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玩玩而已 我有未婚妻,你準備做我的什……
走廊光線昏倦, 安靜得連腳步聲都被地毯融化。
年輕的女人穿着湖藍色的吊帶裙,烏黑的長卷發別在耳後,皮膚白得晃眼。她一點點往後退, 眼裏的細細亮光呼應着手腕上的鑽石。
一捧粉薔薇在她懷中, 那是演出謝幕後別人送給她的。
“那我進去了,”她說, “晚安。”
“晚安。”
他準備離開,卻又因為手裏提着的舞鞋而折返。剛剛轉身, 恰好和重新推門出來的纖細身影碰個正着。
她仰着臉, 恍然失神片刻, 眼底的喜歡如同漣漪似地浮現、彌漫, 心思昭然若揭。
再然後她踮腳吻了他。
一切變得沖動、荒誕。
他隐約覺得事情本不該這樣發展,想要推開她的手卻反将她牢牢固定住, 甚至緊緊攬住她的後腰,讓她像柔軟的水草一樣垂落在懷中。
他們退回房間,壁燈灼熱地搖晃, 在眼前蒙上水汽。
誰也沒有停下,他失去理智, 代替青澀作亂的女人成了這件事的主導。
所有的觸感都無比真實, 真實得不像是一個夢。
…
陸聞別從淺眠中睜開眼。
頭因宿醉而隐隐作痛, 他目光緩緩落到屋頂, 在勉強遮光的百葉窗上聚焦, 根據隐隐亮起的天幕推測出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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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 他目光一頓, 微微轉頭看向身側,瞳孔微微緊縮。
熟睡的小姑娘正躺在他臂彎之中。
被烈酒熔斷的記憶一點點成型,從她昨晚跟着聶顯猝不及防出現在這裏, 到他喝醉,再到她主動吻上來不肯松開,最後……他鬼使神差地縱容與主導,隐約和某個夢境重合。
他閉了閉眼,額角青筋跳了跳,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昨晚的一切,原本都不該發生。
**
談聽瑟原本以為昨晚的事會成為一個轉機,不管是陸聞別的态度還是他們之間的關系,然而事實卻狠狠給了她一個耳光。
淡淡煙草味缭繞在周圍,殘存的袅袅白霧羸弱地撲面而來,像是緊緊扼住了她的脖頸,讓她難以呼吸、喉頭幹澀。
他沒有去拉窗簾,兩人依舊被籠罩在暗色裏。談聽瑟轉過頭不去看他,被子下的手死死攥住。
“你說你想知道我和許詩薇的事。”忽然,陸聞別淡淡道,“我可以告訴你。”
她忽然意識到什麽,渾身發冷,“我現在不想知道了。”
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啞,明明透出昨晚旖.旎的緋色,卻在此刻顯得她狼狽且弱勢。
說完,談聽瑟掀開被子想從床的另一側下去,一邊手臂卻冷不防被男人緊緊攥住,他殘忍而平靜地繼續,“她和我訂婚了。”
“不可能!明明就沒有任何媒體公布這個消息!”
“還沒得到陸家的允許而已。”他微微一笑,只是明明笑着,目光卻冷得可怕,面目都變得陌生,“所以,我有未婚妻,你準備做我的什麽,情人?”
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格外用力,隐隐的疼痛和那些冰冷的字句如同刺入神經。
“你放開我!”用力掙脫未果,談聽瑟呼吸急促而顫抖,她驀地停下動作,咬緊牙擡起下颌,睜大眼直直望着他,“我昨晚根本不知情,但你清楚自己有未婚妻,卻酒後亂.性。”
話音剛落,手腕卻一陣劇痛,陸聞別俯.身湊近,眼底粉飾一切的冷靜如同薄薄的冰層驟然龜裂。
下一秒,他冷冷勾了勾唇角,又松了力道。
“如果你昨晚不來,就什麽都不會有,懂嗎?”
“我是跟着聶大哥來的,不是因為你。”
“不是因為我,卻一個人留下來,假裝喝醉引誘這一切發生?”他挑眉,居高臨下打量她半晌,語調輕飄飄的,仿若輕蔑,“你父親知不知道你昨晚做了什麽?”
談聽瑟大腦空白了一瞬,“陸聞別!”
