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斷氣折陽一個人的大狗

一說到用到他自己身上,黑霧瞬間逸散出去,将那些亂七八糟的尾巴都攪碎了。

怎麽說也是堅硬材質的塑料,被黑霧攪碎時一點聲音都沒有。

折陽看着滿床的碎片,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自己收拾幹淨。”

随後他轉身,又看到了貼滿牆壁的荊懸戴着動物耳朵的照片,本來有點不爽的心情立刻舒暢了,他覺得自己未來一段時間可能都不會心情很差。

他甚至開始思考,如果以後他們家的古董都賣完了,山窮水盡沒有錢了,還可以讓荊懸用他的黑霧去冒充液壓機打工賺錢。

收拾碎片和碾碎碎片對于如今可以随意控制黑霧的荊懸來說簡直輕而易舉,眨眼間那些東西就全都被歸攏到了垃圾桶裏。

折陽剛剛握住了門把手,剛将門打開了一半,又被荊懸從身後抱住了。

荊懸什麽都沒說,只是輕輕抱着折陽,弓着腰把額頭抵在了折陽的肩膀上。

折陽一愣,又把門關上了。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荊懸示弱,在他過去的那些記憶裏,後期的荊懸都是強硬的、冷漠的,對他愛理不理的,如今從身後抱着他好似非常脆弱的荊懸,讓他心裏也跟着難受、緊張起來。

“怎麽了?”

荊懸用自己微涼的鼻尖輕輕蹭了下折陽的頸窩,折陽的體溫溫熱,是成為邪祟後的荊懸不會再有的溫度。

他不能有,但他可以擁有。

荊懸還是不說話,只是抱着折陽,雙手沒怎麽用力,虛攏着,一副怕折陽生氣的模樣。

折陽皺眉,故意冷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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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這會兒還委屈上了?你昨晚翻騰那些東西的時候不是挺快樂的嗎?”

“我錯了。”荊懸終于出聲,鼻尖一點一點地蹭着折陽的頸窩,聲音很輕也很溫柔。

折陽微抿着嘴唇,沒有說話,只是神情可見的軟化下來。

荊懸和折陽幾乎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荊懸還比折陽大五歲,對于拿捏折陽這件事,他一直很擅長,哪怕他少了一半的魂靈,這也是融進他骨血中的習慣。

比如以退為進,在折陽生氣的時候主動軟下來求原諒。

折陽擡手搭在了荊懸環在他身前的手臂上,他告誡自己不能心軟,這骨頭架子花花腸子可多着呢,可他一回頭,看到那一牆的照片,心裏什麽想法都沒有了。

“你到底想幹什麽?”折陽問,語氣也輕柔了下來。

荊懸機敏地發現了折陽的軟化,磨蹭脖頸皮膚的地方從他的鼻尖變成了他的薄唇。

“獎勵,我的,我的,我的……”

他一連聲地說着獎勵,每一句“我的”都比上一句要輕柔,不像是在要求,倒像是在祈求。

折陽受不了荊懸如此,他輕咬自己的下唇,猶猶豫豫地說道:

“就……只允許你親一下……就一下啊!不許多親!不許……”

剩下的話折陽說不出來了,因為荊懸一口咬在了他的頸窩。

痛感消失後被放大的麻癢格外明顯,順着頸窩一路鑽進心口,在心髒裏繼續鬧騰着,沒完沒了地撩撥着他,讓他的四肢都失去了力氣,癱軟在荊懸的懷抱。

折陽擡手,指尖探進荊懸的發絲,想要用力抓住又忍不得,只能按着他的額頭往後推。

“說好了就親一下,你停下,停下呀……”

折陽最後的尾音已經失去了平日裏的冷靜,軟糯一片,就像曾經他纏着荊懸那般。

荊懸微微擡頭,眸光裏閃過一片紅,像是曾經他還未長血肉時漆黑眼眶裏的紅光。

他此時緊摟着折陽,唇齒在折陽的脖頸間不斷碾磨,模樣看起來和死守自己獵物的邪祟惡鬼別無二致,哪有半點曾經雅正深粹、君子端方的儲君模樣。

雅正端方都是給外人看的,荊懸的本質就是占有。

占有他喜歡的,占有他想要的,占有他愛的。

占有他的折陽。

折陽四肢發軟,慢慢坐在地上,好在荊懸混沌的大腦裏還保留着不傷害折陽的念頭,他一個用力,直接将折陽抱了起來頂在門上。

他不斷在折陽頸窩碾壓、侵略的薄唇也換了個地方,改為攻略折陽肉嘟嘟的雙唇。

這對于折陽來說,是一場一開始就注定潰不成軍的戰争,折陽的城門不堪一擊,微仰着頭,後腦勺墊着荊懸的手,他無意義地踢了兩下小腿,甚至還被荊懸捏着腳踝警告他不許亂。

“你……”

