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冠禮那晚是你
折陽讓布偶貓帶着樂安打車回去,他先開車和荊懸離開了。
如今折陽歸心似箭,恨不得立刻飛回傘鋪關上門扒了荊懸的衣服,從頭到尾看個徹底。
他心中急切,沒想到回去的路上遭遇了堵車。
古滇市公墓地處城市邊緣,按理說這裏不該堵車,沒想到剛經過一個紅綠燈,車子就半天難再往前開一點。
折陽皺眉,打開車窗,聽到兩邊幾輛車的司機也打開車窗在交談。
“前面怎麽回事?”
“好像是着火了,舊時圖書館知道吧?就是那兒!”
“舊時圖書館?那麽大個圖書館都着了?”
“是啊,好多人被困在裏面,光消防車就去了好幾輛呢。”
折陽聽了微微仰頭往外看,的确能看到遠處一些沖天的煙塵。
這一堵車不知道要多久,他心中的急切慢慢洩了氣,趴在方向盤上,轉頭看身邊戴着粉兔子頭套的荊懸。
他開始有所期待,荊懸到底哪裏長肉恢複了?
會是頭嗎?
他忍不住擡手捏了捏荊懸垂下來的兔耳朵,荊懸像是想到了什麽,立刻主動湊過來讓折陽揉耳朵。
這雖然不是他的耳朵,但怎麽也是戴在他頭上的。
兔耳朵毛茸茸的,捏在手裏觸感很好,折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唇角勾起一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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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笑意在荊懸再次伏低身體露出他身側車窗時,瞬間消失。
在荊懸那側車窗外,并排停着一輛汽車。
那輛車的車窗開着,長着一臉橫肉的司機用十分複雜的表情看向折陽這裏。
折陽面無表情的松開手裏的兔耳朵,推開荊懸,轉頭目不斜視的看向前方。
荊懸像是有所察覺,頂着兔子頭轉身,看向了打擾他好事的司機。
一臉橫肉滿是兇相的司機愣是被這麽個粉紅兔子頭盯到莫名毛骨悚然,灰溜溜地關上車窗,不敢再往折陽這裏看一眼。
可盡管如此,折陽也不肯再摸荊懸的兔耳朵一下,讓荊懸周身的黑霧幾乎溢滿了整個車內。
一直堵車到大半夜,前面才開始動了,折陽發動汽車,跟着車流慢慢往前開。
路過舊時圖書館時,偌大的一個圖書館幾乎都燒成了廢墟,裏面擡出幾個擔架,上面的屍體蓋着白布,露在外面的腳已經燒成了黑炭。
屍體的親屬在旁邊痛哭失聲,有幾個消防員一身狼狽,圍繞着一個擔架也在抹淚,那上面應該是他們的一個同事。
折陽眼底有金光緩緩流淌,他開車慢慢路過這一幕人間慘劇,開到車流通暢的地方,迅速踩油門趕回傘鋪。
布偶貓和樂安是從另一條路線回來的,并沒有遇到堵車,看到折陽和荊懸這麽晚才回來還有些驚訝。
折陽沒有解釋,領着荊懸一路直奔內室的蠟燭屋。
他将房門關上,轉身看着安靜站在他身後的荊懸。
蠟燭屋的牆上角落處,的确有一支新蠟燭燃盡,只留下一片燭淚,那是楊守誠臨走時送回來的功德。
折陽背靠着門,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向荊懸。
他擡高雙手去夠荊懸頭上的頭套,荊懸下意識地微微彎腰,方便折陽動作。
折陽揪住了兩只兔耳朵,深吸一口,猛地拽下了頭套。
頭套摘下,他就與兩點紅光對上,心中有些失望。
“不是頭啊。”
他把兔子頭套随手一扔,擡手去脫荊懸的衣服,輕嘆一聲:
“不是頭就不是頭吧,早晚會長頭的。”
荊懸穿着簡單,也很好脫,脫光上衣,光禿禿的一片骨頭,沒有一塊肉。
折陽這才皺眉,疑惑地看向了荊懸的下面。
荊懸也低下了頭,跟着折陽一起看自己的下面。
折陽有些遲疑,雙手抓着荊懸的褲子,在脫與不脫之間猶豫。
“你不會是……把肉長在了……那種地方吧?”
