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落到心上 陸聞別呼吸一滞,跌入片刻的……
休息區裏安靜片刻。
“誰告訴你我要去?”他反問。
談聽瑟抿了抿唇,“因為許家的生日宴更重要。衡量付出和所得,這是你告訴我的。”
她不懂經商,但不代表對這種利益往來一竅不通。
“我不會去。”
她一怔,“不去?”
“既然已經先答應了你,那就不會爽約。所以你不用故意說這些話,也不用刻意躲我一個晚上。”
“我說了我沒有躲你!”
他挑眉笑笑,沒說話。
談聽瑟神經窘迫地繃緊,壓抑的情緒卻驀然一松,所有想要見到他的期待與雀躍後知後覺地倒灌沸騰。
他不會去參加那場生日宴,而是選擇遵守他們的約定。
這是不是意味着在這件事裏他沒有選擇許詩薇?
現在沒了和他對着幹的氣勢,談聽瑟忍不住飄忽地移開目光。
靠牆屈腿站着的男人似笑非笑,今晚格外正式的打扮把他每一分優點都勾勒到了極致,僅僅是站在那裏就讓她怦然心動。
完美得太不真實。
“你要來就來吧。”她清了清嗓子,微微擡起下颌,轉身腳步輕快地離開,多了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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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聞別盯着她的背影,半晌收回視線。
**
晚上八點,夜色徹底籠罩而下。
百葉窗收了起來,練功房朝陽一面的玻璃牆清楚透出夜景,談聽瑟視若無睹,緊緊盯着鏡子裏,一遍遍完成揮鞭轉。
右腿随着旋轉伸展出去平行地面,緊接着屈膝收回,足尖貼近左腿。随着腳尖一次次輕巧地踮起又落下,每一次旋轉以肉眼看上去精美得仿佛不差分毫。
她想象着此刻自己身處舞臺燈光下,觀衆席一片昏暗,但有一個人的身影格外明晰。
心髒劇烈跳動起來。
最後一次旋轉完成,她足尖點地倏然停止,怔怔地對着鏡子平複呼吸,肌肉慢慢松懈下來。
忽然門被人敲了三下,她驀地驚醒。外面的傭人手裏提着個精致的紅色紙袋,上面是燙金的英文單詞。
“這是什麽?”
“剛才陸先生讓人送來的,說是給您的禮物。”
“禮物?”談聽瑟一愣,接過紙袋後拿出裏面同色的盒子,遲疑地用指尖撥開了金色的搭扣。
裏面躺着一條滿鑽的手鏈,每一顆的切割面都靜靜折射着室內的燈光。
這個牌子她再熟悉不過,也大概估計出了價格。愣愣地看了兩秒,她拿起手機翻出某個早就拿到卻從沒聯系過的號碼。
正要鼓起勇氣打過去,來電顯示卻忽然霸占屏幕,吓了她一跳。
談聽瑟猶豫片刻後點了接聽,剛剛平複的心跳又急促起來,“喂?”
“東西收到了?”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他嗓音也淡淡的,大概是工作時分神給她打的電話。
“嗯……為什麽突然送這麽貴重的東西給我?”
“上回德州的回禮。”
“……因為我幫你贏了錢嗎?”
陸聞別“嗯”了一聲,紙頁翻動的聲音還在繼續,“不習慣讓小姑娘幫我贏錢,我自己坐享其成。”
“我只是随便玩玩,順便幫你贏錢。”她着重強調‘順便’兩個字。
手鏈的價格已經遠超出那天她幫他贏的數目。
他輕笑,“那就謝謝你的‘随便’。”
“不客氣。”她抿了抿唇,終于對着盒子裏的手鏈笑起來,“謝謝你的回禮。”
挂斷電話,談聽瑟攥着盒子雀躍地舒展四肢做了幾個大跳,接近鏡子時伸手撐住鏡面堪堪穩住身形,臉頰因為運動充血和興奮泛起紅暈。
她拿出手鏈戴在手腕上,對着鏡子反複端詳。冷淡的銀色讓她想到了陸聞別的袖扣與腕表,這好像是他的偏好。
是不是為了還“人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他送自己的禮物。
談聽瑟指尖輕輕摩.挲排列整齊的細鑽,眼眸亮晶晶地笑起來。
……
第二天晚上談聽瑟抵達海城,剛落地陳秘書就打來電話,叮囑她司機已經等着接她去酒店。
“我知道了。”她慢慢往外走,“你……你們還沒回松城嗎?”
“這邊的事務已經結束了,今晚我們就訂機票返回。不過談總的意思是他直接回朗庭灣的別墅,就不回度假村了。”
“今晚?你們忙完了?”
“是的。”
“那……”
好一會兒沒等到下文,陳秘書不解地追問了一句:“談小姐?”