在攻城略地中,折陽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他想要斥責荊懸,想要怒罵他,想要阻止他,可他只有機會說出一個“你”字,剩下的話荊懸哪會給他說出口的機會。

折陽被荊懸正面抱小孩一樣抱在懷裏頂在門板上,他看着牆上挂着荊懸的照片,那裏面的荊懸戴着不同種類的動物耳朵,每一張照片都看起來無害又委屈……

可那都是表象、都是騙局,他居然信了荊懸的示弱,信了他的無害和委屈。

荊懸是儲君,他是差一點就當上帝王的人,他有着深不可測的心機和算計,他永遠不會讓自己沒有退路。

但在和折陽的博弈裏面,他總是讓自己吃虧,總是讓自己站在下風,雖然……折陽的角度看來事情并不是如此。

以為再一次将獎勵這回事賴過去的折陽,到底是被荊懸擠在門板上親了又親,親到他出門的時候嘴唇、脖頸還泛着紅。

要知道折陽的體質非常特殊,他身上的傷口都好得極快,能讓他皮膚紅一會兒,說明荊懸親得有多認真、多努力。

特別認真努力的荊懸緊緊跟在折陽身後,他剛得到甜頭,此時就像個聽話的大狗,折陽讓做什麽就做什麽。

當然,只是折陽一個人的大狗。

如今荊懸的血肉都長好了,雖然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麽區別,可折陽知道現在的情況依舊嚴峻、任重道遠。

先不說荊懸至今不知道跑去了哪裏的另一半魂靈,就是他骨頭上的那些地獄召紋,随時都會将他拉下地獄。

折陽還是需要不斷的積攢供奉、獲取功德,幫荊懸去抵消他身上的罪孽。

以及……

折陽看了眼挂着荊懸畫像下面的櫃子,那裏面扔着那副溫書清臨走時留下的畫像。

他也想搞清楚,荊懸是不是真的殺了那麽多人,就算殺了,也總要有一個理由。

魏微和魏笑兩兄弟的事情解決完畢之後,折陽又拿出了尋靈盤,馬不停蹄地想要尋找下一個因果緣分。

只是這一次他剛把手指割破,在尋靈盤上抹上指尖血,尋靈盤就重重掉落在地上。

折陽緊閉雙眼一臉慘白地往後倒,被荊懸接住抱在了懷裏。

荊懸抱着折陽,擡手輕撫折陽的臉頰。

折陽的臉頰入手冰冷,胸口不再起伏,呼吸也沒了,一瞬間,折陽就這麽死了。

樂安愣住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布偶貓的貓臉上也一片凝重,它輕巧地跳到折陽附近,觀察折陽的呼吸和胸膛起伏,但是沒有靠近。

陶雨詩一臉茫然,她自從來到傘鋪後,一直被樂安小心翼翼地隐瞞着,她甚至連傘鋪到底是做什麽的都不知道,此時更不會明白折陽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

樂安不停搖頭,起身就要沖過去,被布偶貓擋在了身前。

它看了眼陶雨詩,沖樂安搖了搖頭。

樂安不聽,折陽對于她來說,跟親人也沒什麽兩樣了,此時折陽突然出事,她怎麽能不去看看?

布偶貓着急,突然伸出爪子抓破了樂安的褲腿。

樂安被布偶貓一抓,才稍微冷靜一些,她看到荊懸抱着折陽,低垂着頭,周圍的黑霧慢慢逸散出來,逐漸變得濃郁,顯了形狀,濃郁到看不清處在黑霧中心的兩個人。

她立刻捂住了陶雨詩的眼睛,說道:

“詩詩,我們出去玩會兒捉迷藏呗?我好久沒玩了。”

那些黑霧太可怕了,所沾染的一切東西都會被腐蝕,地板、家具、牆面,這些死物都承受不住,更何況樂安和陶雨詩這種一點特殊能力都沒有鬼魂。

布偶貓不斷後退,看了眼還處于茫然狀态中的陶雨詩,又抓了把樂安的褲腿。

“可是……”樂安看着前方濃厚的黑霧,她真的非常擔心折陽。

布偶貓嘆了口氣,見陶雨詩被樂安捂着眼睛,用口型說道:

“你忘記我怎麽跟你說得了嗎?折陽死不了,誰都會死,他一定不會死,但如果你再待在這裏,你一定會死,還有你的朋友!”

