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心思 不帶小女孩兒來

談聽瑟緊緊捂住胸口,下意識想伸手把陸聞別推開,橫在後腰的那只手卻驀地收緊。

一串慌亂的氣泡從口鼻溢出。

被抱出水面的那一刻,她猛地因為嗆水而咳嗽起來,急忙呼吸新鮮空氣。卻沒忘記緊緊縮在陸聞別胸前,僵硬地顧全要往下滑的布料。

“放松。”男人磁性的聲線微微震動胸.膛,讓她耳根發燙,“先上去。”

她死死攥着斷了的衣帶,“我——”

話音未落,他修長的大手似乎為了換個姿勢護住她,無意中覆住了她的後頸與上背部,與露在泳衣之外的肌.膚緊緊相貼。

談聽瑟的聲音戛然而止,搭在她後頸處的手也一頓。

少女後頸處空無一物,該系着帶子的地方空空如也,只剩細膩濕滑的觸感。

陸聞別慢慢屈指隔開距離。

忽然一陣涼風吹過,池邊的羊蹄甲簌簌作響,懷裏的人輕輕抖了抖,卻死死埋着頭不肯擡起來,也不問他為什麽不動。

他收回目光,手轉而扶住她的腰。

水花四濺,赤.裸半身的男人抱着少女回到岸上,在地面上拖曳出交.纏的水痕。

談聽瑟剛被放到躺椅上坐好,一件浴袍就從頭頂蓋了下來,将她整個人罩在黑暗裏。

“哪條腿?”陸聞別似乎蹲在了她面前。

她後知後覺地一把緊緊攥住浴袍,這才從羞恥裏得以喘.息,“……右腿。”

他肯定發現自己泳衣帶子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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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修長有力的手指驀地捏住她的小腿,戰.栗與癢意讓她觸電似地渾身一顫,哆嗦着軟了上半身,一邊躲一邊探出手去推他,“不要!”

“別動。”陸聞別毫不留情地攥緊她的腳踝。

談聽瑟漲紅了臉,唇徒勞地張了張。

黑暗中感官體驗被放大,想象也被放大——褶皺的床單、滿布薄汗的肌.膚、被拉開的腿和那只手……夢境煙花似地炸開,陸聞別還在繼續替她活動小腿肌肉,觸感如影随形。

“真的不行!”她頭皮發麻,腿掙了好幾下也沒沒能如願,只能上半身匍匐下去護住自己,阻止這種又癢又疼的折磨。

陸聞別沒了耐心,擰眉松開了手。

少女保持着彎腰的姿勢,幾秒鐘後雪白的浴袍一點點分出一條縫隙,露出她小半張因充血而變得粉紅的臉,還有眼眶裏一層濕漉漉的薄紅。

看不出是想哭還是想笑,她神情難得狼狽而矛盾,半晌瞪着他顫巍巍道:“我怕癢。”

說完,少女咬緊飽滿的唇,窘迫又倔強地縮了回去。

示弱時像刺猬,逃跑時像烏龜。

陸聞別目光微頓,忽然別開眼勾唇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瞥一眼她的右腿,“腿好了?”

談聽瑟心裏一跳,慶幸蓋在頭上的浴袍能藏住自己的心虛,“差不多……好了。”

“能站起來?”

怕露餡,她不敢直接說能,“再休息一下。”

萬幸他沒有接着問下去。

談聽瑟想到剛才鑽出浴袍時看到的他的樣子。胡亂後捋的濕發将冷靜的眉眼展露無遺,眉骨立體眼窩深邃,濕透的眼睫長而墨黑。

“準備一直蒙着臉不見人?”陸聞別似乎輕笑了一聲。

談聽瑟剛剛松懈一點的神經又倏然繃緊,深呼吸後慢吞吞地将浴袍拉下來裹緊上半身,若無其事地微微挺直脊背。

他淡淡盯了她兩秒,漫不經心地捏起煙盒,“沒拿打火機,我去抽支煙。”

說完起身徑直離開,甚至沒給她說話的機會。

腳步聲漸漸遠離。

談聽瑟松了口氣,坐了幾分鐘後打算趕緊回去把壞了的衣服換下來。剛邁開步子,秦嬸的身影就繞過綠植匆匆出現。

“秦嬸?”

秦嬸憂心忡忡道:“陸先生說您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過來?”

她驀地一愣,“他讓你來的?”

“是呀,陸先生讓我過來看看。”

“那他人呢?”

