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氣你要怎麽平息我的怒火

白骨手背畫上了一棵楠竹,他珍惜的不行,整日捧着自己的手背看,時不時要用另一只手摸一摸。

其實那楠竹并不好看,白骨身上遍布花紋繁複漆黑的地獄召紋,同樣是黑色線條的楠竹畫在上面,甚至不仔細看都分辨不出來,可白骨卻萬分珍惜。

折陽每次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裏都五味雜陳。

魂靈缺半的荊懸總是表現出一副他們曾經有過什麽的模樣,可是天知道他們曾經的關系……真是再純潔不過了,至少折陽這麽認為,每次當他想上前一步的時候,荊懸總是在後退,不是後退就是把他推回去。

推推拉拉那麽多年,直到烈戰國沒了、荊懸死了他們之間也就只能擔個兄弟的名頭。

折陽給樂安提前預支了工資,樂安一大早留好早飯就不見蹤影,直到中午才回來。

大夏天她撐着一把傘也不突兀,脖子夾着傘,拎着大包小包進門,身後還背着一個巨大的塑料袋。

折陽正躺在躺椅上晃悠,白骨站在一旁,每當躺椅不搖了,他就伸手推一下。

樂安進門扔下大包小包的東西,把身後的巨大塑料袋扔下來,特興奮地說道:

“老板,我碰到一家餐廳不幹了,之前宣傳用的玩偶熊衣服不要了,我便宜買了回來,洗洗可以給白骨穿啊,總比那個魚頭套好看!”

折陽盯着樂安手裏拎着的大熊頭,轉頭又去與白骨戴着的綠魚頭套對視,默認了樂安的決定,心想反正白骨也不怕熱,穿厚一點就厚一點吧。

樂安把熊玩偶服塞進洗衣機,嘩啦啦倒出買回來的東西,新衣服、化妝品、卷發棒應有盡有,末了拿着剪刀想給自己剪劉海,趴在鏡子前猶猶豫豫下不去手。

折陽默默看着樂安折騰,樂安也不過才17歲,正是愛美的時候。

他拿起一旁的柳葉小刀走過去,點了下樂安的頭頂,用小刀輕快的給她削了個空氣劉海出來。

樂安照着鏡子驚喜萬分,不停對折陽說謝謝,末了自己擺弄化妝品,在臉上畫了個很慘不忍睹的妝又跑了出去。

折陽托着下巴看樂安跑出去,無聊的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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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安的遺願太空泛,談戀愛這種事他可幫不了忙,指着樂安的供奉有點不太可能,折陽只能再去找找看有沒有其他的有緣人。

只是緣分、因果這種事誰也說不準,折陽除了待在店裏等,一時也沒其他辦法。

這九百年他都是這麽等過來,等緣分、等因果、等供奉,等荊懸複活。

跟樂安一樣,布偶貓也跑了出去,不用猜就知道一定又去了巷頭的陳記鹵肉店,比起傘鋪,布偶貓更多的時候都喜歡待在那裏。

傍晚,樂安又拎着大包小包回來,只是這次她不僅拎着東西,身後還跟着一個老頭。

那老頭臉色泛青,應該是剛死不久的魂靈,一雙老眼卻目光炯炯,手裏提着根細木棍,走過屏風一看到白骨就發瘋,一邊高舉木棍一邊大喊:

“汰!妖怪!哪裏跑!俺老孫來也!”

說着老頭就舉着細木棍噔噔噔沖了上來,擡手就要打白骨。

白骨身上黑霧暴漲,瞬間就要将這老頭吞噬殆盡。

折陽倒吸一口氣,趕緊起身站在了黑霧和老頭中間,黑霧差點沒收住,堪堪停在折陽面前。

老頭被折陽擋住,伸手去推折陽的肩膀,還在大喊着:

“汰!妖怪!休要傷害俺老孫的猴子猴孫!待俺老孫跟你大戰三百回合!”

折陽額角差點蹦出青筋,大喊道:

“樂安,把這老頭弄出去!”

樂安也吓壞了,趕緊費力扯着老頭往外走。

奈何這老頭力氣大,半天拽不動,還在那裏不停叫喚着“妖怪”、“妖怪”的。

白骨似乎生了氣,周身的黑霧将身上的衣服和腦袋上的頭套全部腐蝕幹淨,兩點紅光盯着老頭,透着寒意。

剛剛傾覆而出的黑霧差點就傷到了折陽,這會兒黑霧依舊圍繞在折陽四周,蓄勢待發地想撲向老頭。

布偶貓應該是察覺到了不一樣的氣息,已經跑了回來,跟樂安一起費勁把老頭拖出了傘鋪。

白骨看着折陽,緩緩踏出一步,似乎打算追出去将那老頭絞殺。

折陽擋住他的去路:

“荊懸,冷靜點。”

荊懸很細微的側了下頭,在折陽勸說後照舊往前走了一步。

此時兩人的距離極近,面前的白骨陰森寒涼,當白骨不再刻意收斂寒氣的時候,折陽也會覺得這寒氣刺骨。

“不許去,我不讓你去,你這一身殺戮罪孽還不夠嗎?”折陽再次說道,站在荊懸面前不肯退讓。

明明此時的荊懸是一身白骨,可折陽卻覺得此時白骨的行為讓他熟悉,他清楚地知道荊懸生氣了。

荊懸比折陽大五歲,一直都很寵溺折陽,在偌大的烈戰皇宮,一直把折陽保護得很好,他輕易不生氣,一生起氣來就很難消氣。

折陽每次惹荊懸生氣後,都是要吃點苦頭的。

感受到寒氣的刺骨,折陽肩膀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

白骨突然擡手,輕輕捏住了折陽的後頸,冰涼的指骨緩慢按捏,每一下都讓折陽脊背發麻,忍不住向後挺肩膀,腰肢向前,企圖擺脫捏在後頸的指骨。

“荊懸,你、你做什麽?”