這句話折陽說得困難,他無論如何沒法把荊懸和那種地方聯系到一塊去,實在是以前的荊懸太過端方清雅。
雖然從荊懸複活後變成白骨,就與曾經的荊懸不太一樣,可折陽一直認為這是因為他缺少了一半魂靈,如今行事全靠本能的原因。
一人一白骨紛紛低頭,盯着那條運動褲看了許久。
折陽咬咬牙,閉上眼睛,猛地往下一拽,人也跟着蹲了下去。
他猶豫着,心髒也跟着亂跳,緩緩睜開眼睛,入目依舊是光禿禿的骨頭棒子,什麽都沒有。
“沒長?”折陽這下不知是心裏放松還是失望。
他又把荊懸的鞋給脫了,還是沒看到一塊肉。
楊守誠是一瞬間燃盡了一支蠟燭,給的供奉功德十分充足,不應該長不了肉。
折陽還蹲在地上沒起身,擡頭看向荊懸。
荊懸個子很高,哪怕此時渾身沒有肉淨身高也超過了一米九,折陽這麽仰着頭看他的模樣實在乖巧,乖巧得讓人想摸摸他的臉頰。
他也的确這麽做了。
荊懸脫下了渾身上下唯一存在的布料,那雙戴在手上的手套,露出一雙修長好看的手。
折陽看到荊懸的雙手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荊懸原來是長了一雙手。
荊懸伸手,指尖緩緩碰到了折陽的臉頰。
他如今是死物,渾身冰涼,就算長了手也是涼的,可折陽的臉頰溫暖,觸感柔軟,摸在掌心愛不釋手。
荊懸低頭,兩點紅光似乎有些癡迷,指尖一點一點描摹着折陽的臉頰輪廓。
折陽能感受到荊懸手上薄薄的繭子,複活荊懸、用供奉讓荊懸長肉都是恢複,并不是重生,所以荊懸原本身體上有的,長肉了之後也會存在,包括他手上的細繭。
他擡手去夠荊懸的另一只手,探頭看去,發現雙手的斷面看不見血管構造,只能看到一層黑霧籠罩在那裏。
荊懸反手緊握折陽的手,另一只手還在輕輕碰觸着他的臉頰。
折陽睫毛輕顫,閉上了眼睛。
這雙手他已經九百多年沒有碰觸過了,漫長的九百年,居然眨眼間也過來了。
荊懸指尖輕柔落在折陽不斷顫抖的睫毛上點了點,雖然他如今不會說話,可那意思似乎是在告訴折陽不要難過。
冰涼的指尖漸漸不滿足于只是碰觸折陽的臉頰,荊懸也慢慢蹲下來,拉着折陽坐在地上,指尖向下,探到了折陽的脖頸。
他順着折陽纖細的脖頸線條,一點點下滑,落到了清晰的鎖骨上。
這種輕描淡寫的碰觸讓折陽側開了頭,他餘光看到荊懸擡手,緊接着耳垂被捏了捏,唇角也被指尖蹭過。
折陽在這時突然轉頭,咬住了荊懸的指尖,他用力不小,在荊懸指尖留下了一圈牙印。
剛長出來的手就被折陽咬了,荊懸非但不氣,似乎還想把手指更往折陽口中送一送。
折陽吐出荊懸的手指,伸手推開了他,眼神幽幽,突然說道:
“那晚……是你,對嗎?”
“你一直不肯承認,但我知道是你。”
折陽問完,雙眼緊盯荊懸,可惜荊懸如今無法給折陽答案。
他只是摸了摸自己手指上新鮮出爐的牙印,似乎格外喜歡。
折陽見他這副模樣,初見荊懸長肉的欣喜已經淡了下去。
他的心情逐漸複雜,起身推開荊懸,又去做了一片鎖魂符,看着鎖魂符再次失效掉落在他的腳邊,有些喪氣的垂下肩膀。
人總是不知足的,以前折陽只想着能複活荊懸就好,荊懸能陪在他身邊就好,可如今荊懸的确複活了,的确陪在他身邊了,他又希望荊懸能恢複正常,能回答他的問題。
他擡頭,身後是只剩一副骨架的荊懸,身前是荊懸穿着軟甲的畫像。
那一夜的記憶哪怕時隔了九百多年,他依舊難以忘懷,哪怕是今日回想起來,那雙手留在肌膚上的觸感依舊細膩真實。
那天,是折陽的十八歲生辰。
烈戰國十八歲就要行冠禮,因折陽是荊懸的伴讀,卻也是皇室用來牽制他家的棋子,所以折陽的冠禮是在皇宮內舉行的,為他親手束冠的不是他的父親也不是他的長輩,而是荊懸。
折陽不在意這些,荊懸為他束冠反而更讓他開心。
那時他已經從荊懸的房間搬出來很久了,他跟荊懸的關系也開始疏遠,他甚至已經有快月餘沒有見到荊懸。
只是冠禮的前幾天,當時的皇帝,荊懸的父親荊沖不知怎麽的,突然要為折陽指婚,還立刻召見了折陽,要折陽見見為他選定的女子。
折陽不過一個小小的伴讀,自然不能違背旨意,要他見他只能去見了。
那女子似乎體弱,走到折陽面前行禮時差點跌倒,折陽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了她,帶着她坐到了椅子上。
荊懸就是在這時出現的,他三言兩語反駁了指給折陽的婚事,來得匆匆,走得也匆匆,從頭到尾沒有看折陽一眼。
折陽見到他本來高興,沒想到荊懸理都不理他,他也開始生起悶氣。
他想着荊懸肯定會來找他,到時候一定要跟荊懸發發脾氣,結果直到冠禮前夜,荊懸也沒來見他一面。
折陽再次見到荊懸,是在冠禮當天。
荊懸面無表情,一身儲君華服,眉眼低垂冷淡疏離,只在禮儀需要的時候為折陽戴上了冠,全程任憑折陽對他如何怒目瞪視、擠眉弄眼也不看折陽一眼。
一場冠禮折陽從滿心歡喜到心思茫然,最後結束的時候一個人靜靜走回了住處。
這住處還是荊懸為他選的,他是荊懸的伴讀,雖然搬出來了也依舊住在荊懸的宮殿,可位置偏僻,是離荊懸的寝殿最遠的地方。
就是這夜,折陽本來趴在窗前發呆,突然眼睛被一只手捂住,有人從背後用綢帶蒙住了他的眼睛。
那人懷抱冰涼,帶着一身酒氣,酒氣裏藏着折陽十分熟悉的味道。
不只是味道熟悉,懷抱他也熟悉,就連碰觸他的手也萬分熟悉。
是荊懸。
荊懸喝醉了酒來找他,卻不想他認出他來。
折陽假裝驚慌抗拒,被荊懸抱到了床上。
作者有話要說:折陽:居然不是長……
荊懸:原來可以長……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