它說得很快,也不知道樂安能不能分辨清楚它的口型。

樂安定了定神,扯過陶雨詩的手,一邊往外跑一邊回頭看折陽。

從折陽突然斷氣倒地已經過去了有三四分鐘,可他還沒有醒。

若是平時,折陽早該複活了。

布偶貓也着急,它看着不斷往外擴散的黑霧,一連往高處跳。

折陽的突然死亡,對荊懸來說簡直是災難級別的刺激。

荊懸抱緊折陽,下巴抵在折陽的頸窩,垂着黑眸好似什麽都沒看,整個人似乎都成了一片虛無,可他周身的黑霧依舊在不斷地往外逸散。

就像死的不是折陽是荊懸一樣,折陽斷氣的那一刻,荊懸這個人也完蛋了。

荊懸是邪祟,他只會殺人、只會吞噬惡鬼,他救不了折陽。

只餘一半魂靈的荊懸想明白這一點後,完全放任了自己,也放任了黑霧從他的身體裏散了出去。

如果黑霧離開傘鋪,必将對古滇市造成巨大的災難。

極厄邪祟,天道不容,出世必誅。

布偶貓不停去看時間,心裏數着,一邊數一邊在心裏咒罵,它就說過,複活後的荊懸早晚會惹出天大的麻煩。

黑霧此時已經一點點的散出了傘鋪,将隔壁古玩店養在外面的花草全部腐蝕掉。

只需要再往外擴散一點,隔壁古玩店的那個叫蔣暮的人也會有危險。

荊懸輕輕撫摸着折陽的臉頰,又去順他的發絲,動作輕柔小心。

他黑眸底層燃起一片紅光,在那紅光裏仿佛能看到血流成河的光景,那是被另一半魂靈帶走的記憶,此時折陽突然出現意外,已經讓荊懸無法再壓抑心中的殺戮。

他抱起折陽,緩緩往傘鋪外走,若是他的折陽不在了,那麽他便要全天下都為折陽陪葬!

剛走到門口,折陽一聲咳嗽,喉嚨裏發出渴望呼吸的嘶氣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荊懸一頓,立刻去看懷裏的折陽。

折陽伸手抓住了荊懸的衣襟,因為太着急呼吸反而嗆咳了兩下,他看向抱着他站在傘鋪門口的荊懸,又看了眼已經被黑霧逼到櫃子最上面扒着牆的布偶貓,問道:

“荊懸,你在搞什麽破壞?”

不只是布偶貓,折陽這才注意到傘鋪裏的家具都被損毀了大部分,這黑霧又厚重又濃郁,幾乎快到了遮天蔽日的狀況。

荊懸低頭緊盯折陽,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什麽稀世珍寶。

折陽蹬了蹬腿,好不容易從荊懸的懷裏跳出來,手還被荊懸拉着。

“你不是知道的嗎?我死不了。不過是突然斷氣了一會兒,看把你吓的。”

話雖這麽說,折陽心裏還是很驚異的,他沒想到他的斷氣對荊懸的影響居然這麽大。

逸散出去的黑霧緩緩收了回來,可是已經被破壞的家具卻是沒辦法複原了。

折陽挨個去看那些家具,就連油紙傘都損毀了幾把。

他越看越生氣,忍不住走過去雙手一起掐住了荊懸的臉頰往兩邊扯。

“你說你發什麽瘋啊?我又死不了,我要是真的會死,早就在……幾百年前就死無數次了。”後面這句話折陽說得很小聲,可荊懸還是聽到了。

他突然上前一步緊緊抱住折陽,力道很大,大到折陽覺得呼吸困難。

可是他舍不得推開荊懸,就是再次被勒斷手臂都舍不得推開他。

布偶貓終于從櫃子上跳了下來,但還是繞着荊懸走的,它本打算出去找樂安和陶雨詩,沒想到一出門就看到蔣暮蹲在一排腐爛的花面前哭泣。

“……”

它不能當着外人的面說話,可還是覺得這個蔣暮未免太多愁善感了一點,不過就是爛掉了幾盆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哭這麽慘是死了什麽人。