“他說自己還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談聽瑟點點頭,不動聲色地把浴袍攏得更嚴實,“剛才只是腿有點抽筋,現在已經好了,我們回去吧。”

他借口抽煙離開,其實是為了避免她不自在,然後找人來幫她?

談聽瑟撥弄着浴袍帶子,唇角輕輕翹了起來。

**

翌日清晨,談聽瑟和平時一樣安安靜靜地吃着早餐,不同的是餐桌上只有她一個人。

談敬要出差整整一周,這對她來說意味着短暫的自由。那些排在時間表上的必做事項早已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如果不用面對父親不定時的苛刻檢查,她也勉強能找到樂趣。

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能多和陸聞別待在一起。雖然這幾天他都沒教她游泳,但卻履行諾言在某次出門時帶上了她。

這回見的幾個朋友基本上次都見過,見她竟然第二次被帶着來都覺得新鮮。

“談妹妹,厲害啊。”有人吊兒郎當地跟她比了個大拇指。

談聽瑟朝對方露出一個單純得不含任何意味的笑容,看上去格外乖巧。然後她看向身側的人,“你什麽時候再接着教我?”

男人握着酒瓶往杯子裏倒酒,垂眸沒轉頭看她,淡淡道:“明天?”

她點點頭,想到昨晚收到的泳衣,不自覺地緊張起來,拿起面前的檸檬水抿了一口。

陸聞別目光卻忽然落到她右手指節上,那裏貼着一個創口貼。

談聽瑟手一頓,縮回來重新搭在膝蓋上,擡眸看了他一眼後自顧自解釋道:“不小心刮傷了。”

他沒說話,端起酒杯遞到唇邊,吞咽時喉結微動。

“剛才……”她稍微換了下坐姿,“剛才他們說我厲害是什麽意思?”

陸聞別放下杯子,冰塊互相碰撞,“能有什麽意思。”

“你以前都不帶別人來嗎?”

“不帶小女孩兒來。”

“我馬上二十了,這也算小女孩兒的話,什麽樣的才不算?謝恬那樣的嗎?”

話一出口談聽瑟就後悔了。面對陸聞別的時候她總是說錯話,要麽心口不一,要麽總是說出最赤.裸裸的想法。

男人盯着她似笑非笑,眼裏卻沒什麽情緒。

“那次不是在咖啡廳看到你們了嗎,”她心虛地補救,“他們聊天的時候,我還聽說了一點關于你和她的事……”

“聽說了什麽?”

“之前有傳言說你們要訂婚了,後來又說是誤會。”談聽瑟尾音微微上揚,含含糊糊地添了點求證的意味。

陸聞別指腹漫不經心摩.挲着杯沿,那種目光忽然讓她恐慌,她怕自己的小心思在他面前無處遁形。

“是她們讓我問的,”她偏過頭,佯裝尴尬微惱,“我才沒那麽八卦。”

“她們?”終于,他淡淡開口,“你那些朋友?”

談聽瑟暗自松了口氣,“她們也只是……好奇而已,沒有惡意。”

“你們躲這兒說什麽悄悄話呢?”聶顯的聲音忽然響起,他幾步走過來坐下,“小瑟,要不要學德.州撲.克,我教你?”

“可以嗎?”

“怎麽不可以,走,我給你講講規則。”

談聽瑟下意識看了眼陸聞別。

“看我幹什麽。”他微微一笑,擡了擡下颌示意她跟聶顯走,“去吧。”

作為“長輩”,他顯然是和談敬截然不同的角色,雖然總說她是孩子,卻給予成年人的放任與自由。

她心裏那顆叛逆的種子由此汲取到養分。

聶顯帶着小姑娘在牌桌前坐下,先簡明扼要地講了規則,然後安撫道:“別擔心,我先帶着你玩兩局,後面你自己來,贏了算你的輸了算聞別的。”

桌上的人都笑起來,“坑陸少的機會,千載難逢啊。”

然而幾局下來衆人就都笑不出來了。

除開聶顯陪玩的那兩把,談聽瑟獨自上陣的三局裏只輸了一局,輸的數目和贏的比起來無傷大雅。

有人難以置信地問談聽瑟,“真是第一次玩兒這個?”

她真誠又無辜地點了點頭。

“聞別沒提前教過你?”

“沒有。”

“……厲害,可塑之才。陸聞別,快過來把你家小姑娘帶走,我們幾個大老爺們兒被小朋友吊打,傳出去面子還要不要了?”