變成白骨的荊懸自然不會回答折陽,他只是用行動告訴折陽他要做什麽。

冰涼的指骨離開後頸,順着脊背的線條緩慢下滑,像是撫摸一只蝶,輕柔又不容忽視。

折陽渾身的注意力都被後背吸引,他想跑又不敢,曾經惹怒荊懸後的回憶湧了上來。

白骨像曾經的荊懸那般,指尖順着折陽的衣擺探了進去,輕輕描摹過纖細的腰線,随後指骨卡進了折陽的褲腰裏,似乎要奔着折陽身上肉最多的地方去了。

折陽眼眸微微睜大,卷翹睫毛顫如蝶翼,立刻向後伸手握住了荊懸的手腕。

“不行!荊懸!不行!”他的聲音帶着不自知的微顫,眉眼都柔順下來,臉頰上帶着薄紅,這幅樣子讓人更想要欺負他。

“我十幾歲的時候你這麽懲罰我,我現在都九百多歲了,你別想再這麽幹!”

話落折陽猛地扯開荊懸的手,一連後退好幾步,狼狽的回頭看去,心裏萬分慶幸他之前立了個屏風在這裏,布偶貓和樂安壓着那個莫名其妙的老頭看不到他們。

折陽甩開白骨的手又推了白骨一把,直把白骨推離他身邊,剛要松口氣,一直漂浮在四周的黑霧猛地襲了過來,将他渾身都卷了進去。

折陽回頭,看到白骨靜靜站在那裏,兩點紅光盯着他看,看他被黑霧纏上動彈不得的模樣。

“你想做什麽?”怕外面的樂安等人聽見,折陽也不敢太大聲的說話,剛張了嘴,黑霧就順着唇縫擠了進去,将折陽後面的話堵了回去。

剛剛折陽不讓白骨用手做的,白骨用這彌漫的黑霧盡數加倍還了回來,還更過分的不讓折陽出聲,不讓折陽反抗,黑霧也不客氣,用力将折陽身上肉最多的地方揉了個遍,這才撤了回去。

黑霧散盡,折陽從半空中往下掉,被白骨接住,抱在懷裏。

折陽喘着氣,眼尾泛起一片紅,帶着星點水光,半晌說不出話。

白骨伸出食指,指骨輕輕抹幹淨折陽嘴角因為合不上嘴而洇出來的點滴水漬。

明明白骨全程沒說話,折陽卻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他在将荊懸徹底惹怒後,荊懸就是這麽抱着他,在他耳邊輕聲說:

“下次還敢嗎?下次你要怎麽平息我的怒火?”

折陽呢喃道:

“下次……沒有下次了……”

話落他才反應過來,神情立刻變得兇狠,猛地從白骨懷裏跳出來,推開白骨,怒吼:

“你他媽——”

門外樂安和布偶貓一直聽不到傘鋪裏的動靜,這時擔憂地喊道:

“老板?老板你怎麽樣了?”

“折陽?你和那骨頭架子在裏面幹什麽呢?”

折陽閉嘴,惡狠狠地瞪了白骨一眼,轉身一腳踢翻了屏風,怒氣沖沖地走了出去。

傘鋪外面,樂安和布偶貓一個扯着老頭的胳膊一個扯着老頭的腿,那老頭本來有點安靜了,看到折陽出來,又開始揮舞木棍叫嚣:

“汰!猴孫快到俺老孫身後躲着!等俺老孫收了那妖怪!”

白骨用黑霧占盡了便宜,早就消了氣,此時跟在折陽身後,也不急着去吞噬老頭的鬼魂了,黑洞洞眼眶裏的兩點紅光就知道直愣愣地盯着折陽看。

折陽被看得後背發麻,不着痕跡的抖了抖肩膀,看向樂安:

“你從哪兒帶回來的瘋老頭?趕緊送回去。”

樂安有些為難:

“馬路上撿的……我看他好像跟我一樣沒地方待,而且可能是得了阿爾茨海默症,也不記得回家的路了。”

“老年癡呆?關我屁事。”折陽話落轉身,看到身後的白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他剛走進傘鋪,像是想到了什麽,拿了把油紙傘又退了出來。

生氣歸生氣,該辦的事還是要辦,這老頭雖然瘋,但樂安既然能碰到他帶回來,也算是因果緣分。

他走向瘋老頭,把手裏繪着繁星夜幕的油紙傘遞了過去。

“老頭,你有什麽遺願未了?我可以幫你,前提是要你供奉這把傘。”

老頭接過傘跳起來就用傘打了折陽的頭,大喊道:

“汰!我滴乖猴孫,你是被這妖精勾了魂了!還不快到我身後來!待我收了那白骨精!”

折陽垂着眼簾,唇角勾起略微扭曲的笑,緩緩擡眼看着眼前還舉着傘的老頭,突然跳起來大喊道:

“臭老頭,我殺了你!”

布偶貓和樂安紛紛一驚,沖上去攔着折陽。

“老板!冷靜!”

“折陽!別沖動啊!”

白骨一直愣愣地站在幾人身後,此時見他們鬧了起來,突然微微側頭,看向了巷子盡頭,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又好像只是無意義的動作。

一時間,總是寂靜的巷子深處滿是熱鬧。

作者有話要說:折陽:一不小心着了道:)

荊懸:寫作生氣,讀作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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