布偶貓路過他,順着遺蔭巷往外走,去找樂安和陶雨詩。

此時傘鋪裏只剩折陽和荊懸,折陽領着荊懸去蠟燭屋,看到了一支剛剛燃起不久的蠟燭。

只是這蠟燭與其他格子裏的蠟燭不一樣,這支蠟燭通體血紅,就連燃燒起來的火焰都是紅色的。

一灘殷紅的燭淚慢慢流淌下來,看着還有些恐怖。

“怎麽會這樣……”折陽呢喃道。

複活死人本就是逆天而為,折陽為了複活荊懸,雖然這九百年所求的一直都是旁人的供奉功德,可他也從不幫助純粹的惡人做事。

比如魏微和魏笑兩兄弟,就算魏笑最後還是要從地獄裏走一遭,可本質上他只不過是為了自己和母親複仇罷了。

他殺的人本就是惡人,只是他破壞了因果循環,破壞了這之後可能會發生的一系列因果,因此他要下地獄,可折陽是不需要承擔什麽後果的。

但是面前這支紅色蠟燭,代表折陽曾幫助過惡人,或者說,他幫助過的人裏面有什麽人變成了惡人。

善惡只在一念間,折陽九百年來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可蠟燭紅得這麽徹底,還是第一次。

“到底是誰……”

折陽苦苦思索,一時理不清頭緒,不知道這支蠟燭到底是誰給的供奉,是誰在事情結束後,又再次給了他供奉。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人現在一定求助無門,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折陽身上,所以才又會燃燒起一支蠟燭。

折陽需要做的只是等,他若是真的有求于折陽,早晚都會主動找上門來。

布偶貓出門去找樂安和陶雨詩,沒想到兩個小姑娘正蹲在遺蔭巷巷口吃冰淇淋。

陶雨詩正指着不遠處的一個男生叽叽喳喳地跟樂安說着什麽,樂安勉強藏住了臉上的擔憂,時不時回答陶雨詩兩句。

布偶貓靠近,只聽到陶雨詩扯着樂安激動地說:

“是學校裏的男神诶!是李勵飛!是李勵飛!他怎麽跑到這邊來啦!”

樂安一直在想着他們老板的事情,心不在焉地看過去一眼,眯着眼睛仔細辨認,回道:

“是嗎?可能過來玩吧。”

李勵飛一個人游蕩在附近,視線亂瞟,不知道在幹什麽。

布偶貓對什麽男神不男神的可不在意,在它自己的觀念裏,它就是最帥的男神!

其實樂安也不在意,她以前的時間都用在學習上了,雖然她和陶雨詩是好朋友,可兩個人的愛好南轅北轍。

布偶貓走過去,用爪子輕輕拍了拍樂安的後背。

樂安猛地回頭,看到布偶貓,張嘴想問,又考慮到陶雨詩,只能閉嘴,眼神裏都是擔憂。

布偶貓做了一個側頭的動作,轉身往回走。

陶雨詩看到布偶貓特別驚訝,連李勵飛都忘記了:

“平時看到貓貓自己去鹵肉店就覺得它好厲害了,沒想到它還能自己走這麽遠!這真的是我見過最聰明的貓貓了!”

若是平時被這麽誇,布偶貓肯定是走得挺胸擡頭,恨不得讓自己胸前的絨毛迎風招展,可今天它和樂安都有心事,實在是開心不起來。

一行人回到傘鋪,看到折陽正坐在桌邊喝茶,荊懸緊緊靠着他,一雙黑眸也是死死盯着他看。

荊懸自複活後雖然見過折陽傷口愈合得快,可還沒見過他死而複生,有些過激反應是正常的。

可布偶貓這次就太反常了,它可是見過很多次折陽的死亡,除了第一次,也沒再見布偶貓如此驚訝。

布偶貓煩躁地甩着尾巴,看了眼陶雨詩。

樂安抿了抿嘴唇,其實她想知道關于他們老板的事情,可是陶雨詩在這裏,她沒辦法,只能領着陶雨詩去外室戴耳機看電視劇。

等兩個小姑娘避開了,布偶貓終于說道:

“不一樣,這次不一樣。”

“你每次死而複生的時間都很快,但是這次還是有區別的。”

折陽看了一眼表,估摸着自己剛才斷氣的時間,說道:

“剛才也沒有死多久。”

布偶貓接連往上跳,蹲坐在高處,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間傘鋪裏,此時不只有折陽身上血肉的香味、荊懸身為邪祟的暗黑味道,還有一股……死氣。

不是樂安和陶雨詩本就屬于鬼魂的死氣,而是來自折陽身上的,将死之人的死氣。

布偶貓睜開湛藍的貓眼,看向折陽,目光複雜:

“折陽,你到底做了什麽?”