你家小姑娘……

談聽瑟克制而驕矜地彎了彎唇,邀功似地看向靠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陸聞別起身走到她身後,右手随意搭在椅背上,淡淡掃一眼這局結束後桌上的明牌,“再來。”

“還來?”

聶顯挑釁,“輸不起?”

“那先說好,你跟聞別不準插手啊。”

談聽瑟坐姿有點僵硬。

獨屬于陸聞別身上的男香是朗姆酒與烏木沉香的混合,此刻雜糅着一點有熱度的威士忌氣味,隐隐從身後将她環住。

牌桌上其他的交談笑鬧仿佛遠去,呼吸間感官變得敏感,她胡亂想象着他筆挺的西裝褲、一塵不染的袖口,還有襯衣下結實窄.緊的腰……

忽然,溫熱的手掌輕輕落在她發頂,男人漫不經心地揉了揉,“專心。”

談聽瑟一愣,僵直的後頸泛起漣漪似的癢,吹起幾顆火星燙在心口。

來不及為剛才的聯想感到羞恥,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剛才那個親昵又随意的動作上。

“……我知道。”她聲音很低,側過頭飛快地瞪他一下。

蜻蜓點水似的一眼毫無威懾力。

陸聞別挑眉。

少女重新轉回去背對他時,長發發尾從他手背上掠過,那感覺很輕,卻難以忽略。

他垂眸瞥一眼,擡起搭在椅背上的手插進褲袋。

這局聶顯充當荷.官,一開始還有人說笑,後來桌上就漸漸安靜下來。

沒多久一局結束,所有人目光先後聚焦在某個少女手邊——那裏堆着厚厚一摞用來充當輕便籌碼的撲克牌。

她又贏了。

氣氛哄然熱烈,談聽瑟在一片誇贊揶揄中松了口氣,松開了攥緊的五指,慢慢起身走到陸聞別身邊。

他一直盯着她,從最初的若有所思,到輕輕勾起唇角。

“小騙子。”他低笑,聲線磁性低沉。

她一愣,蹙眉擡起頭,呼吸卻驀地一滞。

相處的這段日子裏他很少有什麽明顯情緒,現在這樣笑起來時竟然會顯得有幾分輕佻,給人深情又多情的錯覺。

談聽瑟心跳急促,讷讷道:“……什麽?”

“誰教你的德州?”

“聶——”她聲音戛然而止,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有點不甘地別開臉,“我自己學的。”

“自己學?”

“我爸不讓我學這個,我自己看了點職業比賽的視頻,但今天的确是我第一次玩兒,不算我騙人。”

少女語氣平靜,卻沒能真正藏住那點倔強和驕傲。

她在牌桌上的表現既青澀又老練,恰好印證了她說的話。看似矛盾,只是因為汲取的經驗雖然多,但閱歷到底還不夠——不管是玩牌,還是她這個人本身。

這也是桌上那幾個常玩德州的人會輸給她的原因之一。

陸聞別挑眉笑了笑,不置可否。

“而且,”小姑娘忽然轉頭看着他,“我幫你贏了錢。”

他懶散地擡起一只手,缺乏誠意地作投降狀,“的确。我不該戳穿你。”

她抿緊唇,擡眸時一雙眼明明直勾勾的卻欲言又止,勾勒過的上翹眼尾與眼下紅暈清澈又嬌豔。

陸聞別手一頓,忽然伸手用食指輕輕彈了她前額一下。

“……你幹什麽!”談聽瑟驀地捂住額頭,耳尖一燙。

額頭上的溫度若有似無,只停留了極短的一瞬間。

“獎勵。”說着他自己都笑了笑,“他們說的對,你的确很有天分。”

終于得到了想要的誇獎,談聽瑟努力壓下快翹起來的唇角,佯裝平靜道:“今天又不是我第一次學,萬一我看了很多遍視頻呢。”

“看和做是兩回事。這個回答滿意了?”

