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情不知所起(上)
神醫是偷偷溜進衡安城求見天樞王的。起初,仲堃儀不大相信他的身份,畢竟他到處尋神醫而不得,四國皆知,萬一來了個假冒的,害了孟章性命,他萬死也難辭其咎。多番盤問,神醫才交代實情,說自己不久前因天璇王态度倨傲小小捉弄了對方一下,怕天璇王報複,故而低調行事。
證實之後,仲堃儀立即請他為孟章診治。那時孟章已不能起身,整日昏睡。朝中老臣暗中着手王嗣之事,仲堃儀心裏窩火卻也無可奈何。
神醫不愧是神醫,又是針灸又是藥浴,折騰了兩天,孟章所中之毒盡解。本以為神醫會離開,誰料他賴上了天樞,揚言要長留衡安城。仲堃儀求之不得,安排他每日為孟章配藥調養,短短十日過後,孟章能跑能跳,跟尋常少年并無兩樣。
“嬌生慣養可不行,得多多舒展手腳,練練劍啊,騎騎馬啊,身子骨強健些,也不至于只有這麽高。”神醫啧啧。
孟章臉色有點兒難看。
相較于他人,孟章并不算低,只是跟仲堃儀站在一塊兒,略矮他幾指寬罷了。
“身為一國之君,怎麽屈居他人之下呢!”神醫繼續解釋。
孟章不解其意,仲堃儀明白卻不能直言辯解,于是裝作沒聽見。
練劍頗難,孟章并不着急。每日早起拿着木劍跟在仲堃儀身邊比劃一番,倒也有模有樣。有時熱了累了,也不叫苦,默默忍着。周丞相對此十分滿意,仲堃儀也愈發佩服自家王上。
仲堃儀覺得孟章就像一粒火星,一滴水足以澆滅,可若給他些許希望,他便能燃起熊熊大火,成燎原之勢。
這一日,仲堃儀忙着跟群臣商議開墾荒田之事,沒有帶孟章練劍。等事情忙完已是午後,他前去拜見王上,近侍們紛紛對他說起王上拿真劍與侍衛比武,是如何如何潇灑厲害。仲堃儀聽了覺得有些好笑。不過幾日光景,能厲害到哪裏去?
“王上眼下在何處?”
平日神醫也好,周丞相也好,仲堃儀也好,并不拘着孟章去哪兒,随他在王城內四處散心。只是正午日頭略毒,他大病初愈,怕是吃不消,往往不到個把時辰,就遣人将他接回。
仲堃儀一想到孟章在王城大街上閑逛時雙眼亮晶晶的模樣,腦海裏所有勸阻的話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想由着他去。總算孟章這幾日肯開口叫他一句“仲卿”,他斷不舍得讓孟章難堪。為此,他們往往要拖延些時辰才回去,然後被等得焦慮的周丞相訓斥。
王上不會怕我被周丞相罵而覺得委屈,故意一個人跑出去閑逛吧?
“王上今早練劍困乏了,用過午膳想歇個午覺,因屋裏悶熱,就去了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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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堃儀松了口氣。
自天樞複國,孟章的寝居之地就從地下挪到了地上,原本屬于仲堃儀的房間,仲堃儀則搬去了鄰院。只是向近侍們問起王上起居時才知,孟章像是住慣了密室,十日有八日都在密室裏就寝。
其實不過是多費些火燭,倒沒什麽打緊的。
唯孟章懼黑暗這點不曾變過,讓仲堃儀甚是內疚。他并不知當初以假死之計,将孟章放入石棺中匆匆下葬又偷偷挖出,不到一日光景竟會給孟章留下如此噩夢。一想起那日密室裏燈火俱滅,孟章靠着石壁哀泣的模樣,仲堃儀便心痛萬分。
打開石門時,響動聲并不大,孟章還是被驚醒了。
往日他病着時,聲響再大他也不會這般警覺。
“誰?”孟章坐起來,探出頭看過去,“是仲卿嗎?”
“臣失禮,驚擾王上了。”
仲堃儀來到床前,施了一禮,擡頭時,有些呆愣——他從未見過孟章如此輕松愉悅的表情,幾分激動幾分雀躍,面頰紅潤,雙目炯炯有神,便是嗓音也清亮許多。
病勢一去,孟章整個人都透着鮮活。
仲堃儀心中驀然柔軟,不覺跟着露出了燦爛笑容。
君臣二人相視而笑,半晌之後,仿佛察覺到有些不自在,仲堃儀略略收了笑容,孟章耳朵紅了。
“仲卿找本王有事要議?”