“30號的演出,我爸不來對嗎?”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談小姐……”
“我知道了,只是随便問問,不用告訴他。”
談聽瑟幹脆利落地挂了電話,本來想提起唇角調整此刻低沉的表情,卻只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其實她并沒有抱什麽希望,只是鬼使神差地總忍不住最後試一次。
垂下手時手腕上有冰涼的觸感往下滾落。她一愣,低頭看向銀色的手鏈,片刻後嘴角無意識地翹了起來。
沒關系,陸聞別會來的,他才是目前對她來說更重要、也更想見到的人。平時來自談敬的壓力與苛責已經夠多了,她沒必要再想方設法多承受一點。
談聽瑟自嘲地笑笑,神情輕松地朝外走去。
……
陳秘書安排好了一切。司機負責每天接送她往返于酒店和劇院,一日三餐責由專程被叮囑過的酒店廚師負責,而她只需要專心排練自己的演出。
每天的訓練都很累,談聽瑟已經習慣了,不同的是這一次她對所有練習時的疲倦甘之如饴且期待着,因為這能讓她最終的那場表演變得更完美。
她想讓陸聞別看到自己真正盡力了的表演。
大概因為格外重視,所以表演前夕她也格外緊張,一直失眠到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過去,早晨醒來後又第一時間去看手機。
屏幕亮起,界面還停在昨天和陸聞別的那幾句對話上。
【你是直接到劇院來嗎?】
【嗯,六點半落地。】
【vip席進場的位置和普通座位是不一樣的,就算遲到了進來也很方便。】
【我大概八點二十才上場,如果飛機延誤了也沒關系。】
後面陸聞別沒有再回複,因為他直接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接通的那一瞬間她先聽見他若有似無的一聲輕笑,“這麽緊張?”
談聽瑟想也不想地反駁:“怎麽可能緊張,一場普通的演出而已,我已經參加過太多次了。”
“那就早點睡。”
“等等。”她怕他要挂電話,忙出聲阻止。
男人嗓音低沉,好整以暇道:“怎麽?”
“……雖然我是沒關系,但是開場了再進來肯定會影響其他人,你最好還是……別遲到。”
電話裏安靜片刻。
“你在聽嗎?”談聽瑟遲疑道。
隔着一千公裏的距離和冷冰冰的手機,她沒能看見男人眼底浮現出星星點點的笑,以及微微勾起一瞬的唇角。
“嗯。”陸聞別聲線平靜,言簡意赅,“放心。”
…
貼緊耳畔的聽筒傳遞聲音時會給人親昵的錯覺,談聽瑟盯着手機屏上的對話回憶昨晚,最後捂住臉埋進被子裏,把手機緊緊攥在胸口。
半晌她深吸一口氣,心情愉悅地掀開被子坐起來,赤腳在地毯上做了一連串的足尖碎步和小跳,輕哼着某段旋律走進浴室。
**
偌大的辦公室空曠安靜,播報某條財經新聞的女聲成了唯一的聲音。
“……不能清償到期債務,且資産不足以清償全部債務,沒有重整、和解的可能,符合宣告破産條件,依法準許其破産……”
辦公桌後的男人靠着椅背,身形籠罩在暗色的陰影裏。只有搭在一側的左手恰好越過明暗分界,陽光被銀色腕表切割成刺目的光線。
過了片刻,他擡手關掉了視頻頁面,接通來電按下免提。
“正原宣布破産了?”聶顯開門見山,語氣輕松。
“你對陸氏倒是比對聶家的生意還熱心。”
“看個熱鬧嘛,這可是你送給許老爺子的生日大禮。哦對了,今晚去生日宴的時候記得替我問個好。”
“我沒打算去。”
“不去?那你那天還讓秘書訂機票?”
“我去一趟海城。”
聶顯沉默了兩秒,“海城?怎麽突然要去那兒?”
陸聞別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淡淡道:“私事。”
……
航班并未延誤,在海城落地時不到六點四十。
臨時司機為自己這位頂頭大老板拉開車門,安靜開往目的地時按捺不住打量一眼。
一路上後座的男人都閉目養神,即便剛經歷了兩個多小時的航班渾身依舊一絲不茍,襯衣領口沒有分毫褶皺。
五十分鐘後,車停在劇院門口。
陸聞別從貴賓通道入場,在某個視野極佳的位置坐了下來。剛坐定,手機屏幕倏然一亮。
幾小時前陳秘書告訴他手術已經結束,現在談敬親自發來了一條消息,大概是剛從麻醉與昏迷中蘇醒。
【聞別,麻煩你讓小瑟在海城多留一天。】
陸聞別思忖片刻,簡短地回了“好”。
很快,觀衆席上的燈暗了下來,只剩暗紅幕布前還打着一束光。他收起手機,擡眸看向舞臺。
身後無數的竊竊私語随着變暗的燈光漸漸隐沒。
這是一出不算太出名的芭蕾劇目。
窮困潦倒的賣花女在生活的苦難中死去,彌留之際在夢中實現了自己的願望,重新回到少女時期成為了一名舞者,在她最愛的薔薇中翩翩起舞。
女舞者躺在破木板上墜入“死亡”的一瞬,光線也随之隕落。舞臺另一側卻緩緩亮起,燈光朦胧似幻。
單膝跪地的年輕女人身處簇擁的薔薇花叢,她壓下上半身,頭靜靜地向下垂着,雙臂則舒展提起手腕垂落,宛如匍匐中欲振翅而飛的天鵝。
撐起的白紗裙擺是她的羽毛,琥珀色的絲帶是她的花紋。
極致的安靜之中,只有大提琴的奏樂低緩輕柔。就在其他樂器撩撥出潺潺弦音的那一刻,“天鵝”忽然動了。
雙臂如同展翅似地提起,與修長平坦的肩頸一同延伸成雪白的線條,波浪一般起落。
她漸漸直起身,幾個碎步之後輕巧地跳起,在半空縱身一躍——
觀衆席中嘩然響起潮水似的掌聲。
年輕的女舞者發間綴滿寶石,折射出的眩目光暈模糊了她的臉,只看得清烏黑的發絲與雪白的皮膚。
直到她轉身踮起腳尖,朝衆人粲然一笑。
——仿佛月夜終至,八音盒上雕琢精致的人偶忽然伴着星輝活了過來,款款落到人的心上。
陸聞別呼吸一滞,跌入片刻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