她第一次這樣直呼他的名字,恐慌的、憤怒的、尖銳的。
“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有權選擇怎麽支配自己的身體和人生,和其他任何人都沒關系。”她眼眶充血泛紅,聲音都在發抖,“只是睡一晚,玩玩而已,你不用這麽大反應。”
陸聞別淬着冷意的眉眼近在咫尺,卻是和昨晚天差地別的薄情。
他又恢複了那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和她激烈的反應不同,是平時從容沉穩的模樣。就好像是看她折騰玩鬧不以為意,只有眼中的神色洩露端倪。
仿佛他不是當事人,只是冷眼旁觀,冷血得可怕。
“玩玩而已?”陸聞別緩緩道,“我玩女人,但不玩女孩。對你這種小姑娘,我沒興趣。”
哦,所以即便是玩玩而已,他也看不上她這種“小女孩”。
談聽瑟渾身冷得徹底,淚意堵塞了聲音,竟然讓她想笑。
曾經他在咖啡廳對謝恬說“與我無關”,那時她怕過,可是下一瞬他遠遠地望着她笑了,就又将她拖入深淵。
她在深淵中心存僥幸,以為他不會對自己展露這份冷血。事實是她錯了,錯得一塌糊塗,為這份天真付出了代價。
“那就當作昨晚什麽也沒發生過。你放心,我不會把這種事說出去的,更不會影響你和你的未婚妻,我沒自甘堕落到做第三者。”談聽瑟用力将他推開,“也請你忘了這件事,對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自欺欺人,這就是你的處理方式?”陸聞別松開手,“你該學會用成年人的方式思考問題。”
“這不就是成年人的思考方式嗎?我沒有卑鄙到想用這種方式綁住你,你也需要選擇對你有利的婚姻。”
下床踩在地毯上的一瞬間談聽瑟差點脫力摔倒,意識到原因,她緊緊咬住唇忍住騰起的淚意與羞恥,臉色由紅轉白。
她深呼吸,倔強地挺直脊背,頭也不回地就要離開房間。
身後忽然有腳步聲逼近,陸聞別再一次拉住她,“談聽瑟!”
“我要回家!”她驀地回頭拔高嗓音,淚水奪眶而出。
他微怔,目光又沉下去,定定看了她半晌才冷聲道:“那就等你什麽時候冷靜了再談。”
“不需要再談,我們不用見面了,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吧,算我求你。”談聽瑟繃緊身體,任由臉上蔓延開濕熱的淚痕,卻依舊是不肯服輸的口吻,“很快我就要回法國了,我們不會再有什麽交集。”
見他依舊不放手,她揚起下巴嗤笑一聲,“你讓我用成年人的方式來思考,那你能不能也在這件事裏真正把我當成年人看待?睡一覺你情我願,然後一拍兩散,這不是很正常嗎?”
“正常?你确定這是你想要的?”
“我确定。”
他已經和許詩薇訂婚了,難道她還要繼續糾纏下去?
話音落下,兩人陷入無聲的僵持。陸聞別擰眉審視她半晌,忽然怒極反笑,“好,随你。”
說完松了手,冷着臉徑直離開。
煙草味很快四散,像緊緊扼住她咽喉的那只手驀地撤離,讓她整個人能松懈下來拼命深呼吸以求冷靜。
她不想自取其辱,所以只能先一步堵死退路。可是等他真的如她所願妥協時,她又不可抑制地難過絕望。
自己還在期待什麽?
談聽瑟重重關上房門,“砰”一聲巨響後沖進浴室,擰開冷水胡亂把眼淚洗去。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沒人教過她要怎麽把這種狼狽的局面處理得完美,只能憑借着本能試圖讓自己不要輸掉氣勢。
身上還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讓她明白自己做了什麽蠢事。
說不在乎,怎麽可能呢?
他明明已經和許詩薇訂婚了,她卻自以為是地促使這一切發生,做了一個令人不齒的插足者。
如果僅僅是和他有了一晚卻沒有結果,她自認為沒有遺憾。可是現在這一晚卻像一個遲來的耳光,和陸聞別那些話一起落了下來,羞恥且煎熬。
嘩啦啦的水流聲裏,談聽瑟麻木地胡思亂想任由思緒發散。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聽見了來電提醒的鈴聲。
……完了。
她預感到了什麽,心慌地直起身去找自己的手機,屏幕上是清清楚楚的來電人備注讓她臉色驀地蒼白,心髒幾乎要從胸.膛裏跳出來。
是談敬打來的。
【你父親知不知道你昨晚做了什麽?】
陸聞別剛才說過的話再次回響在耳邊,讓她恐慌到了極點。
不行,不能讓談敬知道。
現在該怎麽辦?
屏幕忽然暗了下去,因為她遲遲沒接所以自動挂斷了,接着主界面上顯示出無數未處理的消息,是秦嬸和聶顯的未接來電與短信。
談聽瑟慌亂無措地坐在床邊,有短短的幾秒鐘時間根本無法思考。
這時屏幕再度亮起,聶顯發來言簡意赅的三個字:接電話。
她只能機械地撥通聶顯的電話,幾乎只過了一秒對方就接了起來,“小瑟?”