“雖然你體質特殊,一直死不了,但那是在不破壞因果的前提下。”

“折陽,你身上有了死氣,因果正在懲罰你,就算你死不了,你以後也會一直受到因果的折磨。”

“或者,你也會變成邪祟。”

布偶貓與一般的貓不同,他偶爾能感受到活人身上的将死之氣,也就是預感一定的危機。

這跟折陽的那雙眼睛有點異曲同工之妙,可也許是因為這種能力太過逆天,所以他們兩個都有點半吊子,時靈時不靈。

折陽看不見自己身上的因果過往,但是他大概能猜到。

為了複活荊懸的這九百年,他唯一做過比較出格的事情就是替死。

替一個本該死的人死了一次,為了從他那裏換取大量的功德,在最後時刻攢滿功德複活荊懸。

這是因為他太過急躁,本就不是非做不可的事情,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

折陽微微低頭,輕聲說:

“我大概知道是誰出了問題。”

“李明德。”

他說出了一個名字,布偶貓微微皺眉,思索片刻,遲疑答道:

“是……古滇市有名的那個大善人?就是你之前替死過的那一個?”

“是他。”折陽肯定道。

布偶貓在櫃子上轉圈圈,櫃子上地方小,它體型又大,轉得特別不方便,可是它也不敢下去,不是不想,是真的不敢。

荊懸自折陽死而複生後,一直處于狂暴的邊緣,能允許布偶貓走進內室已經是大發慈悲了,此時折陽的腰一直被荊懸攬着,黑霧彌漫在兩個人周圍,已經變成了無差別攻擊的狀态。

折陽拿出手機,搜索李明德最近的情況。

李明德,68歲,名下産業囊括很廣,不僅是有名的慈善家,也是非常知名的企業家,家産多到數都數不清。

折陽之所以會為他替死,是當時李明德找到他,說自己得了肝癌晚期,活不多久了,可他太過擔心自己的孫子,還不能死,想求折陽幫忙。

折陽仔細查過李明德的資料,也看到了李明德的過往,不只是今生,上輩子、上上輩子,李明德都是大善人,因為他行善積德,才換來了這輩子的財富。

可他也并不是一生都一帆風順,他的兒子和兒媳早早出了車禍,雙雙喪命,留下小孫子由他親手養大,所以他很疼愛自己的小孫子,怕他死了之後沒人照顧他。

因為他身上福澤深厚,所以折陽替死,天道因果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折陽做了一些事情,将病痛轉移到自己身上,李明德的确是病入膏肓了,折陽撐了一段時間,還是在一次回傘鋪的時候,死在了布偶貓面前。

布偶貓一直以為折陽是當天替死當天就死了的,其實并不是。

肝癌病人晚期經歷的折磨他都替李明德經歷過了,只是他每次恢複得太快,所以布偶貓看不太出來,直到最後一次病情爆發,折陽直接斷了氣。

“蠟燭屋燃起了一支紅色的蠟燭。”折陽說道。

紅色的蠟燭說明這個人,由善變成了惡。

“他到底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居然能讓他幾輩子的福澤都毀于一旦。”

“很奇怪。”折陽微微歪頭思考。

傘鋪開了這麽多年,每一次的因果緣分不是碰巧遇到就是他自己用尋靈盤找的,而李明德是自己找上來的。

折陽當時太着急,越是快要成功複活荊懸,他越是冷靜不了,等待不了,所以他壓根沒有仔細思考,在查了李明德的福澤後就答應了下來。

“他是從哪裏知道的我,又是怎麽找到我的?”折陽輕聲自語着。

布偶貓又開始在櫃子上轉圈:

“無論如何,你必須趕緊解決他,你和他才能各歸各位。”

折陽閉上眼睛,神情上終于露出了疲憊和脆弱。

他靠到荊懸懷裏,短暫地放縱自己軟弱一會兒,就……一小會兒。

與折陽的猜測一般,李明德是在一個雨夜來到傘鋪的。

他舉着一把漆黑的大傘,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到傘鋪門口敲門。

折陽開門,李明德擡高傘面,看着折陽輕笑,笑容裏滿是苦澀。

他擡起另一只手,手裏攥着折陽曾經給他的那把傘。

傘上面繪着的“卍”字符已經褪色了,邊緣殘缺金光不再,就連傘面都破破爛爛。

他一個馬上快七十歲的老人,對着折陽卑躬屈膝、滿臉請求。

“小老板,你給我的傘壞了,還能修嗎?”

作者有話要說:荊懸:适當的示弱可以增進感情。

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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