身抖得像篩糠。

折陽發動汽車,剛開出去沒多遠,就覺得腳踝一涼。

他低頭,看到荊懸利用自己一身骨頭架子不占地方的優點,躺在車底下從車座中間鑽了出來,探出個套着塑料袋的骷髅頭躺在折陽腳邊,細長的指骨正輕輕握着折陽的腳踝。

折陽:“……”

他現在把荊懸塞回棺材裏重新埋上,還來得及嗎?

作者有話要說:折陽:再帥現在也是個骨頭架子,還是很蠢的那種。微笑.jpg

荊懸:【想牽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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