“……聶大哥。”
“等着,我來接你。”
“你知道我在哪兒?”她讷讷。
聶顯“嗯”了一聲,比平時嚴肅不少,“談叔聯系了我,他知道你從昨晚被我接走之後就沒回去。”
談聽瑟一僵,大腦一片空白,“聶大哥,我……”
“先別急,見面了再說。”似乎察覺到她吓壞了,聶顯嘆了口氣,“我大概五分鐘後就到。”
電話被挂斷,談聽瑟顧不上難過,茫然機械地回到浴室迅速洗漱。
沙發上放着一套嶄新的衣服,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準備的。她沒碰那條裙子,只拿了貼身衣物,換好後穿上了自己昨天來時穿的那一身。
中袖的連衣裙足夠擋住絕大部分痕跡,但脖頸上還有吻.痕,剛才被陸聞別緊緊攥過的右手手腕也還在泛着紅。
談聽瑟拆下包上作為裝飾的絲巾系在脖子上,又從包裏翻出腕表戴在右手,勉強将紅痕擋住。
一切收拾妥當,踏出房門前她忽然停住步子,垂眸看向手腕。
綴滿細鑽的手鏈依舊穩穩當當地挂在腕骨上,昨晚她仰躺着将雙手環在陸聞別頸後時,它順着手腕滑下來,像夜幕中滾落了一串星星停在她眼前。
然而那不是星星,只是刺傷她的碎石與荒謬的笑話,赤.裸裸地嘲諷着她曾經的自作多情。
談聽瑟眼眶酸脹,試圖扯下手鏈時堅硬的鏈條緊緊勒住左腕,心髒随之束縛緊縮,瀕臨破裂。
她用力一拉,尖銳的鑽石硌着皮膚刺痛到極點,然後手腕上驟然一松。
一滴眼淚悄無聲息直直墜入地毯,她随手将斷開的手鏈扔到桌上,深呼吸開門離去。
……
“陸總,航班改簽到幾點?”
“……陸總?”
陸聞別驀地回神,擰眉按了按太陽穴,“最晚能推到多久?”
“和對方約好的時間是下午三點,最晚只能改簽成十二點那班才來得及。”
他看一眼腕表,“那就十二點。”
話音剛落,玄關處忽然傳來密碼鎖解開的提示音,陸聞別動作一頓,挂了電話看向門口。明明面無表情,卻無端顯得陰沉。
聶顯推門而入,定定看他一眼,語氣複雜地開口道:“小瑟呢?”
“這事和你無關,我說了我會處理。”
“我去樓上看看。”
“聶顯。”陸聞別警告似地沉聲道。
聶顯深吸一口氣,被他給氣笑了,“你處理,你他媽怎麽處理?要不是人家家裏人一通電話打到我這裏要人,我還不知道你壓根就沒把人送回去!”
“所以這事與你無關,不需要你做什麽。”
“我也不需要你做什麽。”
氣氛倏地一僵,客廳裏安靜下來,劍拔弩張的兩人一齊循聲望向樓梯轉角。
談聽瑟沒有看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慢慢地走完了最後一截樓梯,只是步伐有着難以察覺的遲緩。
她走到聶顯身邊,仿佛看不到這裏還站着第三個人,哪怕那道目光令她如芒刺背,“聶大哥,我們走吧。”
“車就停在門口。”聶顯忍了又忍,勉強朝她安撫地笑笑。
哪怕表現得再若無其事,她泛白的臉色與微紅的眼眶還是暴露了端倪。更何況她一直垂着眼沒看他,脖子上還多了昨晚沒有的絲巾,不用細想都知道絕對有問題。
他氣得不行又格外愧疚。要不是他一時心軟把人帶來,事情說不定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兩人正要往外走,身後陸聞別忽然把手機扔回桌上,發出“咚”一聲悶響,“談聽瑟。”
見她腳步一頓,他壓下急躁與不悅,語氣僵硬地再次開口道:“我送你回去。我把航班改到了十二點,剩的時間不多,我們好好談談。”
談聽瑟差點笑出聲。
他憑什麽用這種命令和施舍的口吻?
在他剛才叫住她時,她心裏不是沒有過一點期待,想着或許他會認真審視這錯誤的一晚,或許他動搖了。
但他只是大發慈悲地告訴她,他将公事推後了一點,擠出時間想再“談談”。
也對,他是個商人。
“沒什麽好談的,我不想再提這件事了。”談聽瑟沒回頭,攥緊包細細的鏈條,硌得手心發疼。
說完,她不管不顧地徑直朝玄關走去,聶顯一言不發地跟在身側。
兩人并肩離去的背影格外刺眼。陸聞別沒思考太多,本能地上前想将談聽瑟攔下,聶顯卻忽然擡手橫在他們兩人之間,“你一個大男人纏着小姑娘算怎麽回事?”
他冷冷瞥過去,“聶顯,你适可而止。”
“該适可而止的人是你,怎麽,昨晚喝醉了亂來,現在酒還沒醒?”
“至少現在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輪不到你來插手。”
“好,那你倒是說說你準備怎麽做?”
陸聞別目光一頓,側過臉看向沉默不語的談聽瑟,目光相碰後,她後退一步站到了聶顯身後,和他劃清界限的同時選擇了別人作為庇護。
他忽然笑了。
“過來。”他返身拿起桌上的東西,盯着她遞到她面前,一字一句道,“把藥吃了。”
盒子上“緊急避孕”四個字格外刺目。