“無事。臣怕密室燭火不夠……王上無事便好。”
大概睡足了,孟章利落下床,拿濕帕子擦了擦臉和手,幾步邁到書案前,等着仲堃儀落座。
仲堃儀不由得失聲笑出來。王上這病一好,步伐都快了幾分。孟章似乎明白他在笑什麽,有些不好意思。
“本王是不是不夠穩重?”
“王上少年心性,活潑些沒什麽不好。”
“朝中有你與周丞相,本王無需費心,輕松自在,比之往前,是任性了一些。”
“而今朝中無緊要事,王上任性些也無妨。”
“這可是仲卿說的!本王想……想學騎馬!”
仲堃儀立即收起了笑容:“這不行!”
“怎麽不行?”孟章有些急了,起身抓住仲堃儀手腕,“本王聽聞,昔日天玑王還曾上馬與毓埥一戰,就連天璇王,也是自幼騎馬射箭樣樣出色,唯獨本王……不曾騎過馬,也拉不開弓,再這麽下去,豈不跟天權王一樣了嗎?”
只怕不一樣啊。
仲堃儀不好打擊自家王上,耐不住他這麽盯着自己瞧,沒多久便松了口,允諾近黃昏時就帶他去。
“騎馬不比練劍簡單,須得循序漸進。今日臣失禮與王上共乘一騎,待王上習慣了馬背,再獨自騎行。”
“好!”
仲堃儀去前院安排夜間巡視王城之事,不到半柱□□夫,近侍就來請,說王上已在行宮門外等着了。
大臣們紛紛嘆息,說王上此前玩耍嬉戲的機會根本沒有,此番立都衡安城又多在病中,不久之後還要忙于遷回舊都,想歇口氣都難得。今日不忙,以後再說。如此這般說着将仲堃儀推出去随王伴駕了。
趁此也偷個懶,吹吹風,喝喝茶,不負好時光嘛!
仲堃儀無奈,只好牽着自己的坐騎出門。行宮門外,孟章一襲綠衣罩深綠紗衣,背着手緩緩踱步,聽聞馬蹄聲回頭一笑,比那陽光還耀眼。
“怎的沒有侍衛随行?”
仲堃儀轉身要回去叫人,被孟章眼疾手快拉住。
“不必了,”孟章笑道,“反正不去很遠的地方。”
“是。王上請上馬。”
孟章站在駿馬左側,面頰泛紅,看着仲堃儀,欲言又止。
仲堃儀頓時明白過來,上前牽過他左手放在馬鞍上,扶着他的腰讓他踩馬镫。孟章微微躲閃,顫抖着聲音叫了句“仲卿”。
仲堃儀笑道:“臣失禮,竟不知王上怕癢。”
孟章不服氣地反駁:“難道仲卿不怕?”
仲堃儀擡頭凝視坐在馬背上,沖他調皮一笑的少年,心中微顫,暗自嘆息——這一刻起,是怕了,怕心癢啊……
作者有話要說:
#假如#
各國和好了,天權王、天璇王、天樞王各自攜帶家屬前往參加遖宿王的生日宴,結果為了座位安排差點兒打起來。
遖宿王:不如這樣好了,有過前任的請靠前坐。
于是慕容離和陵光被安排在了遖宿王左右。
(遖宿王:我真是個機智的boy!兩大美人左擁右抱哈哈哈哈!)
遖宿王:對了,個頭矮的也盡量排在前面,不會被擋住嘛。
于是孟章也被請到了遖宿王身邊。
(遖宿王:小美人也成功get!耶耶耶!)
遖宿王:死者為大,請天玑王亡靈上座。
于是蹇賓的亡魂也坐在了遖宿王的身側。
(遖宿王:人生贏家有沒有!!!)
仲堃儀:如此排位不甚合理呀!
執明/公孫钤/齊之侃:對!
仲堃儀:不如有伴兒的坐一桌,沒伴兒的坐一桌?
于是慕容離、陵光、孟章和蹇賓都走了。
遖宿王:……………欺負單身狗是不是有點兒太過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