她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揚,仰起頭朝男人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乖巧笑容。雖然笑弧收斂,但眼底卻亮晶晶的,仿佛融化了燈光。

陸聞別一怔,随即失笑。

牌局持續到晚餐前。

這頓飯談聽瑟面不改色地吃下了“正常”的分量,甚至自始至終神情都輕松愉快。一想到這些東西很快就會被吐出去,她就沒了罪惡感。

等侍者撤了餐具,衆人離席準備轉場去下個地方時,她輕車熟路地起身離開包廂。

陸聞別擡眸,目光平靜掠過少女離開的背影,忽然抓着煙盒站起身。

“幹嘛去?”聶顯問。

“抽煙。”

……

談聽瑟走進盥洗室,站在鏡子前将手洗淨擦幹,然後踏入最內側的隔間。

手指探入口中,貼着創口貼的指節正好抵住齒緣,避免了上一次被牙齒劃破的傷口再次受創。

吐的感覺并不好受,但這一點小小的痛苦對現在的她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麽。

處理好一切痕跡後她推開門走到洗手臺前,清洗之後正要出去,忽然聽見位于外間的化妝室裏傳出說話聲,聲音格外耳熟。

“你之前帶來的那個男朋友呢,怎麽最近都沒看見?”

“別提了,竟然是個家裏馬上破産的窮鬼,還把我騙得團團轉。”

“誰讓你是個香饽饽呢。”

“我們這種人算什麽香饽饽,金字塔尖的男人輪不到我們,身邊窮酸的蒼蠅倒不少。談大小姐那種才是。要不是她最近都不出現,人家能看得上我嗎?”女人冷笑,“不過我倒挺期待她被這種男人玩兒一把。”

“最近咱們組局我約了她好幾次,結果她一次都沒來。要不是我爸想拿下談氏的合作項目讓我幫襯着點兒,誰願意上趕着捧她。”

“我聽說人家最近都在跟陸少那邊的圈子往來,哪兒還看得上我們啊。”

兩人對着鏡子補妝,神态語氣輕蔑而鄙夷。

忽然,背後響起腳步聲,纖細的身影出現在鏡子裏,蓬松茂密的長發掩映着耳垂上圓潤的白珍珠。

她旁若無人地站定,對着鏡子慢條斯理地拿出口紅将唇上的顏色補勻。

兩人臉色唰地白了,“聽、聽瑟……”

口紅“啪嗒”一聲蓋好,談聽瑟微微一笑,“好巧啊。”

說完她幹脆利落地轉身離開,徑直向外走去。剛才她為了避開其他人故意繞路來這個更遠的盥洗室,所以返回時不可避免地經過了大廳。

“聽瑟!”那兩個人急忙跟在後面追出來,你一言我一句地解釋,“剛才的事可能有點誤會——”

不遠處幾個男人原本相對而立正閑談着,聽見動靜都紛紛轉頭看過來。

穿着白襯衣的那道身影尤為挺拔高大,淡淡側目而視時眉眼收斂了鋒芒,目光中卻有一種平靜的壓迫感。

他若有所思地瞥過她和身後的兩個人。

談聽瑟腳步一頓,那次在白虹公館偶遇時他也是這樣不經意地朝自己看了過來。那時候他只是笑了笑,他們沒有交談,各自離開。

雖然那一眼也足以讓她雀躍,但她想要更多。

就像是——

“過來。”男人聲線磁性微沉。

他微微轉身,面向她,等着她走過去。

談聽瑟幾乎是無意識地勾起了唇角,隐秘的雀躍注入心尖,撥動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就像這樣。

她轉過頭朝身後的兩個人笑了笑,眼裏有冷意也有厭煩,聲音卻得體而平靜,“沒什麽好解釋的,你們說的是事實,我贊同。”

贊同這兩人為了反諷而貶低她們自己的話,也贊同對她們的看不起。

和這些人之間根本沒什麽善意與友情可言,談聽瑟早就明白這一點,這對她來說也根本不重要,她不在乎。

她再次轉回身時笑容乖巧看不出端倪,在衆人的注視下很快走到陸聞別身邊。

“走吧。”陸聞別再次漠然地看了那兩個年輕女人一眼,手仿佛非常紳士地在談聽瑟背後虛扶了一下,“送你回去。”

……

談聽瑟坐進副駕,彎着唇角低頭去系安全帶。扣好後還沒來得及擡頭,左邊驀地掠下一片陰影。

男人修長的手指握住她的右手腕往上一帶,那只手就橫在了兩人之間。

“砰”的一聲車門緊閉,車內氣氛無聲收束,讓她在茫然中忐忑不安,“怎麽了?”

“這是什麽。”陸聞別垂眸,目光落在她右手指節的創口貼上。那上面赫然蹭着一點口紅,而創口貼下面是她催吐磨出的傷口。

他又擡起眼盯着她,眼底審視的意味讓她呼吸一滞,立刻明白了他想問的是什麽。

陸聞別輕輕挑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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